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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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 g! X9 R$ [; B$ e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他是一名陰陽師。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 D' `1 M. ~+ S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E2 M  q+ x" p- x& J1 k
/ w7 e$ U! b, J! F. }1 Q! H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 T$ V' Y+ |3 `4 z/ W5 V$ @/ n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1 o' t; S* {! C! ~  E# Y
( t2 M, s: G9 f% I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3 P  z4 h3 u/ _4 Y- o: w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 G: Y- E5 [5 _5 J! s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 B0 t4 x, o5 q2 p# |" L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 c2 R: O# f" r/ h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a% L8 O4 P- \: O3 e, M
; c$ @! b2 z* l& ]/ i: L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9 Z2 k8 K! U3 B6 s* S; z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m4 N5 b4 f% a# {* o! N/ o6 w2 C: J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 k5 o$ N5 m+ S; f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y# x" a8 r: Z& [0 @* g, t

“什么事？”忠行問道。3 Y# h, ^, U2 O) B8 G+ `
& S2 _& w1 Q; i) Y% o; O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c7 x+ z! x: r1 r;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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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
" W/ h5 }4 B0 F, M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D7 w# Y0 E# N$ O( \/ B/ l
: }6 t' \7 r! G# G% `2 y6 Z' u
“什么時候？”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你看見了什么？”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u; T7 Y4 I7 V+ x! f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6 k1 H# |3 T; ~! e
“噢。”
5 D6 M7 z2 p: g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5 Z7 {3 E) g" `& G' x

所以才問父親的。“8 P4 j$ y# M* u) y/ S$ v8 Q
$ N5 m: T- C- C& R9 }3 X4 U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那樣的東西？”8 v% R9 ?+ Z0 S1 O- X9 K8 ^
+ O2 e+ l6 P8 T- d
“對。”

“我還是不明白。”, @1 q2 n. L# Q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不是亡者嗎？”
' ^+ C/ ]" B4 `& \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H7 ?$ T. b6 M+ n
6 j/ ~- c1 z9 B# K- V7 x* @
“哦……”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2 k7 p. A1 R1 A! p8 ^* Z
“……”4 z0 f! K% v  O  p% v
: r# `. x1 J6 o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9 z" g* Y& ^8 a, A' v) ]
0 |* o( E* T9 i! l
“唔……”1 [* D9 @# W4 |) x
1 K; x# p- m6 M9 o% [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 P& G7 e( E/ I. ?: k% Y  E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W' K+ A0 O& `% T' x0 ~$ l
; f; r0 B3 x9 U' |3 v
“是的，父親。”
9 i$ T/ }9 \4 W+ p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 u( x$ v  H, h
“是的，有時會看見。”

“嗯……”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 {% h: D5 b: ?+ ]  O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 e; a7 L0 q8 V+ x! Q* x# ]% z
“挺有趣的啊。”  J1 Q9 m7 m  b; v
3 V( a3 s& u( a/ E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J! Q0 X4 {/ d0 z) v# A& }2 B: h7 g
& @3 X/ I/ w  K9 Z2 Z/ }8 S& {. I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t" h  @+ T( G4 b5 e: z7 D# D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陰陽之道？”, F% W& _: u9 b" O( T
- I. H( j2 C, H: n; _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l- }- m4 d3 m$ w

“噢。”; A' @6 P& j$ T& M! L
7 e3 m: U; g# A+ K3 k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t  T. z) y* R% O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F0 W" X, Y  U5 T

“是嗎。”! Z1 ]5 O3 D' H9 S; d4 M2 t! f. g0 M
) e' @" s8 f/ [8 Y& b" G4 p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B5 a, a0 u  \- C
$ {) v2 K7 B! v3 f5 Z( R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S1 S9 i6 c% s' L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5 C2 |- s0 b" a* K  H

二7 x6 F" M" V8 T* e& k* I1 |' Z5 B; {

酒至微醺。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8 P, v( t4 ^, D9 [" o. G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0 A0 m& I, Z# {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X! k. _6 z8 [, e* \
$ v3 |( l' z: A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Q  y4 {  B4 f. y! l
. W5 A  z; }% V- ?! }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 [! ?# p8 x5 f) {8 n0 R- U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5 A$ o( c9 t: ^, i4 k: j8 s1 Z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j, R! ~) o( ~3 I( ~
! A8 Y0 t% P0 R( T( M% A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e: S; X# F2 h
2 f0 B0 u  R, Q4 u: G% Y- u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3 Y& Q$ y+ W9 j+ @% m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0 @( i- z8 i' j6 D6 J, R7 ^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W% f$ x3 y7 _4 K3 v
; c% ]8 o  O) @% Y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唔。”! x9 Y! m- H5 O6 D
* U) n6 F9 U! s! d( x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0 }5 V  P) p; a
香魚也叫做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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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8 m8 ~0 `# }- _8 H6 ^3 o0 ?6 B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 S' q7 d1 Z( k% a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Z5 ?$ U) f9 m

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 @, H* x. K( H0 E- K6 @* t' @. f
“哎，晴明……”  @" z7 k/ k- k: F' p- k6 N7 B
) ^6 L# k" f' |4 I5 v! |
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J4 n1 `3 v" [! `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G) T' v+ C+ _# C

“噢。”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博雅放下筷子。6 b7 c2 t2 i0 w( {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8 S3 u8 {; X1 k6 N/ L-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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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 x1 m- o6 P, z- ]( M( V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f- z1 P# o% S/ [' b# u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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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g8 {; z7 h; c1 u8 E, ~% J0 A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p0 t' D3 l; ~1 ^7 E9 ]' l8 o
+ k6 L/ ^$ k0 J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1 w7 ]7 t: X/ t2 ]4 S! B! O. ~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L; z: h4 q2 o0 G' {

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2 _+ V0 X0 S  Q* R5 t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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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M) w# H/ K$ ?( r7 l: k& z. P" o) K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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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w# v$ s* d0 e! F  h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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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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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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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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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9 H& }0 Y* R# e" V8 w5 |  y; d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d) Z6 R  P) ?1 {, M5 B8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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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1 l" x# j  z2 N  K
“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那位客人要見你？”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8 f! F& J*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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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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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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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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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8 e. a4 Z7 h- i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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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真的挺為難。”# z4 z0 G1 D- F& R#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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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2 I3 f! B! F! d: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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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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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誰嘛？”6 x5 n, f- H# h) A, n5 r, G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j# `$ F8 {& O) Y( g# Z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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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9 y- u  w3 p* @: J& X% D

“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z) W  l/ x7 T8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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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w6 S4 [8 V0 j5 D( i* \7 W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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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t0 X, G4 I) F- Z( S

“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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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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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式神嗎？”/ k! f/ Y  i9 @( h( [  C4 g6 p3 r! m
" _" k  q2 Q. {
博雅見了，問道。# ], h7 P4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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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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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帶他過來吧。”

“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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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啊……”: D6 K3 m. R) ?4 A8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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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z; I, m: X' @  i* {& ^

“老虎？！”! A( k; y1 L! L* b& L% x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6 G8 X& ]4 h+ c( Z8 C0 T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8 \1 w5 T' o+ q; ]

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h; i9 P! `6 v4 q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6 S/ T; i- s* ]) ]

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r  v( y& ~! K% c8 y: N# Z% d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8 F" D8 s" f8 Q: M5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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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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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 S9 Q' m$ i+ v. w) z
1 e4 d9 K1 ^( R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1 }1 z6 H, [. b; C7 L8 |
% x; ]) r8 E6 c, P
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4 m# e& v& B7 C, ?# y# y3 K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2 y& A; k8 Z  z8 G  k+ p2 w1 R8 ?4 v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1 N5 W- _# k& U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H7 K% S2 u  P9 c7 p# }$ R
* L4 N" y, [# Z' G$ R: U' ]
“真是……”) V8 b# [- f  E/ W$ k
* {  C4 e% D: C1 U9 V
博雅脫口而出。$ Q5 g$ U: @: [4 T$ g0 N5 c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z! j. P; N4 g& T8 Y! e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f9 h0 ]. u( U& h6 L' E$ c2 ?

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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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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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v  _, x, q9 g* a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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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i' q$ A0 e* @1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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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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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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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N+ Y" F5 u4 Q: b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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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8 D; Y1 d, e' X+ O3 n

“貓又？”3 D1 T% Q5 B5 P% k- h& ^' Q/ i6 d/ v
7 K4 b  Z9 y" n* k4 Y% l7 ]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1 l- Q/ l% L% ^+ q4 D8 D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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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K( m. s5 V7 Y5 B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2 V3 I( x. R0 t, E9 t  y2 g# K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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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x, R' C/ t! a- \

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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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2 \  T& T" j: w  e6 b: b" T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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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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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x9 @# Y8 m  x
7 X+ M! p+ ?/ W/ m( H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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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b, i5 E+ l6 R0 r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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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7 M# @6 p+ [; k/ X" k

“這酒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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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 S- k  ~+ t( J! |" d- H)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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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m& \% B+ q* X& J" t  \# I

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0 i5 o# o- ~# i!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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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_( P: Y  U1 X9 L4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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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 k$ b! l+ m9 M% J, k) s, C

“是什么事？”$ h5 f; l% M$ p5 _

“頭顱。”0 r' u& W1 W, }- ]- W& j

“頭顱？”; s$ [8 a) l7 r+ Q
  @8 {( V3 b% ]: p' p# ^
“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 B% }: D* @1 k  S+ d- M$ j- @
“是奇特的頭顱？”

“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 ^; g- c+ {8 [: G6 `7 C, j6 s0 _
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 w, f% Y) t$ j  ?6 _
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1 m( m, f7 @3 `0 \5 r2 y

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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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3 A5 V& x( S; C2 I% o

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 P) [$ h7 P! }& _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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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氣色不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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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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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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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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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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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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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k% \6 c1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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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8 Q+ x- H  q: m% A" @* W$ `

“求求您了。”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3 V; u. n9 R5 {+ X& B; I( _4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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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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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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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7 E3 C, o& m, {7 X4 r' m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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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M+ C/ |( T8 r3 _& \6 [# w* ~

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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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為成放開了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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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d6 o% f, L% \$ e) Z7 B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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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噢。”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6 x! E5 l9 @  R% H. o, ^' l5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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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8 F! Q4 n+ M( i

“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u: H; Q' F/ F! K2 P) p

“那，也不在宮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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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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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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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_7 V* G2 `! R% Z

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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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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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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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7 r8 O6 w, \7 Q/ p7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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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3 z$ s6 A8 g  ^) k' X9 j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9 Z1 T9 m' `2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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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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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呈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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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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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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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9 u( ^9 U8 T  d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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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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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e7 Q9 @! C  K

“嘿！”: g4 G" m3 V8 g0 e7 Y0 R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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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0 o# w* {: I; z9 f1 L! {

“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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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對。”1 ?. ^. D, T3 a

“我去了。”0 w( L1 v! ^; j

“在哪裏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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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J  W$ l" v7 ]' Y; F2 l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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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N5 {3 I* J2 A. c% I

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3 P( s7 Z7 B) r5 l$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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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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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a/ a4 \5 r, ^/ k-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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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為成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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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女人啊。”; v0 C  Q/ c0 k, f

“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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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q) }. l) u4 \9 _! v5 V  h( s

“呵呵。”

“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T/ V% k( b$ g1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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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唉，就是那么回事。”- ~; D  e0 c( ~2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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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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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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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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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寫信……”+ H. ?4 P+ m- `6 h' c, [

“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i3 ^, P! |/ h! _6 u

“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1 `5 [1 N1 l3 j7 M3 {& d

“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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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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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2 g( P7 K- c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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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9 j1 Q* h7 C9 g3 ?9 y5 N$ u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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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要你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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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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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

“是的。”: s4 H% r7 b: c% U. h) V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P- F( l# E'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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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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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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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9 r+ D% R8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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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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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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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6 }; E8 W! d2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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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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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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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盞燈火。

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P$ b  P& U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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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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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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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4 G7 _8 T8 P* O6 h- M

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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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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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u  T; N1 F!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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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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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a3 u: x4 E; J1 D!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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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9 o  [, O3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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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7 f4 D9 \8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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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來吧，來吧！”9 Y9 S* O5 P& {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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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X/ `; Z$ e" b) {

“滿月？”, Q- t, b9 e2 ]' N( v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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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3 t6 t8 z; d' [1 D; }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C* V, c1 r2 }, z1 C7 ~5 E

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 _* R- C$ c4 P7 p( ]& |, _

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6 U: l6 N3 v5 d$ L!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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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U8 D& z: S8 E1 g. C8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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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S3 q  d1 \" ]9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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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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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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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p/ C( ^# ~8 R; h3 J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 B$ l. `4 {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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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6 N) e7 i) M$ U: q( v5 q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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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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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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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8 b  N. }( I; F(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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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W  R- `, i+ l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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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7 X1 e, c: f) @! D9 z(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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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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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4 @# S) ~) i) \9 r3 X+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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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4 r; w! Y6 H5 l! T" t$ n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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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4 }4 X  W, }4 w# e2 Z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4 N: [: t( R! y' Z1 W+ s1 s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2 d/ _- [6 w% r- d$ {, t& `8 t5 p7 K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 @  o$ S- }$ s: h  ~& u&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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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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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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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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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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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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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M7 H7 r) C/ b/ J

當然，這只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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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 {3 [# Z- Q3 Q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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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4 T0 z7 R( b$ S+ _3 R8 J7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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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2 u6 o1 ]8 ?7 ~0 H8 F2 n& \: p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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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H& F4 @' L7 ~# C/ [8 @+ \

說這話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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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4 l7 e+ z9 _8 J' b9 x. _0 d8 p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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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Q5 A5 E! _; K0 @

青音姑娘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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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發問的是為成。4 A9 ]  |. R2 v5 w; J+ E. t6 f$ X6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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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6 A" [7 u; t# v, d5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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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6 H% v  l/ L8 ?* I$ _&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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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D* z! e/ V2 R* Q. m4 D- p; P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D* t% q! j9 w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_' n0 v, `8 R2 }
2 @$ i2 ~5 m" \8 y4 f1 G) w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Q9 L, K2 g; y  D/ e3 ]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D) m8 ]" v# p,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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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p* k6 E) S) M6 M

“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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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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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去了。”* k" Y& H: ^7 j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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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八

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4 c" ~  |% x/ f1 w. B4 D" Z

猜中的是景清。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g- x, E' p' ~7 E. T- D9 j* z& E# E  I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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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4 A8 j5 @' [2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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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0 F$ e9 Q& ]0 b& R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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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c8 y1 A0 z- J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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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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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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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6 A# @8 T% h  ^. g" T4 N# ^' {- h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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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W! B* {/ d, s/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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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f7 M  P$ g& @6 T4 d+ K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5 H  J8 U7 V- V: t3 ]- s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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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

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3 P3 A' D. ]6 @1 j% E% f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G5 W$ Q" N6 Q6 r8 M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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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d% J$ @  B# n, i" p$ m$ x/ H6 ^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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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點點頭。- @5 m) r; w  u) J8 ?1 \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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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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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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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g5 }& e: l' i8 \7 v6 S

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內心不免害怕。* ?7 y7 [) f) _: J* r  g+ B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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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6 U7 q/ E( K5 W4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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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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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3 M% p; t6 z' g

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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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四周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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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3 @3 ^0 w; L;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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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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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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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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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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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脫口而出。9 Q% z/ h$ m5 C* a5 P( E

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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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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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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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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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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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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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q# m' a5 [# y9 p, f  ~0 m! [

衣服裏是空的？！& E# A/ @5 z( d; ^2 o, J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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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e" _1 O5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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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y6 N/ C: ^; e& x* R4 r' R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K# p/ w*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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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站不起來。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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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D7 @( W& L6 X(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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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J! ~8 ?( x/ w* b8 P! _1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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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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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9 Z% V4 a3 R3 s3 b0 _. I1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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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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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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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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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8 H5 S5 n2 c1 ?8 J5 W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 d6 g0 X7 o% ^* u( ~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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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2 h2 H' |0 t- i* R8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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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s& u8 p- `2 F1 s

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i% [: r+ @6 v/ U)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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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0 a6 e( Z' i2 F: e9 {: H

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y' c, o0 L# m& D
; d  s. N9 b$ f9 q) d: D1 k
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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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 ]8 G( b* @  e
1 R4 V" v6 J$ p3 w" h6 _# s
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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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不止一兩個東西。

！！當！  L7 ~; b)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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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身後傳來的。( ^( {: v5 C& S' Q/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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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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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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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啊。

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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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R8 @' {$ Y: Y" j!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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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_* B' ?3 O, r3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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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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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 `) ^& L: P/ Y  E/ s7 a1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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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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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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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L( t3 a5 T, t) n5 r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v" [% S# [' [. `/ V$ k
1 u4 I: t" C; k: Z
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o/ c2 f1 n  F0 O
8 _" m- s# C$ `
“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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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1 D7 n/ ?, \! a8 R& J; e5 U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A! X, a. v8 S4 s2 N- c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H9 s( k1 a* b, k  m" M+ ]1 `7 M
  U$ R1 s% j( P* p1 A6 g1 c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為成……”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T) S1 f1 e; N% `+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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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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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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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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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9 ~4 x) V3 e+ T+ H

“姑娘，姑娘啊！”) W* c2 u( M5 m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3 O/ C# V  t  r# b$ u: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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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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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h* Y/ P7 g! G5 c2 \5 j) h

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p! V: a# }7 s+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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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8 u0 }0 w)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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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x& b7 ^( J1 x6 [3 X

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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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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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 ^8 l5 g/ \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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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n3 W3 }; j, m9 |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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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5 R! C, R8 b8 C/ `

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Q5 O* M+ Y# E5 F

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g+ A" }" \% J* j*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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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S7 z: x  N1 V% s5 w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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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1 p1 f  Y  u7 E( f5 A# d; \

“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0 K6 j0 ~+ Y) w0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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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肉給我吃掉！”4 `0 g  H6 _( s% _3 B' e

“好餓呀。”% g$ o- a+ Y8 q' U! K3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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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c' p% g  f9 R$ \7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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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0 v4 `' A1 F# q# s# c& {+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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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0 T1 p* r" o1 ~1 k  |

“糟啦，天要亮啦。”, p5 s% j6 O1 i;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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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f, W: @+ B" C

是景清說話的聲音。6 [# q0 q" }9 g: N2 r% \6 \) \8 u& \

“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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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u# y7 N; b- i& a

“今晚再去他家吧！”- ~; m( ], d6 h7 o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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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4 n# \, o: U8 R0 b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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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外面安靜下來。2 I( P5 ^0 ]! V/ p  w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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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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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p2 a% T7 W' }( q/ }8 ?6 p. ]$ o

“原來是這樣。”

晴明點點頭。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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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q$ N3 X1 M* y7 b6 I8 T

“唉，太麻煩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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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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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呢？”3 j; L6 }; M8 j# H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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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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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那是當然。”1 W4 c+ P- V5 m( x9 v

保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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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c0 a$ a5 ^, r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5 z7 Z" T$ P3 {5 W3 j. h

“可是？”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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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g) `8 f% b2 d. o; z

晴明苦笑著。$ S/ j! P9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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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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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Q$ L% G# T3 U5 o/ ~! c

“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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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我代你？”1 y) S/ A% R" l3 c' b/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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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q( ?% ^7 c) Q$ S5 \% G! H/ j

“由我來？”. x/ J9 f) R5 Q' f7 \

“沒錯。”2 \) M; E+ p; n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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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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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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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9 Z# P1 V7 z# H6 W# g& Y3 [) l

“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1 D; A6 y: Q6 L1 `2 d# D4 P/ ]& e2 b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c9 _* h8 {7 ~- M

“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6 @7 Z% H; X( E8 w# R

“要做倒是能做……”- \$ g1 Y. |7 A8 R  Y

晴明苦笑著。& Z- n4 c2 Q# A4 ?+ E! `- u

“怎么啦？”5 S' u# [& Y% g) _2 o3 Z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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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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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1 y; ~& \: [4 I2 @

“在這裏。”5 {2 X5 Y% N1 ^' t

“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7 m5 ^/ |) w4 m, o% e9 g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0 H' h5 U0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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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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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G; C" }9 Z/ @6 @-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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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A% f0 {; p5 I/ D0 _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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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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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晴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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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5 q+ U; V3 I5 V4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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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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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n7 Y+ b  ]) V  q3 O- F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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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V. _% [1 ~;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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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9 w6 G) J$ V( L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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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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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x1 I$ e7 z& W9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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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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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 r; _. b, Z' V' B6 c  H+ v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 X8 W) Z% }  A$ Z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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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t5 m- R8 m* v2 L; N7 \* N*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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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狗肉！”

“是肉！”/ [% O# z) \0 Q& L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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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y# N+ w( B5 p% K  X

“博雅，你看——”0 S+ W) A0 G* d2 `- i. o' J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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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博雅喃喃著。4 R' S# }2 i7 P6 X3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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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1 d, `4 {; |5 C+ ^' B- [  ]

“嗷嗷，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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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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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是啃骨頭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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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 x+ }$ z& S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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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我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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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 |% B9 q6 G, C- J* ^7 B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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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U+ G1 l6 V2 A- g# t% A- o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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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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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_1 j$ `5 e: D% G; A5 U+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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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肩扛鋤頭。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5 @. w' T$ }, t) S6 t- `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C* x; L9 ~. ~. a5 e

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1 k0 C2 v: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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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吧，實忠。”0 r% c* G- c9 }

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2 F. j8 o! S' |# L9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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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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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 a  j4 d! Y: {7 s' `

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這樣就解決啦。”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B; s( u' Z* {'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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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6 N9 M; `8 v6 A+ ^: [9 r* N: p2 C)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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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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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6 ~4 y& [* S; W% A1 [% }' T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十四# ~/ _6 z1 ^; L9 ]. B: e

淺斟低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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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L6 d1 A2 A! g* y2 c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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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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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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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X) Z, m5 H% e/ p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V/ B7 x4 [6 q! E' P% x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3 w8 l+ i"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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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9 J1 {! d( N0 W% p! P& S
  t) K0 o% e$ {' w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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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z6 G  a, i! K- N- ^5 f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7 _$ ?; P, M& {( J, d; {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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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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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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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0 o6 o8 m4 c' s( D, l3 a"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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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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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w1 E7 @/ l" r1 _' b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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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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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 |+ P$ q- l( \. _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2 ]9 h6 |% I" b6 v0 a+ y( u

倣佛是喃喃自語。4 \6 v4 r( v/ }9 c- Z. y6 H4 u1 G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 U+ }" _# W$ `: \
* A! ?9 H& m, {) r* E" Y
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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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5 @. N' d- s: r$ Z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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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C% v+ `& e) `
  f* C9 t  v: X& X
2 E+ |' V* l% U# Z( g+ U
一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U: _: [8 r- |
) h9 D6 d! e6 `1 Y' \, r- h
是藤花的氣息。4 H# l5 w; j! X7 C3 v6 S
* }) r7 ~" \" G. `( M7 |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 L, a  A: b+ i6 H+ w- X! W
( ?: r* V4 E- U% T4 {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是白藤和紫藤。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1 n$ i' s/ H9 c: \0 A! }- K. v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q9 S5 ]1 h& b3 `. C

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  {( T% s/ h9 V7 G
& o4 @- S; v  T7 B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 j% X9 M$ H( f
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D5 l4 z  y. c8 [, A7 [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0 S6 j3 u: p6 g
& y. N( V1 O  i9 e$ N, E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蜜蟲。

蜜夜。) a  }4 `( y) T: W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2 E% T% ^# ~- }: d* D
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p3 v/ V! w4 n7 s3 U  y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3 T6 c- z# a: |, u8 l. V
' H0 H6 I9 x) P$ Z/ C8 i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1 y1 f; P( |* h6 h/ b5 y

博雅臉色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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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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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X, T' t* H( _
0 F  H/ P0 O  ]) j6 _- ^" w% ?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 J+ W* A9 }
- @, a5 ?: O) P! }$ y6 e. M
博雅自問自答。

“哎，博雅……”
. m8 B  V7 m8 ^* C5 Z$ X5 y( A) ^  C: e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就是那件事。”- |/ m) R- V1 l5 r2 o: @: w
% T3 N7 S0 C! T! u8 c$ E' K2 [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哪件事？”1 x/ l! L, W' x* ?* g8 _
# a4 G! W! D: N1 M& M/ a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 b* |! b) b; I. P

“抓住再裝進去？”6 @; _2 [. u+ C: s5 T- ^
! Q. k; w% Y/ M# `$ f8 U* u
“對。”3 e6 r* A) j" L
/ O/ @+ {/ v8 C) U8 H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I+ N) W/ u3 z. k) Z7 W$ Q8 b* P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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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v2 d0 o  B& U4 B% y; k7 X4 \6 Z
0 ~" X: t+ E0 ?0 g* b# D- @1 x
“沒錯。”+ |# }5 P. X: ^% b

“我知道。”& A6 R7 Z) n1 j6 p' m3 o

“見過面嗎？”# {7 E6 I" c/ Z& Y2 e( W5 x+ |! O

“沒有見過。”

“但是，聽說過？”

“嗯。”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N/ i" x% p( }+ h' K: n
9 J4 X8 Y2 q6 t' P( F% y+ v) D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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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O7 A  Q+ D: B4 H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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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K1 Z& F- q# j  E$ Q% ?% B
( u! t8 Z$ F- z' M
“嘿。‘蟲子姑娘’嗎……”& ^) ]% Y# m1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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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 h! k+ x( |3 B: p" d( ?6 q# ~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 J6 i( l# ~# K( T7 Q
“什么話？”; X# m1 J! W8 j& C$ s/ o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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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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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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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z' Q/ J0 S, F/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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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9 X/ V7 \1 A  N* Y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1 j# z, I; D+ Y5 @4 q4 J6 q

“為什么？”

“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2 A; K' X8 y* O. N
“噢。”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8 n8 P( k7 P! Y" i: B

“宮中無趣？”6 t6 D) q* R( s) @" Q6 u- Q% V& J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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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得很對嗎？”

晴明浮出微笑。
" K/ T, n3 p0 Z: n/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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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e$ Q7 M# j( A0 y) i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8 b4 C, \1 y! T& `' }. p
她喜歡觀察事物。

她喜歡觸摸事物。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6 s8 x- }7 O$ u( A. [& i" f9 s
! y& [' Q7 j2 M% y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6 T& a6 j+ C7 G/ ^# s
- ~. z# [( K4 [! x
“那是什么？”  C& I! r% C2 n6 A' s0 A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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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n( b. T. Y& C4 g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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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8 d1 j4 m% V/ J( ]& L$ F3 h
  \& ~! l$ d& h  g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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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0 ~% t; J4 d& o
“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6 f3 s: U1 M: F: d5 K7 c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Z- {6 I"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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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P; [% I& G8 d# s& Y4 ~9 u4 M7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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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4 g2 g& F9 K6 O5 s' T9 [7 @# k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n! X& u5 V( K/ O& E- k' U8 C

“: ]! G1 k1 K$ o1 q( X. U7 \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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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P( A: {: Y5 ]5 R8 ?9 g' T
  E7 }5 X, }! B4 T, O5 F+ h, e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9 N  R- g4 Z. q4 ~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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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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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L4 [- E; B6 ~' L7 b' `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 C4 e0 n6 X8 s# I8 W( P
# ^% y2 B  r3 h% i9 k( z2 K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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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9 ~: k+ U1 S: z5 y; k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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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8 X' a; n6 z$ D+ h! j- ]' R) V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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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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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她也不拔眉毛。

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h- _. U9 `- \( i: u

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v5 ]0 j+ ~( m) U$ i5 ]) x( l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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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m6 u, \! c2 |2 n% [/ B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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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1 y. P3 P9 k' @* F" A- k( x! x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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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4 d9 ~, g) [9 P2 C! W: D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n, }: p8 Z  D+ K4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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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h/ H6 q$ f- g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K3 S' @5 c" 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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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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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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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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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c: ]4 r% d) n6 r) g. p$ R4 b

三& a2 Q; I9 A1 |  |0 m; A
* B: h+ e; a) P) j; Q( `  n& f
“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P* p6 O6 _( Z* O5 d  f  z+ d
8 y& b/ N) p& f  G9 J2 c8 o9 A
“不過，晴明——”
+ O$ H3 l( T. [
博雅開了腔。

“說吧，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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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n* S' U4 ?4 Y-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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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1 T1 Z, r) k5 p" i5 n&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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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v3 n6 E* e6 I  D- ~3 M
# P  G; ~0 A! w( K: h6 y6 b
“噢。”0 o7 U- A: G" B4 U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P7 U7 Z9 O# {- ~+ {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r2 T$ G1 m4 r& C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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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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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V! J/ a0 x# c4 V- c! o

“那倒是。”  @* N4 X& q& k# w$ W! U
/ ?3 }& _, D$ O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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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Z  ?- k( O$ j$ @- Z. z% x& K

“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3 {0 u6 S  n9 O# @

“又是咒？”

“不喜歡嗎？”/ G0 L, i9 D7 h; X" j6 e# \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0 x3 Y4 k$ d5 H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a& N1 B& V. X0 B4 e& M

“不不——太復雜。”" G0 N, q7 t+ r4 H9 L' D,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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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

“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I0 [. w+ c. w3 q; {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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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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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啦。”

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E# a: F$ Q7 Y: ]9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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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2 E9 e( M, U+ u+ a/ |

“博雅，這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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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p" r0 y; N) n# k

“鬼待的地方？”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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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 ~% ^4 G. h) f& V  L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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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人？”( s) n6 L0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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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 y4 V2 T& N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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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9 v6 J  Y+ _$ v4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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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博雅點著頭。3 ^2 f. m6 P+ a# W  ]6 `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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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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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8 V' g$ C" N" f- T0 e9 U, a

“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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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2 e) ]2 i: N5 {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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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K& b4 k8 d  s7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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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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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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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1 S( ~2 ~, M0 V+ r

“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0 V- b8 Q/ U. [" w3 Y+ z' T+ a

“原來是這個意思。”1 H9 B& ?. U" _$ T5 K. q  R" p

“是的。”4 k+ e7 R/ e) a# F& g# M! O/ M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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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F0 w. v) d" ],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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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f+ @1 `6 x0 z9 r# |; Y8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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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不過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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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 b) P. E+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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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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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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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呀。”. D0 `& S, C$ p( Y9 B: f0 T' h

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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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3 k+ L# C$ O' |9 L+ A#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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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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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回事？”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J: j% _, _6 E- h

“對。”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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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1 a' B! e" O+ _; d$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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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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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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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 |; z9 M1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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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U6 ]9 C! b9 G2 l+ {* r! f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6 u6 }7 X* B" }8 r3 P6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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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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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什么事？”

晴明沉著地問道。

“是我女兒的事。”9 A) I* m* }6 Z8 F7 {6 X9 S; k, X

實之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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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3 C# X9 N8 N. k' H5 C) f

“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就是那回事。”

“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H" z( _+ o" }8 v- N
6 f2 @6 ?5 p/ k( m  B- J
“是的……”# ~, N2 |4 G# \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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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2 R# u2 [1 s! ]7 y&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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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7 S% r& C& Z. D7 |: J

“您請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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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烏毛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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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L* O2 ?+ q6 d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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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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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z; q: ^" f8 K# U4 ~

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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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 s! Z. S3 z; ?" w2 T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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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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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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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2 N$ n& Q# s. p' }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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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露子驚喜地叫起來。7 M0 F+ h. N7 O7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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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w# K" \7 H2 Y* {

“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8 R. O0 [5 f( X; c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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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2 j  J5 c( h5 c4 e, t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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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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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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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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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B2 T8 ]' a2 o( v; B! e0 E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b9 F4 s(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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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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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H6 l* z; s% B6 [$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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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9 K; d0 x6 G: p( f#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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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A: f) Q; M: P2 t.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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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6 ]* ^# M! y" e3 T& R) {1 d( t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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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 j  G" g; l! s( d: n8 F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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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 K5 r( o$ o+ C& e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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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6 D$ A1 s( p6 O) g2 H( E& T% ]

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M. J: s+ b: ?& F% E) S( k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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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m  {" W4 N' ?8 x; c/ F& \6 d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3 x# S. |/ [. ]2 c) r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 O: O# S  Q& ]& J3 L! ^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天呀！”

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4 R4 I9 }: j" W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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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2 N& ]( M! w/ M* V# R2 g+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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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露子走上前去。0 e9 A8 V) J1 I% t7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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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什么氣呀，黑丸……”( |4 ^% z9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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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P0 l8 q5 g( g) f0 J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V4 b# Y9 N0 q8 P" V

“您這是幹什么呀？”

“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3 Z4 D" s. X& i2 A: C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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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扔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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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5 Q  t0 v; u( y- r3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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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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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8 ]9 r" g* N- V0 b$ z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w. B# s* E) e9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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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0 C$ T3 C$ q3 C+ h/ f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t8 Q& x5 b# \: Q( m$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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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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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它吧！”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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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 G) Q/ C- i8 A6 R6 c- l; E$ n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8 p& j8 @1 G; k3 R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1 u) G0 S( h- W

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 r4 d/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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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2 q" a7 ?9 K$ f

“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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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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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當然知道。”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3 |7 P9 T# Y%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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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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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2 G6 M* x0 D% P+ P: R# o, O

實之對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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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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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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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5 V4 ^- j: W!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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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5 P( w# J; X# O3 `* p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3 Y: M. E9 v1 M$ [' G5 M& Z;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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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 e& O8 S' w3 u' f: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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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1 i, a# `  l5 I. ]* `% U0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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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實之大人——”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q. }1 t4 x0 S& n! R9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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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遲疑起來。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h4 J( ^9 y/ ~0 r# d1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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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 v! `0 G6 ]" ^. R- m9 p8 [

二人相對無言。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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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2 F) C; m5 O! D0 |, N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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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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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了嗎？”9 j) {: t1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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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5 H: `( K0 R* Z# p* P% m$ ?4 n

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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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 S& E+ @" o' D1 W$ R$ Z

“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3 z2 r$ X" Q6 q

“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是哪一位？”- e6 Y6 x# A- a) o5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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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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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去做什么呢？”4 Z# L  G  c  h

“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為了……”

“就是為露子的事。”

“然後呢？”- L6 F1 ?( K& a4 P8 [& B: g

“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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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w* r* T, k' V% |/ {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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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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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滿大人怎么說？”1 }3 c7 q$ n( W# i( W: W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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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

“什么辦法？”: |3 S) ~4 W& Z; r# t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噢，原來是蠱毒。”

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4 P! u, D- C1 T% K7 C: r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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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O* e1 d) ?/ F+ a  U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0 J2 ^4 K, y9 F; l8 g3 A5 |

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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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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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n* M3 `8 d8 R' K' C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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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J! n" Z& W1 l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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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g( Q3 O" t. @4 `/ h3 J/ _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2 N8 W) }0 Q6 F' J#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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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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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4 P+ |$ \- J) ~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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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n; v6 S, ?3 e8 L' P# B

“麻煩？”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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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道滿大人怎么說？”9 l! O6 }9 N# N. p

“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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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 y( x, I. }& M-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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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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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真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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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7 D1 I, ]- l% D: Z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0 J4 N- d# u+ L2 G

“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W2 j0 c2 @: k0 Y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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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 R1 G9 V, |# h+ {& P/ j# U! x

“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0 l8 {5 I- u7 Q, V

實之說不下去了。

“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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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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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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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得去了。”3 h, i" X& C; I8 b# T% V: Y

“今晚？”- t3 V+ n' t; R& ^- [* u  B5 P7 t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I9 R3 N  I. E, R"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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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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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h; X/ S' s0 p: E" @8 I

“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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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 X7 u, p! [* S" K8 w2 S& s" U

“可、可是……”2 l  g5 q' D! D% r.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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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7 {5 i( D5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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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_) q0 [- e5 a7 r4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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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她來過？”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什么？！”, T' L7 ]( A+ n* `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八

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q( D* z6 A' s  d2 J) y.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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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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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噢——”" i7 d9 @: T: x4 R, x* h- M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她究竟為何而來？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9 A7 a3 g  v! v

“請帶她到這裏來。”

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 B( t" L5 c

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u: T. F# r! R0 c% Q: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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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0 ]" {# {* T$ k0 A$ R0 u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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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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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8 h6 W. k) M( {6 e0 K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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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w* m' g1 c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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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漂亮極了……”, }2 K4 _1 _$ P3 k, `  z% h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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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8 Q" }/ i/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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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 _" A/ {+ j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1 l7 ?6 M  E; R" `6 e3 s" j: x5 O

“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5 A; g8 {: z  R5 q! w3 Q2 X* G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p$ _# X" P5 O. i) f; ?& a' c, ?3 a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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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3 P  D) A2 q$ L)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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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Y, h3 F5 U5 V" \/ k% J; @

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9 |4 U  A6 p3 @+ `+ t9 S& B" |

“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6 T, ]" V5 z9 o4 o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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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3 f, p0 v- e6 y(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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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4 S& J9 J' Y! @" e2 v# d

“是的。”' B% c$ T7 |  \! ]" S6 L0 J

露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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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大人？”

“嗯。”

睛明點頭。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L6 a( [) c1 ^% r+ A# u

“是的，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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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黑丸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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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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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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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s  r0 Q, M: j; J8 `

“……，'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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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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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j" e' i- q& G7 \1 J  e2 a

“不過？”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  m" O  f) E& J2 ^, N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0 K( Y: I& b; E" i! Q4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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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必要做什么。”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z. _4 H: H8 ~

“是要拜訪。”9 I1 ~& T, j% I3 D* H

“畢竟還是要去的。”; Z7 w3 V% x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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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E, [9 }# |; a' t. Y& H* J4 x$ l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為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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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看黑丸？”* [' h& ]) ~7 v7 h

“對。”8 q7 Y) T1 Q( B6 \' m7 G6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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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7 t* R2 D3 i% m) l0 \. D/ k4 |5 o! L

“為什么？”+ `( s' O, h6 h+ H2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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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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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了？”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9 y  X* K2 i0 ~) M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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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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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U. @. `  N, b5 D1 M

九

“變成蛹了？”2 ~6 f6 _* p7 r! N3 E$ V' a1 m

博雅發問了。$ J& ]& Q: E' k: D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c1 K7 L% w+ l3 A3 x1 \' v" ^+ g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O* R, t: u6 R. q  o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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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蠶蠱？”9 a: w- f' d. [- Q  b  C; T- \. N
" C( V$ d2 o- t/ y9 ^& V8 l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0 P: b' d* U1 w' @7 N2 r( y

“什么？！”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2 P3 f  f* H" k3 F

“等我？”" u; J( }; B" N! n
7 t2 y1 H& n% @5 L. n/ k
“是的。出發吧。”

“去哪兒？”1 h( @5 W! I: Y) L

“露子姑娘家。”8 v- V( K2 P( j) T- g

“那……”
& \* f5 p4 w$ p7 k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N" g- R4 p+ u* f, `- {, I6 t
, p6 a1 G* `' m6 Q
“……”' E1 S7 `( ^: N/ }$ T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z2 K, N: |1 O! M0 c& ?( ^

“為什么三只杯子？”
; W% z: O; J* q5 H8 C
“博雅，葉二帶了嗎？”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5 ^, }+ j( S* i# n+ Z8 ~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晴明站了起來。* I/ _. @; F5 o( E$ n0 X- x. K5 A# z
0 G, F- @: y0 A2 M, P$ m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怎么啦，不去？”0 [9 v3 ]! d& S6 }9 m- `1 }0 k# Z
4 `7 x$ h# h2 t2 x0 s# C, O3 M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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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吧？”5 j( m4 q; m2 x; {: E" h# `, r

“去、去！”
$ x2 r( p. z+ l- H- b4 @
“走吧。”$ @! @$ R  X  `! @+ h; d" h2 V
- `* R( _. Z# K& c# H5 s" q
“走。”2 y3 [) [8 e1 T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9 g* b8 b+ R. n7 c8 X
十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1 n% T/ l- n% _* b. M, R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月光自中天瀉落。- P1 @: `  O1 H- u& W7 t( V& Q
! H8 L2 w' w% g( D# c: l. h
二人已飲至微醺。# I+ B: h) H6 \7 Z/ A4 E% X
" R( `6 I9 R2 J, M+ r- G, N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 L0 ^  w$ a3 R0 z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9 g" K2 x8 P$ P8 g9 M3 g* H& s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n/ o- \) |8 }! t/ t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 u8 T- Q- k+ v' o4 j" m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C8 k+ K  X0 x% a0 r
/ E* m+ w: U' O2 {3 C( d
“哎，晴明……”
# `1 U, t: B8 Z- ~: S. t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w5 `+ ?2 ?8 x9 ~- `! j
$ d9 b, r7 x; w7 u* u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L7 n) T  c2 F9 {* N$ K% |

“快了。”+ Q, c  n, b# Q9 [; u; q
1 W- W' {8 l* t% L; f5 a3 `2 {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l/ c/ X( L4 }# q+ a& u- m

“你不清楚？為什么？”' z3 g) ?* u) J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 l  x3 {# }/ N: Y4 j% h

“看我？”1 R; c" X3 q& K+ s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s; ?7 i8 p$ B
% Z& L8 w3 \$ Y  d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1 }9 D! R0 q# B7 A/ p
0 z5 Y8 n3 {4 a/ z, S8 C, j+ C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4 k4 U( c( j1 O2 q# M# Y( V
“是式神嗎？”; u3 t2 @4 |8 ~; y4 e, k- R8 R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具體說呢？”
+ u% \& V; s9 X9 V) ?/ S( ]4 h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R/ y8 Q- E  T8 X/ p- T' Y, A6 h6 _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 A" G( Z! a9 @7 ?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 X! f7 T8 {; }) ^6 D
“你來啦。”0 P) `7 p! A) w9 Q: T. E

晴明抬起臉。8 x; W: F1 K4 o, l% j" e% r* q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 ~# f0 R& D5 g* R* q( C( U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N; E6 }0 v- h. k8 h
- X1 z2 g- d. y# M0 I- b
——正是蘆屋道滿。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 w& p+ d6 l# n/ G8 S9 z
“備酒了嗎？”
1 a' m: @" p, a- h$ {( h3 f1 P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 P% o) b9 d% a/ T7 e+ R* ^# S
“喲，備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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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T$ X; _7 I- Z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0 a0 X$ T; D4 j
- w: ?' o$ H- b1 @8 v8 A" j/ r) z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s- d2 W6 m% B
- X, c9 ?9 E! b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 S% p$ ^7 o5 ~5 c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t- B. p) _6 L  |. I* l
+ R6 v' F, T8 A6 j
“對。閒極無聊嘛。”# k2 W  i: \% k. `
5 G% s& j( m. l3 n2 {: ^: a1 N) B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6 t7 L+ t5 i' X: Z# _+ A3 }/ @0 ]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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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5 H3 `) l: ]" }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9 j5 f/ R8 [# F& M7 H5 A1 G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 V6 @( x, I6 R+ Q1 c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R+ x! q) U, G' b

“什么事？”博雅問。  ~$ H& a2 c4 _
+ O5 ~" \2 s* I, h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笛子？”/ [- q) |, S6 K( F) z
+ x! y7 r, s. W3 ]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N2 e. Q' D2 s9 u5 I0 T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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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道滿笑了。* w; ~, p+ _7 d+ X  M
, e9 _  ~' Z& s: m. I  p8 Y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e% x( p+ x; C8 G1 ~, ~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 O2 i5 ^' \- S9 V0 s( R+ U
道滿對露子說。/ U$ b% z! j& Q& I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  |3 D  q# N7 m0 X5 y7 X
. S  {. ?- h5 J( @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9 R. [2 s- L' I/ n" U
* z3 h1 s  C5 d7 A  J7 N. R
“好吧。”/ G) H+ t( s6 a# Y8 N$ X( d/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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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 d% y: F7 [9 y+ l/ Y2 C) _  r% U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 N- a( f( J+ F0 Z& R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好！”) r( J; Z* |9 R5 [! @/ J

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s* X' `# Z' N. H& _2 {4 z
- X% T( p2 a" F6 D# Q2 T% F, b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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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莞爾一笑。
; @6 i2 z. ^: E3 {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y+ a5 k$ |1 E  l. I
" i+ ?- x! A/ K# x9 w! |& Q
“太好了……”2 R2 q$ v) Q/ [' q$ q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m- p! |5 `7 e0 p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喂……”% ~: ~, h- }7 D8 G3 @
' o/ S3 f) p8 K! {0 r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孵化已經開始了。  w5 {* u% s# k+ [( v" u/ ]0 z$ {
! i7 {" i# V4 o4 L) U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 ~- U" e, x$ L* ?) V/ s, I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l! F2 \* L# ~- X' d) G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那是一個頭——臉。& z  x( o/ w6 L* }2 X5 ^1 |
7 g; u' O$ V+ S1 F% Q& b
有著蝶眼的人臉……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 ?$ j" h3 O7 S4 T: n+ N
! z8 }. J. B5 D3 \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 e9 I  Q9 i" x, q, z3 ?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a* P' \; D  e5 c1 z% o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9 I. o  ]) B2 I1 s; @& V/ r! t5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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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5 d; W' |2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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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發出驚嘆聲。
' K6 H$ w6 x0 p* j, f: |# V8 p
“真是太美了……”: ~/ D7 ~" u$ _" n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j8 F% R$ w# ]* ]+ R+ V
$ h& M& Q" i+ j( ^# {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O" |2 U( P  `8 J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k4 i# i' E. u* O; e# c1 S3 {! [

“真漂亮……”! b) P9 X9 O9 c; a0 P

露子說話了。3 d6 Z! u# y) t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 j! \$ `' X0 w( U5 e" ~) r5 M
' E) F8 ]' w) G8 r
道滿嘟囔著。& m: C: A7 |6 ^- c5 ^
# `  l( b% Q0 x: w! [3 G2 E
“露子姑娘……”) n5 J4 H& y! Z*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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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P# {  d9 q, o% [+ i* N) ]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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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5 G/ g- I" \6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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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a  w, ?% Y#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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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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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呀。對吧，晴明？”1 h/ `% N2 ~- s: u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4 B- B( x. q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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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_2 I$ J2 K* Y) N% s

# ^: p* P0 C$ |4 u
- Z- q( x& m! v- m! E
一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9 @! H3 w  K' P* j$ _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0 o* E) C1 o3 M% A: Y- J6 c
此刻是夜晚。! c# K  @' ?+ p( V3 ?( x# f& ?8 a7 |
8 h7 d7 D7 T) G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1 G5 e+ Z4 r( w5 u7 x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 e$ c# G0 ?2 T& a
( Q, _* t9 i' |7 [: D' M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k4 \5 o7 c1 k$ N: z0 N* N
! h" t; X$ x. u7 I0 |. a4 O
沒有風。: j4 |- h6 e( G
5 t& B3 c$ g& s, w9 Q  N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I( d( G5 {  _3 v: K1 y/ t, ^! }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Y, U# a. s- C& n5 R( _0 B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I. n# e% M. Z' v& g
% |7 q; A9 I. m; p7 T6 u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d; K: C' s; A2 }9 o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8 P* c& P  w9 j9 w9 g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t$ y* H0 K& `- r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1 H5 w0 U% z* E! |9 n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8 X9 [+ f4 @0 _9 v
5 k& z! U5 x1 t! ^) Y! a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1 }6 F6 P- V, @5 `* I* a# n) c
: E: X" o+ |5 E# r; Z1 U) z- ?/ O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K/ K+ f+ ^) @9 W1 y6 p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 t& u: A" r$ U6 q# ]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 t6 v4 c% E" J/ g2 i" C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4 n1 O6 ^3 H6 a* Q  @! N! E
  p. v8 C; R0 w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Z% j  a+ L, e4 }9 m) N
6 P+ V1 Z4 m+ k2 q$ `& X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2 ~$ g# `& j) ^* E+ h% ^6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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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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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t2 j4 \( P9 @! H! n3 G2 j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 [9 F5 j; N3 G& q2 A, b' i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v( L5 |2 t' |1 p# I
. B5 G! [3 I4 t$ l
難道是幻覺嗎？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又傳來了說話聲。

“昨天也來過吧。”

那聲音說道。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 v* M4 s2 ^6 {4 M: A& d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那聲音又響起……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x, Q+ j* f3 ~0 f+ M+ h
5 Z: i, E# G0 x- S5 Z
“是伊成大人嗎？”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噢？”4 g" r' A, I6 j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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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先告辭啦。”

“告辭？”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o, Q% U/ E: I' P
5 N( W# p& }) u3 P9 O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9 t) ^: H  q: h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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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 p+ H9 V5 o( e& E# T- B
6 P2 q- |- o) A5 ^
伊成不由應聲道。$ n/ s: o1 F" j& J

二( y$ R5 v3 Q0 L1 h$ a4 Q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B) M% X8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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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K, l' p5 C* u8 i; B/ T' o5 }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9 ]- I- x' p' f; Z# n5 o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4 v$ [5 o1 @$ d/ V; l% F+ A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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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0 l3 K/ J. }- x, o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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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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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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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5 e5 `# d8 E! U5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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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櫻花怎么啦？”6 A- s/ G1 k, a4 T6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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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那個……”* V/ E4 x  I" x5 `5 r& u7 k

博雅支支吾吾。, L8 |7 k4 X  Y& l

“那個什么？”7 I0 r+ B% V8 r. i
5 `8 {/ t- L" C  t. L8 y9 K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m# X* a. G8 i( U$ \5 u

“人的生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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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 y+ w. v. ~' b

“……”  \# K3 _  j. y3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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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 g# w0 D; D2 {5 ^  U4 M+ f' B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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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e$ F/ ~% j4 }; x3 b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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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 Q  k: @1 }) n4 [
“唔。”4 b5 `" ^& B9 Y) O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V- P1 O; F+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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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5 T$ @. m! _/ N" @) {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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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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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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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博雅雙頰微紅。
7 A. X. @0 `: d
“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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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4 Q8 f; }; V7 s4 {  `& |+ H* ?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w+ c, G* A: x: O
4 l2 G8 n1 V  e
“逃避？”8 [1 N! @, f  g5 V; z5 b" ?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L) O: A; V0 y  w+ q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看吧，你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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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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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笑了。”0 K  F9 ]7 u+ E  Y- s) A; j& O: t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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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就等於逃避？”8 X2 ?7 U* O9 W- Z3 v!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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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I( n' p/ L! D/ b! ^' C6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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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5 U' ~5 T+ P& q$ b- G" |$ m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g0 u- O- W% _6 O1 k5 J- E6 O

“是不自在。”

晴明實話實說。

“你總算坦白了。”
2 D6 B" F3 V. ~, W7 ]) q
“嗯，坦白了。”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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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佩服你。”' e' v  r1 h+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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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佩服我？”" {# G/ s3 K  M( ^#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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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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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驅使鬼神？”; q2 U, C'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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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就是這樣。”
2 X; h& o+ u4 Z: W
“怎樣？”7 Z0 x+ l! h) ?9 {( T7 z; Z$ S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h% R, G$ r% N% t

“不明白才好。”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沒那回事。”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6 H8 Y/ B4 z$ N' ]6 F( G
2 {- S4 G- `% i& t
“要緊事？”/ U2 ^" _( ?+ A9 w; D! t3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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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1 T/ k+ z6 E! Q

“嗯，有事……”, u. U1 k0 h* S# S3 h

博雅點頭承認。7 l! K5 C% q/ C: j& C4 Q&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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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0 t& w; P! _( P" H9 @6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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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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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w  Q# L1 W% I/ s+ ^+ e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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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g3 d3 T" H! X8 c1 L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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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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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9 Q4 n8 q5 J; p. P) ~/ j/ s+ T

“他怎么了？”) i3 X, L2 ^, w! O8 y) H
6 I! U# I# h; ~
“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X! F& z5 F+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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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個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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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a2 P3 @3 w- d4 b

三! w. G+ n5 v+ ^2 \8 o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6 u  g2 d8 {. M

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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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M8 `/ L# e1 B/ V5 |. j* Z5 K! Q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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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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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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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7 ?  ^( o6 P' D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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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0 i% [9 o) W" s8 I!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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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6 L' z* T; y. n6 F4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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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8 u" }; _* j$ P4 @7 x& o

據說他這樣說過。  b1 k/ T8 e$ }2 ^$ G,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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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X! e$ p  M; y8 M# M2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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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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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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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3 u$ s/ u: C/ _* T" n
" q! j8 ?- u! L7 h+ h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 F9 m) l% d9 n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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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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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f+ ?: n+ d/ l) n1 W6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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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 G; N2 o* A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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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Y$ l  d/ d9 S3 K8 x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k- A& Y* r4 W' p. L: I

“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I8 o# n& ~, U! B5 o% Z0 K6 Z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 n+ _  p+ B( q2 B8 J$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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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沒頭沒腦。6 R! O; `6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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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l8 L( s7 f# ?7 w- {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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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n2 D4 l' D( K2 t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3 [' F! x# E2 Y" {: z$ V0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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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挺慘的吧。”. b5 B. W, w, B# b5 w( x

“什么，想出來嗎？”% Y+ @7 }6 J$ E

“想從山裏出來？”5 x" S) w: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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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山’字？”$ e6 l, @- ^  p3 F; @4 l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c8 g' v2 G6 ?* ]7 ?" @& a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G& C. W-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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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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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4 j. |1 F( c" Y" p! K0 Z* p/ X

“伊成大人……”# ?# z" D  A: Q' x8 i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2 \/ k/ ~) r+ R& M) l6 A1 U&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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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H8 @: L; Y9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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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9 X5 G; s% q0 ]4 _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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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山’？”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3 J$ w( u/ G; n1 X9 @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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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z  I$ Z% W7 e  E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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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S# _3 G) B- r: N- u: R/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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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3 r/ B8 Q' \( f9 L) q6 O7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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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5 F( Y' S7 P; V! U0 ?: ?

“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0 Y* O* A# U+ v* m* X' Q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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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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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9 {9 \1 D9 n9 E2 H" @0 U9 m! L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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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嗎？”/ J/ \. Z0 m0 _4 U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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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 W# _+ B5 c. u9 h- B6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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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i7 r3 E1 J5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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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 E$ R7 T% H" A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 [$ T- U' N5 t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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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嗎？”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e' h; w3 k4 @* l0 t1 k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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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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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走！”3 ~7 q5 ~8 w# L$ Y5 r3 ?/ O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Y' O) X% k5 \5 e: w4 M

四, }" L) b( D5 T$ C0 w

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F5 L3 H. A% k3 K7 k( r" r6 p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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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1 i' m/ K3 C( f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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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N+ u6 g- Q  [' c9 d5 m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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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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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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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_0 i, P/ l5 y+ n5 P

“你說‘山’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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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2 D) Y! F6 l! i5 Q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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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G7 Z, {. ~2 D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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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  c: @) R3 t/ B  c

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N5 K7 m9 @, ?$ T% |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 v. ^. \" E9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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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8 t1 q* m; n  z2 E( T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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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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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什么了？”8 p, G3 C% O4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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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W; ]7 F# [- i, u* C" D  J

“想看嗎？”9 Z1 s; B$ W# s9 O6 A

“我也能夠看見嗎？”" C4 E5 d/ p. I1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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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吧。”' J7 }6 K- ?(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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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4 _: V7 w* t4 b1 z6 O) S!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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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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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3 o+ Y# o$ ^/ m0 O8 t+ z4 f

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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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0 t( S. a  K6 w; a

“啊……”) Q6 s  o/ [2 M' Y

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u0 r2 j& x9 Q" a0 R$ U$ a3 a. I8 o4 ]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8 u' @+ y3 x6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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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4 o" K; u& [+ \9 [* c. @0 d$ }' Q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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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u! ]$ T" r7 Q# n9 i2 w-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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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是一個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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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吧。”5 b% h& n6 B9 K8 P3 J+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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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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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b0 E" ~5 b- c2 l% g% c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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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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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3 f4 r9 e$ f4 d) s$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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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c# P' U  H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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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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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Z0 F5 ]' `: T) n  k6 _( |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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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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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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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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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m8 A5 d3 s+ V  D

“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Y" |! ?, A; H: T! A'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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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見過他的。”) }2 r) f% Q3 l5 s6 z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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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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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6 v5 y0 }# U, F( P

五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7 I' k1 i% X% p; \4 {! A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這是在保憲家裏。6 A4 n1 k$ @; o! f+ e6 C5 e1 d.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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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V6 y2 I0 Q"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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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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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Y( c8 O+ N9 f1 g+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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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4 P0 I4 O$ P- ]6 L% Q

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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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  d9 F% a2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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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E( x) \, r2 T6 Z/ y$ i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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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你說‘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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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2 ^0 U2 g1 j* v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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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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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 G' U6 ]! a  q+ z( c: y

“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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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是這樣的話……”8 v3 @* H2 G9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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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不至於不記得。”

“是什么時候的事？”5 r4 q- j. M0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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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V8 y1 \  K1 o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w# S4 m# b/ E8 n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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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6 j! W( x5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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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 L* O; _; B3 ~3 m" h

“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是的。”

晴明點點頭。% C( l1 @% M- T9 j

“的確是我做的。”- l" S/ |$ _% `- W

“是什么時候呢？”5 M$ F; L6 m4 P$ C6 e: @9 g

“早在五年之前了……”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Q0 a% F. o. j2 |! J9 M0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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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好。”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U1 R8 X% @9 C% b: g;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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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P% t+ |, D$ U3 |- v" v

“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P) t% x- w-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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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N9 {* F: z8 s%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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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是誰？”( N" c" i" @; n8 F$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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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博雅。1 c& U' s2 O4 ^" j7 r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a# o6 v. b: i7 i3 @' O$ m

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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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

保憲對博雅說道。# G7 M) U3 q; \6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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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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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沒錯。”

晴明點頭。* m7 e% d2 y; S/ h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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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W3 ], y% d: z/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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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_; @, ^& L5 S+ `3 t5 P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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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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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射出了回頭箭。”

“哦？”  q8 i- D3 U2 \5 q;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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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噢。”& j: _% s6 @7 J4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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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2 T# g" R4 |* f1 q, j+ c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他怎么說？”: p+ p( x3 W" ?0 W8 a! S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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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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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回答？”& W+ w  z5 n, m4 U! Y5 a9 n4 ^; q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5 x/ f! s9 W: G, O2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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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 Z/ b  c% R3 `% Y  q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h& c" D2 X/ E3 u/ W/ C

“於是，你就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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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u0 u1 L/ L( k6 l; x% f

“這樣我就明白了。”$ G. ^: N) k6 |. a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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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保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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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什么事？”& j, A5 \4 E; o6 a* H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1 m/ K9 R( n( Q+ f$ d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5 |+ Z2 K( }; Q2 Q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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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什么事？”1 K/ ]/ D$ ?6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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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v6 O: c! C% G7 `1 X

“隨時歡迎。”
# j0 c5 E, d5 e) q' o: g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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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滿臉微笑。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0 S: [4 Y* n* k: k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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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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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p6 R: P3 }5 X3 K7 A! m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4 [8 j* P( R$ N2 j1 a2 y
' q; o3 C  P3 B/ W8 d; F# h
月亮升起來了。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 ^: W. J, |2 r6 s: R7 O* N0 ^" e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3 U2 c4 y' A' y: W8 y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4 W' t! }# e' k0 x+ k7 S- {0 l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T/ }, F9 v4 R9 _% {& x0 L0 S
6 _7 s; G0 b# H& _# d* i3 r+ G: o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9 u: U# i* ]8 q7 ~
“為什么？”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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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L; P' b6 o0 L0 W/ N) c) [/ q
2 Y% z4 f" m7 A0 U
“封山的咒？”

“對。”
9 h; k% |) W7 R5 w4 S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9 ~) F7 p/ x+ Q0 M6 U5 A6 Q2 r& [
8 t, q1 q: h9 I  k  T* U
“就是它。”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 J  O0 E- T" C- D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0 o2 q' ^; |5 Z8 e9 i2 f5 c+ P
; t' j, H! }5 G9 L# v% T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 K6 l8 j3 _0 \1 t+ i- t; J
“……”/ J2 M  r: n7 @1 w, M7 ^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r% ^2 e3 V1 {1 h% G- z
3 Q: }# A9 `4 K- `$ N4 |: {. d1 [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0 v* Y: y1 N' J. n0 v
- N4 x" \; R" J8 A2 j' y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6 y" \9 Y0 G5 @+ v

“於是海尊法師就……”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s( N8 z5 T5 y
: p  v& u3 M( f- T; e, m7 f: R
“是啊……”+ O7 o* S4 P- h1 J7 W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r5 E! x4 J+ V6 f
) l, y. \5 _( _7 x7 u
“噢，大體上知道吧。”
; u+ \( z9 A+ c4 ]# h
“那你就告訴我嘛。”- L! @, T0 e) S# J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7 O3 b0 Z8 z8 [4 q/ u9 T
! S' v$ f" a5 E7 `7 S8 }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 y3 K6 r1 A+ I  M7 _& j
“什么！”
, f  l" X7 D5 F/ p: C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喂，喂，晴明……”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5 h* h  E0 Z# E; R% ~; p
/ H" |& j) g& @
“蜜夜，準備好了嗎？”, W- D, [7 q4 z& m
3 ^# G, v6 I2 G
“是！”) O% R2 n% r5 x8 W+ f/ b" e7 w
- m1 l8 p4 F' |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1 c7 w7 v8 T- W3 O

晴明接過毛筆。" s' d" S0 P/ u5 J2 J" h+ s& j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M; \/ m: j, h

“就是做這個。”3 e3 s$ N% x" K( x( I+ c- ?! ^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Q5 e. E2 W# y4 g! A7 _% z
5 a; U' G5 [; P7 O
“山”字變成了“出”字。, L# E6 Q4 Y, U3 a5 n' M

“這樣就行了。”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晴、晴明……”# w, o  I3 u) V, {) _, {% b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k8 s5 S8 R% F- V5 N5 N
4 X  I% n! ^" \+ n: C! v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z5 T& V4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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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 T- [; }  ^9 R, D# Y6 }) _  N
“櫻花嗎……”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_5 B2 F! [6 j/ h$ i' N
$ a) u! c, Z) N& h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 d! ^/ T( ~. [& X1 K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  k  E+ i2 c& }. \. U8 B! I9 e# B

“是海尊大人吧？”" O; _- W+ \& C0 _2 ^
% k' K' S$ `# F  n- ^
“是。”2 W/ {: ^5 X$ S* B) `: ^  X* V

海尊點頭。% F* }8 S2 n. f5 Q* W5 q. _/ g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 A3 L4 f! u! ~- d1 \6 ?
7 m9 Q  v; _) T# P: K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對。”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0 v, t0 k5 E7 I4 r0 z; i& H! g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W9 k! s! V$ c- ]/ L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B0 g1 A  Z1 e8 J( C
/ a  D, o& W! P7 g5 `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7 Z2 A3 L+ U/ m, z2 _0 P; r/ l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 A. b8 R: h; x& L% K
. v6 D6 V0 Q; ]( x
字。" n  g+ E# H/ H( S) ?6 T
0 S) `0 T7 A! N) H) y
“原來是這樣。”
" L) [/ J; {3 R+ y2 |% ]  R( ?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 I  p% B7 Y) Y, O4 v6 Y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x; e6 F. t# j% I1 O: d  m) b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1 ?8 o3 r! M/ E2 V' c$ r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原來是那件事啊。”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我想要錢。”9 c) t" o3 f0 j, \6 N, U' E. x

“錢？”
$ w7 q+ d5 e! Q& D4 B' s; p
“錢，和欲……”

“欲？”
. \( V) u6 o, Z+ E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 Z, c& a- B4 M6 I
# G9 m! H; `, F: g+ R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2 {! c- K7 f9 D
“是的。”

海尊點頭。. B  Z  a2 g4 F: F$ O' Q% t+ r
  m  e% J, F$ {6 C4 d& w  a3 V( O4 L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3 r2 m+ c' h, |* c3 ]0 I% j5 a
/ Q- I% ~" k& `/ i
…“
1 j; M8 |. d, F! y% c: Y  U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6 L) z; O' B+ l* _3 d

“多美的櫻花啊……”' p7 S9 C9 G$ E: x4 ?. V( Q6 q9 V

海尊喃喃著。' D5 Y% e. s+ P
8 Q! Z7 D1 U$ k' q& K# E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 {- N# N; B$ U+ Z4 h' k( q, \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 S4 j6 M/ ~4 d4 ]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Q$ H! M0 {6 r9 [9 x1 t% |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5 s8 H' z& `% }: l1 @; Y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v& p1 k( ]! ^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7 V- s  j; E% s
# m' b3 d1 {) D+ c
“他終於走了……”
0 m9 [% N; n8 \) `# F2 |. c8 D
博雅喃喃低語。! K: N% [; ?$ O3 H; y* y* T  j

“嗯。”
" {! K' v3 Q& u& A6 U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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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5 H0 Q) Y% W'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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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4 `2 u, L) D  D4 S  @) j# c
一: N, K- C. o' S% ^) f2 {
3 u9 _" r& r8 K8 W8 A8 y. F8 `
兩人在淺斟慢酌。
' \3 \- i" h) z, h7 Z! t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 D, F0 X" S4 {% w3 k7 t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5 z* [. u/ I" X
! q4 y/ Z4 M+ }1 E* a4 M3 k6 |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6 O, J9 q+ |# B, D: G. y( ?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I3 `, q* F* @6 t3 `1 p& E" a2 A

梅雨已經結束。
. H+ B3 p* G0 I/ t) b9 u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 ]% c( G) Z; b  m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 c6 R  d# C# Q( I8 Y2 l2 w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 B* i7 g' _4 _* b, S# ?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m( Z- F' V7 }& e4 Q* q! @
) i% m0 e5 ?2 H- W3 Q6 Q& Y( Z8 q8 s( g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5 A$ @5 W: Z8 Z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K2 x1 d4 g7 b6 Y# W
0 `# ^5 A6 I) C# @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真是不可思議。”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 `+ I$ i6 J, H/ ?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i2 e3 ]: S3 [4 J. s$ E% H5 U# D( P2 _
2 @  X! `* V3 ^" N, ]1 e0 n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 p1 C1 d- D; r6 e# O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1 O3 I. x; i8 G* `
3 k$ n/ ~6 x# [. }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D: j( p# L! u
6 @5 ?$ C/ G% t" z# b' o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5 v( `' n7 C8 _2 u$ a. k9 n5 Z
' g; g9 _, b8 E+ s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0 u9 c5 d0 D! }, T! l
/ G2 E5 Y* }- _  F9 t
“什么時候？”- b6 `, z) \! ]5 ^+ S: a) G
1 I) s8 c5 p, Y0 w, U! {2 p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V, R( S7 Z4 z4 {' M

“對，對。”
8 T7 e" |3 D0 m  F/ C7 e3 U- u  n; |
“是有事而來吧？”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 m) P  c7 I4 h# U6 d# I8 ~* n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 D' S6 p3 ~: W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I% }0 K) C1 D; d- d
2 [* [' b4 L. o! _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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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8 k' v5 J" J' c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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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g5 ]# _: f8 \0 Q$ p3 R0 \; j
! l- z1 ^2 z4 B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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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 x( e; i1 r3 R* Q
1 V# D* M4 ?7 ~) j2 z- B8 `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喲。這可怎么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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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一個聲音。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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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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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8 B2 Q& I  s' \. S. v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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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V9 B9 N. a4 m' T$ A6 {: Z
4 N+ J! v0 o7 }) @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Y1 T- \2 ^. o2 E: L

是紫宸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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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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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5 \6 R/ L2 I: x2 K2 o; v* G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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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x* t2 _$ P. v5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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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x1 R; \; T2 i

肯定不是人。& g- R3 |9 s1 p2 X+ `)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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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 k, J2 Z  l" |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2 F" x( I8 ^2 X2 K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就是它吧。”成親說。+ n! x" n. o) s1 h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 v* ^1 Y; J; K- @! K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6 [' a7 ?6 }2 y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N2 R" Y2 {# S' @! L* Q: g6 d2 c# v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3 m1 e) t8 G9 E2 a% z* L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 Z2 ^. ?. F  B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6 c. M9 z5 v- L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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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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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a8 M4 \: B# H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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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者無不驚呼。/ g, m2 H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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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I) B( y9 k  c# T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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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遍尋不獲啊……”2 `' }# e) l" P5 |0 q8 t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9 R6 A: B" L1 k& }+ R. _!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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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5 M; q0 x1 f5 O3 b! _. j

“實在沒有辦法。”/ G3 y! o; g1 n; f/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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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3 i4 `6 y: r. Y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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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1 b7 F5 Y- N" {/ M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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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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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n7 `1 @6 n7 k. M1 a6 ?6 M

“是誰？！”- J) B7 J: ]) _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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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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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它逃啦！”  S8 Y' i& b3 i/ m9 V8 I! u& q/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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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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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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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一塊、兩塊、三塊……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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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1 z/ s1 n+ @  T  L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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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2 t) p3 v! r+ c5 Y* Z

“不要著急。”) e9 Y0 g. I8 a# S; ~! z" [* a

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4 _8 N2 U1 o, n- J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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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6 F- {. j4 m" d% i! B

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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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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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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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4 @+ ]9 N/ K1 K! \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3 y) n/ i. a2 q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2 G# z# t0 `/ K% e, L/ k! y0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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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9 [1 W* e" X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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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6 t9 X1 X: Z3 R; y" z& d.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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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據說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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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7 O# E1 F! K- I*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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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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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倒是有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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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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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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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讓她服藥了嗎？”

“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U2 t6 ]9 N/ b8 F, j

“沒有好轉？”, i+ k1 w! X/ Y: ^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別的什么病？”0 X/ p4 m9 t6 \. m) ?% z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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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1 h: k, e. W$ O& Y

“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_) E# m: H) o!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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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跳？”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B2 i* o& G: h* r

…“  k& o- a, F, x; U) y7 k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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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竟然會……”8 `6 W& Z0 r' B6 Z1 w1 W2 D- z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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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6 c! _, _% N* e6 N6 s- n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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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3 h7 Z' }3 p' k8 s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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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3 P1 a9 m8 ^) x# B

“我沒有那么說。”/ ]0 R" t7 c, Y! k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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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 X; m  u- `-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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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j5 d, `$ p" R2 z: G&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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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4 _+ \  e2 t6 {' G8 h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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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H- H* ^& Q5 n9 ]

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p* B, f. T, @

“咦……”5 l9 T+ _, g  N) b.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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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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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8 M, E/ H- w4 @)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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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1 L1 v3 Q- t( g%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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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_& `3 [, ?0 _9 ^# h

他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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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怎么啦？”$ K( W* o% A9 j! D+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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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匆匆趕過來。, [  l& i& X1 U' A8 N& M8 C5 b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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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d: Z. c. P4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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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5 ?' a( ^% w% p) M3 e# J( ]

三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6 Y& \2 `, k" b% i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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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8 I2 @, q1 g$ O: r) F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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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9 f8 G( I5 d  c%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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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4 ?) w# E% k7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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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事？”+ V8 d+ E( r$ w1 }3 X8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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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l* l, k7 w7 a" V"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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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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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F; f( M+ a, K( T: @7 o, m( r

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J: V% H2 t; N8 N9 Y0 O

“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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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Q% ?* j5 M% q! M( M9 Q& v  E

“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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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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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四

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L6 W8 h) R0 `) J* m3 o. y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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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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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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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Z9 m: i7 n9 u7 Q0 T

“有蟲子啊。”% V7 I9 B.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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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 Z; V) J/ X3 m9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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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M, S; l8 Y5 h; O5 H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 E, \9 S! b

“好癢。”% p" v: t/ ?6 `# O9 O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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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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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  M( w3 T: g* n0 W+ H( _) |

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n" i" X2 Y2 n: z$ C/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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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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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R  h1 P" P' b6 _! C

賴子瘋狂地抓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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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_! {# v% T9 ~3 g! n-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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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5 P# |6 \) [0 N/ {7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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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c9 V  a8 F1 C, W; L: l4 m

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9 |, `7 k7 b# e% R: R/ ]# J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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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J& @( s!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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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5 H  a2 O$ @. I& r5 S

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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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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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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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6 m; x5 ~. U7 W2 E3 D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3 o8 p8 @+ X

“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 z2 s( f5 U  n- o. o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o3 `9 C. e* i) f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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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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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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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喚道。7 [* h8 I1 U( D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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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7 w$ @" M) i" d8 o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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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D. _* o5 Z/ m+ `5 H) S, X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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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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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F+ |6 v; H* Q3 W: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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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說。

“那、那誰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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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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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l- J3 [3 T# V3 d/ D0 f) _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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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晴明大人……”8 c9 [3 x: e0 _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2 ~6 S* M- ~; R$ I4 k6 E9 Z# R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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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7 N  C6 q: \( Y( L) ~( T: G1 z! e$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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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9 e% f, m) D: l

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d9 _% u* c, [*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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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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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k, b* j- [1 P% p* B, ]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o  z" q" f; n! K8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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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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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M; @0 b% L0 I3 g- u/ r, c

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x( n( i7 f) Q6 f8 O(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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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脫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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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6 X2 u+ v+ y- G; u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x! B; f+ ], X- E2 L# u- Y

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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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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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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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

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_" W6 {% q) f) A; w# r" R

“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4 A! O7 c"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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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好。”

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3 T5 W# p- w9 M9 T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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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啊！”7 {6 f& B2 v  {7 N

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d2 j" F7 M0 m% }' F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6 Z- q' k- P7 g+ {/ d0 o

“開始吧。”

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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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9 G: D7 ^3 ^1 a1 Z( Z+ H+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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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5 d6 G9 s8 w6 L3 @  {' W

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0 [9 [. l6 ~. G3 x/ u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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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3 c+ l! X1 E7 X# {& a) i/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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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6 e4 k! L! A7 D& E# Z

“寫的是什么？……”

友則顫聲問晴明。( b9 ]" G1 k9 u$ i% H2 N$ _& G

“是孔雀明王之咒。”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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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L3 D/ f9 h- r+ J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1 b9 X! `8 S1 Q' N; Y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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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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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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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0 X( m# R" i, C6 @0 D- b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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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 x' M( ~- a! G: H" p

“咕嘟、咕嘟——”0 k* L" K* X8 H6 [# y6 W1 m( y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c% `$ L5 q. M* Q  _0 c

“噗噗——”2 }. ~8 j* g, ]%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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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N2 b8 J" N;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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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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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好了！”+ r* K' c0 R& M# h3 x6 D8 ?5 O, x

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P+ J; ~& C5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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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G3 b3 z* m/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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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1 S0 _' F6 W& Y" e2 M

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7 h  y/ F; t* D& O% o1 o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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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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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i5 _6 P+ Z& O' }! B# t( b! T" Z" W

“啊！”

友則驚呼出聲。- t) B: B" c7 j( ~; t; y

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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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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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  J! \$ |* U. B#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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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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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J( |0 h* b"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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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甲蟲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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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6 O; O! F9 p! Z4 c) S6 @

有蒼蠅似的蟲子。

有蜻蜒似的蟲子。

有蟬似的蟲子。! ^! O* A4 M) h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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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D; B3 X; P; Q% @$ ?7 R' t8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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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1 s8 R6 a' a# e  W& t2 i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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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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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w. R, m: a+ T4 ]2 J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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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5 J" U% K4 D2 O6 k# c2 i

“解決了。”

晴明微笑道。6 }3 a4 }3 W& d  @' _& G9 N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S9 e! q/ H2 T; P

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T2 C- n' x: r; L6 w0 o

“這樣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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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o0 x! Y+ K9 S4 f6 o4 b+ w

“是、是嗎？”

“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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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要走了嗎？”

“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6 g$ Y, e+ K0 k2 Y' ?4 t5 G/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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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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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e+ t, y$ M- p0 l

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m2 F+ E/ b8 m

“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0 l/ X- d- _#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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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c; ^2 p) [0 B;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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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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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2 ]' e+ I1 m" ]. c/ y

“請務必賞光。”

“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c, k. h2 }% W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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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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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e: e7 k- i* L/ C5 i. j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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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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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b5 q; e$ t6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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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X: J7 T  {3 P& t4 E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F* G" k% D% `9 T,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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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T' p' F4 M. C  w. p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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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應該說是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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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

“就是藥啦。”; X4 ]* o# q; e9 `0 i1 ~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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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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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 q8 F* Z1 j# A4 h8 f2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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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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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i; @  ?' W; Y! H4 z0 `

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1 `- |( P+ B9 K: E/ T6 S) r( J: l. c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8 a* J; T* {3 }* P#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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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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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e% M) D. U8 G: x! ^  C4 i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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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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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O' r# R5 W" S0 C5 w, f4 R!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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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v9 r6 E7 x5 B# Z: c% s1 L8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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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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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5 S. I4 X4 ]) [2 i4 y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J& u8 i% e#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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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Y5 c9 @* d# X/ m( t3 F5 g$ E3 w

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p. e0 I: k6 ?6 G& p7 d% c

“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Q8 \( B4 B2 W2 P( B  _

“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博雅點了點頭。" \/ d/ m2 @% U0 H2 `. }9 [9 I4 m+ \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9 b' j0 L/ D1 S, S% z4 J! S1 g+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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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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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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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芝？”

“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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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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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a* f# ]- p8 Q; M, c3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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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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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煮多長時間？”$ A3 [- k6 y) ?8 z5 y7 y+ N

“這個嘛……”1 r! s/ T7 [! t6 I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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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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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a6 H0 @# X% W# ~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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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9 L$ m6 ^! L8 H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2 F) E" q8 b. I3 u" I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還不行。”

“還不行？”  {! V  J4 \% Y6 z7 r! Z! A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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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x) k  r6 d6 |) c' ]8 F

“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i: [* O: E$ d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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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9 T7 ~1 a+ Y0 v/ @7 E5 t
6 y" [$ a3 x8 X+ Y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生物之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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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p$ r2 g1 X* g3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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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8 G4 W* x- Z( Q" p5 u) c2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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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我了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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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W5 r: b% h9 a! w3 Z

“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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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 Q3 l; ~: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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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撿的？”9 d; X  k0 p, U) V$ i; X+ `, `

“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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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H: G3 b2 t; z- X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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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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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S0 s, |" l& Y7 X5 b; z6 Q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4 U( e; F2 M4 O

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l; X- B; p: m9 C% [

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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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6 P5 C6 G% \8 l9 a% o+ s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h+ @1 v& o"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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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J! \4 i$ ?& y# Q& t0 e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1 O4 S$ X8 U8 r! b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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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藥到病除。5 a1 C5 m+ h8 S9 n

“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0 ^: d7 y# }+ w: u, Y/ N' d& B  U) P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b, y! S8 D* I$ a' E# l7 r3 v" W& ?

“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 D. b# ]2 P7 C

“問他本人？”

“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K1 o  ?# N0 D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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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o9 ?: m7 `+ c. F!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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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7 W. ?/ b8 O1 e/ w) m

一個聲音回答。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6 O  ]  S  i7 x$ k0 h5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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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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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 M% u+ }. S; b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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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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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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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關照啦。”' X9 w) o, W3 o+ L4 u3 K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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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S$ T! X! `- U1 F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B( e7 C' A5 e  L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k- q3 l, x4 ]* [4 L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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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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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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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k- d% v3 t3 i! P4 ~

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2 f. k+ |! J0 [- N#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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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X' K5 l! F  L2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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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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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太好啦，太好啦……”8 e! C; B9 H/ ~

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T% o0 ~* Q4 K  N8 H" E* w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3 `; ]  [3 R1 s: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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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然後呢？”! q; K) u* e: i! r7 Y7 m- j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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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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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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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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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W- m' T- _,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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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6 [8 l8 m# V; V- x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2 l; A% ?) |2 L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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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X; D- _3 K! t, R* V/ p' ^+ C1 [+ m-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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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5 Y% ~% `6 I" \# Y7 q+ V, }+ q% _- T9 y

“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m& W/ a"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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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8 B+ i5 _6 [. y- _,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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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x9 L- `) d! x9 P1 b4 }: H. H+ Z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 j4 f% n4 J7 y.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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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I4 q# V, c5 z7 \6 F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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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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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g2 n0 v% e$ B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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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W, U5 q5 L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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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0 o; m* W& D2 i" E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U- x4 g  _* z0 i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D% w" O,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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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5 F# ]/ ^* w1 N( Q/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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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 F/ N1 Q- Q7 g' S( S& l5 B1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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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塊……”6 t8 |$ X: w; a' s6 |2 Y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6 P1 q, `# J; s: 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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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7 y+ S4 M7 _, i" m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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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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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真是好酒……”8 ^; [& o* B2 Y8 a$ s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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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N# P" k% V0 V+ D7 ?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7 ?6 K' {' w! }) d3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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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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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4 M, L7 Q& u5 q% W' v

“唔……”$ x# u5 n# }! @) Z" @8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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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S! p2 m* ~1 }, ?! p0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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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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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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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h0 j/ N; F; W& A& \- d# A! u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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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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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F* C6 n, J+ S. c-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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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g" u% Y6 `+ r9 c& R, @8 Z. U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0 e( x3 N, l- W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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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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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v% I0 o/ Y) D+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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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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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7 ?/ \: _' J& o  X6 c

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B" h8 o1 S2 e9 d; Y1 b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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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7 M' g4 g3 K/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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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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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Z3 Y1 \' G& V$ [& A-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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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w- O6 Y' g9 b) L* V1 M; r( D5 H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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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1 a2 c# y: P4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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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z2 w- z& i7 ~& C8 F; i9 T+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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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2 M. ?& z8 B0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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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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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y( D# Y. {1 ^! X( m' m' V! m+ R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0 }+ p" r9 m2 Z6 Y& X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X  r- G/ W0 U& g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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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