飛機升空後沒多久，夾著轟隆隆的引擎聲丁丁對我說：“我看見一個人在飛機外面衝我笑。”
0 N5 M* e0 o2 B. n" y 我不解地看看窗外，除了厚厚的雲層裡射透過來的道道金色光線外整個天際空無一物。 7 X( C9 B4 N i
“我真得看見有一個人。”丁丁鼓著嘴說：“小西姐姐為什麼不相信呢？”
% q7 j# B/ O5 |/ B “因為這是在天上！”
4 E5 D7 a( l. X, c4 D* A- E6 i, b “可是，我真看見那個人了。”他用手指著窗外：“就在那裡！姐姐你看啊，他不就在窗子外面，坐在最近的一朵雲上面。還衝我直揮手咧。” ' P) E2 O* j! U! x
我不由閉上雙眼，他的媽媽則把他抱了過去：“丁丁聽話，不要吵姐姐了，我們喝飲料好嗎？”
, `; Z# j9 h3 u. `0 [1 B 丁丁今年六歲，是我的表弟。
3 S6 m7 j2 p# N* x7 I" i- \ 我和他還有姑姑一去飛往日本。 8 E$ J. K1 z4 k
他們本來準備去觀光旅遊，而我硬擠了進來，與一罐湯。
% Y6 n6 ]- G8 \" z' o 我親手煲的冬蟲夏草湯，裝在保溫筒裡再用厚布袋包著。
4 _; l- g) F X% Z 緊緊得抱在我的懷中。
5 b) Z# S3 p/ ?2 y1 @& Q 我本來一直好端端的在北京讀大學，昨天突然被越洋電話告知遠在日本留學的男友發生意外進了醫院。 + ^( R3 j5 }* h: K+ F" I J9 D
“頭顱受傷，進了觀查室。正在搶救中人還沒醒。” / s! o/ A1 K M: N# L) f
他的同學在電話中說，他是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當場就昏迷了。發現他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個包裹，裡面是件女式的紅毛衣。
1 O* ~9 e2 a6 p& m7 ^+ D: n 三天后是我的生日，他說過買了件毛衣要寄來。 + ^4 L" w* F: D, {# d6 _
我禁不住流下淚來，用手一遍遍擦卻總也擦不盡。
# k6 E9 B3 J8 X1 y" g6 k$ g 姑姑把手放在我頭上，溫言說：“樂觀點。也許事情比想像中的要好的多。” 3 u/ ~8 u3 M- n- y9 ^, J
我哽咽道：“我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 R8 W2 f ?5 P9 d& ^ 話一出口，情不自禁更緊的抱住手中的湯罐，就像抱著遙不可及的他和他那難以預測的命運。
* }( l5 ^" n* X! v; m4 T; I+ `/ h *
. d9 U5 r7 h7 ^- Z$ R% y 到了東京，進了旅館。 ( ~3 l* e. W: \7 P/ C$ q. y
丁丁高興的大喊大叫，他媽媽不住的喝止他。 / _9 ^4 \- Y! d2 s& X: ~
我已經向店老闆問清了去醫院的路，並租了一輛自行車。
" I9 t. M2 o% O6 x& O/ B2 m9 c “呆會兒我陪你一起去吧。”姑姑說。
: j* G6 k+ U& t) b5 g1 D 可是我心如歸箭，不願有任何的等待。
, @0 W8 L0 X5 b c7 [: }' [$ R. P “小西姐姐，你一個人走啊？”出了門，跨上車後丁丁在我身後大聲問。
+ x) C, M" n- c) v* v 我衝他揮揮手，他也揮手回應我：“姐姐再見。” 9 S6 }. Q; E8 c0 C
我踩動車子，他還在喊：“姐姐慢點，不要撞倒那個叔叔啊。” 3 t, N* i# `& X3 N
“刷”的一聲，我停了下來回過頭：“什麼叔叔？”
1 D& A' _- L7 p% d 我前面一個人也沒有。
) e# {0 Y) B$ H+ E: C “黑衣服叔叔啊。”丁丁衝著我前方擺擺手，笑咪咪地說：“就是飛機外面的那個叔叔啊，他就在你的前面哦，姐姐要小心哦，別撞倒他了。” ; |2 H8 Q/ f; U
我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對他的這個稀奇古怪的小腦袋瓜實在摸不清，道不明。 0 ]' I9 b5 Z+ C0 Z" G3 \6 w
一甩頭，我使勁的把車騎了出去，後座上裝著固定得牢牢的湯。 0 P6 d/ s9 A$ s9 K& {5 q3 `% t
*
f$ ?- S$ j- @$ v) U8 ^* N( j; r0 R$ l 正值上班高峰期，好像所有的日本人都涌到大街上來了。 * A, B, ~% f1 _ f$ |
我在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中拼命穿行，各種各樣的形狀，顏色，聲音，味道刀鋒般刺入我的眼中，耳中，鼻中。 4 j6 @7 ]9 V) O7 u' a
可是我對它們無動於衷，因為我的心裡只想著他。 0 }, L& H7 f4 f- f( ^& e7 i
想著他在醫院裡艱難的呼吸，想著他給我買的紅毛衣。
; e) ^7 U- v+ S( [5 T 我不停的蹬著車子，不顧一切的向前飛奔。
" a$ `0 ^; j+ r+ L" `* @: p/ m6 w 總覺得去晚了，就看不到他一般。
j N. K# E, N 我感覺一陣風猛的衝過來，眼睛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輛出租車已近在咫尺。我都能清楚地看見了司機驚心動魄的表情。
) B( v) M/ T' [$ O' B$ D* t 手把龍頭狠狠一歪，車子拐了個彎，出租車貼著我開了過去。
, T& {+ ?( V6 v: Q% L 衣袂，頭髮都被震得飛了起來
+ D/ H( l, K6 o" X 好險！
1 ?- O$ N% c0 e8 | {* R 我還沒透過氣來，巨大的燈光又照倒我的眼中，接著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伴隨著尖叫的是更刺耳的剎車聲。
3 E! @3 Y/ i/ z. b2 a. j# ]. k 我給一撞，就直摔了出去！！！
3 e- Y9 w: _$ X! q: l0 S 腿重重得磕在馬路牙子上，膝蓋上全是血，手掌也擦破了痛入心脾。可是我顧不得這些，立即去找車，找車上的那罐湯。
4 r+ i9 V. t* I* ]) D' S+ ? 湯就在我的身邊，流了一地。罐子更是四分五裂。
4 x0 I& j2 b* U, S “該死的！”我狂叫，是真得發怒了。
" G7 f3 M, V8 v, y8 l( r 我怒發衝冠地站起來，想衝上去評理，可是那幫子興師動眾日本人全圍在那殺千刀的車子旁，我根本擠不上檔，連那車的全貌也看不到，依稀可辯是個重型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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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P% `# T+ B6 a) ?4 S 在這個語言不通的國度裡，和東洋鬼子評理簡直是自取滅亡。 . U( o$ {# `1 b; U; Q
我一跛一拐的走了。 7 L2 c' l1 U7 O& k# U+ _
好在過了兩條街就到了仁義醫院。
- D d1 B" z6 K8 l 許許多多的人來往穿梭，其中有醫生，護士，病人還有他們的家屬。
; ~1 X4 X/ \) v7 P% ^$ {, m “護士小姐，請問觀查室在那裡？”
; [- X1 D4 y' w2 B% N4 { 那位酷似日劇女角的護士小姐冷著一張臉凝視著我，居然沒有回答。
( n H' Z) `( P3 L 她不懂中國話。
4 z* w1 |! Q6 ~" h+ ?' x1 Y7 u 我心如火焦，真想向她大罵：八格亞路！
& V V6 ~! {2 \ S7 W! G 這時一個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角：“姐姐！” # m, b2 ~9 [, g3 [4 v/ G A9 o3 a
低頭一看，是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年紀比丁丁還要小。有著一張圓臉和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 u8 ~! p( O9 M" t! N* t+ ^: x 更妙得是她居然會說中——國——話！！！
2 {2 U, Z5 L5 M2 S/ r/ [" L 我像遇見恩人似抱住她：“你是中國人？”她點點頭。 8 G* m+ ]8 `, D
“觀查室在哪兒？知道嗎？” 8 w5 [- b: R' o) E6 e
她笑起來，用手指指前面：“不就在那兒，左邊第二個房間。” ! |# ^/ q, c8 A) p7 j
我使勁得親親她：“謝謝！謝謝你。” x4 {' c) b0 [+ c4 H* h; F" N
我向那屋子奔去，向他奔去。
5 @6 W. c" m. z4 D/ ?7 `# i% ?/ V 小女孩在後面衝我喊：“姐姐我叫小米。” * \' I% D$ ~5 G3 P, t3 g% I" w
我說：“謝謝你小米。”
+ { y* o0 w! f, I$ C; ^9 y 我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將他與這麼多冰冷的醫療器械聯繫在一起。
% ?1 C( w) r1 c; N 可是，他現在就躺在我面前，在很多很多的管子，電子儀器裡面。這些東西冷酷的把他包圍起來，再加上陰藍藍的病房，我好像被阻擋在很遙遠的地方。
) C* H, H" n) s- Y5 ?3 t+ z, f F 他的臉並不平靜，有著那種昏睡中的痛苦，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掙扎般。 . H1 ~8 K' C- a+ m
七八個穿著醫院服飾的人圍在他的身邊，奮力忙碌著。
9 S1 e2 w0 W/ N9 w6 w+ _/ T 他們中間也有對話，可是全是日語，我一句也聽不懂，可是卻能從他們鄭重又陰沉的臉上看出情況很糟。 4 [' R4 I4 m/ @+ T: |% E
“不要死……”我終於痛哭出來，淚水如泉水般涌現在整個臉上。 ' t2 ]. m- o1 ]" [
就在我要衝進病房的那一瞬間，我被人一把拉了出來。 # Z4 ~. U3 W5 q& O; @5 `/ H
“閒人免進！”一個穿深色西服的男人對我吼道，說得竟然是漢語。
& i3 [0 e6 f2 z/ P “可是……”我氣急敗壞地也對他叫著：“我男朋友在裡面，他受了重傷！”
" Y3 P4 ^, F" Y Z. @- B) Y8 z- t “對此我深表同情。”他盯著我，然後“砰”一聲將房門關上，手就撐在房框邊：“但是——閒人免進！” ; q& `3 r9 c8 B2 L' q$ |: P ~. E9 E
* 3 v1 x# [3 K4 G7 p' A! H; [# H
我頹然坐在一排塑料椅子上，呆呆地看著大門緊閉的病房，我最關心的人就在裡面，生死未卜。而我就像一個傻瓜一樣無能無力地木坐一旁什麼忙也幫不上。 . h" |7 U* }0 e: _" I) ?9 p/ S/ ]
我垂下頸了，把頭深深的埋在胳膊中，極度的焦慮伴隨著周身疼痛漫襲了過來。 4 M- L2 z# _) ?7 r8 C3 u" C
…… " d# @7 _ C: V$ }9 w2 n5 s) `1 E
很久之後
( g3 M/ o' ?& D) ^9 Z8 Q “姐姐你受傷了？”細細小小的童音在我耳邊響起，是小米。
! \5 N4 _" K& n4 R 我抬起身，輕輕抱住她：“姐姐沒事。” 5 G6 h( m4 R I
她在我懷中，瞪大烏溜溜的眼睛說：“你身上好多地方都在流血。不疼嗎？”
( N! w& x2 |0 h1 `, n$ u/ I z9 ^ “姐姐——”我突然哽咽“騎車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我不怕疼。因為姐姐是個勇敢的人。”
2 a, ^8 A9 l u0 W9 `6 d1 X 她點點頭：“小米也是個勇敢的。我生病的時候就沒有哭”她抬頭看看觀查室：“裡面那個哥哥還沒有醒嗎？” 6 n0 b/ `! ^. N! ~ O2 n
我搖了搖頭，擦拭了下淚水：“還沒有。不過很快了。哥哥很快就會好起來，然後就會和姐姐在一起了。” : q6 B& d. o w0 I$ z8 E; h
“一起玩嗎？”
1 s9 c% X! b# Z) A/ c9 Z “是的。”我撫摸她的頭：“到時叫上小米好不好？姐姐家還有一個小哥哥叫丁丁。他最會玩了。到時我們大夥一起玩好不好？”
1 s! P6 W9 A& X: T “好！”她歡呼跳躍。 * A* d' h; Z4 S' ?3 [
在安靜的走廊中，她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出。我抬頭看看大鐘，已是晚上九時。 ; t3 j, o. M% U4 O w% r
除了間或走過的幾個護士外，差不多沒什麼人了。
4 |9 `$ f6 Z2 N* T; I/ t4 k; R “小米。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醫院，不回家嗎？” $ ]+ g* q; g( I h5 V, }7 H/ q
“我等媽媽。”她用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走廊盡頭的手術室，那上面的紅燈一直亮著。 5 ~" q2 J7 R: a9 h
我不由更緊的抱了她一下：“小米真是乖孩子，姐姐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5 V& e" V% T5 a/ ?4 k3 g U “好！”她高興地問：“姐姐陪小米等媽媽，那還等不等睡著的哥哥？”
" e' X5 ]- A0 ]! v: \ 我微笑一下：“當然等。姐姐最喜歡的就是哥哥了。一定要等的。”
% ]. c* Q5 G% C9 T “最喜歡？”她皺皺鼻子：“你最喜歡的不是小米嗎？”
/ _: `+ {5 M6 ]" a: T 我刮刮她的鼻子：“我也喜歡小米啊，可是兩種喜歡是不一樣的。” 1 |; r C7 B* i3 W1 U1 p$ H
“是怎樣的？”
5 Q5 `( H5 Z. Q8 c2 ^1 P “姐姐喜歡哥哥啊……”我想了想：“就是那種很甜蜜的喜歡，有種暖洋洋的感覺，見不著的時候就會感到很想念的樣子？”
" U! R! o+ V+ B& N7 ~* Y 她不解的看著我，把小手含在嘴裡：“想念？喜歡是甜的嗎？像糖？”
/ I; Q9 \$ h9 P! A) {, E0 p3 b 這個……我有點為難，正不知如何回答間，她突然歡呼：“媽媽要出來了。”
- h% q; N3 g, h" s' b! D 手術室的紅亮驟然熄滅 ) a* L+ P" _* s$ B
“我去接媽媽。”她衝出我的懷抱奔向手術室
/ a; D. M+ R! S% M “小米！”我站起來追她：“等門開了才能進去，現在不行。醫生會罵的……” 2 J9 {& D4 n* W. Z8 [/ Z- H4 ]
我突然張大了口，因為小米已跑了手術室。她沒有推門，而是就那麼穿透進了。 ' o' n- o# ~( V" y$ {6 K
這象那扇門是塊立體投影或是不存在的抽象一樣，那麼輕而易舉的穿了過去。 ' h) P3 |3 E* d4 F+ G4 S
我揉揉眼睛，淺綠色的大門依然關得嚴嚴的。但是我千真萬確看見小米走了進去，就像一朵小小的煙雲般從中是直插而入。不受半點阻力。 7 ~0 F" Q E# V
仿佛有些鈍住了，我一瞬不瞬地呆望著那淡淡綠色的門，腦中逐漸劃過一道靈光，似閃電般把整個心中照得雪亮 7 R! P, E7 V8 g) \# @8 f) N
我想自己一直滿心歡喜抱著的那個可愛孩子，原來不過是一個虛無的存在。
3 _( {$ E- O8 ~# I+ n 頓時，心中有種無法語言的難過。
6 l! P/ {7 T5 j: ~, X" l) J8 L; ~ “姐姐。”我又聽到她的聲音，感覺像上個世紀的鐘聲，將我猛然震醒。 . `( l+ F( i: N& l0 I1 `/ F
她又從手術室的門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這次還拉著另外一個女人，長長的卷髮，美麗的臉上有著慘淡的微笑。 ! w t2 r; w, z" Q3 o" g! ]
“我的媽媽。” 6 O* \/ l1 u/ C P( l' y* {
那女人向我微微頷首，然後就異常疼愛的注視著小米。
5 M0 c+ ]- e2 v X" h# E8 Q 我也注視著這對母女，不是來自人間的母女。心裡慢慢升騰出一股暖暖的溫情。
4 \% q3 |# v) J% A/ J- K “再見！”她們向我揮揮手，然後向著窗外飄去。窗外就是十七層高的黑夜。
) z4 ]8 S) y; P+ b/ o6 k8 ~2 N “再見小米。”我輕聲呼喚著，目送她們走進夜空中然後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 h: w% Z# y+ u
跟著手術室的大門被從裡打開了，幾個醫生護士推著帶?U轆的病床走了出來，病床上躺著一位年輕的母親，枕邊散著長長得卷髮，卷髮下是一張慘白而美麗的臉龐。只是雙目緊閉。
: E& ]5 ^$ Y6 h' Z8 Z 有人給她的臉上罩上白床單，立即有痛苦的哭聲響起。
- L6 M, |) {; m6 K$ {3 A 紛雜的腳步聲，?U轆聲再加上哭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漸行漸遠。
9 c9 }# t- [0 _+ a- x8 l- |7 ` 很快整個走廊上又恢復了死樣的寂靜。
' b6 j2 T! o/ Q8 U 我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坐在空無一人的這裡。心裡有種失去最好朋友的痛感。
) q1 {, a- u: I% |( _3 [) m0 L- Z% y 才分別幾分鐘，我就開始想含小米那天真無邪的笑顏。
3 V# ~* _0 `$ q, n4 x! d 沒什麼好難過的。我努力告訴自己小米是回到她媽媽身邊，她是得到了幸福的。她是帶著滿足的笑容離開的。
$ L- d0 F! b4 ]2 i! C 我這樣的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並重複著這樣的話直到進入了混盹中。 , Y* t4 Y; ?- T* c6 k8 z( g
*
) b/ D" I+ ~/ v+ Y$ M9 Q9 i 我被吵醒時，觀查室的大門倉促地打開了。他被眾人推了出來，急急忙忙推向了手術室。
# E! n) O9 r! l/ { “等一下。”我大叫著追上去。可是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一個人理我。
5 p3 {$ F9 A( n4 ` “請讓我再看他一眼。”我哭著跑向他們。
4 l4 ]& E5 C& D 但是，手術室的大門在我的眼前無情的關上。 1 l% ~& d: n! r0 c( D/ r
此後的時光我一直凝注那盞紅燈，心裡回憶著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 ?# w# V$ w0 l
我們是如何相識的，又是怎樣相知相戀的。我們帶著春風般的笑容從繁花似錦的梨樹下走過，我們在如水的月色下漫步，手與手相牽，心與心相連。 % y- f L/ i% k# t
我一幕一幕的回憶著，仔仔細細的一個細節也不漏過，唯恐快樂稍縱即逝。
. R" u l8 a! I2 p: J, a/ B9 C 隨後的十分鐘，我永生難忘。
1 ~, f9 Z0 G2 L/ o3 f, _3 F4 H 因為那是所有一切的開始，快樂還是悲傷？ 0 @1 E1 F: v1 E8 [6 w% b6 ^" ]% \
他被推了出來，雙目緊合。看見他的一瞬間我心快要衝出口中，我害怕他像小米的媽媽那樣被人罩上白床單。
- k1 Y' o& K' M. ]0 p1 o8 n, _ 但是——
9 D1 P- G9 l+ d2 e) e- f8 H% x- a “手術很成功。但是接下來的兩天中還要密切觀查。”
C6 O3 Q/ S+ b% f& n) s/ H 我長長舒了口氣，整個人像虛脫一樣要倒下去。我走上前，對著他輕聲說道：“我來了。一直都在這裡。本來還有一罐湯的，只是我把它弄灑了。”想起來醫院時的狼狽樣，我差不多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7 h8 ]' C" Y$ ]. p# H* t& O1 d, \
就在這時，他躺著的那個病床在剎那間從我身體中穿插而過。 j/ \" J7 N& E0 {6 ^7 L% ~8 h
我感到身體裡好像被輕輕扭了一下，回過頭去眾人已簇擁著病床走了過去。 7 d& T1 k1 i, ~) `! P7 `6 o
心中仿佛突然被掏空了，我的視線凍僵了般凝視著他們遠去。 / r: m- _( a. N
我也成了一個虛幻的影像，站立在這裡。 5 B' a% G- y T( l( R& {
我曾在這裡痛哭，在這裡歡笑過？ / |/ g/ [9 m: c- {+ |* O
就像蒙在鼓裡的人猛然發現一切不過是個玩笑一樣，一時間我還不能接受。我伸出手來，把右手向左掌中刺來。
0 y1 m+ s; i, p% v 輕而易舉得，右手插進了左掌裡，像兩團透明而又有形的空氣一樣顯而易見。 7 A% k' r' V7 m' _
一秒鐘的空白出現在我的腦內，我把目光轉向窗外，還是那深沉無盡的暗夜，而我已逐漸明白並接受所擁有的那段虛無。
) u# D7 W- ?& i8 Z6 i! n 真相如黑暗撲面而來…… ) S4 y9 ^8 ?8 d$ s% s! z/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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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L) h' M+ } 東京 華人日報迅—— * X a0 I) p ^5 _* t
昨日清晨一名中國籍女子在京都最繁華的太四子街頭慘遭車禍，當場身亡。死者是十八歲的林小西，中國北京的一名大學生，來日本探望病中的男友……
. _7 D' _; }$ q& r 早晨的陽光下，我看著報紙上的自己，平靜的躺在那輛重型卡車旁，浸泡在如流的血跡中。看上去沒有任何知覺。大群的人圍著我，臉上或同情或冷漠，更多的則是無可奈何。
) y) W$ w; O& \/ ~6 V d. ` “明白了？”一個影子走了過來。我抬頭看時，是一個穿著深色西服套裝的男人。 _) D, w t( u, r/ Y) {
“你……” 0 l' v9 L& ^; f- z" A
“能看見我？”他衝我笑笑：“這樣感覺還行吧？”
. {* J0 s( ^1 v 我終於想起來了，在醫院裡大叫著“閒人免進”的不正是他嗎？ ; P# Z" ]7 k! Z0 [$ v& B, {$ K
“你也能看見我？”我吃驚的問
( {8 G3 z0 [3 L" [+ o: W “可不是。”他怪生氣地說：“人家可不是第一次見你，早就見過了。在飛機上。” }9 Z/ u: U$ l
我猛抽口涼氣，找量著他，陰森森的臉看不出年紀有多大，全身裹在黑色的衣服中，看上去活像是從地下來的。 $ p2 E! |' G; R1 e+ W( {% b P
“在飛機上？”我腦中迅速的回憶著
/ R6 y3 ~( o1 a3 B “那個穿黑衣服的叔叔……在衝我笑還直揮手……”我想起丁丁的話。
$ ]$ Z5 A! `( `; i, Q8 v “那個人？是你？”我太吃驚了。 3 `$ g) `- `3 H j6 n, V
“還有你騎車的時候我也在你前面來著。”
4 t0 Z: R. P' f' `$ U8 h 原來如此！
0 H. A6 \% j* |/ w3 T “該死的！”我衝他衝過去“是你害死我的。”
9 P+ E, y( N8 `! x 他一動未動，我衝出他的身子投入一根柱中。 1 m0 ]* i8 Q- E. R% B8 B
“你這個混蛋！”我從柱子中出來：“你是中國人吧？說著漢語。可是你卻害死自己人！中國人不幫中國人。你是個漢奸。” 1 W$ O9 N. q3 z3 z9 ~; a
“得咧得咧！”他笑起來，雙腳離地三寸那麼懸浮著：“我可沒害你，一點也沒有！死亡對你來說是命中註定的，一分一秒也改變不了。我的出現只不過是來給你帶路罷了。”
" K6 B( h# }; {0 Q$ O5 `0 I/ B “什麼？”我瞪大眼睛。 3 l" B2 v% |9 S
“帶路！明白？”他微笑說：“一個人死時總是不怎麼認得路的，所以需要另一個人來給他帶個路，就是那個簡單。比如你看到的醫院裡的小姑娘和她媽媽。” ) B2 P; W3 ?0 P1 k- I! ?
“小米！”我愕然 ; z+ D9 R2 w/ C; z
“那孩子死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可能還要久。這次輪到她媽媽了，所以作為親人的她就要來接待。呃，就用接待這個詞吧。可是你呢？人生地不熟的，這裡一個認識的也沒有，只好讓我來了……” ( t6 R( ~5 r3 |9 s& P& T
……
& r, Q! i( L& ]1 g2 \ “所以，你該感謝我才是。”
9 [7 I6 U+ J: b7 D, y2 q& C0 L 我廢解地盯著他，不知他已死去了多久。以至於把死亡說得如此輕描談寫。
' J" e# ]5 N. P# U( I2 D$ v “我真得死了嗎？”
5 [3 N" V+ ^" ] “瞧你！”他直搖頭：“當然是死了。千真萬確的事。還用懷疑嗎？” 8 ?/ k+ D) h" s/ W' a+ j# m4 _
他指指報紙。 & M+ z) [( R5 k7 K
我甩開報紙，絕望地說：“可是，我還沒見到他呢，我還沒讓他看到我呢。” , C5 @* M1 {. ^0 v) a1 W9 J
“沒人可以看到你。”他輕鬆地說：“我指差不多的那些人。有些人是可以看到鬼魂的，像你的那個小兄弟。也許跟某人的生命磁場有關係。至於他——你的男友是吧？可能不行。我看他是看不到你的。” 7 Q' I# y( D( b2 l
我閉上眼，心中難言的刺痛。 & L% v& F& j" [, c
“走吧”他說
/ a# a: k" J# b: e “去哪？”
/ a# g, w: k$ {1 O9 n/ ?* c “你該去的地方，我來就是這個目的。帶你去你要去的地方。”他拉住我的手“一刻都不要停留。” : z! x& y0 a8 w- g8 A) b
“不！”我大聲喊起來，猛地甩開他的手，差不多是吼叫的：“我要看著他，我要他也能看到我，那怕是一眼也好。就算是死。只求他能看到我一眼，知道我曾來到過他身邊，只要這樣就可以了。求你了。” k- C( h+ E8 o. A* e/ k
“這……”他沒精打采地垂下頭：“我恐怕無能為力。” " _* b' Y+ @" d+ Q
“為什麼？”我失聲痛哭起來。 3 S3 l" u: X, J, V! u! K6 t" ^; n$ W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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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 h0 J) H9 \+ L 雲很輕很軟，光線是那樣的溫柔。 ( \/ ]4 g$ G. a% F# _
天藍得像洗過一樣。 - d9 X3 t+ O7 }$ a; l+ i6 n
我伸開雙臂飛翔在空中，就像我曾經羡慕過的小鳥那樣。 $ P4 v" y- G3 h. O1 \0 z0 Y) ^" ~ p
讓風吹動著我的頭髮，讓雲輕拍著我的臉頰。 - X _ Y5 W8 B; u
我想死亡原來也不是完全的恐怖。 2 T% G0 D5 Q6 H% T
“死亡的一剎那是恐慌的。因為你不知道以後的時光是怎樣，是繼續擁有還是被拋棄。”黑衣男子說：“你意識中的死就是永久的停頓，一切都被停滯不前，整個人就像被拋棄在無盡無頭的黑暗中……”準備離去時他對我說
V& p# H* ?+ P7 y 我面無表情默默無聲地聽著。
! x+ L' A' h5 @" @; e2 ?, L “現在你應該不用擔心，你還能思考。從某種意識上來說你就是還活著。是這樣吧？” 1 o" r8 ]: J8 x& N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含淚看著不遠處的男友。
8 }( W' k; U3 O a$ o T3 C" p+ L 黑衣男子嘆了口氣：“以前我看了本狗血的書，當然是人類寫的。內容一無是處，只是其中有一句話還有那麼點意思：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而是站在你面前卻不能對你說我愛你……”
" C6 |& }% n% k3 z. ? 我走到了男友的身邊，離他咫尺看著他，活著的時候雖然熱戀倒也沒有這麼近得注視過他。
% {, j4 n7 h! H$ ?; H2 V' u! E8 ? 就在這時他的眼睛睜了開來：“小西！” 9 x5 a" Y" v: d
我聽見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淚水便迅速的流了下來。 S* x, G! [9 ]" a" z
“小西，小西……”他一遍遍默念著我的名字，而我就在他的面前。 * y9 I/ j9 Q. ~' b2 a2 p
我能看到他眼中清澈的眼波，能感覺他如潮般的思念。卻不能讓他看見我。 3 O! e2 j( f {: Z8 D
事實上，他的眼前是空無一人的。 4 n9 A1 |$ ~5 B3 M3 t" \0 F: Z) r& B
“走了呀。”遠處黑衣男子溫言催促著。
' J( H+ P9 \* m1 i 我俯下身，在他的額上輕吻一下。 3 @! k' t8 g; l
我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人鬼情未了》當死去的男主角最終離去時深情吻別黛米.摩爾的時候，我感動的不得了。為那份浪漫，還有那如詩如畫的情影。至於從此後人鬼陌路，陰陽永隔的痛苦我一點也沒想過。 0 Z- [ w8 y' b0 s( Z
壓根都沒有想到過。
, E- ?2 u/ o6 T) l& h, Z0 U- ^ 而這一刻，我吻在他額上的一剎那，我的心劇烈疼了起來，其中必有個什麼東西突然之間裂開了，碎成了無數塊。再也拼補不起來了。
m* F# p4 [, d 虛無的淚落在真實的皮膚上，瞬息間就化為烏有。 $ o$ H7 B: D0 o: q- m: K+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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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2 J1 _; ?2 ^, Z; a; P S 一個巨大的“飛鳥”陰影帶著轟隆聲從我身邊擦過，我心頭一震轉身追去。
# z3 v a6 q6 ~. }8 @9 ] 滿載客人的飛機平緩地飛行著。我想著自己是乘它而來，現在卻是在雲端上平行地打量著它，這種感覺是怎樣的？ . q9 M# A! X; i7 E
靠近窗邊坐著一排客人把目光投向窗外，他們的面孔陌生，目光在我看來也很黯然。 9 o4 M5 c& ?/ h ]1 Z
這時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向我招手。
! z! g1 @5 x/ F( G2 R# H' _7 x2 M' f 丁丁把鼻子貼在玻璃上，拼命向我揮手：“小西姐姐！姐姐！”
- j5 W# N7 E3 J4 h$ j% x( ` 我心一酸，接近他，也把頭湊在玻璃上隔窗貼在他的臉上。 ' Y$ k9 f. t' U* r/ X# D
“媽媽！我看見小西姐姐。”他回過頭歡心歡喜的對我姑姑說。
! `# a" |% H9 k4 X# V0 D8 B. B 姑姑身穿喪服，雙目哭的紅腫，她的膝放著一個布包的骨灰盒，裡面裝得想必是我。
4 S2 T! ?/ X9 f6 e/ W “丁丁好孩子。”她摟過丁丁：“小西姐姐已經走了，我們再見不會看到她了……”說著她已嗚咽。
/ M* Y( \3 ]5 ]. x0 c8 w “可是，我真得看見了她，就在窗外。媽媽！她就在窗外還衝我笑呢！”
/ W9 @$ j+ @/ o: K" [ 我想起來時，丁丁跟我說的話，簡直一模一樣。
' c, p& g7 l6 I- @4 x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原來生命的結束會是這樣快。
% ^2 A& K8 c$ {5 E% ~# G 原來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只有一瞬間。
7 ]9 L$ T. n B- |/ }0 p0 y 想到這裡，我不禁淚流滿面…… |
發表於 2007-4-8 02: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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