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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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h2 F  w- V: C4 q( N: m; p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 L, H0 C$ |5 j2 x
他是一名陰陽師。
! c& w1 ?7 U) f2 f3 u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 h, @$ x/ G' _) m5 C2 b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 ~) D- t- Q* O( l  g0 k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P6 `, t! K" Y# p/ F- X, G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c( c6 C/ S* M2 }9 h( L* _' _8 Z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 C% _, i& a& T& V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b% T# n8 j  k3 C% l% @( M; a- g
3 ^  `  C6 v, E5 d) s, O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8 F! ^9 W2 {- `4 I6 o0 ?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0 v6 v  t4 n* d! Q- [# l
4 {8 y3 v& F2 h8 Q/ q' b: w' T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 h% r) `( T; a/ D% ^+ N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9 |* p5 I! r* j0 z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3 T0 f$ d+ L8 ]( Z1 ?, I' c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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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5 Q) B' x0 `/ G5 e0 y$ q9 T) J/ d8 G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D- ~7 I! q5 X3 C" K) y6 h
! `$ T4 u- Y! }2 |& r& s0 O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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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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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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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忠行問道。
2 F+ U. L5 {5 D1 L# r3 o0 }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P. y: ?( R4 h. B' f' y
8 f; l1 n0 ]- L  B: ^8 H
“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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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d0 `3 C9 _0 X$ ]8 L, d

“什么時候？”/ C# c- M$ u2 c" D9 [# x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2 y  @" R' K+ U9 a6 B6 l
6 [% J' R7 m- _; U5 z% Q
“你看見了什么？”* B  X( w+ {) _+ I1 u( A# M  }
/ P$ i6 g; P% g9 x3 U5 V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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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7 c+ h# X: Y( f  t& j! |4 r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T$ j$ ?5 b) `' l6 D3 ~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7 F1 \+ d- p) l. |+ V+ g1 s
“噢。”
) N3 u- o; D* A0 c: j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所以才問父親的。“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6 t! c' a' @1 k# C

“那樣的東西？”8 Y3 C. l; L( p/ ^

“對。”
0 x, Y/ D( N# v" O! w1 [8 a
“我還是不明白。”# O  Y% r4 G/ g
0 X, d! X5 J% k9 L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不是亡者嗎？”! B' T5 F( ?- S! t
. s: R) ~4 I- O/ t! D0 `/ B$ w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哦……”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 d' o' W8 L  ~* |' X! @1 K
“……”
8 Z3 g1 ^2 w& K% J- Y4 |# @0 E. x- T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g3 K6 v8 T5 ^% `5 T* l1 a

“唔……”. R) J- \' m: \1 @& Y6 l; P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9 U" ]( i& Q8 L
5 l) n* `- n4 H0 v8 x) M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b( G3 F; D* G! ?) i( V+ v

“是的，父親。”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P2 c2 d4 z0 ^* q2 }
0 f! v$ U/ c5 w3 t! X9 Z# {
“是的，有時會看見。”2 n9 K% `* n& w3 f
( ^9 q+ B: n0 J1 t: k) @2 l$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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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K3 ~$ k& }: g7 |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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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I) N7 ?1 h2 @9 q
; _% W# Y2 x  u& h! b  L. v' P
“挺有趣的啊。”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0 d4 c9 ?4 Q8 N( [9 y- N9 O, H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N4 v7 [: L$ L% y" Y/ s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6 R$ U; {6 T- }$ w6 V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 e3 z9 D# i) N" U3 v7 p$ K
“陰陽之道？”  ^' h6 O/ a9 T3 V: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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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噢。”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0 e. G% ]3 j& P% c2 d$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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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C4 |3 M1 `' s) {4 n6 V* L; t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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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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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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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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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微醺。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 y! c+ X$ C* H6 L/ m$ O* O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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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I3 h& P  q0 o6 l- @0 b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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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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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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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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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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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2 O5 j5 M$ N. Z, l  G5 [: O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R" A1 U) h; l- M  G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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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0 \3 v+ N6 x( k  F" [* h6 |9 ?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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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唔。”, G! Y7 D* e9 F! ?
1 |+ p% @' P! q( R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2 |  l( O0 M) m) m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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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也叫做年魚。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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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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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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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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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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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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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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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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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筷子。3 H% J# M3 o7 I: b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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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4 z4 p, h9 P. M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 X: m& y4 W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Y& q$ K0 K/ m" e/ U* W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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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t: C) A% e! H: m9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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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 W# E. y! F6 ]8 |! Y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3 f9 ^# p: }! I6 d-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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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L) y# q/ n* ~; F; {* ?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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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8 T) W3 g3 ?# A$ s$ u

“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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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Q) n0 ]& }2 ^' B; l1 w%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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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2 E0 }2 E: z1 W"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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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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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3 `3 Q- q) ^. [# ^. z5 S/ u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0 o; c7 o( c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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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8 t$ Y: ^# X7 R5 T1 e'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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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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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Q$ K4 U" q5 S# f  M( j, ^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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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c0 @' V( o"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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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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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他嘛……”

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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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a8 v/ r) ?! G

“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S# O7 ?2 q/ Y0 M7 z'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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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a4 N* X* Q$ p# c! K" I; E

“為難？是你為難嗎？”/ h- b, W- [) z8 E  }3 R

“對呀。”

“他究竟是誰嘛？”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P3 b+ m6 o) t5 o

“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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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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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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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 s  h: N4 }9 C/ v  c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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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x5 Q  D. S8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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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8 H0 t  p: Y' o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P+ R6 O: Q8 ?6 U0 j, _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2 U$ v' K8 G. m4 I2 J& l+ Z6 Q

“帶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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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了。”& q# l, c) r. ^0 S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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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啊……”( ?) T5 D! G! J. h$ c. u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t9 t7 g! V, D/ j+ J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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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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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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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 f: |7 D, [' m5 m' @! g) A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2 M4 Y, V& l2 g$ U9 c0 |: U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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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1 n8 N+ N' Q) o% J

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W# N+ h0 K- `3 F3 x8 y+ ^

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O+ ~& A/ }9 {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h8 r8 k  Q4 k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 p- E. P' T4 {

“不必驚慌。博雅。”+ ~" g* Z" L" f+ d! o, t# @7 p& E& v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 E5 Z$ w. \# q- O, C
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 ^3 i8 _) K, ]5 [0 B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 O! [$ u% r  p$ X: h8 v# `1 e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u. p5 v: q3 Q4 F5 L7 }1 Z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Q$ M" U; D. n, X! S. q2 i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5 N1 c' g& H; h( N9 O9 _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真是……”

博雅脫口而出。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 S$ V- |2 j' a+ @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F7 l1 L  n0 M' X

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y; a0 q$ t' u; R" Q+ }8 x/ ^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u1 B9 d& m+ {7 m" b* a: s8 v
. y  \6 ~& w; `; u3 J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X0 @+ k% v1 `" a: H3 o$ y" T  g

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6 P) w* n; m" o: ~0 P

“嘿！”+ q6 y8 _# \- p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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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a  i1 m0 v-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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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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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x. z+ h- }* d4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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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R8 j0 H' R; g/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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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1 |3 B) r9 q: e4 M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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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又？”. K9 W: O4 h! B) U  Q" R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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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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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u* j& G# D. K) c' o& v' [8 P

“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三- J1 i6 h5 f7 y! M# n( r  {3 h
5 Z+ B! Y4 z: x# |+ A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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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U, o0 `' c' z1 t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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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5 Z. q: l* W# n9 V+ ]%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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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0 P9 M# `+ s/ Q, s; V$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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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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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保憲顯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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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怎么樣？”2 `) Q4 A+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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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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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噢？”' \) f: C0 v: y8 N( I) c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4 v% N4 a1 N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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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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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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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1 V% L9 G6 O- U+ z- g

“頭顱？”' ?8 f5 G2 h4 d- {4 p( l4 B

“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是奇特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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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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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G: C+ ~) w* {& K3 S5 U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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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a' A6 i0 P5 I" f; t
" w& k% }5 ]1 ^  T( @
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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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a* a& Y9 Y2 G: @
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0 \- ^, R0 y, `)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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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Z, x9 E5 ]) m" T: O: P+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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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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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0 z3 @( m: K- S* ]) g- s2 s' p

“您氣色不佳啊。”3 T, V% u( h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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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D1 r5 `2 z/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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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M. p. p' X8 n5 R2 k& {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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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s6 ], S$ k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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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t; J( x8 \9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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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h% a5 _. p" D+ b3 j

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n, S+ R8 P: V) p! m&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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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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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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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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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了。”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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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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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3 o# e% b% @# C) v  V! i' ^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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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無奈。/ G, O3 |& |! w' |& X$ ]6 x

“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b9 p$ ]( a6 s,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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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放開了保憲。5 `# d. C, \9 {8 K/ x

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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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 `# u, [3 h: j  S: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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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0 E4 c3 x! N' l) E* J

“很可怕的事情？”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噢。”1 q' W5 B  G" M3 g8 A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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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F; r( O" |, x8 n;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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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4 B6 Q: W9 g# Q. f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7 h! X8 z8 {, C. X

“那，也不在宮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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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 ?( V; l5 ]% n* E) x

“噢……”/ o6 Y! }; {5 Z$ C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8 ]" p- B"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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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8 |  V7 f2 v4 g9 v; t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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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5 \0 U, a3 J1 L- B) V1 ]3 T

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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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Z1 X0 E& _' y7 k  a1 B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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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W3 e- O4 t% a8 p5 }&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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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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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c8 d/ N6 }/ X. K' f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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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L+ ~' i/ p& D) ~2 J- a7 z. B4 b6 j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9 ~* y8 S; W9 H+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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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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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呈死相？”$ U$ J7 q2 P( y( f  T  {! B5 S/ z5 A* {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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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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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 N$ l  d* m! [$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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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8 o+ N2 r! I; d/ G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l# J' ^$ q3 O# E7 u+ j  u

“嘿！”/ x- @+ F3 y! o0 E$ W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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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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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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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U" j8 S9 n%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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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6 M, K( K2 E; o)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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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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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3 h, ?; O1 G& N6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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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w0 \8 \3 y2 I# c5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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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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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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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7 i, X+ y/ ~5 M- D7 Q, {

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 x# s+ e1 P9 l/ B0 r0 I

為成壓低聲音說。

“噢，女人啊。”/ o# u5 D( m  d!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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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4 b" r2 _3 `  M4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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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Z* ?" h8 W4 P- |%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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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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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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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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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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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0 _% F: _( x$ ^* Z9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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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R% e7 }3 N1 F8 K4 K- g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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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 L! l/ w2 i8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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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哦，寫信……”$ `; g6 A. v9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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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O" b+ E9 L$ x2 d

“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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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0 d* [9 g" H8 G! y

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l) w; x/ s- z3 w%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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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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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4 e6 ^( r4 S9 q$ ~& Q

“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T- ?; i3 x2 V/ `(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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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9 C2 z5 q1 ^: _: p

“是的。”% Y! q8 e8 \& ~$ h, H+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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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x3 q, z, P  q( R0 l4 _7 a5 W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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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F/ m% B8 o( E1 V2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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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9 J' j0 ]1 ]# u  Z2 ]$ H

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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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g7 m7 O, f* p( c& m( ~0 y  v. n; c

“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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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呢？“, W" g4 Z) U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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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8 T3 }* Q$ T) H) j

有兩盞燈火。$ i2 X( O1 }+ y0 G+ m# ]

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三只杯子。

此外別無隨從人等。1 U! c9 B* {( w(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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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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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4 s. O& p9 x. W3 i& V+ ]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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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4 K& \0 v8 V4 \( o& Y# V/ p

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F# {' u. A* Y. Y#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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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v. K+ S&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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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1 z% s# k$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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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2 `, E0 G  g9 Q7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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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u' w1 \; U8 O1 l' i" P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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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N) t7 C+ K( l1 x+ T1 m4 U

“喂，來吧，來吧！”' e, |) N8 z) ?

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N# L3 L7 T- W  |0 Y# @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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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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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7 E& Y& E% |& h3 s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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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6 {$ _/ L& k# Y(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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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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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I/ I0 _1 O! C0 L1 J+ t, d0 |2 K. s

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a; u: c8 k2 X- V8 w* F, l

“當然知道。”

“我知道。”, X5 \" A; j% A* ?3 K+ h3 I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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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8 g. j5 p. j9 B: F: `4 u% Z

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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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P9 |/ X8 D$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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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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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x0 q2 ]) E/ t& d" f

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V. W3 f/ p/ ]  x; i. t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求您給一口……”, K, A  T" R+ e( a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9 N+ A  e. |, K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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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F7 w0 y+ `/ E7 `! b

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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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b& @% H! s; F$ g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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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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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9 g7 V9 W! ~9 e/ F. Q8 W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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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z! C/ x,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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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I% o# o, }# t8 w3 o( I- O"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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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6 c5 O6 y! g$ G( w. C- x8 l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7 S+ b: N9 L8 x  p; {

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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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好餓呀……”7 D. [1 o/ }' x4 P6 o3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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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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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好餓啊……”

“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當然，這只是傳說。- y4 Z5 [2 i% f/ t' _0 n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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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七

“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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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q+ z) G7 S2 H' V5 {5 h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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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s2 z( t3 ?- A) F# k3 G

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9 s0 U+ K% S' a7 H: @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w# q* y# w& L3 B1 |1 s2 n6 n
" O* u1 O' N8 Z" @1 O( Z% z5 q3 m9 q8 j
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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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這樣說。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6 k- j. C; Q8 |' W- e#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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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1 w2 ^% w/ i) J8 L5 s' g

“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0 G  |9 C% g9 e, l/ O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k: F! u) [' J+ n! k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1 J( I% m) q+ e' g& x1 ]  C  H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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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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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0 u' u, G% `/ c3 n

“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 g: X;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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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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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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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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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8 S& m$ C4 v2 r, |2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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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的是景清。) @7 P6 y1 R8 S' G# [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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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W: s3 U0 K; E1 E" t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Y8 O3 G; d. w0 s* Y( m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v3 w9 F3 N7 P7 K

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r& V9 @" c) E: V: t' a3 `0 Q+ q

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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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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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 W- D8 o, s! {* g8 d% C- \7 R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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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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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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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L2 \- f9 M6 q& J% B$ X# W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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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a8 t( I9 Y) r% X( C9 j, ]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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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F& c2 C  v0 }. i: c( ?! L( G

“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4 l( G9 t0 v, i4 ~6 z6 _( ]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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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 R7 u, r9 U"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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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5 w8 }. e3 L4 x/ [- z5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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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s1 V" J* f/ ~9 E7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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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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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1 J- o# s( a- N, @8 Q

“當然。”

青音點點頭。

九

為成在趕路。

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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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g7 l. X. C8 [1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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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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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不免害怕。. [& s" |: n& x% ~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d1 y. W( Q! O7 q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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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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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7 D4 D8 b0 b&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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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0 Q1 ]6 q: u. j; P# W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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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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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m2 [8 ~7 I1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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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7 F. C! A; x$ a& a"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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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J2 K( {9 W# r$ m& ^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A" s  b) V7 U2 h) p% k*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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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 O3 c& j2 a; T' L

為成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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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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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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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9 v! y9 ^' y& D6 w4 j, W9 m: i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z" U' s# S- x$ w' T7 d# p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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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1 ]& w( b% g" p$ z; j&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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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 r' V  W& Z# n4 I4 w# b2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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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N( `+ x+ T* C!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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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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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8 N, x. d$ R$ \. g8 `$ X

但是，他站不起來。0 k* m6 V' z; F6 w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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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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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Y% W* l1 g1 o0 {& E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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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是景清的右手。

“哇！”2 f! `6 e2 D$ d' y8 X" I
2 ^% b9 M+ W: \5 f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而且，好沉重。

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C1 b$ m2 g* X( V7 w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2 ~2 g$ [0 P. p" l- _9 ^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5 k7 z" D- |& [9 M) }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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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0 s5 v, T1 }' h( s8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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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1 g4 h2 R) u& n; j1 P

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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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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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0 e2 t& x!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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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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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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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滿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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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熱淚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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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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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當！！

不止一兩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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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c  l$ i3 L6 O% _* v9 i4 f0 h' r

是從身後傳來的。  S" P7 t; ~, M5 }; P7 F+ l1 }

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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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啊。9 t( U, @+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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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w9 P# n" J2 C2 o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6 O5 w7 `/ G(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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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w: A' z6 i$ A. K! n  {

他不禁松開手。4 t# A$ ~0 r- V$ d  h8 F,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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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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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y! j# X$ t- Y1 t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D# t& j' m& P8 B* P# ~: B, L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4 h" N4 Q5 Z* \9 ]0 g. s

“好餓啊……”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p8 y6 U( c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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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7 m! S! H4 g8 g+ `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Z- D) s& w+ [) a7 X7 _( s! t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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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 X) i1 [; Y6 C& o1 m6 J, f- l) f7 U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7 O. \, k& }- a3 d! b; ~$ O

“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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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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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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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 W$ J3 t8 U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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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i7 [3 a) Z8 k1 `

“姑娘，姑娘啊！”6 a0 a6 D( S  Q) e$ g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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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8 h% a" u8 \  `  @

“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8 N2 J1 \3 i8 Z8 G; y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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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4 F$ w2 r: `1 C1 A- b* f4 u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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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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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X9 _; R/ w* P: r

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B. ~! U- D! X7 U) T+ }- D4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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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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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E! Z4 b* E: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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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p  z# E- T4 ~, l(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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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H* W) u) Z  ^6 M7 z/ i) ~, J

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4 ]& S$ C. d*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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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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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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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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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你幹什么？”7 a+ \% @;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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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f$ }9 p9 B/ q2 k7 U9 W7 m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C: p% l0 _5 D+ s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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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p# h( b; i, V# [& n9 f

“好餓呀。”2 q7 i- P* J- ~0 H- p8 ~

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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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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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啦，天要亮啦。”) b* u4 d: |- q' d0 T3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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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8 E% M6 i( ~: e8 Y/ A9 n; Z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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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W( g! V  c- I* T)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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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0 U9 A& M$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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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b; f  ^! C% G( m2 l. n1 z5 i; b8 p

“今晚再去他家吧！”6 q! r" s9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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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H8 P7 z! r! R* }) C- P1 v

之後，外面安靜下來。1 i4 J: u0 z3 z6 x*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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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o# r2 O;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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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6 y/ @8 S; |4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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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5 @% @; w2 c5 L"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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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 }7 Y$ d3 Z9 g1 u& K

晴明點點頭。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唉，太麻煩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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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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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U' X* {1 g9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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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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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8 k% P8 ^, V" x8 S" G

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z6 H& N# w7 Q  q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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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4 A7 D% b) m6 S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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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2 F( F- `" s/ [7 o5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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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 ]. v; g+ d/ b: L9 v- }
5 X' W5 U) N/ {, N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8 i" K' _7 X3 v- H4 C! R2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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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問題，可是……“

“可是？”# K# n: H' m" F; G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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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的確。”

晴明苦笑著。- A6 e" k' e4 [' [& j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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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 K5 l) Q' p" ^8 B4 Z' @% u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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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6 k0 a/ ^. i0 N  S3 j" I

“解決？”, Z- T7 L5 Y' o" m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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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我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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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 D! I- d0 R' w

“由我來？”

“沒錯。”* y' O$ u7 B' X& X4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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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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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0 x6 e" ?* ]' s/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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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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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 Y% q1 h5 R*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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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y& V- I2 ~% H7 k% D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7 O, Z" s9 v$ V' S& ~) z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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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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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F$ n$ B4 D! h" K

“要做倒是能做……”) a  V: q) S4 _

晴明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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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7 `: ~0 X4 [- \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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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8 s; [( q4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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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 m6 [  B, q8 ]; ~: A# k$ \

“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O9 ?2 l4 f5 Z" w0 o8 D, w$ V) q- j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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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8 N' J. E/ S  ^& _# s( A.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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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行了？”

說這話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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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Z5 p0 t$ {* I5 e1 D! C"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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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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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3 R. G( @: {9 y/ C- N- }0 g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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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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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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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e, c$ I5 q- ^- C& K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Z+ F. y%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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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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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7 a5 z, P" {4 p* G: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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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3 y, S- Q-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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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O* T4 [; N# w8 ~* M+ }(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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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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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U3 z5 _3 v# d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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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是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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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肉！”& g0 P1 @! @  u6 G: a

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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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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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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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博雅喃喃著。1 b( c4 J/ [& e% P0 N0 v; d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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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a# N9 x5 U2 U# I/ S% g8 R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嗷嗷，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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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x6 {2 |* I4 P+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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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吃也吃不飽啊。”0 _! E8 v$ V, U4 e2 A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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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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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c$ {5 l- j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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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啃骨頭的聲音。& u3 r+ g; d1 n# `2 Z) ?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m! d: p6 K3 g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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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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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我們吃肉！”1 Q; U; m8 A- \$ J

“為成大人……”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S, a1 L: ~& {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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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走吧。”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實忠肩扛鋤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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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7 D6 L9 d1 p  U9 Q+ j8 [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8 P  k$ @& p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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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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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吧，實忠。”, r9 q) I, P; ^+ ?, n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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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2 n2 Y: R: v' X% m% N1 K7 k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4 F1 w  d2 p/ {' U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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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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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d" k& \5 }7 l0 g0 w"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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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解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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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0 S% C) J' a) C8 P2 B- Z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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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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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s! V. q9 b! p! Y' Z1 K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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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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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1 Q0 ~0 S8 U* N. e

十四3 l2 r: U5 V( ?$ z8 q4 I2 l

淺斟低酌。6 I. M2 I: P0 U'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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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5 J4 I6 z  |* N6 G: U. i5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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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3 n0 J) ^8 h/ f  N4 K( T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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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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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5 D7 q# _4 g+ }3 \# o; q, O9 e) @+ g' Z" E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P, F5 `. m)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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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 n0 ~6 j  J9 s& @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9 U  a. Z" q4 I2 f  `7 ?
+ Q% @! Z9 X4 ?. p3 R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T2 |+ N) U* T& \% X, n- d0 u& G6 e7 D

“嗯……”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I3 @4 D* w( M3 n9 f& c+ Z8 c4 @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8 k0 s% P% y; f- |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m3 m- i$ D+ u  w/ m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Z( J9 ?3 O  _/ G2 j* S* e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8 [0 E9 S" h: l) i. S
$ _! G: i5 ?6 W: _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 ~' D! g" u: a4 e! T
; A( e1 g3 I8 x" o9 d* {) B/ A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0 P( o* T1 s# y2 ?! e3 M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 v0 M" w3 Y& {) }) j- k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了不起……”
$ L1 {0 J( U( [$ ?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4 i+ ?6 ^: e1 ^: c- m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D4 a" H5 \& @" F/ D# k/ Q7 B
倣佛是喃喃自語。: [" k. W- Q. Y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3 O5 s+ B+ s: t  P
! Z2 r. n8 a6 R- e! x
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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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J: A- Z5 i2 b* I+ {) D

7 Y# h% Q6 f9 U! g* Q7 D0 g
: ~2 H5 q) {1 K4 M( y; Q" U4 Z
一
$ A' h$ d2 @) s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9 N7 N) _/ A1 L& L' V3 i
' h# @3 z4 H% V5 X! y! C' x! N$ z
是藤花的氣息。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j( i; E, S2 V7 S& c: _+ o3 V

是白藤和紫藤。
' v& n- S; y2 q& D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a# b2 L% P7 H7 E$ y# E3 i
& Y, }7 A( n  r8 {: o  K6 H$ ]1 }, F$ ^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 }) n6 l+ M0 Y! _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4 p9 ?* u2 F9 @. W5 J5 u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 b- H7 n5 }9 X5 P0 \' G" o0 e
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 z( x8 d- g( O1 i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 w& V, b6 y0 x( E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8 u" c$ d9 h, J; U, M$ A# R- T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2 o8 Y& a$ _/ x

蜜蟲。

蜜夜。
/ I; N$ s& _* B. @, s9 }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F" V. K" E$ ?% Q" \( j2 C

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n! x& V% J0 W0 c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Z' ^5 u' t' b& u) K+ ?
/ I1 `1 `1 Q. V7 R: N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  ]5 n. e; A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n. O  r; |: v' U- w6 O4 j* f
/ C$ O; ]5 y. }2 {8 v! x; n
博雅臉色微紅。6 w; X( A' q& F7 C+ t, {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 u3 J  \  z% ^3 k) c
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7 A. a+ F9 a3 M5 o
& X; n, G% L: g; `8 _) \8 k: g
博雅自問自答。1 Z5 w7 d" `3 y2 t( y

“哎，博雅……”+ e( i* }3 ]4 U$ d0 V/ r, {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o- n  a% e% z
+ @& R9 V, D* W  _+ c3 @8 u
“……就是那件事。”
* }5 m9 c% W8 @3 e* V2 |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 z( o7 E  ^3 h6 T% H+ j
“哪件事？”7 ~# P: [( M* E+ E/ U, K; D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抓住再裝進去？”

“對。”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 N+ _  G; L- e! @( ?
3 ^( V9 v( j8 ~1 ?% A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2 A8 `) m+ a0 Z8 W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沒錯。”: \) o  T. T" w" h
# a6 t/ ]9 K5 b$ [- P
“我知道。”
: y+ X7 b( `/ p
“見過面嗎？”
2 w) S2 W' R; J% v, o# P3 p
“沒有見過。”4 \$ C1 ]# R7 A* n2 C1 z* T

“但是，聽說過？”: Q( S6 z5 k0 u9 i- @

“嗯。”% }+ \8 V  ?: e& v. |  t0 {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 P5 s! b5 i3 Q5 x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P+ i! }* p" s% u( g. m
& h7 x7 o7 A$ C" M$ r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F& y  x" g. }* L' q
( }7 m9 t& ]9 {! _& l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 f3 i. t9 b4 p) v- \4 f( \0 t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嘿。‘蟲子姑娘’嗎……”
' j0 Q& O  p9 }; W' z0 u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K  l4 r( U0 @1 L) o/ s
* g5 Q" }9 x4 v% ?0 L0 B" P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9 A: \( L; _1 r' E' t5 @" [

“什么話？”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W( O7 [$ i& j- W5 s7 @6 ~
“ ！”+ i# ^; A; r9 P' c6 u/ J

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 h: F7 R4 }6 |* v+ |9 @
9 I- W3 B' w5 d; C% |& O# c) C
“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6 O( \. ~* q9 Z6 c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 w  N! D8 z. [+ T& j, D! [
“為什么？”

“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n' k8 W! x% b! Y5 o% U7 k

“噢。”* W0 v- b' L0 w0 n1 ^  w, t- n
. l1 s+ S3 ^  y7 i4 H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_) [% J, G: |/ s1 ?$ M5 W
# M8 w  L. B) R0 |- L+ w, l
“宮中無趣？”; D% r6 R  l6 D" L

“唔。”

“不是說得很對嗎？”

晴明浮出微笑。0 v6 @4 C( |  o
- J8 g) z2 e% U; L: c$ k7 l" V5 r
二' a4 u& G$ H( n! Q- X
: E; g, U- U, j! N  M% r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 F/ u" O6 ]* P: W  S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6 _$ N3 P5 v- O
她喜歡觀察事物。
* d8 g: j4 Y8 r% {, e% Q
她喜歡觸摸事物。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 ^3 [- \! p7 k+ W7 U. L& [- ]
, p3 d, b% N; Y; ?% A& \# P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Z) f" y$ j9 f5 O7 P+ g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那是什么？”6 f; Y% y! M9 v$ {$ c
7 I5 }& M+ p# P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1 {/ J! t* @( z# Y4 S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1 h$ s- v0 N2 f  _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U$ i5 u( R9 Q* b* M8 y3 [* F
% B/ u- e9 A" }6 d: l5 D# \1 m& [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X$ H/ j6 }" K; v. s* L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v+ ]: k5 I' P/ U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 {' t+ o3 @8 e$ {! b" f5 H& A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 q9 I6 E7 y9 g! ]( n5 v) k( @8 n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b2 T7 k8 P9 q5 |) p6 {+ j5 e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o' G$ B$ A+ L1 r& R( m
& v8 J' {* q9 }4 k( Z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 ~& r8 R6 m; ^6 ~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5 q6 T. m$ h/ b# {/ f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0 ?& A" ]# l) ~! s"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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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 F8 Y) [% V, W. B0 A6 h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X' V( V! G& p# o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 C) a9 l) [& A: y
“( F% B( `+ N8 H1 {; @% N
1 ]' K4 V* R6 o; Y) O5 X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9 b. B- ~* C  F# B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5 x) y# h$ \7 O: U+ s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1 V  x' a  l, m
1 ~# W) t) W  p2 C( [: c  w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o: q8 c. z9 C7 F4 d  H' [1 D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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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h7 S. C: ^, j% |+ g
+ R2 a$ |" A. L4 j, y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0 T& M7 T. ~7 M0 T+ {
* L0 b" N7 G7 F$ ^4 J$ j$ R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A9 [, k5 }) ^/ H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f- h. n  |0 B7 K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f9 {  R6 \3 V8 W8 f: y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R$ r' d* [, A  J8 `% c9 O

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D8 j& c5 M& v, E7 t3 F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X" F3 W, D" _
5 ~/ n0 d# I/ S" f6 D
“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D; D7 @3 \# o- O# P
* O$ b* g1 H1 g3 i3 H2 `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2 V' b& X( J; l9 t7 {
4 W% g; a% |; }( F  S: I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C8 Z1 y: I( P

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6 y: C/ G; w% f/ O4 G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e7 ~  ?7 E. @( ]
( |* j! F( Y, a; h) f7 l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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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L: Z' H: c/ `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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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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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O, ]! [# P7 _0 i6 v8 X
  J9 I  h4 n' R& }
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3 R$ c1 H0 E6 i; e7 f, F4 v( U$ f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8 U5 m  t% t6 m( h
4 U( H7 F6 V" G4 G0 V6 S* J
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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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4 L5 z2 K% t- A

“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1 D/ h1 d- ]; o* Z  e: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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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三5 _# P0 ^8 _* h# h- X0 u0 C

“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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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v! v# ?4 r7 x7 g&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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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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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了腔。

“說吧，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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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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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J8 F( a, y: O, q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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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2 U8 I+ o, \8 ?. o0 l4 c0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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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P/ `( ]- [; J# b%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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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P4 d3 g' q6 ~# F6 J'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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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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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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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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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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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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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0 B0 @7 A. n- B

“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2 W1 c8 a% ?) Z# Y-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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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A8 R) F! u+ c. A  l: H

“又是咒？”1 R5 Q# S- t. l- B! K7 T# c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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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嗎？”% j" x% J% L$ S. S7 [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s, M' ~-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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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點也不復雜。”9 n' ?$ i9 s. P' n7 e8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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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太復雜。”

“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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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 K1 H+ k) V$ r1 Y. Y  w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l6 T5 |+ X+ V: C

“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明白啦。”2 h' g* ^" `6 r2 n

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I1 B* C9 t& \5 g3 |2 y5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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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 c8 V8 M% d) `$ W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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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8 W. C3 L: U( p' v;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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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R9 H7 Y. `2 }# a" Z2 N4 U' X

“鬼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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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W& }+ @9 A;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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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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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f2 S  {1 G& A. T- Q; |1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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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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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j) U0 l7 R* F" g6 _

“正是，博雅。”' g2 N, P5 T) a

“噢。”) l8 X9 Z: f  K& m; V/ X

博雅點著頭。

“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E7 n- E& }: v: i( Y6 S! f8 Y  H4 |

“噢。”0 h  H5 ^% D1 Q# D$ N5 K" M8 S$ P3 F

“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 q0 j2 W4 ?

“……”- [- h0 |" a8 P

“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 z" v& j) S9 `- ?/ Z, Q
2 ^1 W8 z! K, b! M5 P
“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 {2 o, Q$ p! i
“噢。”. r( c1 D3 M! Y" Q; Z* q/ x% b. V# r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a7 ~. t/ f  r

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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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2 U) b( _0 h7 u3 L% I4 l0 S. o

“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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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6 ?" U) P/ A( H7 A) f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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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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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a# C( j  e  |6 o5 c$ i: n0 @

“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 Y( n; l1 o5 A; h' ]1 R0 ]
“真的？”
. @  {8 k6 e8 u3 ^# d/ S* [7 O+ s
“不過嘛，晴明……”

“什么事？”4 w" ]# q  @4 F' z6 V
8 E" V+ c8 y- P( D0 e2 A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c/ {' m2 P7 H" A6 E8 c9 {3 _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嗎？”

“人就是這樣的呀。”
) J4 i2 x& g" h& M! H! T( H, _& O
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8 @8 ^) o' o( W) z-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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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3 u/ `* r3 H3 F- I' L$ T

“哪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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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S$ |3 J+ O  J, j( |$ [

“對。”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q! m. J7 \- C5 u3 q- {2 F7 X( c

“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5 J5 g: n: |5 U& Y

四( d* h" U6 Z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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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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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H, K8 L# n8 }2 u( v

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C0 n% G. z9 F" F- ~5 a1 d% A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o1 V0 X4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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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4 Z8 W" a' C) ~8 S: C) o& a

“請問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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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沉著地問道。5 M( B8 p$ ]  k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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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

實之嘆了口氣。% I% p2 L% y/ d4 a: L3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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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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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8 e# _, M: v5 F" W! D1 U

“就是那回事。”# r& m: d% Z+ K2 x, p  W9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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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N' B  |0 e, k# q8 ?2 g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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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C9 t' T2 j) @& `% o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 J3 Q4 F  O; n

“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1 e* q8 U2 \2 n. n+ A; S

“您請講吧。”

“就是烏毛蟲的事……”3 M: q, H+ C7 B; b4 o% a  U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五$ G: f: b3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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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f' Q( R- q$ ]' u6 ?

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0 J* l% n5 N5 o2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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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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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4 L" Z# U3 S# N0 e4 H& r. `! }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s( n9 a$ f3 C! u7 s/ x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8 Z7 A5 B. k- k, t' R' M

“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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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 j7 ~0 z( w/ z. f. z

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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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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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1 A+ l6 o" r& H" x" o9 |

“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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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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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f' d0 o$ C8 H% D$ D9 w6 H: @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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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0 D' H7 I- Q1 s,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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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 n7 v# `' Y7 P; ]9 i7 R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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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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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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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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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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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G* [' m4 E( M& N, T8 n$ X: t' x. l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 H3 z- J$ V5 Y$ l

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S% f' t9 e, m

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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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3 n8 r, V: B" i1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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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P4 a0 a" r( }2 O/ ?1 }% n+ v.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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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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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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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黑丸！”8 c- F3 \, X  R9 B! h' U* S4 l

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o0 y) k, {" }% f4 a

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z( O8 W- U7 u! Z% [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H7 C$ o3 N# E/ g8 a!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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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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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O7 R. j4 @$ J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k# `! e% K% y' m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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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

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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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g$ \1 O7 }- 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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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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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什么氣呀，黑丸……”3 e1 ]5 ]4 ]2 [- h" d0 G1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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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N$ h  T* f- C& T9 {& d! j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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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幹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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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S; |  ]( S  l* U

“快扔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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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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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u7 X% m8 P# O3 _. C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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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Y% q# [( l3 C" R/ ?8 z2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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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2 [. q; h3 q- H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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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6 P: p- D(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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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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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弄死它吧！”/ z  M1 g; X5 N/ [$ |6 s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7 k) [) y)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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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p4 N( F* }* @- v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5 C2 K# K- {  \. P2 M6 R* w- v& y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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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L) N  w" J* i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 s& n2 ]/ c9 X$ Z$ T0 ^% d$ W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r1 B3 O$ u;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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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當然知道。”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2 j  p. j/ @% @2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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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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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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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4 n# f; _* P' o% v9 T3 ]

實之對晴明說道。  r* i5 D: S" r$ s" j!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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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4 g3 M* l+ h8 Q2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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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4 a& F( |: @0 ~- ?; F& ?( `7 z

“有牛犢般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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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8 }  D6 E3 W' x% q0 Z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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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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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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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W' J" V' n( R; d  o3 a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A( s8 l; _& w( m, o-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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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9 |( v- K' D/ z

“實之大人——”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f0 Q  T* J0 j

實之遲疑起來。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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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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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對無言。) G1 {% A# B3 {4 z  G5 ?0 \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l1 M: p; h+ ~% o2 I3 ~# I4 }

“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s' b3 p; A4 f; B*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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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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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y4 W5 a+ p6 L1 |* K

“晴、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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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了嗎？”4 t7 e4 T; O0 F8 m, ^7 g. h  R" q

“我想起來了。”* S& O4 K4 y& u' Z9 G( Q: Q

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8 b+ g0 ]0 G/ b- a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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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4 z3 K' x( H, p" ?% _* {+ V, J! n0 Z

晴明微微一笑。5 A. O3 G9 U(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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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9 o: Q, x0 e0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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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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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5 Z, N; f. T5 u: S) g. g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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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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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 s0 b% W( T# S% R

“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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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O  B5 `* b) K* y: q; u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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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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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l' B0 g4 O. ~7 |* ^

“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m4 e  `, O9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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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4 r( ]# O9 `. Q2 P% @: g; \9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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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辦法？”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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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蠱毒。”  |' m+ i1 L! u5 z; ^

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Q0 |: d! `; G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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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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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 n- l( B. l3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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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1 G5 L- O7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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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j" O1 [1 B: Z# ?+ p$ E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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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s  W" {, |) S8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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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1 D( }& P2 Q- X! J- {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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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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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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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5 U+ a1 J! E6 Q, i7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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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Q5 u, f; X/ ?9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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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1 A9 F) L1 [9 E( w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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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道滿大人怎么說？”" K, g6 k4 C) {. a9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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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G9 H+ f; |) W

“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m6 |* u$ S( M3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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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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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真拿他沒辦法。”* i( D9 J; h4 N9 P" L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4 h5 F, C( u0 g$ S5 U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k+ O- W6 u/ V* m- n(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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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4 }" P. i) W* \8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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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D' w: e4 F" l6 @! s

實之說不下去了。

“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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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8 i/ N: g8 t$ v

“怎么回事？”- m. U4 s/ e1 E: y

“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O$ S: D* Q4 e6 }* C2 b# ~

“今晚？”! U/ E. Z# C$ g- R& N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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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o( A0 X- p; \'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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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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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i( t0 w4 o; |)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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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 W  B4 @: K' l# k6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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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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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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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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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A  x" x* d( R. z$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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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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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g. F/ j( T8 q( `' s+ f' }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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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X6 g8 n: b" c/ Y  R+ E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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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5 p$ v9 r8 s8 v. R  i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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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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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8 k, D0 L$ c: z$ d6 O  B/ {, y

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 g. o4 \; ?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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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o" Q3 m2 p) E1 @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h& Y' X# F) G2 W( K6 y5 A$ q

她究竟為何而來？

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k' G" K! I. N

“請帶她到這裏來。”

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5 ]1 Q% z( P+ S5 w" g3 }8 T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a; |5 ~6 {7 S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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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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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 U; {8 J# c! ~;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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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0 C8 ]8 [9 c2 D3 c! i# l#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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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w: z% v' C! P5 _1 h' j%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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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n& P1 ^0 |; |3 K+ F+ I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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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漂亮極了……”5 \. e2 i# g, s$ L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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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3 f7 m3 p" N3 l; J9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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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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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8 x& [. M6 K& a" n* n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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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c, G8 l;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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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 h, B) W  F- \, U: W$ m! k# Z- t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是露子姑娘吧？”
8 i1 j7 a# ]8 |, a" [6 W$ i  _
“是的。”

露子點點頭。2 J9 z+ b) H7 d5 r4 E

“是晴明大人？”
" p# X% U$ d( ]) W3 f
“嗯。”
8 r) b9 @5 ?; n, P4 i
睛明點頭。
8 L# z! x8 P! O# w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t. E2 ~3 a4 C2 t$ }

“是的，來過。”

“為了黑丸的事吧？”

“對。”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F& {; c+ u$ |1 T- q- j/ g/ H
3 V; @' `* J5 ^
“……，'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j% y/ h& ~+ v; j$ j

“原來如此……”4 s( ^! r1 f: _7 P1 E$ Q1 I

“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 i' D$ t, M2 t# p- T+ p" P
“不過？”& @. i/ K; {# Q! d# V5 C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8 v0 p+ O3 U+ T7 k" u
! h! }) n/ j: m/ p* v: F
“我不會生氣。”( T& j. i) S) n3 B4 U
5 t/ I. K9 O- j0 ~$ l# l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W: c% c) U# V
3 i! ^0 j7 ~5 [) C& }" u3 L- m8 f
“我沒必要做什么。”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 ^2 d  x2 {# }4 j+ n' a
“是要拜訪。”- X1 c- @: l1 E3 Y* l% U* [

“畢竟還是要去的。”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1 K2 `5 L9 k1 }1 P. p& v& S2 V
. `& Y% y! y' n) f5 W( I! [+ N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為了看一看。”2 K4 T+ r8 ]! X* I6 m6 p" i

“看一看？看黑丸？”

“對。”' @; e. [9 q2 O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1 U: {4 c0 ^& s$ f
“為什么？”' U( Q( s& F- V$ S! F. Y
$ o8 W2 N' C7 X3 O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7 M7 c  c& b+ @4 _3 ?$ x
0 S  v/ w  `* Y% i
“逃走了？”+ L; T- _: v: B& W1 z6 x
1 q! a( |. H8 o  K: u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j; [& L8 m! J

“‘找到時’？”; N: j4 p- j- g, L4 q
  M4 {- l: H7 o) \! [; [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 H( E# J4 d3 k3 y
九# f/ z( E1 R$ |& ^. _  m

“變成蛹了？”' Y  G% d5 T" q* P8 a
2 Z* r% g, _- f2 K( u, Q9 {
博雅發問了。4 }4 E, k, C6 z& w# c. U# J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c. s3 Q0 o, c$ x5 Q
2 l) t& {# i  j1 h, K7 ?) U$ z6 u) z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R* f% d2 ~/ ~+ t

“赤蠶蠱？”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 @3 }8 F3 v* i8 J( l- n+ a9 b
“什么？！”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 J" e! [' ~: {/ G
“等我？”; x, |. H$ f' C$ ?9 m  v
$ Y  W+ H4 \$ s2 ]: S7 T6 \# C$ T, h) b
“是的。出發吧。”

“去哪兒？”
# H0 ~5 ~6 a9 e" K) Q! L
“露子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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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 h, F  R; z3 W) `6 `  y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 H! ~+ Q. ~- u$ y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5 H3 F) t& h3 D% G6 q5 z$ c; w5 t

“為什么三只杯子？”
2 y7 o; w5 I! @% Q2 X. ~
“博雅，葉二帶了嗎？”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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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6 q: Z1 F5 k5 P

晴明站了起來。+ {9 d/ Y" N2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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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9 D  `! J; c* ~2 }* S5 F

“怎么啦，不去？”

“不、不是。”2 O: O- T% O# [
2 B% |8 L: K$ l8 J/ p' C
“要去吧？”
6 n. J0 ~+ s; @4 f& p
“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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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4 i2 t* A' F8 q5 k- y% E%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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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十0 I' }+ i+ k. F3 T% x( n' B$ I0 \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P' `! j+ x& r  m1 |/ _
" y" b- z2 e0 {* ~- s, N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月光自中天瀉落。' P3 a* m; P: U; |

二人已飲至微醺。% G5 ^% c8 u6 ]' X; [, t! u$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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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m! `( K  S$ I% r1 G
; y6 B' |+ D) `* P! k: k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9 K" @0 K! u7 x3 a" z3 `. v7 N6 ]7 |
" Z; _' a5 h6 [: C2 y7 i- l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 Z9 T/ B% B! B. W; n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d* B9 V' _3 a3 v. |6 h5 ^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f3 e- e- n0 C6 V& Z

“哎，晴明……”
1 I+ E/ p( ]: o% l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v: y4 ?" Z, r2 ~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快了。”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3 X3 }( ^$ D, m/ b# H; }9 x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0 J% d% V. M; K+ [

“你不清楚？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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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B! e; f: C- e( V) S

“看我？”& Q# x% `" ]0 k2 a) M
% l. ^2 n, @# z2 Z8 @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v3 p8 C/ G1 q. X# ~. E' v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5 }1 c6 W; M2 C/ d

“是式神嗎？”0 M* ]( v! w, j  ]' W
# a) j& z4 J: l( e: w  b2 N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具體說呢？”& W( l7 R: g& b7 v, Z
. N( }4 L" Q: D9 q3 V8 ?1 A4 t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 A8 X5 E% ]+ k3 ?: G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n- S9 s8 L* R/ k$ T6 V% I4 B
" M$ {$ c5 h6 e* @1 j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0 Y0 H* Z# D3 G6 h. p3 S. P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Z& X5 z/ B9 z' c& @( D9 j5 k

“你來啦。”: m% R8 a  ~7 b3 g) s

晴明抬起臉。% @, m- A: m6 \% K6 q8 L) u
6 w2 A4 N3 P. e  L$ ?3 [4 W: I" w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 r' _0 b- s# }2 O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z$ A1 r1 D" h. c2 W, x
, _5 k, B' I4 S2 [# l7 r
——正是蘆屋道滿。( P% T* ~# I; M$ I; Q& c  }/ Z( V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 G% C+ o( P; y4 ]9 H

“備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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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喲，備好了嘛。”) U& O6 w( z6 m( T; B% e;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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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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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Z, M; l9 k2 B* y' S  z
1 K1 |7 Z6 Q% ?, N5 k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2 t3 A! a4 F1 v& |4 t! j* x9 U9 h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R# Z2 H+ E) w/ f; ^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1 V9 ~% p( I7 |" x  C9 d9 m

“對。閒極無聊嘛。”1 S; S0 |6 g9 v- r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S! z* B; v/ W  _
; C( F. I) U7 X# _2 L, f& a4 }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 E# q6 s" C# U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3 C0 p+ u6 \2 k; a* I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g( Z" L) x7 B, p! p
% U$ u( B4 Y& Z4 g0 `' o, ~2 y# F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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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6 Z! [# U$ m4 U( t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什么事？”博雅問。! w) k  v* x- l- c% d  d9 w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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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嘿嘿。”  }/ ^# `' H/ Q, k/ M
- ?+ Q, h- B6 q9 `7 C" I$ k
說完，道滿笑了。0 y$ v- _# g8 T% ]$ D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7 J. {# C" ]8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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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對露子說。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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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L. P* S( B9 |5 U. b8 X  m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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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Y  o$ k3 [) C7 d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_# _5 t, ^  h0 f5 j0 I9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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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Z7 _4 ?0 }5 i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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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7 f& I2 G* w% v, [0 D: q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說著，莞爾一笑。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1 D) Q$ w6 b+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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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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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A: @% {0 z; }: y7 `2 ]4 g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 R. ~8 h: u7 G: b  k0 t) R6 N/ p

“喂……”* A9 T  W& e) P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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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6 t4 }" k+ X) a&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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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化已經開始了。! J  W2 F' i, z* w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0 _! b8 |! C( _* ^' _$ T" j
0 N/ V( N+ E) d6 m& x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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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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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蝶眼的人臉……  @& S0 u" o+ _, ]$ A
7 }6 k5 r* w2 x& W# A" o6 O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2 c+ @- _" I0 l, M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p; q' m% Y$ \+ k: z/ C, ~
; ~- A9 r7 f6 ^0 P0 @% d- [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2 R3 Y+ H. Y) N# b; J/ A: p+ B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 ……”2 }" J. v, \8 c. ?: p" Q9 |

道滿發出驚嘆聲。( M8 j- r" S2 n1 @

“真是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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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W" x3 \1 q: Y; E! o! g3 n7 G
3 q/ e6 R& Z0 W5 }; r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K- p2 V+ E; ^, G0 C. z3 c

“真漂亮……”7 F! O6 W) s3 |: i0 }; E0 u

露子說話了。* z. r8 G/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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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0 b+ G5 K' E# X- `

道滿嘟囔著。

“露子姑娘……”$ L- g4 b7 o1 [0 o- `9 g( s' S/ B

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 }* n# P, E( Y9 `5 |

“給我？”

“對。”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3 b/ U$ l: G2 k: m- E! v1 B: M( z$ J. H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9 x, K! y+ e/ N4 Z+ Y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z( h1 S/ {- ]' r# \+ z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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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3 z9 T' H: s& U$ C9 p, ~8 f/ q
# u* f4 W) M0 H! m/ C- ?
一
  V, m2 [# @' ^  `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 `+ X, U2 Z$ W* b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3 ~# y# a# @* s- ~! l; G1 Q
, q' A! m* r7 _  c# N3 I8 s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此刻是夜晚。3 R% Q' F; x) T, y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N" A+ F4 V" d/ d
8 s4 U# j6 D+ D2 u7 O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 Q4 _6 u/ ]* v' b" P+ C' w
沒有風。9 p, p8 Q7 J( g5 y5 W& a7 ~/ _
  I( M+ h* b- X& t8 l9 p* E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 u, Q- o8 B7 v, V/ j  e: a' |5 d$ ]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 h% U; B. A( S- j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x# z5 n3 w6 z: l% P
8 z1 D# S' N& g8 G) \! _; F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3 F, a8 ?- N( b
  K; @' o7 x3 L3 {4 E: V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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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0 ?1 r7 [* K3 @% E8 n
6 i  P$ _8 D8 H8 l2 Y# {  E7 b
琤琤. 翩翩飛舞。+ b$ ^* ]. ]4 @) m1 k/ e
/ M! L. L( |* K& t0 g
琤琤. 翩翩飛舞。
- M$ H) S3 Q* v: j# K0 T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4 j9 ?$ S7 G8 q9 M5 ]# R# T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b* E; E1 h  I  `% ?! j
8 n; C9 o2 d2 W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f8 k6 c) t, \# p) S$ X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N5 E: x+ l2 Y# R2 o; E/ n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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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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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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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A5 W1 R$ ~" `0 E0 B,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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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0 A! \( a) K; U6 W( N. m6 X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難道是幻覺嗎？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7 ]3 E4 y* N$ m( g
4 R+ v* b9 T7 I  C) C  J5 X' x9 n
又傳來了說話聲。

“昨天也來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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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說道。8 g$ F1 f) J$ r9 o5 U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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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5 b8 B, S7 B0 ~3 y% u) A%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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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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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響起……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0 H+ ~* f( R5 B; Y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Q, S% G" \% L! ]1 M

“是伊成大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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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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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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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先告辭啦。”# {! D  l; w3 @& A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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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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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3 d# Z: w+ x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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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P( g( w) d1 l6 U. @% O( ?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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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
* i8 @7 |! `; e5 v
伊成不由應聲道。' x, Y4 ]  t/ q! }, |3 }

二6 G8 x, u) r2 x( s7 _  j7 M, s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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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v6 B' [9 r* _1 ^2 C5 a$ H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y, e3 n' [5 u$ V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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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3 o7 T- O  G' u9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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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F9 C6 U( f8 g! t7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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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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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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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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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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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  k+ _* h, J2 ]. p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 H7 d4 A1 `% D4 m3 H: m$ K
“櫻花怎么啦？”: {* @1 b9 l- {1 e& J1 n. L' U

“就是說。那個……”# v& q4 r& B+ P

博雅支支吾吾。
' D8 c1 H9 @  o6 F7 ?" G
“那個什么？”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7 r* |6 g/ v* R! d

“人的生命嗎？”5 H& T3 ~9 c) l% `& v
( m8 E9 A0 ^4 K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K0 e/ z" q/ d7 {; B' T

“……”

“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J, U  s3 N; s! U( Q! e9 y4 ^

“……”9 U- k3 M0 x$ X! |
3 o9 {$ [* h& |) J0 _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唔。”  D- Q5 H* L* F  }7 [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
7 I1 X4 u, \: L1 ]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t" f) t# M# B( h) u: r: j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P' v3 @8 v6 J" u8 S/ [
8 J8 F; m5 E" m; l3 O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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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雙頰微紅。5 O6 v) u8 ?2 ~9 L/ t7 P

“蜜夜……”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8 {5 s9 p$ T4 \3 C0 w6 E) p* G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2 p, v! {1 D% A3 v8 y7 K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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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2 o8 S# f8 v1 V+ _: C
- d8 j( ?7 g- o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p2 e$ |" K+ m7 |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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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你就是那樣。”
9 L9 {& L6 h6 W; `6 n( Q
“又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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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笑了。”$ }5 J0 C) `0 l. F4 |
1 s5 ?% s" ?+ a7 @0 {
“笑就等於逃避？”2 W$ b' Z1 M. k9 V4 W1 X: O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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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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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0 D+ U% S% q* a& B/ h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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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自在。”% W9 d" m; U0 C2 V6 n0 I

晴明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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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算坦白了。”$ `( a- B- j* z3 h  D6 h& ]% v! \

“嗯，坦白了。”! V: f0 X; b5 c, D
5 ~4 O% Y( l/ u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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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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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佩服我？”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8 ]; d  G; d/ h# ^6 c& s5 Y% l

“我？驅使鬼神？”: P5 F5 x' C9 }% {* Y3 t+ ~$ T0 p" n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H6 C" L2 E$ s- B  T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就是這樣。”5 h4 [! q' I' h- W/ h. R/ |

“怎樣？”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7 n. I& f: u( w$ [0 f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不明白才好。”
% {) y  k* i# ~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沒那回事。”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0 H, l1 x# Q, Y4 Q, I) a

“要緊事？”1 v, `! ]. k& r; _: s( S& e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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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事……”) S; T+ T3 y* C  u  Z# J; d* ?

博雅點頭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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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 }) L* h( x+ n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是什么事？”7 W$ O1 ^' C) A  u  e% s; `1 C, F
  [7 i+ J" y' y9 l% ~3 v; e; D3 [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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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6 |8 ?% k9 @/ v0 A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I" `  o5 p6 w
4 M2 R4 C! f; ?5 H" \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8 ?' K8 g, d- m" t( q. n

“他怎么了？”+ a6 H/ j9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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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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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個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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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0 c4 G) l. C.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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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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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F, H" x# o5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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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9 ~9 A' u, J5 S7 R

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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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Q/ ?8 U2 _, {; p' }8 i% Q9 [" X" K

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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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6 n( j7 y3 d9 T/ M) _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S; ]/ p1 }& c- X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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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7 L% k" O/ k' a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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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這樣說過。/ c. g% D7 j0 T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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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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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B( k+ ^3 D; ~7 U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D. v& |! B5 `9 |/ n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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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_9 ]! V% N. {: u/ t

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S8 V! R) v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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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5 A! @5 C  o+ Y1 Y# J& z5 d) \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5 S- V3 l- t4 n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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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Z6 m& a9 O$ X. b0 y$ s7 g. k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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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沒頭沒腦。- B1 ~  L0 Y/ y/ y* M
1 D$ {- \  T/ E& f, z  y  [3 c- V
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f' }6 z' a/ ?- ~6 E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Y$ n8 p6 r. z9 n
7 d6 j! M) z" F" ]  F& G" }
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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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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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挺慘的吧。”( H1 [9 ^' C4 Z1 J" I7 G: @

“什么，想出來嗎？”

“想從山裏出來？”

“給‘山’字？”1 Y/ {# v  M, S
# b; U% o( P. c) e$ k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6 u# _+ r: [" C6 t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4 d  [  [) W! R# R9 V1 C1 |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H  Z' x: D3 u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o: U7 u# T% ]# U0 m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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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大人……”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 R+ J) [7 T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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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3 N: l* d0 W+ D
4 k* i$ i. a& e' j+ Z( ?2 A
“你說想離開‘山’？”7 f2 o+ B0 G3 k9 F2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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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3 D! L. l% |4 k9 N; Z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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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1 S* G* R  l7 l! g1 H5 E6 j1 E+ S' O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f0 L7 q: F( c5 @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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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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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 V; v) H5 ~1 ?4 h: W4 g: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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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l  o) c0 A. L9 r
1 m- c% Q# _' J" C, u
“呼喚名字？”博雅問。

“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s, Q: O( t/ F- Q% u$ p

“是咒嗎？”4 p* Z3 h0 {) m9 w0 j6 Z* P

“是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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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 i* o4 k; t6 I4 X5 N, T
7 u! i; Y4 Y8 Z% M+ @
“不。”  [3 F3 L! e, A9 ^& H$ n' E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方便嗎？”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H& B, f8 S2 w4 }, ^5 O7 S4 o7 v# ?

“嗯。”& c2 i9 g! V) }( P0 L; z

“走吧？”! v% m- F: q) A5 H3 {0 @' K; F/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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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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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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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0 u: _1 A3 k# L

四* {) g9 Z3 q: A8 _+ ]

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t3 L6 D+ P+ p' f2 k6 [* G+ ~6 ~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e% s; E  y0 @9 ^6 d* z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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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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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9 S+ ~+ X) {! F0 C1 y( {; r
" H& i6 l3 t1 }2 x& q# M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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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t1 _' _6 g3 E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你說‘山’字好？”0 N+ R0 O9 d0 N0 q1 X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6 g+ R7 \6 h, c; W5 i* q+ l

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A: \3 R3 {  H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n  Y1 _; v9 f; ^6 @1 _

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 A9 l2 }! A: c) }
5 o* J$ |5 b5 f  K5 }5 {4 Z9 I  o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J7 o- V8 ~! [7 |% B2 o
1 c( b$ H5 ?! g9 w% B0 P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6 p% F6 N0 a0 @. v5 K8 f  K  E" B* R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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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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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什么了？”8 d! P7 _! q5 |2 N5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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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7 a" q: F0 I; f4 C- l& T) l. N&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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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想看嗎？”5 i9 J! l' ^; t& {; h" [- }

“我也能夠看見嗎？”
$ T( X7 G! P1 ~! q9 T% ?6 J1 v' H. G8 B
“也行吧。”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 B' o9 L+ e1 B6 q; ]; Z0 A6 q
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7 S; |+ @4 t# W2 j& p! \. C8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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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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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u3 ~8 D% Y8 Q0 e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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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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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 N6 z+ c3 C( e( S' J
0 k2 M! ]# |. U# t' n! v1 r+ R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6 O7 {( t&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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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N- O. s+ A#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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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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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V9 e  {9 q% K: ]; f: [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0 e- k0 M9 q: y2 ], Z

是一個漢字。+ ?4 G% q% E5 M; H

“‘山’字吧。”

博雅自語道。7 x. n  [* R4 Q* S, U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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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9 V& Z5 P: s( m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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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9 z! t; d) x) {0 s+ Z

“真的？”9 w* d6 A  _/ J
" R% V9 D* B% l. R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2 x& l8 m" ?/ L5 m9 S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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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事嗎？”% P# \0 d0 {) M/ o; f' y7 c8 l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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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R4 [; N& R& r$ J! A" ]9 G: T2 }

“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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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2 h! p- o+ r2 J
“你也見過他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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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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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h( b, S) |' o4 \&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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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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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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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這是在保憲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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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9 U' V* F* z- r' Y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9 k: u  p) M1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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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D' ^$ r& u7 X1 k) W, u& d. K3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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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i% |6 u" a* U- z# h9 O0 `4 @

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D0 g+ Z0 \0 f3 F3 k; \0 x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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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z. t! e+ m& v/ h3 o, Z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v, D! x) o$ s1 _

“什么事？”保憲問。2 M% \0 V6 X  v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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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5 T% ~$ N! I% n8 v7 I

“你說‘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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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J* G/ U) @8 h3 b" r# ~2 C1 @%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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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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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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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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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7 e2 F9 ]' E$ F! K/ ^# f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6 w; B$ l8 }' [* x/ I

“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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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 l) x. }3 _' X& }! x# f, K7 `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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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的事？”$ J4 Y7 s7 k3 L& f

“等一下，晴明……”

“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r, F5 J3 g! W$ k- o' e% Y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e3 f* ~2 U! a" u5 y5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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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5 g# m* \( b! q+ m3 K8 |' E

“……”8 C! [6 T. P/ c- I, ~/ h

“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 X* L% H# Y4 @7 J&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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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晴明點點頭。* X& q# }" \$ N2 v1 }+ V% c

“的確是我做的。”

“是什么時候呢？”; I  X2 m) R7 w7 t$ d6 f2 S

“早在五年之前了……”4 e" H: G& b. K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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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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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c* i1 s* d0 `- N& k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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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D% {: X# X, q3 Q

“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0 p7 g" f2 C0 _) \! T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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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8 [; k! f; T* X$ E% K$ T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J. B3 h" v+ ]; p
0 C, H) S, s* l
“那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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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博雅。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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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6 q; Y+ W" p0 h% o

“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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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9 f! `0 I8 N2 |2 Z6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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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3 N0 ?" G7 b!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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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G! y% {2 B7 o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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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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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 i' f5 W4 n  c7 W+ g2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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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1 G+ G: d% n, g1 \  x

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4 ~) Y* `) ~6 j7 W0 Z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8 J+ v! Z; `0 o( \, r. l/ K* z; L0 y5 k, J
“然後呢？”

“我射出了回頭箭。”) L  M/ g' m* F0 o3 u; W8 s

“哦？”

“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I& Q3 Y" U3 J4 b9 D% |6 x

“噢。”
- C" U& V! z, ^; c
“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l3 k- m, |8 F9 w( D6 N& }

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 m, @! s5 W5 k! J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8 Q0 h! F, F( ~4 G( _' |6 l

“他怎么說？”

“他沒有回答。”+ B- J6 a/ \# q0 P* j
* [  L% @0 M2 e: d* ~8 g' E
“哦。沒有回答？”
/ @. G0 E: e5 y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U5 A, S# Z, a

“那么你……”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 \6 F$ |. K# H
“於是，你就封山了？”8 S/ K/ f" J# N  E# M4 s9 Y
. z* Q: t" p$ d4 l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 M' ^* U! u* X- p7 c# L
“這樣我就明白了。”
+ ~4 o: c" `! d. g3 _6 G8 L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 ^& @! c5 |# V- s' z  S
“請問。保憲大人……”

“噢，什么事？”# p) T6 v0 r. K8 s! |" R
7 l/ W& \( k9 }8 e7 ~  v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7 s- a6 b$ h. E1 D; y" A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
' t( v! e( @& e& X( P8 T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 }# p$ i$ [: u3 N3 _1 @4 U  j
“什么事？”
. Y2 n2 H7 I3 i% Y" t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 ~  k, t! e% z$ e1 h- F( N
“隨時歡迎。”. B8 E4 L% w3 x3 F5 d$ }6 t
/ {, f) ]0 T- D) O6 e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保憲滿臉微笑。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2 a3 i9 m1 C4 ~% P; h# H9 j
六
( C) a+ N; c# ^9 a5 R- L- p$ q9 f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X9 x! ^1 J" H; L; Z" }
( y; c: X% w% ~6 J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y: }* C# c- A% _4 @, p# e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月亮升起來了。
1 {5 `, k0 Y. u  s2 `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 r8 V8 m( H' I3 H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T, p0 o+ e! n9 {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C$ ~) z. x- |! s8 [/ N& A
. ]1 o/ w$ r( q+ R8 ]& W7 D; u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n- |0 g8 F* \% E$ m# R! j6 O0 l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 D  }% s( ]) b; P4 y, b
“為什么？”晴明問。
$ u/ ~0 u+ d$ N% b# l3 {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0 q$ \) C& ?& ]3 y
“封山的咒？”( m- f- i0 Z8 D1 E4 u: M9 n3 r% J

“對。”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它。”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F! s6 q7 Z/ m
3 L- M% T9 Q9 t. y% e: O0 t7 m6 c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_5 J2 @  ?$ b2 h
! y* ]& e7 @6 b  J3 L5 X
“……”: |! @+ s0 h/ u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5 U! F! [& I0 C" H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於是海尊法師就……”
" o! z* ?$ [) e/ ]. Y  t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Y! p! N8 o6 C' i4 Y7 h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7 `' ^1 ~8 y0 o- B
“是啊……”0 q1 q- V3 r/ R6 t9 P6 G" ^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7 O" l: g) b0 D( O: \

“噢，大體上知道吧。”
5 A: j9 _- c1 D) |+ V
“那你就告訴我嘛。”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o$ Q* a4 B) e$ N* ?6 `

“什么！”* l* Z- b' a' ^0 E# _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V: Y- s% J7 ?0 j7 R
: l% \* i& y" \# {3 Q) ^7 n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喂，喂，晴明……”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蜜夜，準備好了嗎？”* D) Z" \5 X& F$ S% G* y
  o8 ?  S; t$ G+ u( ?
“是！”
# \; A: B. Z# x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4 c0 I! A+ ?& x* W
( K, \: ^' V2 {# U
晴明接過毛筆。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就是做這個。”! n) L% Q; Z7 u' s( A) u' q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 o1 r) k8 X. U' ]: [
“山”字變成了“出”字。: F, G6 W+ `& o! v! X

“這樣就行了。”% d+ f1 D; `! F/ p& W6 j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4 k1 Z5 _5 d6 j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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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7 ]8 Z. Y( p$ W- h* G( k- P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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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 Z; W( _' I7 B+ f/ \( z
“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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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6 ]. e, Z/ p9 ?$ U
" U. z, p- e% r$ `" F' }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0 b. O# {' }+ j' u7 S2 t2 Z
7 {0 {0 d5 V8 F$ d/ ~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4 {" B# _' V7 w0 T- C$ D! `
“是海尊大人吧？”9 l+ I. R8 T9 q1 ~
1 j: G+ n2 N/ B5 I! H. X* ^
“是。”: B8 c; l7 T! \5 e

海尊點頭。
5 ~7 A4 k4 Y- e, q5 b$ Y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r3 N* b: R! a0 U
- q- ~3 c, ^" T/ E  g4 o- B" g/ j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k5 R. R: O8 X& t5 _0 @
+ v/ ^8 P: f: l4 c, w* l
“對。”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w* O2 ?; t, l% d! L8 x
8 A$ ~7 r. {. m; o! d3 j7 V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 {1 b2 g/ v2 z" k5 T$ V7 \3 v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 A6 t" x# M9 Z6 d) H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e: R; A# ?4 V( z2 m/ H8 `4 Z
/ E8 J) `, Y; u" r* d2 J
字。2 r9 a+ x9 W1 e! t
4 ?" I4 U2 D! ^
“原來是這樣。”$ M+ k) V! a! t5 D( C# n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h+ y  M* n# C, a! s* D4 y
; L7 n/ w  |# g6 b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1 ?0 I* D4 y) l8 M3 D) o4 R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6 u) O( g. f# E$ T& u/ ?( P
' Z& k% w' {$ m  n# i7 v% Y6 x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7 D( U% j/ i; A. F5 Z

“原來是那件事啊。”
! A% z4 B5 S/ ^" {: F5 I7 \; _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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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錢。”/ `9 x; w* m) N' i6 A2 f  h
* d3 v  M2 v! V! o. J" F- r3 w
“錢？”
4 W" \, e7 E* u% J
“錢，和欲……”

“欲？”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 C6 u. w; s! c3 Q9 g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5 I' G0 ^- p8 u  u! p2 g( J- E

“是的。”# {: S6 {% Q- y6 _# J/ p+ B# a

海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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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
' Y4 m/ S& W1 f4 Y' S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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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 b5 E" g( D9 l" k% p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E9 j6 X7 q, w1 W3 I- H6 z
; N  o# a1 x  U  o
“多美的櫻花啊……”
$ ]$ @) N2 }1 y. G* N* O6 X) N& ]
海尊喃喃著。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1 r1 h: c# V-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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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9 J, N' X, Z+ a/ }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8 Y& v/ r5 P5 \9 S6 o1 O. W$ j' I- |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 g& h$ d& B# B/ z$ b8 I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他終於走了……”
$ L* ~& z/ i  Z* `; Q
博雅喃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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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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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G# l& F8 K" i9 ]

: y! q8 ^" t/ k1 Z
% h2 I4 B& n& Z5 P6 w8 L$ F- I: v
一
+ @9 R4 Y& u; v
兩人在淺斟慢酌。
7 O2 g9 u) k" i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0 j' q0 }. m8 F# a9 f
: @: {6 V* h1 q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2 q) G# N( B$ ?' ~
9 y2 u+ ~; F5 G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 _+ D5 J: M, D  |2 h
梅雨已經結束。7 U2 y- \& A# u" G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f) I. g# P( H  }1 M: Z( o4 H
) F- j( g% c; d2 b8 w- T* |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Z3 @8 b; o0 y* q: H
; H9 C6 i7 E7 S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v6 |, O) N6 G, s) r, i% l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4 U% e; ~/ `, R8 W) T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真是不可思議。”; ?9 I$ D) Z( O' {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8 ?  q; |8 k4 \( l! c3 [& q+ p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K: E# X* [1 J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9 a& ^3 E3 r4 q3 e& j
; R9 b- v5 J& M5 y: b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P( f( K- m1 s$ h; g/ T! X3 x9 R( u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6 Y4 ?; J. z5 {) }% X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B( L& V' ^! o$ a& x: r" Z- _9 I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9 Q; ~+ t6 s" Q( g8 T( C
  E; k9 T( ^; l  w: m! O7 }1 J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1 h% Q8 E7 [5 X$ G; J
, Z( I1 I0 o# C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 n/ u3 Y% M  _, w9 L  m5 p* |
“什么時候？”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Y) u$ _. Q4 E' t. W3 m- }  Q1 S
. ~' h  q" f) g% e2 Z  T. `
“對，對。”2 K: Z  Z7 {4 x9 O% E

“是有事而來吧？”5 e+ o1 l  m% M: K
1 r$ K% z7 v2 v& @" I0 s$ V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v4 G2 d' ^. Z# |3 N; ?" Z$ H9 t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2 {1 \2 d( n' W' n7 F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i! N7 N# i. E1 [( R, d7 o& Y
5 H2 v' f8 t2 F! m4 _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對吧？“% I# r7 z8 d0 N0 G5 g
1 `2 G% [$ E! C; q) X: Y2 U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 w1 }6 ^) M3 h) z# N! g
$ N, x7 `2 w& r2 C* ~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 M7 w% N$ [: {' P
“是啊。”# L( u: H! V$ w. H: L+ v1 u$ i
* {+ u+ M3 X* M+ {( E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y, B* M1 e, i, l: @& u
+ o; |6 m! }4 p! a
二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 G$ U& ?/ \% k- g& h8 s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8 T% Y2 a/ X9 s* z) j$ [

“喲。這可怎么辦呀……”6 d1 R9 S% ]7 p0 j4 z* z' E( _

是這樣一個聲音。( d% X8 y. |! c0 U/ Z# @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 H4 Y4 G1 j( d: ^- X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7 g5 z* p& E/ s; w: A4 h! u
是紫宸殿的方向。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V" A- q. A1 y2 c
& w3 U$ {4 B( |# S" y+ _
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i. T; V; D( O) g& G+ h' q
' s6 B8 J: {; C
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6 Q: [/ T/ c7 K: @! l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4 Q+ k4 `$ k  d+ y# ]3 u% Q" @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4 B- `* x! J1 R5 P( e- e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 c9 ^8 m+ I- Q' Q$ l. O  Q8 b4 E$ E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S- f: a: j! u: L) v7 r, I1 f
- @/ {* s0 D  J" i. j6 B$ ?
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Z0 ]( B* ~( ?4 v) o; n, x
1 a! g$ g0 a' ?9 p9 E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L) [6 f6 w2 H9 m
" e% ]2 ?+ d" g) O4 J% M9 s
“就是它吧。”成親說。
  C% b* I$ A  s7 m0 c( A  I. G4 T; Z. u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2 p5 {& Z- H7 K0 u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O& Z, G; `" h- M# ^: i9 |$ Y
" I; x) ^0 l# h7 g9 t0 D9 v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y+ ?9 m1 C$ `' T* }, ]
0 d% P/ M( |: i! w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o" t/ L2 @3 H: A' @, g6 {1 ]
2 T1 Z, M: d* M% \8 }( v; q3 W- J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5 |( \+ T" z' O. O! A; V* m2 V  A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3 D+ B( Y- T0 l  S
“哇！”
+ U* m, ^& Z- {8 z: t( c: H/ l
見者無不驚呼。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6 h. {$ O8 _3 q" [' V6 i; C# d* h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3 e6 x5 I) B6 ~1 r7 l/ _" S! O

“遍尋不獲啊……”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2 E7 |/ V' q2 o& n) f
“唉……”& ^/ e* B$ P  J' M/ N* O  O
, V( K$ N$ B7 p  {% D
“實在沒有辦法。”9 o! S2 @  Q) N9 B- z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 p& l1 P7 p: |9 M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g6 b8 t! r3 y" l. G
4 B% a' G1 c$ `- O1 O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4 Z* _6 u, W/ M9 P  Q

“咦！”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g' p' h9 ~3 M3 e0 x" ^8 y4 M7 `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3 T+ J+ h; h  O+ _

“是誰？！”. `% Z% Q. D0 L, {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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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5 X; G! y3 H- u* K+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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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它逃啦！”, E/ x  E1 _2 J  H( s- E& C

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 E8 O#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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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5 [. {! d/ A, C" Z0 f# e! i+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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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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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5 r+ S! F8 l: ]6 W

一塊、兩塊、三塊……" d% T" n7 m# R4 |1 k0 h- s
6 F& X2 p5 I8 Q* W0 M  n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5 f' v- p2 [4 M: J, b7 N4 }
# ^2 @+ q5 w* J
“敢來這一手！”

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不要著急。”

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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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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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y/ ?0 a+ h* P) W& o* l( }

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 z  g- |2 y! f3 a2 D8 \& F, k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 T, J% C+ b1 {; N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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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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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R6 z  _7 K+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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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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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據說情況不妙。, m  b& k6 H6 X+ P; I  u' L

“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 ^* X# f0 `5 d% O- l. }

“噢，我倒是有好藥。”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B9 s5 ~; Q! l. d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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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a4 t4 N5 T7 C: w$ Z8 A# R# C1 ^

“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讓她服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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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2 F5 I" {1 M( Q# P; Q1 R8 R0 [6 v

“沒有好轉？”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0 X8 t* H& M! b7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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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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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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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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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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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4 d# u3 E: C.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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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s7 y) }4 i0 F

…“6 _9 F; [( }0 }0 Q5 w1 R- F: O! ^9 r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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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e3 e. k) y9 F! A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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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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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y/ @/ U: A3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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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4 r8 I$ s+ f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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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r$ V! @+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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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n( `1 {8 _! k6 n- D: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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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9 D6 s/ X1 z2 W4 Z) Q"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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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t: d& ^# l3 ~4 O( K4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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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 H9 a* y, M' a. ?. M

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4 z+ `# `) |5 q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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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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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1 P0 y$ p7 h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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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叫一聲。# X1 Q( [/ o( l; W8 f( L- i$ z5 `-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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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怎么啦？”( U) Q- k( T9 U6 Y2 [5 Q; D# w8 N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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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匆匆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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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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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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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1 E7 }7 ^5 ^' y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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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v" [9 ?' F6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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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1 C/ \6 [1 p5 |,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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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1 u2 D6 _0 }$ z4 _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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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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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事？”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t) T4 E$ n0 W# K) R'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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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r* |2 S4 d5 U" M& B* p8 {

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w; r) ~  r) h! A+ x

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7 x: C2 C* Q5 @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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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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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R1 o& q1 @$ b+ C/ 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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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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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G( `! b5 J$ d; ^9 P

“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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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0 L" _" [. Z4 J( Z; Y6 @

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n3 B3 X6 c4 ]. G% S! F8 l$ r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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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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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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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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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V/ ]- q3 B4 k- C' a

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有蟲子啊。”+ d/ e, @. w2 e( \. a- x5 B

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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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X$ h3 ~& N( s" C7 \3 |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J/ p9 j3 R+ }# A;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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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  O  }9 E9 U8 }: p4 p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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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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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8 m9 q. X0 _$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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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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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a) R/ b0 W  ]- N, T

“蟲子好癢！”: ^: D3 a4 L% Q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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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瘋狂地抓撓。, u8 Z- f) g# X2 K2 C: d( |1 w' I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好痛啊。”% t. F- r0 |2 [& l.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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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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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2 L1 J1 h/ G/ L6 G- Q. A4 S; Y3 T# y

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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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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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b; G1 Q  a5 t$ L/ ^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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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x* t3 C9 ?! F% e- ^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Q$ j1 v* m- O5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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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友則大人……”7 [" w/ f3 Z& J& C8 s. \' K

那聲音喚道。

“友則大人……”- N5 u! ?% p+ k/ R2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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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 C, Y$ ]9 f$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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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K9 S8 I9 {/ g+ A, r1 y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那聲音又說。/ \' s# s!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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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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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3 `, S/ `( c+ C4 H

“這個嘛……”- [, R( a" H# m1 f9 X: ^9 y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H1 @5 X6 l. V

“陰陽師？”# K9 j& @" u  s2 c, }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晴明大人……”! D' |( x/ V' }' \1 ]; X. J( Z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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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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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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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O$ L  V* @3 r+ D2 B% Q$ {! s,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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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N3 t3 Y- |  G1 T3 h* Q9 U

“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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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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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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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2 J. m2 u1 a: i5 D+ c

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2 t, e6 L4 C9 ]2 }

“全部脫掉嗎？……”" s1 l- t& C( }& C$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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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 k, l9 D0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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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2 D$ W, Z( `" ^/ ~! l

博雅默不作聲。) Y) i2 f# `5 v, G( _2 @; i*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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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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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 |! W, p9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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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4 Q  p6 e, V7 j7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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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v0 _' z. @4 _1 ~4 B& O

“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好。”

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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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e9 z/ e  I  t4 D7 g8 y+ N8 c% N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6 _8 j4 a( h. Q6 |0 R- V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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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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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k& x; L- m$ S( e: ]  L3 e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4 b& n4 O6 J% s& q0 S0 Q( b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2 Y8 G4 F. j' X. T3 k# @0 v" P

“開始吧。”! H" t4 T# t# f' A2 w$ p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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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M" s% J' \! o. g- x6 \. U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6 [5 |5 x+ C; t: U& I7 W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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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 m% M: f1 w3 |9 n4 v+ f

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F0 |/ o2 [8 T# u. p.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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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 s" G1 n  F6 L& b& W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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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是什么？……”! b  C8 ]: G4 U9 ^;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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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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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2 I) q9 P) W( N$ ^" B& U%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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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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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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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6 `  I  i/ k: t$ O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p+ \1 H! z! h1 z0 f"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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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6 P; l/ N9 D& y- p; _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t1 c) l. B2 f# q2 _# D

“噗噗——”/ @$ p" b2 F9 @$ ]" W/ W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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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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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H. R' R: k0 ^9 G! K* B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u, g& y& Z6 R6 v* n+ l  j7 |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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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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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D7 f* q2 U% @! L5 P

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0 @# M/ K4 g! v$ o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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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M5 @8 W( e% ^' F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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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F$ \$ ?  R; U!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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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5 b; ?. H- ~+ Z# k

友則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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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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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0 N& m  M$ r9 X( \9 s# P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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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u% A1 T9 p3 a  g- a( {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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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T0 I' e1 B& Y' ]( Z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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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3 k1 q; Z; }7 R6 B9 G0 n( [/ o8 N

有甲蟲似的蟲子。

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有蒼蠅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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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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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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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i2 y2 }  q+ Z' H9 i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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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R7 v1 w8 v- @* n6 x2 D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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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A6 {# [3 ]. L3 D* N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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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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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道。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P5 a, m: t. _0 _  ~7 G& M1 |

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6 D; J7 Y: H3 a* B+ g# o0 ~

“這樣就好了嗎？”: R+ A( g+ f! w' `3 q8 E4 D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d% r" X/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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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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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3 ]( G2 C/ `; R; Q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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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要走了嗎？”, f" f' ]  [& H! {" @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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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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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S0 M% x* E) }' u% A; z

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 k- i3 c/ r7 B9 L; b( ^3 ?! I$ N

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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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1 ?, o/ ~5 H' U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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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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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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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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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賞光。”! d/ s( q1 K* _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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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5 K8 ?! g. T; ^

“好，稍後見。”* a# z; r# d$ n+ R' u7 ?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t9 k# u  w0 g( I3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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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8 t% p3 r" Z/ i

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r: s$ Q-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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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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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9 y; O) G( w  [7 c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6 G& W5 E4 |5 s. |( I-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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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f/ \* G; L1 G) l

“應該說是仙丹。”7 q# O/ M& f7 l, o

“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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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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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L4 f' Y$ O) ?* C0 ?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g; H7 \7 P6 l  ]) i7 |& A9 H# A7 l

“成仙？”1 t0 c" K! G* M/ g- r# b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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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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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I# R$ E+ w# m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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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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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9 h" \6 J( r5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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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7 e  B! e+ w0 }/ b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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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B4 e0 j2 t! [- F0 q4 x

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t1 L- o# U7 J" X) j

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2 N8 s, a5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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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b) Y. k; l! J& [* T- E/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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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A! y. N  A! V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4 N3 h. R: P3 O( Q1 O8 L: k

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 ]* K; a2 @/ `,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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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V; Y; g2 O2 e: A: M- G; A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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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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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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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9 N' A' j2 J0 s# t.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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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s7 @0 A4 `8 c& \6 L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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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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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是怎么制作的？”

“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五芝？”

“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3 S4 V# K4 G; t' o( h)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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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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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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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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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P; U4 R* X2 n9 P$ @# z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煮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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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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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b' v) _9 q7 n" A$ R7 q2 c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_7 ]. L; C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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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2 s3 U7 H6 t0 u3 r' l, L5 @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還不行。”/ h- A9 b; s0 F: |) K* r1 }9 R

“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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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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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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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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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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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之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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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P! t+ w/ U' p; D

“噢。”9 E2 j; Q  _) ^# Y4 |2 q4 i5 W* Z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我了解的情況？”

“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6 M1 t. e' {* l; ~  q# v2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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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4 u6 ?$ q2 l- I

“他是怎么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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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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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 Z% `8 R) s. V(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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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布袋？”8 A) B* p7 I, g4 h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M# b! G1 Z% |* Y

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 B1 b- O( h% D. [7 c  v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 b) P- E  e# y+ A- M! W* w

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5 n0 X( C/ _- `* M/ i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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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A8 o& z/ p- U$ ~; T6 J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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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j# {" {* K* M) h1 f- U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9 B4 c1 Q0 s" [! S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i7 G$ j4 K1 D% G1 }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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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0 S( q, v3 k  Q

每次都是藥到病除。0 X4 c# X9 O" ]' T* ^

“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5 D; v3 ?. T' |1 C5 _8 h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6 I' B& s4 x! E/ t3 m4 {0 q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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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a9 D' @: |# e( s/ x. @3 M

“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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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5 m$ ]- M$ G  E$ D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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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9 z6 I  S5 U2 c; k* `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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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回答。' V! P( y1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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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o9 H0 \3 g7 {; n9 X2 C"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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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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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g- v; f" ?8 x'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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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N1 r/ b7 t9 D  l; W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2 u  L" o6 ]4 s' E& [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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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承蒙關照啦。”) Y6 T! k0 v% C! @8 [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X$ l9 x7 J  z$ c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9 k3 U1 ~5 h5 z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6 s0 t; n* }+ a( ]( |* u3 ~1 p

“沒錯。”

“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c3 _+ d/ D, L+ r6 |6 c6 a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2 C& Z/ K% a- e! H9 W' d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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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b* y2 k+ Q, i+ w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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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X4 G+ o8 R# `; Z8 I: ?# {) H4 G#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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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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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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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太好啦……”0 `; @, N* U5 D

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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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9 r2 ^* X% K0 X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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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Q& n8 W4 s! T*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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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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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u, b) f4 r% u3 s# W# v

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 N& Y, b$ B" ]4 m8 F+ Q& j  _

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5 H7 ]3 \- Y  v!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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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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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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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o9 @. A6 S  _0 P# M8 N0 `

“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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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M. B) M4 V" ?6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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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0 P$ ~! m. ~2 s3 @7 f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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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t( y6 l  W- t. W1 d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o( F  Z# g5 r+ s8 m* x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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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A9 P/ G+ M) D. S' z7 X5 [/ u1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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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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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I$ u5 ~- e) Z# y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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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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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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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B" Y6 U* S  c+ D& U3 p4 \' M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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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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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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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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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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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o! {, }; D6 V0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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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

“這是最後一塊……”+ U; o( r1 e) y) y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k5 H- K( R" ^  g4 k2 K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i! W" w" ]* }$ i( r) P3 J. ?- |

“真是好酒……”) `+ R+ `. i# G: b5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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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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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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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o1 z. G& }" r: n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y- j) t; J.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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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啦。”0 x2 [  F8 O6 K0 r# O' m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I3 s) k" V%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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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5 n2 K# J* s. t# ]" c, v/ z

晴明點點頭。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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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_6 \- h& Q, w. P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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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4 I, W3 g8 Z# K6 h9 J- O% m1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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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S  F3 A: w9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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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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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3 l: \$ M9 ?- }3 e4 L

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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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j8 a* u4 R2 q9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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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6 p9 Q/ z" _, r6 b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0 Y! K5 o: }- G4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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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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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l( X2 `! j  C  v) m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5 X2 f5 @0 k: \5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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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6 K5 Z* i# r1 C+ k# [3 z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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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 p) t: ?0 f% i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9 F* k3 ~2 k/ @1 X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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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2 B% j' Q8 w9 M5 A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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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Z% V+ q, Y"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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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e/ Z; O9 u% Q+ {/ B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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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8 t8 l3 h" t" Z2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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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