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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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 f: r: t: z6 \, [" K' w

4 r3 X5 Z3 x, v6 d% E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5 T& `1 p0 y7 p8 w" M
5 F# v# Z9 i6 @
他是一名陰陽師。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 h0 D6 B& [5 Y- N' F' j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3 ~3 f0 ?. s7 W2 [) l4 `; R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5 a/ ]  G% O3 W0 ~2 T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p: r4 S$ y0 ]( m, D3 p* r9 p# z6 D0 i
( ?, b+ D$ L5 v  _+ j- P0 }$ Y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6 u+ R4 L- j- R3 A' W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 X  [- ?* x% ?/ U4 \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7 T1 \9 v* y* `0 w% }) ~
9 H, p. }6 |; p" K# [8 x# i/ T7 {5 ~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_# V* ?- c5 T" T* _' }# a
$ ~3 y* w1 J8 P7 i3 l$ h1 m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0 t) _/ V- L1 Q2 Z  T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w7 h- m, B3 Y. g$ C8 f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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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0 {) i* Y$ q; r/ T3 [; p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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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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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 L  s/ S/ C2 u8 H. k. b2 z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L. }2 U% y5 M8 O0 y( w8 m
0 c6 q- c6 g8 U3 b
“什么事？”忠行問道。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8 T3 y7 }* v6 [/ {) E- k! [( Q
+ F+ J$ q' ~* c: \- n
“哪些？”% |, x: w5 \" A4 \9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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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 W* e$ _* M" g& |- s* V
“什么時候？”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3 v: \( q3 l( K+ Z" o& e
6 \. g( r7 N6 w, M9 j8 a8 U5 Z% X
“你看見了什么？”, v5 b( A8 z6 f1 V, ~7 Q1 r
2 Z3 w% l! ?( r+ p& N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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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b5 X7 q3 D6 W" `
* m" b7 W8 q7 S3 T3 L0 [9 G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o4 N  k3 ^, l
; m8 ^, ^  @* M$ ~* ~6 m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q/ f" x0 N( s
1 A% D( ]4 E% \
“噢。”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S% O9 V: X% c0 O3 w

所以才問父親的。“4 w( q/ ^7 z' K- \# R) u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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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東西？”
8 ?  c' q; C# ?2 N  Z
“對。”+ i0 _. ^# N& Z  x/ {4 J& A&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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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 i+ @( {! j3 G) {- M! `( a% O
' D+ H- \" K: t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Z9 ?! p* Q. [7 X2 U3 I  c
4 `( L6 {1 w  l! d6 D) g
“不是亡者嗎？”
) X5 H! |9 y7 @! C2 I+ C/ ?6 w8 A# @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哦……”; r2 @6 q9 F, I- E& E3 C
! G$ E) }2 Q! @/ {  D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 c5 E4 T# T& o$ d
“……”. U4 `5 v$ {" O3 p9 o
* }  Z5 W4 a1 z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唔……”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R$ y" _5 ^9 L+ ?$ L$ ^
- n0 h) N  @8 [/ Z  k7 s" A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是的，父親。”
! E( ]1 @; C5 K$ G% s. `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m! ]4 Y' z( l
$ d+ ], ^2 u7 P! U1 b/ u
“是的，有時會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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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F8 H4 t# |4 T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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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挺有趣的啊。”" T4 E4 O) }% g  F  H4 P!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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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8 m4 C2 ~, [7 U7 N6 x
2 F. e) F% X) o& t  P( h& J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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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陰陽之道？”, n9 z+ c; h9 C5 A1 m9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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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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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1 ^1 E* Z  {$ O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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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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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g, h0 V) C! x. }+ q  ]
$ y4 u# D$ U/ [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E1 Y: |7 i8 ]( {$ \

二; Z7 S! ~: u% u4 M3 X! X+ G4 w

酒至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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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3 Y% V  k1 B0 h+ l3 V) e1 M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2 ?. O  h: \+ X. b+ h' X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 y, |- R. k& i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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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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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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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Q7 F# [( U& P6 J1 }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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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R5 L% y. c9 v: J  Y" b# ^

“唔。”1 L# `* Q: l) ]( Z0 g4 Q0 i4 o
" i% _9 Y# }3 J& u, ]/ B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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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也叫做年魚。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P" F3 Z. L0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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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s7 i1 J  J& Z+ Y+ 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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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b& `5 z. @8 D% y

“哎，晴明……”4 F- s3 m+ ]) ~3 i' p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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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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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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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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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7 W# A* H7 c. V2 Q, u+ Y

“噢。”$ P. r# R. v/ \* Z4 J5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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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q9 y; F* p+ o4 O7 d

博雅放下筷子。  G. s* H0 \; i: i& y( V7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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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2 p* m# O1 T1 N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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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9 @/ i& R) e- y4 X% p'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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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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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3 g, C6 P8 }  y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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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B8 H% E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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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v4 z8 o7 L+ k1 ~+ g* o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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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E0 X- A/ p5 u& G) n' B8 q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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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3 H5 N1 V5 u1 Y6 L3 j1 D( u, e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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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f0 ?8 Q4 e  u' Y# |+ @7 V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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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D- g0 ^0 C% B% c' z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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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U9 }; g8 @5 b! j; i% D! b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6 W6 }6 P. ~; ], I, C

“客人？”% M2 k; J) Z. T8 O5 `2 g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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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z- K# U7 u  l6 V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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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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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那位客人是誰？”

“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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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T. X2 q* V. }" Q& C( I. n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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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0 j6 y  e& k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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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L* d1 {) v: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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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7 k1 @, I: _( W! Y0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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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n  Y! X0 Q+ j; s) R7 _2 r

“他究竟是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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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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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A+ z" }: g: S1 Y; y# F; X

“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9 @( r' E+ ~) J

“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w) M4 C5 u' J$ L% n' C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B( a# |1 {. _6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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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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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 m$ C; @. Z) x  [3 N2 P" J7 r

“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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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7 {' @0 Y0 B6 X% j6 E7 l/ i! }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 Q8 h- ~, D* h: t8 G' v6 P& W2 _

“帶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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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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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0 L1 W+ M: h+ I+ p3 @.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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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V. l; ]- ~1 a5 O; K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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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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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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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v+ n7 c  C: S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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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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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1 q. O+ ~3 ?  B'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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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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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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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7 z4 t, K0 `2 d1 [5 P9 M$ ~# B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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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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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0 g0 N# x' r, Z! Y2 G
6 G/ V& M, x* j3 d' c2 A5 Z% G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8 j# {  l3 P" h/ h8 `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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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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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脫口而出。9 `$ k" O% N' z7 l* L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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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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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3 n$ S" D! ~) _6 w

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2 K" F3 f, A2 j7 X%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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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4 R( d8 R; f( W: g. v) O2 D

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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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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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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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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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c4 f7 ]8 m7 {4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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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貓又？”; |" p  K  m1 q( q; e* Q8 T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O- Y' ]% z) J3 ^! S! X/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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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Z( c9 L. d5 p: ]' p2 N( E$ k+ c( u) F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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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F8 b3 R1 q  o) g4 j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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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9 E, l! t: N$ ^9 w$ T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6 S. F! x( ]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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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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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U. i* c: N2 n7 [7 A! }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 D/ z' {" s, A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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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 q( S: u  p+ h. b& ]+ r, u

“這酒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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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7 R) p, T$ @' }0 ]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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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v2 G7 [( U) b,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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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4 L5 |5 f3 |5 Q. W3 B& w# X8 l4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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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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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是什么事？”

“頭顱。”/ G% @; _) z  b6 L8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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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 C  U2 X( r; @0 ~
“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9 O: _$ @+ n' W3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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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特的頭顱？”

“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6 R5 u2 ~; v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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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四3 A% h0 v+ ?/ v) a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I6 {- j- {  K4 H$ r9 E3 i/ ]

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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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0 Z' v$ r3 i6 `9 G" P' r

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R. h! L1 L: w: `4 z/ b, B3 j- J! N7 j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P# {5 p) v" |' ^  w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z4 i% w5 A' a$ A6 c6 U1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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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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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氣色不佳啊。”) j" ^6 R- Z) L" h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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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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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1 ]. M2 i1 _! a+ j# I. f

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O5 P1 }% P2 ]9 c&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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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 |5 d" U+ V% b2 A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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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5 V) f' ?) O# s. ?, u'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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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了。”2 E7 ^) C4 h( ~  u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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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P$ \, N2 F) a%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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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s- s) C4 ]# h/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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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  D( |! u- ]. E3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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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9 G+ ]! d) `: e1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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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2 H$ u+ a1 K( U5 n( Z' ^" \( p

“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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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放開了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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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9 N  ^- ]8 W/ T-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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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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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 |6 }- g( }  f% D9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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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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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X  H- u; K2 |7 m* Y' P; y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m1 J1 P6 R7 `. j( O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4 v! a+ [5 b. L- m"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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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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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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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在宮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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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K) i# ]1 D  S; ^  D

“噢……”: b) U  t( c8 }* w' ~! D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原來是這樣。”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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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6 {7 q4 p* X9 _; f9 C&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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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H2 L8 b$ w% f' U# w! I

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W2 V- v/ J' \/ c%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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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面呈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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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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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R' B! ?! w4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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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9 m+ ?  m6 p# Q* S* @4 f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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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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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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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對。”

“我去了。”

“在哪裏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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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1 C2 j* M, c9 `%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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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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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I; M5 ^+ z" R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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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a6 Q; _) A, ?" d

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g/ l  {' |6 D& E  E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X: B: a, t5 ~" b1 F$ w) b( a* l

為成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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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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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3 [7 ^1 e%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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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o% @3 H9 p1 K- U. Q! n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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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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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0 F6 D5 D1 j! _* E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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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3 H8 S8 z  v9 ^3 \, u

“唉，就是那么回事。”; U2 _1 R/ _/ k' H4 B' Q- w

“然後呢？”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5 R; c7 c! Z3 m3 f/ v$ p5 C

“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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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z% D, h4 L( L1 K- {4 o" \8 }

“哦，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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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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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o# e: ?  q4 Z, \2 r8 d2 b" T

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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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6 f, ]2 J5 B* j& b+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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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8 C1 S3 Y( h7 B" e5 I4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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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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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G) l* c/ T1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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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於是，你就去了？”

“是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  U; C: K$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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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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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1 O- z+ O$ D* h! l" P0 B4 R9 b8 g- c# K

“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7 X) v9 |! Y4 X. y) i

遊戲呢？“/ g8 N* W' o. G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2 x. _- L* I8 n

有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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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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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

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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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V! V- p- I5 y% H; S  ~  B# F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Z, g+ e  F: m- U2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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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j' e, F. H9 w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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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a7 a# R- F/ k

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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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0 U6 R. l3 ^$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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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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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1 C+ e/ v8 F* P7 `

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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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P9 \5 b, X4 H- f7 V# [5 d: `, `6 i" K

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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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來吧，來吧！”

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0 S* }8 P" B# j8 e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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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1 V" f  x. t( b

發問的是為成。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x% z( T$ G& Y0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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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9 u% F: Y6 m0 o- G4 z- c.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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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M4 S$ E; t8 b$ }8 }* w

“當然知道。”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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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 J. ]# O4 _+ H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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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5 ]9 [6 k0 w$ m& v8 W7 }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2 F5 F! S4 |0 e

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4 [9 W/ W, y$ n0 E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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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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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8 G( [( l: z  M; S% Q4 B

“求您給一口……”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 E/ a+ K, N5 a* z5 k# ?3 ]5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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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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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5 r% m* y( {+ K, Y* a5 O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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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o3 ~+ g7 X9 z&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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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k6 z. r# Z( \& b( C; C, D  e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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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5 ]' N, A+ y  Z6 O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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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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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好餓呀……”7 n7 q& I) K& y) c4 H8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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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 o" {, s" i: \( z6 [4 ]4 P

“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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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當然，這只是傳說。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Q% q1 t$ Q/ h( e4 n)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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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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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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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 G9 [0 x- f! c3 Z

說這話的是博雅。: o: ^: G( I# o8 v* j2 ?" O

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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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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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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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U2 w/ H% d' S% n( o  G

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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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青音姑娘這樣說。  K6 P( A0 A1 g" i,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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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H# B; R0 B; b7 i+ m/ ]& v4 e) b! _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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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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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r0 q& @- |0 c; w: N) _1 W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j) C: I1 e- w3 e4 I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R3 V* N. s% \4 R+ T! K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A2 |/ D1 T2 |2 H' c+ w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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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E/ I: F) ?4 I3 m3 O6 Z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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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2 Z% ]" U# g! l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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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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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去了。”1 C5 B+ J  f+ K& W2 _

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八

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3 P7 S& C2 X' {( D! x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K' U1 `1 N+ g' o+ A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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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的是景清。4 ~8 l- l  \2 `7 l: d7 \) n/ r1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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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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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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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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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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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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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6 I  V$ ]. t' m9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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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 h9 q2 t6 n! ~4 z* [7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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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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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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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s# Q8 F9 L6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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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P' @; f, }1 z$ V2 c0 U9 l3 }3 m0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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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

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t' E# @: J+ {* U3 O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3 C- v; W% O; j, v( Q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W3 j& x) u#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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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a9 G; z7 _- _, ~; S6 g4 r* \

青音點點頭。4 l# e$ b: ~" l4 }8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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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

夜路。4 ^; ~+ f! Q- U  [# b6 R%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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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X7 D& ]9 j" u: X- D  J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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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3 F# ?* Y' i! j: D

內心不免害怕。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Z% @5 Y- E- Z"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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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_0 K* i0 k  J, A4 ?

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7 V* t+ Y5 D! e, U. q)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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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四周一片昏暗。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r: R6 B! n% N" L1 v6 i

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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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j, J, J  i2 S/ M8 H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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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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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脫口而出。6 H. P  o5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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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M0 ]4 v( U" x! p* ?* R

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v. w7 o1 c/ I) J* R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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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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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M- h) m" @3 W) N' ^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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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 s1 i2 q; U( p  I+ i( }! @: W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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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9 p$ N4 h1 C/ S/ c% X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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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K6 w!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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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站不起來。  q0 v7 [5 E3 V, U4 i- W/ O( o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V- m4 e+ G% h! U" @& p
$ O/ v0 i) ^5 R' @! u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r- j6 z$ P1 [) K7 }: F

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r( b9 G4 n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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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

“哇！”9 ^; T% \9 r. D$ W4 a
+ w$ A  N, e7 k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6 `& p% Y/ G; L7 V! Y  ]

而且，好沉重。

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n$ ~- C+ O5 `' w( C. K, P.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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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5 J' D" p$ @& q4 C+ p2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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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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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4 |% m* T: u/ q9 i) @1 S5 ^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m( V: R& [$ }  Q

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f6 `. S3 p% [4 f6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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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H) W( V" y- v% z4 X' Q$ C, \$ _%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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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1 Z+ N2 a; c. h5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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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s: N7 W! Q( R& I0 Y8 [( q

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c4 ]% u. t' ]8 Z4 L) w# U/ {  m
  C# K' r. t# [2 E7 A4 h$ t* s6 L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3 j" v' v# Y. u1 h

走啊走。

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 ]  q7 ]7 S  y0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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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9 ^' j, v% w0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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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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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C$ A. `+ q& z+ g5 Z

不止一兩個東西。4 t( k3 {4 r7 B6 X" \
5 F  O$ C5 C% p, g5 R! e( G! l' `
！！當！- Z$ E6 Q0 a1 ?+ L2 l

是從身後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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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4 h1 ?% [9 q: B( c2 P! d3 K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好可怕啊。

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J7 @- o+ g( ]. s- X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2 v/ L9 ~2 w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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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他不禁松開手。! d" D! y* H/ f5 @2 j3 t! N: X( L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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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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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L" ~1 H( }1 \6 {& n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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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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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6 y/ ]+ F, e% X% e*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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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u9 U3 V' u. N" p, e3 c0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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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9 l$ ^, l* _- v. G3 l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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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4 p1 W5 N9 a7 q3 X, F! N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2 q; J4 H2 W3 P0 l1 L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5 A- O. L& o: \1 ^/ d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為成……”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V8 W. D7 h4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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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7 u% m" S/ q% G! D

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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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2 v. E% K# h/ s) n, s0 G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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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姑娘，姑娘啊！”6 P6 Y. O- O8 H4 @-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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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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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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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5 f6 k; g&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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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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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i  ^" l9 Q4 o: B' }( m

是血。& D9 t- D: R3 z0 U

“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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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1 O8 h9 i# j! M: g8 N$ w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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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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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Q' j/ [8 }. H; {8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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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N5 J  H6 m) N5 G. c' A5 e0 c

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 ~$ O  k) B$ K/ B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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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t6 Q- a1 n1 z$ J' Q) K, C
8 _7 J2 z" W. S) W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3 T2 l+ S3 h3 B5 Z  G: S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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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T% o3 W9 T5 o
+ d: h5 J, y. {0 @, _, m
“好餓呀。”

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o: Q8 C1 Y$ q1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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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9 L% _4 z. }. |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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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啦，天要亮啦。”

“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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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r  h/ B* Q6 \! T# Z+ A# `; Q
+ Y; _" Q  g/ V
“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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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今晚再去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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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j5 l+ a! Y4 ]3 b- f

十# a4 Y) Z  ?' R: r, _
# c, ]4 T0 n! D" X; Z' U8 d/ z
“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N/ s3 F. ^& B  y  r

“原來是這樣。”: s, |, B0 m; ?0 U! e4 A; H
0 p6 K$ u  {1 V
晴明點點頭。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 c5 r* T/ ]. M  c2 l& R
* q2 b5 K6 Y- s0 R! V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唉，太麻煩了，晴明……”

“麻煩？”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8 b3 E) Q8 ]# i7 |! Z8 F3 Y
5 v* ^- @1 w6 d! u' @! J
“今天晚上呢？”
9 i7 g2 v* j6 c) T/ j8 j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T- }5 E1 @6 T8 o9 {5 c6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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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 |+ `4 `* s8 L9 y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S9 {4 g* d, C7 e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1 J9 k' M; r+ b2 a
' L, B4 t( R& m# S3 C2 ^
“那是當然。”5 M6 U) {0 p7 {. r  M3 c) u/ G

保憲點點頭。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  H/ R  n% w  [3 ^
' W* F6 C' C/ T& x0 B; g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7 y9 ~5 C( Y& W

“可是？”; f7 z( B0 ^4 \7 K: {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8 K* Y( X0 K6 B: q# R- W

“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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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 l# R- S4 x# v8 i) }6 \* J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我想也是。”. R, m! q/ u3 Q"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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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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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9 y2 |( E0 m; v

“我代你？”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O( D- z# c  O: y9 D+ O

“由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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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T1 M" I; a3 X: }. a$ d- C" C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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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V/ Z: {2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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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3 [$ H4 j+ g(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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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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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H% C$ E* G" T% O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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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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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倒是能做……”9 b1 f( L$ M( ?  o

晴明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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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W2 s- {9 r* _4 \5 I, Y7 ?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v" P& V$ z: O! I1 s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5 C3 y8 I7 f: I

“在這裏。”6 g9 @; A2 j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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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N) w9 B' @+ |5 ]: X# K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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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l( }/ Z9 ?& w

十一5 [3 q% g: O/ D6 Z2 g
/ X) C" S$ S' B7 m: D
“那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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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6 T* c; \& j7 B+ \" c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2 W% h" R, d! G  B: O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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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6 v4 i/ w4 p# u; w+ t" B/ V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z# B: a3 L* t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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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晴明點點頭。7 _+ U+ S0 V$ t1 i* G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6 ^1 O* _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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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6 L) e6 t2 F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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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b, ^" `( h: V8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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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I7 S$ w# a2 `% K' J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B' c* d$ c# I2 }% R- i2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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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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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W; {0 {  e; L2 U2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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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y) r2 x$ {; B# H" V5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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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M# J$ E9 A- K& y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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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c* G( S4 Y4 x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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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7 P% W$ x7 b1 j6 ^! r4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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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是狗肉！”4 t% o+ n) b2 J6 p! L. i

“是肉！”

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o  [8 h* ?' Y# f4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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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看——”# e. I+ c+ H. S0 {* b" Q9 N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6 O+ {+ ?, S4 U0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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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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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1 F  u8 Y& S- M6 v8 _( [, b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6 e! X+ {2 N$ u3 n

“嗷嗷，好餓啊……”

“好餓啊……”8 N/ ^/ b1 w" r2 W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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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 ~+ F* H( y$ Q+ {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是啃骨頭的聲音。) L! U9 T$ k6 c* c" O4 J" N7 T( l9 V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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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7 t5 h9 Z( `' t

“請讓我們吃肉！”" ?% s( f! @' h; ~$ q

“為成大人……”# I# \$ U& t- v9 R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唉，走吧。”6 e, Z* N  q% ]6 d3 n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實忠肩扛鋤頭。4 c) n/ z7 N# Q$ I3 z6 R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H3 H2 q2 A9 f  w" x- T( X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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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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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吧，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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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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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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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1 q' u# q6 y8 [  E

“這樣就解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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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1 D3 W5 U( [6 l" O8 F4 |

“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q0 r0 a+ \1 y( c+ Y

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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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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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D# ^' C6 }% f$ I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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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斟低酌。  g  l7 t' n5 t4 ~2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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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t. m& M0 U1 d0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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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7 s, G; @" v% _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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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3 m8 Z0 H4 P. i3 D4 O4 M: @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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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6 N) m, @/ c; C4 \% I9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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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9 b- O; R  M& F' F9 `&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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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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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S8 i# g+ N, R" W; p'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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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嗯……”% M5 \  R7 Q1 s# P" ^, E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D: |1 w-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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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4 f) n; u* v8 Q: s2 ?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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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 I, _; o- X3 V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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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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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2 z$ l6 B. H6 R6 I- t! U3 d! o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2 I% j* ~4 T+ `5 F. m5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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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2 H5 w$ t. P# a9 h1 Z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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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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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a; S( U4 P$ L6 o. `, ?
* b! |+ H5 r- h% P5 R* @: ]5 }
倣佛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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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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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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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c% V& E" ^/ ~+ E!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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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J* p8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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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s/ ^8 D2 b. R2 l' e- b4 V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6 C( b, f$ G/ a& n' P
, ?, |( U+ b2 c, k% z& U
是藤花的氣息。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7 l0 L% ?0 T+ V0 I! \5 Y* L2 L
5 j& F, x1 a8 f4 j3 F4 W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5 e" M2 E" o( B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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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藤和紫藤。: @% x6 R2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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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5 F7 r* ~% I/ B" N+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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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9 v8 c/ D1 @3 `) Q4 t, j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8 ]& t4 q, P3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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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7 b# k. W2 a; ?% t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w$ l) N7 ?. o" Y$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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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1 P& q- i1 C8 A* ^' R2 H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y5 k0 J! F7 U9 r3 S
1 U+ C, p( w( A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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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

蜜夜。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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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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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l2 d$ f  `! \; `. C
- q. L2 C7 g3 {8 j* e
博雅臉色微紅。
# W$ i' q2 @! A6 `. Z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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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 U2 g- h8 J7 K: Y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博雅自問自答。

“哎，博雅……”. m4 y! s. b8 z# K* A, V  h0 \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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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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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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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事？”! `) z: I) Z, y! _- P$ J1 Y) y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3 B) T$ a: F# n8 a
% X8 ?. U1 h/ D: p3 Q; y5 @
“抓住再裝進去？”' b0 X* k+ y! f' v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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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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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 F+ v" Z+ g; a2 k& D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s" c8 U+ |2 Z9 h' E. J* V  F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沒錯。”# b1 ?+ p" ?* j' B2 z
' E- b6 m) z5 i, e. y
“我知道。”4 U) U+ l% D" }: n& D+ {
6 f4 j5 [, V- z4 H
“見過面嗎？”0 Y/ K, g( T- [7 f+ A

“沒有見過。”* C$ T" _+ X* _" r$ u& M
  D2 W$ n" K& u; m
“但是，聽說過？”

“嗯。”' N' \: O2 m/ \! S6 S- v; |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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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4 D  H- a# \( Z+ T" u/ x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8 w& X+ y3 Q9 j. p1 @' A( g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z& K0 \. y8 f6 j6 j5 v6 @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嘿。‘蟲子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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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p$ ?" h/ A8 A: D6 H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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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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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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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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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E5 y0 r; }  }; T, U5 e4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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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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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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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u3 k: r$ i7 d7 d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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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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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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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噢。”9 C5 e) `1 v* i6 E% @) s2 w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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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1 K# E. J7 t& e" b) P

“宮中無趣？”- p5 g0 g" s' S: x" X

“唔。”: e. J, z4 X2 A- [2 G1 `0 l

“不是說得很對嗎？”% v2 z" s+ R7 Z7 s; {  M# ~

晴明浮出微笑。

二3 L+ m% v. i+ ^. |; B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1 K' l7 m2 _3 D. U% m: c3 `% u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 r" p( Y1 b! N' @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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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觀察事物。6 n: ^/ }" e$ S0 E. ?6 ~& f" _
9 _8 D5 S2 z0 X
她喜歡觸摸事物。/ X6 n: D) [' m! m-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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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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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3 e; ^. x3 n7 i( K' i$ h, N
4 C: y0 K+ T. r, z) ~+ S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8 }( x* H& b; S% P

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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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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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1 a$ j( H" r  e7 n; e; ~6 h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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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2 _5 E; r+ ?3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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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U2 u9 q' H- o0 _9 F0 Z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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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0 T# y" P2 H' F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6 i- P: U7 _6 V/ k0 ?  F2 e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K: p. U& E'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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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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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這樣回答。6 D0 q6 A. ]' u( L  j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 E% C! \0 d/ C* Z4 \# U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L* @4 N- D; p8 [, w. R/ o; n, V
" S5 ?$ W% L, e7 d2 z0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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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8 x1 o' L  r( E" X5 q
  T% W: T) \$ x# W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T4 C; @) g8 z: v; Y% E/ Y# g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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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1 E" {& u* T9 n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H% [7 B9 D4 n% K( j+ c
1 R- b9 n' U0 x5 T5 e' y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2 n  L5 g. F% X/ p) {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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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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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z5 N* j  \) x0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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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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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l, j% Z* a/ t. c  k0 A/ u2 y

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u/ @7 l. u( J$ Y4 B$ w' B7 e5 T
3 X+ q, Q# l2 r$ O+ V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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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 j/ ^( A& w% z4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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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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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4 o* f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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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B* B: R+ e4 W$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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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1 d8 `$ X8 S. z/ `6 V2 }$ K* ?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6 E9 [' y% p5 {9 n' ~2 {" ?
3 n  u( Z+ b+ d
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3 H# g" U% ~' ]0 S- D

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C$ [  X7 V5 w+ f" f( G+ I' D
* R8 e8 G' S+ n0 o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z; u( R( k8 F1 K, p

“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3 j, U* q) d7 Z$ V* C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 K% C8 Z! `4 [: K* R5 N+ Y
7 T4 {; t) c+ s3 N0 `/ l, j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3 @* q$ P4 H5 t4 `% d' s, m4 N6 N
5 Z% O1 j' \" D
“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3 s( v9 u3 c7 i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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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z1 Q* k2 P( i7 Y: _
$ ?' N% y6 K  |
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5 \# \# g) P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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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O2 o- P$ m/ `( W5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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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r1 F* @. B4 a8 P9 ?) Z

“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I. \8 W/ s9 b& \/ X! V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 G0 J  c0 s" s" w1 O

“不過，晴明——”1 b; ?! S  O. z4 ?& d! {* H
0 P* E% _, j" X
博雅開了腔。

“說吧，博雅。”: I/ `2 u, V2 H" y1 K+ g

“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z/ k! _9 v5 M  m

“怎么啦？”' {9 _4 ]% z# s- L) Z) e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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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 ?2 `5 q) \5 ^/ a9 [2 C+ S2 ^
4 h- ^6 J' q$ i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f+ ~% [, v% j6 ~! c( T

“噢。”) C6 M% o. f7 |" S

“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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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 P0 i; R/ _0 s' K
“那倒是。”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J8 Z2 Y- Q! y- o- t% [

“……”; g! E' P6 j+ w1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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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0 r, @% v  H% @) b9 U9 X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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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_% _, w4 O: U/ B" `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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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咒？”7 x- {: l1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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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嗎？”/ H( Z7 v* B-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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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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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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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太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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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1 Q9 w; Z: L5 I/ c1 M) U' W

“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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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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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M! X* ?; ]* Y3 o" I) m/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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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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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那就拜托啦。”6 K6 Z/ P- _# y1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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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J6 w/ z2 r( S

“鬼待的地方？”

“對。”

“那、那是在……”

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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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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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 Q4 V! T8 l' s+ I

“正是，博雅。”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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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著頭。- ^' u2 J' }8 N/ [

“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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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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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T' c" a2 R9 [2 h% S: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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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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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3 @& u  @. o2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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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O: q* b9 j4 b& t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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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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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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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G* F( I+ y6 `# w5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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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原來是這個意思。”

“是的。”  O$ b' U1 V* k- A) V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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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I% T: D+ b- q0 j  l7 G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G- `4 u% q  M; g&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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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真的？”/ f+ D% {0 m+ P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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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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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T) g  @$ @" t4 `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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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e2 I3 J$ J1 P. ]  E7 _9 \7 e. p& h

“理所當然嗎？”

“人就是這樣的呀。”

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X3 O; {+ [' E3 d( u+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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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3 T% I. `  a4 g* F, X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i; f/ V) G2 f6 \1 g/ Q

“哪回事？”9 w+ k5 O- R* q$ b& Y, Q* T4 H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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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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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S& N* g; p- x4 K9 L'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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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8 R8 h1 x$ H* T" e.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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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b. d6 d' Y+ x
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c$ J' v9 I2 u# K$ m; |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7 F; U" o5 K# V  H6 M$ N( g- `

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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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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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什么事？”! p& e0 t; F" K0 N1 Y4 c

晴明沉著地問道。( j& q/ j$ S; }' U

“是我女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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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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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 n& k; J4 Q& I2 v( |' u5 R1 |

“我聽說她喜歡蟲子。”3 ?! P7 e8 R; h2 e1 `9 v$ {! D3 F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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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回事。”0 e0 ?* m* Z2 F,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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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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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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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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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g! t6 ?6 b3 t' F' K& J

“就是烏毛蟲的事……”' d0 a- c. h2 u)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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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開始講述起來。0 I3 L; F, V: B

五

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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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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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 @+ n% T0 t$ s; D% j9 X(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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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6 ~! }& l! v1 l0 j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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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e  d# r( _$ _% u9 Z2 U# n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0 D9 L3 P2 H6 k+ f4 T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2 D4 G- O4 q3 E3 L! n- [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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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w2 E+ X( z: t2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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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0 N' ^9 z7 z2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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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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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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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Z4 J: w/ _6 c/ T)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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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9 S+ q1 m) C  _( o6 d/ m/ n' u2 i

“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6 j, G0 l& p# i; ~* y: S$ n0 ]

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3 N5 `+ {! ^) S. Z  z

“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4 P0 A; V; A! ]; ]  T1 `% W- y" h5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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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Q9 ~8 c' A3 u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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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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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F6 j% i; A3 t0 d* ?7 F3 v4 f

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Z2 l3 b1 z4 K+ d) v

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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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f& v( A" V4 a) t( f( W8 f; D% V) X

“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r' L" u6 N6 d# Z+ j/ r6 w) W- W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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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b# i# n# a6 {7 }! M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8 @9 ]( p6 P* B$ q# ]! d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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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黑丸！”9 I* ~3 d2 s9 ]4 ]. s

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3 Y: Q4 {2 v' b+ x+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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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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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D3 G$ F# M" B: {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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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5 e4 ]1 L1 p. t' ?( _.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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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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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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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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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 K) F4 c+ ^9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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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A5 `" ?" V" r  K1 |6 t( q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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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 K# Z" x, d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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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什么氣呀，黑丸……”# T8 k$ m- Z! D* P4 V/ X*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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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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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1 Z( _+ b' w7 \0 I6 i3 x: v

“您這是幹什么呀？”; x" e5 h5 @/ u2 c4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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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9 O3 J( _0 v4 ?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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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扔掉它吧！”

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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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N  b# g7 }2 |  n* Z

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9 w. x) I2 C; o( o2 V# T8 d$ l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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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p8 [# N/ K) v4 E/ ^. k  ~

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7 C7 u: N7 J' h) Z8 w9 p' R

“弄死它吧！”9 h8 F1 D1 t6 G* S7 Z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i& n- ^/ v# B& j& ^9 ~7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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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T" _# ^8 a$ ~6 d* p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7 N: |% u& s!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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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p9 [. [- f; g3 i( I, V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2 ]( p4 D( T0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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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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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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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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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當然知道。”) E% r4 z  X7 n0 i/ ?( ~+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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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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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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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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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實之對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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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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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 M- G; t&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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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2 N1 C) U+ |/ T3 W2 w6 j

“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F( O+ y% d&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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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8 [9 j1 @- k5 D! @5 G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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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怎么樣？”$ W" b- M0 Z1 E5 t3 w"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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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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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I8 L. L: f% E* x

“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5 F: c& F# R; k  d( q  I9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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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遲疑起來。9 w4 l/ {+ a: E+ Y4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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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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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x  T1 @% o- X)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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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對無言。# h) Q" ~+ {" G8 E7 _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S( m) T- B0 V+ s. n: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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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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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F/ u. \6 v0 _3 ~1 ?

“回想起來了嗎？”- Y2 i  g% B3 l$ `" A1 v0 p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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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2 u% b& H8 @; {' w' ~: l

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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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6 J9 E4 a$ O( |1 F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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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h- \: x/ x/ S; g3 n0 Y

“是哪一位？”% W6 Q+ g. r5 S6 v

“嗯，是蘆屋道滿……”/ w7 p# A4 s5 u1 W$ I# J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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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q& F5 k# n7 _,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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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 g9 j+ T*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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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s" {/ M$ ?1 m

“為了……”

“就是為露子的事。”

“然後呢？”$ r/ n; @$ ]3 v0 A8 J; e9 @0 U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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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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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9 P" x# o- y/ f, q. f( X

“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T1 [2 y& ?- U( _- h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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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K+ h. l7 T0 B' i)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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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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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辦法？”( q  z( p4 |: n1 Q/ t# g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3 _, ?3 M% _6 T/ e

“噢，原來是蠱毒。”2 J% n* M-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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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A2 X& T' \7 v8 u& w6 Q! t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2 g7 n- O" \! f

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H; J9 h2 J3 U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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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s1 |/ R2 s! V$ R  K: {

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6 U; z: g7 j8 y* l- \2 @6 U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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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q2 K, g( W! A# k: Z

“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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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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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8 }$ a7 u&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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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4 [* F: W4 \* U, }, |8 r#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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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道滿大人怎么說？”( r! l% w6 X9 V" V7 `3 t( e# A

“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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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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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4 e1 d& i6 g# N9 U  @0 X, g8 I8 `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 w$ e% E4 s5 Z! a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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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他沒辦法。”& b+ V  R3 k+ A1 u7 H% \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7 O8 ?3 u. O) F& e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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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會找到法子吧？”1 k& x2 E  R% o+ I4 o) ?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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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2 ~% v# _; _& ?" Y, E; \; k

“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J4 |% \/ X3 a3 r

實之說不下去了。: n  Z3 ]* S$ ~8 ?+ m0 ]# ^" }$ U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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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q& N' _+ h  R+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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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9 F" s* M/ y'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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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怎么回事？”* h) g0 Y* @) N( `

“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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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等我？”2 z1 z# a4 r' \' h6 |* n( p7 E' R+ g0 a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一起去？”' }0 ~, L  b; G; e

“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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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9 w* b7 ^1 v% G$ J4 u3 q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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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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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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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L; T; s+ R6 n3 g$ M5 o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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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I7 _( v9 L) s  z9 v- w; D8 b

“什么？！”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d+ B; e7 g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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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8 Q8 N% m) `2 }: \  U9 t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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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6 i4 a. B" U8 {% u7 N4 H( v5 K

“噢——”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 l: u! F7 H/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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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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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s, |# Q$ R* M( y  ?% d- n, z, I) n* Q0 t

“請帶她到這裏來。”' o# l$ U8 J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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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2 I& a# G5 c9 e3 Q9 L$ x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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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S7 P& E' z, N5 P2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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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s" J1 X( C. {) V4 ^, {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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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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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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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2 `. U# J' l; I8 _) 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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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0 h3 ^9 Y8 B6 d0 Q- Y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 F2 T1 C/ `' X4 U2 ?* ~8 V  c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5 l+ n# J6 I" h9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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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a' m& `, G$ v; r

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O( r1 T; G* r; ~7 @#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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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f- C$ W5 t' R, _: T4 x4 J

“庭院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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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J( \/ d& t3 ^' Y. U% Q) L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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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7 |1 _! m/ n3 I& }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S8 j. {" E0 _% M3 `, }; p: q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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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q& I' A% N- b( E

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3 T& I7 z+ y' {;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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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d5 k& |6 n/ q! [7 q.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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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J! ]. J7 }0 m; v! o

“是露子姑娘吧？”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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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點點頭。9 c/ C; N( c; C; E

“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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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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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P5 Q8 n4 g! q7 R.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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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過。”8 C7 e% N# c3 d4 I% D' L& f

“為了黑丸的事吧？”

“對。”; x9 \% a2 ~;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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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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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3 Z$ w% T/ o1 ?" A* x. m# j: y3 @1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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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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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不過？”! U  z6 s0 u' F/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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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 d$ r! N! c6 `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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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  H0 s0 c2 f: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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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必要做什么。”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w* n! X: i: Y% O/ F) i6 Q
$ N9 I' z* W& M0 N! K# Z: v2 H
“是要拜訪。”. z( \6 U8 |7 N2 e7 O

“畢竟還是要去的。”
' Y8 S5 y5 u) ]; I. K& `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9 F6 f: p7 O. _6 f% s& `
/ z7 E3 P9 z+ K$ f8 ~1 \3 |# Z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為了看一看。”

“看一看？看黑丸？”

“對。”# Y. r# v, O; ]$ H& F! m5 A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為什么？”3 ?) w% R- b1 A/ D$ K1 {# R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4 f& N+ N! c* ?  ^5 h: q6 k) X

“逃走了？”1 K4 w2 x  ~; B& v
) u9 x' L4 z' I; P6 F4 [9 J# ?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 z1 G. q! ]( }% j( A
“‘找到時’？”: S7 r$ f4 g" y% C
1 E- r4 S' q; W( Q5 t2 S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9 x4 g7 [" s4 D) s: m( V
九7 T! Z1 G+ w. m2 I& C0 i

“變成蛹了？”
& b! {: V, N/ [3 [6 ?
博雅發問了。( z0 i9 B& g8 H' n' w9 F& d. `, w
; E: {3 k# q! ?8 s5 ^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 g3 T  s. O) h! _
& p6 d# l. H3 o) `3 }% O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赤蠶蠱？”
6 l3 I; Z0 E; S  G$ P8 L4 _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W3 R2 D  \6 U$ Z: O2 ~
“什么？！”3 F3 a' H% Z/ R0 J0 E; Y5 o" Y  R
4 ]2 Y7 A- E" _# C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M* {0 R- M. v
; I. p1 k, f& X5 P0 \  v  b
“等我？”
# L( f7 N/ J$ k( C. C; o9 }# w
“是的。出發吧。”
% m* L) y* r# A/ X- v
“去哪兒？”

“露子姑娘家。”6 M, N* s4 L0 `' m
3 T/ \0 J( @) x$ B6 ^
“那……”8 I6 l) n( v1 G; G1 z: w+ C. I" ?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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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3 G" b, L' `7 L4 E' j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5 w$ H5 m! H& z
1 k5 }& J0 ^* `/ @+ Z0 m0 b7 \
“為什么三只杯子？”- F: N6 H( \! y* E% w# ^
+ R+ ?& \, R6 o5 a1 Z
“博雅，葉二帶了嗎？”
+ ]2 o/ R9 F  A" n; e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0 r: u$ E/ I- D9 ~: I
; h; C( E6 T- B% V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晴明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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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4 K  g1 L$ t6 L7 a6 S
“怎么啦，不去？”. m; L7 P4 N  O6 W- K
* J9 Q4 [/ M6 N8 d
“不、不是。”. v$ ~! |7 S) T7 [1 o9 A

“要去吧？”
$ L  g5 C! p1 ?$ n; Z! H
“去、去！”$ h; @$ ^" J! |* R2 u% }' |

“走吧。”% y+ i) {& G4 L0 A8 i, U

“走。”; `) Y' N- z$ p4 S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5 h' P# Z0 v& I  M
十
7 j6 k6 f* C( u8 x/ y( }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6 m0 z% H. |6 P1 x5 s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月光自中天瀉落。
) r4 l1 t+ i  q* D( F; Q* P
二人已飲至微醺。9 ]( ^( M7 {4 J' _5 e( C$ C" a
# S9 `6 {6 t3 r8 v( Y" |2 }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t5 S3 ]3 R( I: E' r% b
* B1 t" s' a- @, B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1 p7 c. U4 g* }( b* Y
* O1 N1 o9 G! e/ J. v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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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6 H, H5 t  Z. l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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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哎，晴明……”+ a+ C4 `1 q- m+ S) E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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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M  E: \8 u0 _' d8 K) c5 G7 Z8 K
% a$ J- e! _1 A- {0 l& x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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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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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C1 g- S4 S+ u2 L" F8 t; x+ Y

“你不清楚？為什么？”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看我？”
' T' z6 L7 o% q! y8 ^3 M) f7 R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2 _  U+ P1 y' v  x) l! i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 G, `: c3 d! L: R) w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是式神嗎？”$ g5 W/ m- F5 h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3 R4 C5 S! d4 q1 V- C! s3 C; L2 f

“具體說呢？”" y7 i6 n: A$ d" w# F
* y1 s0 _: {7 Z7 w( F3 a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6 u1 u8 H: d9 f' \  e7 C. J: I
$ I( D5 p) v1 {$ S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l. q. x7 b( V4 x' N/ H: W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 r9 D8 n& M* _7 p- w' D) Y2 D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你來啦。”" ~$ Q: S$ I! l. S

晴明抬起臉。8 z5 N! J3 }* t# u3 o8 s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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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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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蘆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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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備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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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J" T. {, j" a

“喲，備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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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N& o; S: N7 J  m) L# _4 l& b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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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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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閒極無聊嘛。”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l3 P& Z; `0 P1 P3 P/ g) X
. X, `* X4 @1 [% z! Q* T7 k# A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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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b. E  x* W' C* i. a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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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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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博雅問。; F; q( u, b" i% D# ?- G- b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z3 Y' }/ [1 ]$ E" P' i6 B' r

“笛子？”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6 P  n1 ~  y,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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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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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道滿笑了。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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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道滿對露子說。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v; u. k8 }  _2 f- e# Y1 `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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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2 `; n+ E: M% b: m, l% N, F5 f: N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D) O0 E# v; d8 s# }3 S. J2 H: U

“好！”

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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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說著，莞爾一笑。% [. T6 h. {4 ]0 R, u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太好了……”; H0 v2 s- }7 a0 z3 u' Y7 r: Z
0 ~' e% d9 y) Z, b4 z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E  q/ |) B8 z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U. a. i% j# G$ g7 d9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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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4 g! |9 l$ H5 `  Z" f) w7 g3 c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F7 ^1 N9 u$ a6 n9 v. F
6 @9 l  Q6 Y/ Z1 U% O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孵化已經開始了。% V, K  v  e  ]- u/ u$ Y
8 r6 |9 J- A5 E+ p3 W) u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2 v! r+ [6 h3 b2 O
+ ?( H2 f- G& u+ Q" y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5 K; O& b1 |! L, \2 \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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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頭——臉。6 [; d/ u" q+ i. z- M9 n
. t& n  ?6 e; w
有著蝶眼的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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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9 z" j7 Y, z, _) P. Q1 N$ h8 r
3 @/ p" ^: K  M. _6 c! ]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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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8 a) _7 {7 H. b1 M9 ~
' K; I- U0 N$ y6 D) F/ J
“ ……”
+ w1 {7 m" d9 I. H
道滿發出驚嘆聲。

“真是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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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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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Y! v* R7 i& v: d# i,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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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R# p2 g+ X5 h7 U  L0 L3 L

“真漂亮……”* c" A6 b# t7 r6 ]+ g! d
% J3 d6 c' V6 F- Y3 f+ D
露子說話了。0 ~8 b, z7 [6 k( F! z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道滿嘟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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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

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R4 X) g7 K; c9 p* m

“給我？”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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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R; e. ?, N: y" b$ W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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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E. Q: f3 H/ [  C! [1 E0 A/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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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6 d8 {) h7 ?3 l. }9 P
一
6 u) V5 J5 C/ D; m2 F9 F) r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1 s2 q. Y" s2 Z; Z9 y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此刻是夜晚。2 w0 b, L" _6 U7 Z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m  Y6 _: F4 i+ D( p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7 a8 R. c. D6 j+ o7 Q4 t
0 m  I. `1 i. ?! b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沒有風。  v; Y9 H$ {7 Q8 S
- m! A1 a; r* J4 F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l# Y5 E# ?. L* c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m, G( a8 m4 E( c; g7 `
, |/ y: D4 a; b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0 M2 ?) i9 j/ A
% e( n0 x3 o5 X: N4 A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 k+ M6 ?( [; y: q  P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d3 i! Z: Y( s# G( L. Y7 A  y9 b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T8 V, A/ M% V6 d  m5 N' Y9 x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c2 L4 U# s6 W* e8 l7 k2 j7 U; t
" k1 J$ w. I, h& K+ \* _* i# a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g/ a, w% f6 `- E# M& {3 X" T3 Q9 p

琤琤. 翩翩飛舞。& |4 T7 B! n4 ?: j8 j/ J8 M
) ~( }; j& {+ d' D
琤琤. 翩翩飛舞。# k$ c0 S0 e1 n2 R% o) a0 n; P

琤琤. 翩翩飛舞。+ O( W+ Y% B+ F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8 ^) [4 K2 ^- S: a( K8 D: q( v+ K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 b$ [( }1 U1 D/ @  [: o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6 O! h7 W& l; O) J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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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琵琶聲停止了。7 g* ]- \- l9 O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4 }6 b8 K# V" Q1 T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 s$ N/ z4 ~; f0 Z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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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4 ]& w. _8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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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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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幻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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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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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來了說話聲。' G$ j! K/ u3 u
2 N7 s; l0 G3 b
“昨天也來過吧。”

那聲音說道。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Q0 O' m- F1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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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那聲音又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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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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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伊成大人嗎？”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噢？”/ j) \& d& s, u) U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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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先告辭啦。”; B, }& X# P+ N$ O! Z

“告辭？”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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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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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不由應聲道。, l7 T) a" y5 h' A)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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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c9 L+ V4 f0 {*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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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1 w9 _# n9 q! k& h$ J- @: Z& D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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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s' J/ ?+ k!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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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f! U) R' ^2 {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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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H6 X0 F% G7 m/ T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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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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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j4 ^- d- I* c! A" P- D;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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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t7 I' S; p( X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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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怎么啦？”6 j- Q! R. f1 S. N. Y! b*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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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那個……”+ g9 W- E0 u+ e

博雅支支吾吾。' k- C5 }, E, x0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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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什么？”. d5 e2 r+ Y0 a" v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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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d  {: ~7 r& r" q5 |

“人的生命嗎？”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n9 f# N  Z3 Y+ b!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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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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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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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 y* B4 z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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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7 a4 X% o$ l0 ]2 k5 \7 L3 Q%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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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1 Y3 r; |(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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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1 ], }% |$ E) F"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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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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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雙頰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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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 Q- m+ f* N, ]9 N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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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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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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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6 h( p: Z5 q- l- h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F2 b: V2 y5 W8 y! V2 A

“看吧，你就是那樣。”; _5 b9 u; K' W,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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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事？”; m, {/ [, p0 I9 ]7 m8 O

“你剛才笑了。”

“笑就等於逃避？”3 d" M# o- N0 K- ~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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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X/ l# n  ^6 }# D6 M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0 _7 Y3 r/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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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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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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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算坦白了。”

“嗯，坦白了。”0 p* N$ A  N% g# s5 i$ ?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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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佩服你。”1 j5 i- I+ w3 ]% W- h8 S, r3 T& p- C
  \: p+ ^1 m# u
“為什么佩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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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V% f$ l2 E. ~1 A+ {# _
* C1 ~$ P" S8 ]7 s% F$ X+ U
“我？驅使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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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1 ~2 `6 n- F; ~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q. F9 B0 p! f6 k" |: q' Q0 ?8 N
$ O# z% j* h: V* c% i( B# ?
“就是這樣。”* t  q5 |0 I9 I# o

“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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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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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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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 a( Y, Q% R1 Z% h, Y$ R

“沒那回事。”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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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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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P8 n# _2 T# x1 ]! S; x0 [; h) o

“嗯，有事……”5 `9 W- D) B0 x& ]5 M

博雅點頭承認。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是什么事？”3 {7 y3 I" Y5 d" p5 o; `: v$ Y; ^2 \
; x- g0 m8 }8 I. i9 u5 w, n; f9 f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O. A5 O1 T/ Z! V2 A9 [+ Y
# c/ L$ o5 I; J* e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2 ^& g0 ?6 c" J8 t1 C1 V8 q% T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r3 z% Z3 t! b& k
0 ?- L  ?) v' a1 J& c( @0 `
“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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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 I* W0 x. q1 W
“怎么個怪法？”: x8 Q" U. r9 ?& |(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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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 \; @9 k( B9 Y  r, `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 H) N7 b" T+ U5 ~! z
! K( x+ t1 d, t% J(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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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2 v5 _) L+ K$ n% X
: x5 c2 Y9 p# X* c( ~9 Y2 L
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I# n: u; a0 D' K& @( H: n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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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P) {$ ]  P% y

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9 z6 h. b6 j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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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7 w5 s! ~% l- n' @2 z) P1 C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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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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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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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據說他這樣說過。

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S0 k0 C# W. u  h8 o, m& d1 D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y. ?* G7 C# g
# n+ C* G. n5 k5 c! `2 x5 W  U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j) k" e1 k; v
2 D( ~% a2 g- f: b( l3 r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0 b+ D$ S$ f% T" Y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 b' U, P( i" P$ {

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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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3 D. x8 K0 n1 S' `4 T6 [5 s$ Z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4 Y; @2 D+ S! l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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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C: [' o( V: A& v
* y! z3 G  G, F6 w( R, w: d5 G, l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6 O4 u) |0 N8 u0 K, w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8 I. C$ t# T5 E6 l5 }
% B9 M; }$ o8 j% t% b$ ?" ~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J2 d, l0 q1 @1 t1 G+ {3 x

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2 x% b" F0 a+ ^+ n* D: K) L9 a5 s* N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T% s7 V8 H0 h: q; Q: T
. ?6 H. E: E* \: n
話說得沒頭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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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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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E& W( V) ?' m# ?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x$ l, u& L% D1 L0 X4 `3 o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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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挺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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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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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山裏出來？”- h/ p- X6 ~( Y

“給‘山’字？”' k, q  P2 R$ J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9 u1 Q& x2 L" A8 x$ p/ U3 U- ~
+ \3 k/ c) P  V' i5 M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d* f/ r+ d: U- M- y7 c2 p# a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2 B* _8 I3 d! H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p# H; b8 p! o7 \1 U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q/ A* q5 p+ ]7 J& \5 ~/ t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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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大人……”* b$ ^4 ^+ j6 w/ K7 F5 L2 f
1 T; G- l" \! A- V2 z; Q& Z5 ~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4 e) }7 B" ]! g  n9 W( I* x: a3 _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F- {% ~( U% h- @9 V/ j8 E
+ b& D, p' `3 o/ u5 t) k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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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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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1 l% i& g) M- S7 K# k

“你說想離開‘山’？”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F8 b$ ?$ E$ c% _7 l( z
% ^7 s3 n7 U, j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Z9 t4 P$ _& M) u6 n+ i' J8 ?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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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3 p* L1 x! I# Q! o+ @. R8 r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5 C5 o3 R8 l- U% z5 f! R1 @* z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v4 }1 k& n+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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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8 {- t" w1 H% D
- D) Z! c, Y) o  s5 s  M
…“博雅說。  K! e8 r2 f/ R  \* A

“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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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H9 z5 i- s- a1 C) O3 o4 U

“呼喚名字？”博雅問。
+ V' t6 S/ d' G
“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 F: E7 s. q" h5 S" m2 u

“是咒嗎？”

“是咒。”, Q) Z" r% V' i+ @) P
4 G1 U4 h# X5 _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P# u  s8 y" ]  s: V

“不。”  \: G5 O( z$ K$ E4 h3 A+ d3 i
8 P6 G: u% o% N% x7 }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 J( t+ b1 v3 p+ U
“方便嗎？”  J' U4 G$ {& T/ b! N" I$ o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嗯。”

“走吧？”

“好。”2 J0 K( `+ N( h0 l# D) A; \; q

“走！”5 d& A% V, W( f+ r! V$ w6 k
# W. i. H. A/ k; T; ~& x- v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3 A) e# E$ R% j
四

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1 w: @6 m7 ]# K3 c! m7 r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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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9 f  F& U$ T, W6 ^
4 B- r: m9 Y8 ?: ~  y5 j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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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9 l0 q: m0 i8 S7 g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你說‘山’字好？”6 N" y  ?/ X9 o
* A/ }0 d9 X+ D# L9 s" ~) f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O, b8 T  k, x" @3 x/ `; v
4 T- p4 ]) f& \5 h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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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 M/ [8 S) b, P) f: s3 X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i" q$ Z) }/ a( N& `
( K6 K6 [2 @8 _0 M! \9 `2 v) ^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6 m; t1 ~% w! s' _0 w8 c) e, s
9 g$ K: o3 R8 d3 r4 G$ m9 [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z8 `3 B) W+ l8 h

“嗯。”* f- o0 \) V! s, E0 Q' ~
8 M( S/ f% a, N8 Z( @- v
“看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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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8 n: `) y' [/ m) b) a

“想看嗎？”9 n" W3 @4 o8 e" [  ?9 e" v

“我也能夠看見嗎？”. B% V# r- b: O5 l
8 Y, s- d2 d& u9 B. c
“也行吧。”7 ?6 E' H) X% k+ u8 H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8 O9 t$ z! Y2 P' h7 b) E* D
2 k- h0 n/ L( w- A- v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5 Y9 C# {/ ]8 U, w+ ^6 r8 f

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8 \2 `1 D+ O9 B. n" d& }) a/ L
. E6 P& K7 v. S# ]
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0 R5 F- S! T* _7 T* z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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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啊……”

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5 H+ ]( s$ L- a) N) t8 r/ g' E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1 y' Y3 I) [$ {& P1 @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y6 G: @) s$ I
5 Z6 {. U( z8 q- Z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2 i' }9 P% G! q  \/ [

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P& d) L7 ]6 i: S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H0 q; c" s9 B2 C4 z0 {+ o3 w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3 k4 T  ]- X9 y6 j7 q  \

是一個漢字。2 z# \( }; C' L;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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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吧。”
4 f- I1 x9 l. I& L" ]
博雅自語道。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4 _. O+ m) ?/ J+ H& c, X

字。5 i! B4 }$ v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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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1 R5 Y+ p$ ~0 h" K/ w. j! |
“真的？”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1 F7 r$ ]) r$ q5 j) I

“不會出事嗎？”
2 U" Z" e* y5 ~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那，我們要做什么呢？”8 O! \0 r+ R) q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i. g2 }5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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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人？”* ?% T: f6 w' k3 ?9 U7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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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你也見過他的。”2 i6 a9 j8 c2 O# z7 {2 h$ m

“什么？！”5 q8 ]4 B& c8 ~6 B

“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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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m0 p- X+ L; p( E3 ]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5 R+ z7 `5 }4 h3 ]: K" e

這是在保憲家裏。  Z  W' [" v9 ^& t7 W1 i5 N
1 ?' N7 A8 {- S$ L; m7 h7 v% e, R
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4 |: W2 q  D3 L$ R6 P, k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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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4 E* o1 L) `& F1 I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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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三人剛剛寒暄完畢。5 g5 i" e* e7 a& G. S-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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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e9 R2 H5 ~3 h3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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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1 ~6 @: x, L)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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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I- `) I- U& K4 K1 X!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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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3 V; o) F' q+ o0 N9 o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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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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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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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N) q6 c7 ^  F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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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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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

“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m$ N: G$ u/ \( w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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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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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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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1 R0 b/ E# a, k4 B6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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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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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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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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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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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y' i6 _$ C  J$ z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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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a9 ^/ \2 k3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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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m; ]9 N! Y2 E+ {' i7 |/ U

“的確是我做的。”

“是什么時候呢？”, $ ^7 W9 G- ~4 A+ |1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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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2 c3 M1 l& A# M5 z# m: c7 X# p

“好。”7 H' h9 w& o& L8 \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6 L8 {/ A) [7 y" I1 \/ a! [3 |) {# z

“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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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1 K" B6 ~9 b  x1 i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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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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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是誰？”

發問的是博雅。, I  r: U3 m- h3 C* f0 a: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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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K! S$ w$ S( A9 x4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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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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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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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7 ^- e- M( ]2 m4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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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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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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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晴明點頭。& H! X+ W4 v1 w, h2 }

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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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聽保憲的敘述。4 z$ v3 A7 b+ P1 [2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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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k4 n$ x! X" b. o) {) f+ K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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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射出了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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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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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N: |( \, A# S! G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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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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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2 @! H, R" z* V8 o* w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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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7 Q, V; ?9 J0 @8 _6 m  m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H3 `3 [0 C8 {- V3 y
2 x$ @8 s/ ~( i/ ^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他怎么說？”# X3 I) Q  S3 O! X% F" o

“他沒有回答。”

“哦。沒有回答？”+ C. G2 U  V8 k5 w8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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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6 `% n) l& e7 n9 p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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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4 I+ V' H5 _+ p6 F' R* O3 p! w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K1 }; i( O0 i6 s# \4 x

“於是，你就封山了？”8 ]7 a* O7 d0 v' k( q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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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就明白了。”$ p: W* W( f! ~.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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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5 U. E/ U9 i; Q

“請問。保憲大人……”6 `1 `1 }0 b/ p: d& n' X

“噢，什么事？”5 N1 t! M$ L; N4 L8 \+ h! P
2 n3 z; {/ m' `2 M) T# \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H. ~5 I2 T3 F  _+ [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7 B2 @& D+ h! v8 O1 K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什么事？”: |3 d# ?) j. P; [  E( N
6 K& I$ ]- d/ @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隨時歡迎。”
* V1 S! g4 F5 g5 b# c4 R" w( \0 F( e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保憲滿臉微笑。
" f  B1 R7 f( v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六
2 A3 Q5 ~- k7 T* }3 ~7 _/ U0 N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3 H* x6 w% }& R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8 ?2 i) W7 \- y) I+ ^8 P" v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g: G+ r) K6 G# D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月亮升起來了。2 o/ U! k, E1 f6 }: [/ p
2 K8 m- \2 b+ D% s* t+ X) }0 n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l( V6 }; C7 G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1 R7 v+ l% s* T8 A, p2 D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8 e  e5 ?, q* ]3 S% r# [( S
1 l: |) O( `2 s$ S7 e1 ~# l4 {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1 r: H+ d' ^; N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5 {* p. ~  u8 o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 i( _7 y+ p( A/ _" |; c
“為什么？”晴明問。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4 f) v& a3 S# c2 L7 b

“封山的咒？”/ U1 `7 ^/ n1 Q0 r0 }/ X6 \

“對。”# j+ P' l1 ?5 U4 t' ^2 f/ t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3 C7 j2 A0 u! m8 e3 V% b2 ?: i

“就是它。”" o' Z3 `/ u# b/ L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0 N# A% X: R3 N8 s# f* @
7 T5 z& Z1 ~0 M$ x! Q3 x' ^% w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 g0 @7 `. O7 o; D! L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2 n$ p6 p7 E$ H( R8 X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 x3 P( J% g5 b0 E% a
, c, I' x+ Y) y% X6 e+ Q1 a/ x3 V8 d
“於是海尊法師就……”* |3 S8 C: F+ a1 B
. w9 m% {: o" O8 p% U. l) \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d. N. c+ K. J; U7 Q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b7 h0 w0 U+ w% G/ P" d  i
" A" u$ a# r* P4 n: a9 s( Q
“是啊……”$ B% N) M& N5 U; }+ f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 R: ^" p0 h1 _3 [. X4 T8 a0 e
“噢，大體上知道吧。”2 R* c/ S- c; G* C) s% @
2 a  G9 r5 K) c1 l6 h7 V. ]3 K" p
“那你就告訴我嘛。”, q4 N; t) R7 w+ a+ n7 j1 q9 N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t- y* c' a7 p& m& ?
4 a* I+ ~5 z* t- T0 B$ ]( {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 K! }7 q+ r7 O/ q; U
“什么！”# X  i/ ?! u9 x2 P8 M7 C( C/ U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 v6 N3 y: x1 M/ s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喂，喂，晴明……”
1 z3 K$ J3 j# l% i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H  D: y+ D/ g- F% e$ s

“蜜夜，準備好了嗎？”
' @! M8 d) L3 C: J
“是！”+ R# F8 x) i4 Q2 b$ ^0 _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 b3 k9 D4 O$ q! f/ b4 `6 m
晴明接過毛筆。* \5 O; S# e, ]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p$ {0 A7 U* [# n7 {

“就是做這個。”
0 g- c8 C2 p- e, _9 J9 b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1 }6 X3 Y) }  G; }! L- p
“山”字變成了“出”字。3 N4 Q" {- n4 M$ ]
% c' N3 A3 r7 Z0 e$ P' h
“這樣就行了。”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8 v/ p# E; B4 K; J' @
“晴、晴明……”3 g; h7 m% N  c" v
" s0 X& x# q- C" i" S8 j, M/ M& |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7 n" `% B8 H/ ~5 f. p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 q0 w; u) {- r# k5 ^' `! K8 K6 l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櫻花嗎……”; e; y1 g0 i1 ^( ]- G  V! s( [% x
; [. C6 p1 \4 _0 k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d% ?4 v8 h4 K6 `) B
8 z( i) w+ \- M. B' a% K3 M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2 r/ B. m4 ~# @* c3 ?# M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是海尊大人吧？”

“是。”5 I- J4 h& a, {5 O* c- Y

海尊點頭。  h# @) O2 j3 |/ H, p4 a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r! Y( r- ]+ Q* x
; _: E( q; w( W  Z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6 h: J- \. ~/ L: @& s
“對。”4 K2 \1 G4 t8 z6 f, T4 {7 G3 W/ g
$ q# R& r5 Z$ b6 C# ^; f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L/ c# f# M- O3 u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3 U3 }; }% \/ i' {3 x: m2 g
( J4 g1 u, U/ e8 n- y+ M2 t$ f0 u3 H/ a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7 b% k% ^. h- [  N1 y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5 R. b3 t+ V. v; H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9 A" m  k, T: f/ z; P  \& J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E% P; D4 [! `2 E) [* O/ m

字。

“原來是這樣。”8 _5 F  t( D" B9 F' j' t+ ^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d! \8 h1 F* I  o) f
" l3 @! K& y) I/ O  R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q0 P  m% ?7 ]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F* K* k0 B$ ^) T8 j" x

“原來是那件事啊。”" `# |/ M8 J5 H; C1 h; Z
" r! x9 H, r; f0 ~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4 a+ B' }$ A& K

“我想要錢。”
0 u2 L+ V* }  j6 B
“錢？”* R1 U2 s- Q/ A4 t3 w8 Y: N/ H
% l* |' x0 c3 X' k* z* G# {8 I% e
“錢，和欲……”" p% `% t" S3 P/ q9 L7 C7 n$ \2 h

“欲？”8 ]) P. c% `/ J6 ]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H, U+ a: Z9 `1 S" ^
2 R) m3 b0 f9 n3 Y8 I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是的。”/ F; F; i' q6 C3 R1 M
% N5 a0 Z. k, h4 p3 _5 i8 L2 s
海尊點頭。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w# Q( j7 J( p8 Q  c. W. D2 M" F

…“+ f3 q/ B, \, b
6 i+ c' t- J( d+ n4 s0 F5 Q* s; V- `8 F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2 `  F1 B# x6 J9 q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多美的櫻花啊……”
. n8 p8 ]! I& N$ C9 V8 I
海尊喃喃著。0 y, h; E3 g0 u2 x* X8 L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9 k+ _- z- Q6 I7 P$ ~( w7 ]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7 B, j. D9 m" {2 c8 ^' V. Q) I
" h, ?3 Y, A5 A4 Y: Q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B! P4 D" b+ {$ z
8 x$ E( }6 b6 f9 {7 R1 U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4 x8 j  N0 v- w/ W' k5 ?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4 C6 }+ |9 q# m& h
  o# |; y; k! }+ e) j( t5 r& n
“他終於走了……”8 P9 W, ?5 D* ~. T0 A

博雅喃喃低語。
* i$ M/ |# f& S# ?& z+ W/ Q# x2 B
“嗯。”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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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n( |  Q' S+ [( b  U

& I2 u1 i$ t& t  g# {* d3 F

一

兩人在淺斟慢酌。
, ]+ M2 H0 m* `# i# [; ?( Q( g7 ]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2 w5 y( k& q+ W# [+ V* s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7 c8 h9 F  I9 t" L1 x0 f1 ~3 ^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4 f4 ?9 T* y+ G6 M4 c' {5 v
! H+ {" f8 f/ j9 S" p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X' M( t/ M' i5 j% Y& z7 Z  ]

梅雨已經結束。4 N7 M* H; w/ |3 l
( f0 Z) `7 p- T* s/ L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 W- S3 I, N$ I  T! `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F. q$ b" }' A  b
6 U4 c: i2 v3 O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7 Q3 n3 X% ~% e  e2 X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 G2 V7 a9 {- \+ u2 Q" b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6 `# L: h. E; H# K! ^! p+ O2 o! q% t# X

“真是不可思議。”
5 b- k2 Z% J* N: W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 R9 ~" d1 U  O: P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p! e/ o) _+ u+ F+ J; ?
2 a( h4 U/ K2 C9 b. {% o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1 t& W3 K7 b! [3 [0 y% V% G& L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0 t4 f% ]3 v$ w: {2 {* ~4 f; {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9 _8 M3 E, g0 h' L0 G/ S

“什么時候？”6 B) O! D, |7 K( y2 v
1 b) o( _* e& S4 I5 A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D6 l: W: t; k; y/ f( e' C
0 @6 {, k7 h! b2 U3 {% f
“對，對。”( @  r4 u% ^. b- @1 D8 a9 q8 C
, ?" E' u: m4 }# E' F3 e
“是有事而來吧？”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y  \% g, x, @
6 P2 H9 j9 E5 [8 W0 f0 b9 o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j- A) C" p9 G6 {- O: {
" X! G* |& o) ?+ @9 I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4 B( i+ H) E& a5 ?3 K5 \
4 j, S( r8 Y, ?3 ?& ^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F7 a" U0 K3 l" s* V* h
$ z3 W" W9 f! E0 s6 f4 D
對吧？“
; L1 i( F8 C/ |8 G. p+ H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1 t* X& I+ u! e7 b% x4 \7 l; H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T5 f3 C4 H8 d  u, N& e
( |  b, w3 L8 r. o  V& E) y
“是啊。”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 a2 j+ G$ B5 U1 ^  q7 ]# q
二
) f1 f$ Z  H% a2 K' N* u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a2 u* n6 h. w$ \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4 D1 \8 }# z8 [: J) q

“喲。這可怎么辦呀……”
5 u0 {2 `# n* }$ R$ I, K/ g
是這樣一個聲音。# o  J5 N( v2 @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1 _3 G# Q& r' R
( j. S  X3 z( D- s0 K9 [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9 t. z3 {2 B6 a+ B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2 n0 k& S. w/ Y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5 _! Z' V# J; i, H/ b2 x) N
. v, `6 y) ?! n1 U8 z9 j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3 u, N4 C! m: o6 R. t
0 A) l& x) s' B6 w5 i; G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 M( ^% A& B2 X" n7 B& H
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q& O, Y; r9 X8 |9 @" K

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
- ?: r# P- c2 l7 ^- i( q. p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7 k. A" R6 H0 C& n. g4 I' i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2 v& b9 q, [9 g
7 ]' d* ?; M! i! G: q- {
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 T% `9 B0 b; i. K
“就是它吧。”成親說。0 n- ^6 ~% m# x) R& K" P) l: \/ H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4 H) e# ~- Q4 Z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1 @* |& x; C2 [  ]8 G' o- N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0 y# F7 S# t3 h4 a, X2 q/ T8 i; `
" Y! G3 l2 y7 ?! ?, ^5 y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 d5 |: [5 \! K$ g) s: E5 ^" y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T* V# }; Y' q5 Q' g
( _5 J; s; h/ {( ^* O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p: {3 ?9 ?8 C) f" `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 @; m7 F/ s: J, i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5 S! C' [8 k2 i0 p6 ^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0 S3 L2 @- n! u1 R6 V- N
' n' M+ k4 e! l
“哇！”

見者無不驚呼。
) S, P6 m; k. c5 Y% p( ?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9 L3 `. O) s6 f1 V
3 f& \* g8 ?' P" O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 j1 u# X# \, q5 e) a, E6 ~$ c/ H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5 M3 ?3 w6 x" T0 n5 O3 f

“遍尋不獲啊……”" B1 G5 J2 }1 a
, |. |( e" ?4 _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 n3 M* B6 z2 r) |9 }6 I
“唉……”

“實在沒有辦法。”5 [) d! l- M& V7 ]3 _
1 h6 d2 M, o* k4 `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 Z+ N! Y0 r1 `5 r
; W% h, A! b* w  E1 t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 s9 O0 U* G5 F, v& L8 i$ O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  d* R6 u" E3 Z( i! Q# [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7 z+ g  {$ K0 \. _, n; ]& z
1 A' p1 N: n; \! o4 \& y
“咦！”- B& F/ u3 L* c
, ^. H: o' Z7 ~4 [0 W; \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z2 ?1 @& i; i7 S' j
! ^  k6 m% u# e& C% f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 s+ Q) x* w) ?

“是誰？！”' h2 {- \- l& d: t% V

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4 B0 C& O3 ]5 i1 H

“別讓它逃啦！”
& _* M& K& v. E9 P- C6 S6 {
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0 p* ?" M- `) |9 s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1 {) Q  m; k) Z0 C2 d
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 W) h! A% Z% l- |+ B5 @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5 G; R! h3 \! l* \: |. X1 z

一塊、兩塊、三塊……" S# Z- Q8 i( ^5 o6 o+ s# c/ r
+ l- J4 l! p9 |/ `* R1 G8 j( ^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v' b9 A' D5 s& H0 N
6 ^0 r5 q0 E' i7 k2 n- C
“敢來這一手！”

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0 l7 k) u! A- X# \' J5 r+ b
“不要著急。”5 w. M4 Y0 U3 ~7 p# C) ~6 L

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6 U# C. K) u3 h: ]1 G- @2 F
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w& F9 o3 q& T) C2 s9 I

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5 ~9 f. t5 j: F, R
, L3 R4 R9 o3 `' _# O7 F$ X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d: L" R3 ?) d# C. \$ l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 ?" ~4 L% s  g3 c

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2 d' Y+ V" N/ d8 m" Y
' G' q4 z& \; ?8 U# O
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5 x; x+ {8 v* |6 q$ i% X

“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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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情況不妙。
# |4 J! @: I; ^3 N
“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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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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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倒是有好藥。”3 d7 ]/ {& T3 d/ Y' n! l
9 n; x' a/ U6 q' C5 f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7 Z" p: [  u  T! V2 I
- [) n) q; ?$ {
“讓她服藥了嗎？”$ K( p5 s: Y6 X3 S1 z

“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1 b+ L  q% T6 d1 B
“沒有好轉？”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c  p# t1 Q1 b) {: h

“別的什么病？”/ L  @% r! B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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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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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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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1 _) ^4 X3 p' ~" s1 J7 x" Q$ |) b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跳？”. u' P* t  ]$ [" O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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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f: ?! K) S) ?. q+ N4 c!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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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1 i3 _& Z3 u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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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8 f) Y$ c0 T, g, G9 B9 J5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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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會……”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7 X# S4 h; V4 z8 V, v5 n1 i

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7 e1 _& b& s: F1 b"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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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l) x9 J8 x1 O. D* e& X: b
5 C2 y: g! h, p! ~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Q% X2 J) q7 t" L

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5 u0 q. @" m$ _2 T" A& t4 r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P: Y1 L9 A9 _

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7 i) |  I9 a0 x$ z: g& y+ C

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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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t, `9 J8 W# ^% k1 F6 z9 |" V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B' E9 ^- L0 t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7 G% N; ^# J: O7 h3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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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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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叫一聲。

“怎么啦？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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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匆匆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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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 D  \$ H+ s$ O  {" \( X4 c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5 `, o4 Y" r) J% s3 k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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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U+ J. V& |( t. W0 g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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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9 j9 a; t& W0 v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9 u5 ^) P# O+ ?7 X9 R' s0 m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C) i& p0 c* p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 A+ Q1 m) @! y2 E% X

“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5 |/ T3 t! ~( z
% [6 J( ^+ i) I+ R
“做什么事？”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 {) M0 |, v9 F. ?) C

“明白了。”; z: r' w0 j: Y
8 F: o. F8 H) V9 \3 n
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3 X( j4 J& v: W/ A

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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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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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哦。”' Q9 Z5 V* w7 ?& T- o" \

“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t* e0 o# S) I( l" f; s

“說話聲？”2 F' {& A: t- U. p7 H% s' k9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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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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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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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Q& Y4 `- e2 |, d9 f& H*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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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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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A; u" I" g- P5 b, m

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x% X* M( U  K6 R; w

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w  E3 @7 \; V/ W9 p& O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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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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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2 _; L2 Y' s; L

“好癢。”; r$ _/ P1 I! o" C6 f  F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0 g) @: o& P. E/ r% K: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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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M/ B+ b4 e8 s% `

“好癢好癢。”

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E1 M) L2 U. R/ m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9 Y, F8 z/ I- q) j  b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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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賴子瘋狂地抓撓。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 ^; E& k! [3 y  Y# ~)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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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S$ p# |% \# k3 G* U1 A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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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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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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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 i& B! r0 ]+ R

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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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5 J/ p; [" ~: p/ ^, R4 O
+ b! x! d9 X, {9 }& T% i& `1 M
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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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4 b8 ~" m" U2 U: a3 u%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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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7 j. O0 c' g: n( u4 h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t; o7 t7 c6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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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X3 a/ D6 e& p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0 x/ L1 q2 R: ]4 A. ~# I/ V$ X2 j" E

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3 b% k5 K!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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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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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喚道。

“友則大人……”

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那聲音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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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C% M' [1 h& [& f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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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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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a6 b  g0 c2 Y/ v0 k&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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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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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w& S- w( J, u3 e0 ^. u

那聲音就此消失了。6 N- L* c2 z2 K) d! g- v

“喂！”# l5 z! p" ?2 x. N! t. m/ q! n* o

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8 `0 j6 F1 I8 v+ H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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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3 ]7 l3 P1 ?. B: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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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C: G" h2 C. o%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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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 f3 h5 x/ W9 j

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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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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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全部脫掉嗎？……”1 m, P5 ^* |$ D* ^" ?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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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5 P9 c1 s!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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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_8 J7 d& @3 i!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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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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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6 ?6 N7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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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

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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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0 u3 {  k6 G% U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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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l" m* ^! k" o+ [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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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2 c& S* W4 I0 d: o9 D' K
6 b+ Z, c- \  M  @; b9 h1 y' Y* O
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U' [* X* R- ]. u

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g( b$ J, y# J' D3 Q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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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I: Y0 y6 G9 z&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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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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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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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R! q+ Q' t6 f3 E5 V% T+ K# \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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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i) m7 Z( K$ k4 z; ~

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N5 q& |1 X! A

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 p3 x" U6 [* W( H$ n9 w. x! f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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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1 G* {" Z  }5 o8 q- y
, {3 B1 `. I0 }& I( S& l
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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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是什么？……”6 `% a. s3 j4 h. z

友則顫聲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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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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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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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U+ E! ]# P1 T! e  e8 \6 a9 `1 ~  z
  F% z6 H7 V3 b6 g( I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D6 n9 J4 l$ h- _8 L& u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3 X+ ?, d2 O5 i7 b; d

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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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4 g5 d1 W( T, R9 r. B

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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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8 x+ n* e4 p- a# ~7 G

“咕嘟、咕嘟——”. }% S7 r. P; y" Y: u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4 m7 ]/ j/ r1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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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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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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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n% ~+ s;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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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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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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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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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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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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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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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0 i. f' ?* k! V. `% S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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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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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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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5 y% H&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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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J  j+ _% q+ O' P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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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9 A9 g/ W8 L% `4 e
4 f. T; c4 ~: I% B
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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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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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甲蟲似的蟲子。/ s( h( [7 h% d" v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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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4 w! N, u  D4 X

有蒼蠅似的蟲子。4 _+ m4 a! ]3 K;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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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

有蟬似的蟲子。7 \4 A6 m: X+ P" o/ H9 E: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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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3 @6 ^- O4 g% o(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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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8 N  P% j* Z( v% K' |. v# Y. n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p- \5 D9 |6 r3 H  B! n0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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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V9 b7 N# R& D0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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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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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1 J" K$ l1 M- n%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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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X, d/ M2 D7 \6 l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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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道。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w/ }, D" \9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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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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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0 f1 C* C2 m, q; c- z, {2 `; l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B1 @4 Y) },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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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 P' c1 N, ]" Y5 u

“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9 d: N3 n" z* V. `2 @

“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5 N  Y/ Z!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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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七

牛車等候在門外。: d4 V  u4 \9 v0 \' Z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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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0 F- D2 g0 J8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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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3 X3 I0 F' ^3 @- }! d1 \2 p6 i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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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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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2 S$ Q/ Z5 q!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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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U+ ^1 \3 o. Z, D6 R1 N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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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r* m5 i7 z0 ~/ `* G% r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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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 W3 q1 U; T6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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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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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9 U6 r: ?; m! _7 W

“好，稍後見。”2 d" X7 m7 `5 k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2 {8 s, v8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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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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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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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7 @1 }: j/ ]*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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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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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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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0 j* \; s. ^& o$ k; ?8 ]! C, n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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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應該說是仙丹。”) {$ F/ M! ]9 y# [: z8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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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

“就是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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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r. r# b& S$ j& x) I# w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b4 w6 B8 P$ b! ?5 H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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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4 l" N) l' e! v/ [* i) Q5 B

“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W( q: d/ [% @* k+ k

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7 b# j, b;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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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 ^& f4 M* ^0 \8 h0 k2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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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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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4 L+ X) B% ^: ?: Q7 o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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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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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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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V, F% q" @7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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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Z% H( h5 J& t' u

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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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_4 t+ Z' \- y. D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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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2 I* S! b  x, e! P7 m$ l* K

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N* z# m(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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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K, g$ k( s' d6 v' |( Z8 }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6 r  z6 d" A4 Z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T# X* T+ ~$ c; l5 q

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8 G# B& s! r/ u$ O/ p6 C/ z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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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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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D  c5 }: ], x. Q1 @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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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了點頭。/ j: ^3 T1 E* h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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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是怎么制作的？”& u. B) ^  H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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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2 N& n/ s3 K) e4 \: \% @

“五芝？”  j9 J- Q& F" b& p

“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1 I6 Z& ~4 k' f( p

“其他呢？”

“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需要多少只？”/ C( [" Z5 B% Q' y* c) D' L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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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L. X- ], y!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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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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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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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長時間？”: Q  s: }; S  c( g0 U- a

“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f0 n4 z0 h' {3 S0 z' A. g0 V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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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X' H! q& k"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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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M* S2 |) e* \- T: Y) k: ]' `

“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q9 Y* E' r% H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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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我也想像不到。”9 G- W' U/ |0 y- k" h6 Q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7 O, d, t9 J. Y/ {$ B( z8 C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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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V; q! r% m/ p- X5 F# I

“還不行？”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t) ^5 n! C% z3 S7 x6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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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L: _( s- d5 U5 ~0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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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B" i# o4 t$ j% B( O; Y6 N+ \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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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之精華？”

“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E- B. M- r0 b+ W( M- z0 I

“噢。”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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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情況？”( _4 C. v+ Z5 n  j) y.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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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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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0 w0 Y: B5 j-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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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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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r, ~0 w% N, U) _4 {4 Y, g4 l

“撿的？”& d  a, I5 B(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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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布袋？”8 N# h9 I' l8 d( r4 x9 M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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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8 [3 N3 E+ n3 G% R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M7 ^1 G  i) ], }  z#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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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b0 l0 H9 O2 p0 k8 d

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t5 ~: w2 k9 C/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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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e4 r' s( `0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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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8 [' E2 W2 D5 A( S!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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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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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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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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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7 |+ g, |; p9 P  H% ^

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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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v; v; ^: o& T3 K;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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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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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o6 @+ U$ }' ~& `) A( L' q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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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F+ _) Z8 h: o0 I

“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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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一個聲音回答。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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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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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F/ m8 p4 I7 W! l7 n0 E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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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關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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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6 k: q, s6 N- A$ P+ Z9 h1 x; w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R7 Z8 X; F9 }  F% x! T% P9 e

“沒錯。”* E9 W8 w5 E( Q) F) [)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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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9 L' `4 n6 @/ i3 Z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A/ h6 i# w8 @. d/ N" u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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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2 U& t6 q6 Z0 m! a) n: d5 u

“噢。”

“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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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太好啦……”

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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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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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 l* j* k%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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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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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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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4 f, k6 |6 z* h- s+ I" O.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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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W" ~+ c3 H- o4 Z  M  P( l3 O+ q! _(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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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7 T) _4 B& N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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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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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4 Q/ J* i2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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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e2 B6 E. J9 p+ K# w: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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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1 \5 ^- e+ W0 T" a2 a$ D)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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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s. K8 H' `(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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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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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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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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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應該不會吧。”" d) n  h3 G2 a( d& l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7 l& D+ B( k4 u8 U: Z# C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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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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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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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3 \2 N- L3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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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X" q9 S' Z) W2 B- l+ z4 F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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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

“這是最後一塊……”! F/ Z. b6 e( ]4 O& v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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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W1 R" l% ^& P$ N& W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F. }5 d! L+ b# o3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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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酒……”( C/ B$ c" ?" y$ k& M! [/ G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Y; T0 j2 ], f4 l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9 P% D; C% X0 l& t- U7 O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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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0 O$ |& Q* r2 |% Q# F/ t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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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啦。”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4 R9 N1 D1 w  i%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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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v0 x# j9 @&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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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0 I- b5 ?2 d, y) Z" ^0 q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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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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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1 B# i9 x# D& y  H( T  f, \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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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4 o* U" t& t, a! v; M3 l$ P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C" \1 z0 i# Y5 y4 ?! f9 r) m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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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o. y: y9 b: {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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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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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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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6 ^# X. ]: [8 \6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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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a- C' q* q(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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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8 L- J! ]- \1 R7 K. [

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0 E4 b- {# f0 B) ]/ ]7 Q2 u: o0 J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1 C% h# k( h4 j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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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R/ P: w2 @# _* d(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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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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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4 S$ L, o8 n8 B. M/ a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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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a1 N$ ?; o$ J/ k3 E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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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0 B% C* R: u5 T9 F/ d0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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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H0 I# h6 y& L* Z3 E- d6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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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3 i& ~, R#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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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