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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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b0 k& a5 S; `& p) L' H6 A" Q  T2 Y
. R' k- T2 a  w% y( A
$ P5 C' [! X' F1 Z+ M! f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他是一名陰陽師。% E3 {: _$ n7 M, y% |, z
% G7 V1 r; ^' ]; \3 [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g& C; j4 k1 P8 n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O) U2 M2 s& c- |. _9 t: u3 s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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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3 y+ p4 f' n/ ~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0 V& r6 a# a. P' X8 }8 _9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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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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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y/ z7 Z# P7 [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N6 M, ~9 G) A* P9 O; f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4 {4 J8 p* O& _# N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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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1 Q- H" f' j% `  ]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w+ P1 f7 z6 Y  \9 ]: V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 Z6 I3 {5 M  b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4 y; g2 Q; h; W1 G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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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 I+ u9 Y6 s5 g# |: ]9 c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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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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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忠行問道。  Y! O- ~. T9 b1 X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哪些？”3 |$ h4 }1 Y, K: N7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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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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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  G/ d  G  l  K5 ~7 ^+ O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你看見了什么？”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M; q; G* E5 A+ B4 ?8 ^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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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 ]7 {) E* ^* u  }% C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 Y7 G0 G- \* ~" `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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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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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問父親的。“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那樣的東西？”. I8 e. J6 \; u3 }8 z; t% j( g1 L
. z0 s1 C2 T$ b
“對。”

“我還是不明白。”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w8 Z) F( N4 R# I: W

“不是亡者嗎？”* A8 B8 g9 E9 r& o4 v! S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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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U2 m6 {* p9 f7 W+ _) A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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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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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唔……”, O) {3 s8 ^& ?5 }- M& T# B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是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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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r5 K( |! |0 Q
" T2 o7 {( d7 V, u& p: W
“是的，有時會看見。”7 |  a7 m/ [5 V6 t& g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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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W4 d7 M  b# j" r  q2 X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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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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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j' G' q; ]+ l0 `! J
1 P+ e& X5 `+ ]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1 k  q% w6 ]* Q. h! `; L7 j' W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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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 u2 ~4 f& |( \

“陰陽之道？”  g) b5 R' k8 F& @8 |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n3 T8 J# q5 \/ d

“噢。”
8 A: f  ]. P9 h! f1 `( G8 H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T5 h" a8 n'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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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是嗎。”# J$ [+ j2 {* P" c4 Y
1 B% g! {( Z% C: j* S# }. w& Z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J  Q9 F& p0 {; @* E$ S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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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f: z* x( N! w7 H: Z

二

酒至微醺。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9 D5 ~/ |* r5 i5 l9 f9 [: f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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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o/ I* J$ T9 j' M9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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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5 O: Z5 W0 f3 [  J8 H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o% \% M) Y. u# D, t+ @8 b& U. _/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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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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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1 @- T1 [' L/ P  B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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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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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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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P8 H0 a  r3 x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2 v" I/ g* N% G) p# `9 Y% z

香魚也叫做年魚。+ K/ N+ `( }$ t' h' {( ["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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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v) r% O3 Z9 E9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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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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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W; q2 p; m. h* I

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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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1 ~! V4 [  b+ n# ]1 f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6 _3 G3 P; ^0 ]/ S2 S2 `5 V! F% V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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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博雅放下筷子。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a% T* u7 y$ s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0 }5 u( J" h, s) M, t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Z6 ^' n& B5 ]& ?- f4 ~+ L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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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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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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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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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 `! R" [. |$ w- E/ q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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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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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9 t  c& h: S6 w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C/ I: s0 N+ X; ?* n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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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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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m3 U3 P& l9 M. u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A# Y1 l! A/ R; |$ T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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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4 Y' }+ K2 P2 u6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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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那位客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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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4 R7 e% x% m* ~; A% W) A; U2 {0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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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t, |* B3 v: D( k-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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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0 a# ^2 `% L/ D  Q; I. f: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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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為難？是你為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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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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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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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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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p. b# A/ C/ [( E0 _4 l4 T

“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v/ c$ h" a- G* I  m3 v% l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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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5 y: n* q9 _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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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1 |$ O0 \2 o9 h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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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K# b) Y  A( ~' Q8 O1 P

“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7 U* b+ T2 [5 ~' W; v, k3 c

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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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式神嗎？”0 l2 I0 N+ D5 _0 l0 C. [+ a

博雅見了，問道。$ c. r  w( x$ F/ a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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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G6 A' ]5 t3 k5 T# M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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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4 g9 [8 f$ m% s" B$ t5 L7 m

“帶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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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了。”+ U# ~; p5 @( `; D! O. I

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啊……”/ E" t: B4 z# Y, T; K4 K( y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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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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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6 g9 T( B& W* d9 X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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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G# X" N, ^8 n0 i& L4 F, ^( ]+ n

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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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 ^1 C! D2 Q1 X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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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S- y* O( D; E3 `' K, k8 n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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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9 ^/ e) C# m; Y( y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_) U- @/ Z; a. ?& I% A. X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P  F& k! ]' w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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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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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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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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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2 Z6 p7 P$ z9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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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0 M2 v+ P$ d; }+ |9 ?$ z4 u

博雅脫口而出。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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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z; Q0 L, \* q3 Y3 ]+ s* }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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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D% k4 k9 R"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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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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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w# _: ]' j7 D( o9 V/ h1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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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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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 L0 z, L; e  b2 i' F. G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k4 h* t+ `8 b" b" Z

是一只黑色的小貓。9 ?" L! D- p' l! b5 ]7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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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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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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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4 J2 ^! b4 I! x% J( f' g( i

“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z6 B8 b9 H- I- U; M( U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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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b/ ^) B; z( W# R" ?. {: x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0 I& X" M4 r0 t2 E, v2 f$ }* N3 t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_) \  ]5 s/ `9 l3 m

“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三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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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7 [  F4 Q% l2 S' F' }/ u7 W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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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d3 z3 p/ n+ v; M7 F7 \5 p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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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F1 F( m, v- G4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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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0 a0 ]9 S6 m7 K" [; b- G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保憲顯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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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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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m* ?1 I6 _7 b0 \3 q7 N/ I8 ~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4 k+ v  F" k3 L; `

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噢？”4 y% `' B$ K% Q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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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K& z! J- T1 d7 ?% v

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_4 Z$ x* G7 j4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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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頭顱。”0 M; k$ r4 c. F$ G

“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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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g4 j% k: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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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特的頭顱？”8 l( G% v& {# N$ e; b.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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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z% B6 ^0 {2 ?4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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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e8 _  h% O& X$ y8 t/ |1 x

四, F$ @4 g/ M8 T9 c. e6 ~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v- B1 o, t6 T( L; U.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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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V. E3 J" [- u9 h% d8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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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 U/ r$ W% z% t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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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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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L' o0 m* A/ _3 U' w, ~9 ~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您氣色不佳啊。”

“氣色？”1 X, v0 k# z5 K9 ],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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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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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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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W2 q- v! U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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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0 I, q8 I7 ?- g! C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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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9 V+ \- z6 @7 e; Z$ e' F

“求求您了。”  e7 e+ a1 L1 }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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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M/ e4 A* c( N# y+ \9 ^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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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

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b# Y  m4 S1 Q0 B/ n8 a

無奈。

“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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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放開了保憲。) S6 o9 i0 i* i  N9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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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J- M) _3 u3 l; L

“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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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y2 y8 {! W4 C* n3 k! F/ w

“很可怕的事情？”) c7 I: P/ a+ G6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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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噢。”8 _3 c; |0 d" `% \) x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7 V) {; {$ m8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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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R  {; `3 O9 V# W( Z0 ?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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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在宮裏嗎？”, n' [8 p: w/ o-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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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V4 L5 X1 g. @* h! [3 u  S

“噢……”/ q9 P  y# Q8 g2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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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8 l- X- f! a; W"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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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6 j( v- _$ X3 Y$ X6 o3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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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9 @% g+ Q2 P. i  R  U% D* m9 z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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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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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8 Z9 J% C2 ^' ]) j$ j6 o/ P

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7 a' f" b- g2 g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0 i* h9 E, L7 C1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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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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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p! |1 n5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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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面呈死相？”/ w( g! p! B4 n7 A. g, a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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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Q6 k; G1 V* `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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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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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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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2 d, Q4 z+ ]% k4 R: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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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g& C- P+ s  m. r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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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6 T, h; m$ c- P& N! `,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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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為成大人的事嗎？”' x8 i3 F/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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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D4 |/ V, a. w1 G7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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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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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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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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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0 t2 C3 i- h. v% C0 e  T0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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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 D: t4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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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8 a+ Y! B(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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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壓低聲音說。! Z5 D; H2 }$ I0 d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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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女人啊。”! g- @' T1 o$ f7 I0 o

“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發生什么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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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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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 ~" ~+ Y1 O0 W

“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h$ M. O, X" H2 y5 o.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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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唉，就是那么回事。”" `, f1 g4 ^% ^

“然後呢？”: D5 S. T- f# Y# d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 v; x4 F' q7 v# a+ e* v

“結果呢？”9 w) ?% r( }7 [2 @( O. b

“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哦，寫信……”; X$ A; R: f1 @" u& \3 e  l- C

“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8 j  j; e/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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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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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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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t) J; |& M  {3 q& z1 N  Q

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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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P+ z( y( `# w8 ~: b

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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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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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5 O0 f( Z. J5 ~8 ^: o

“於是，你就去了？”+ @- i4 {  ]1 R( m& m5 ~

“是的。”6 q; ?4 [/ y  W" h; B) \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e& t. n- A. E. C# s7 B! o5 {

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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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5 A7 y6 l6 b3 M0 h! m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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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4 U/ y* c# a5 e1 _.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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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K5 Z+ j' ^8 z5 h3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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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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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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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呢？“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有兩盞燈火。; f; G- u! S# V) _

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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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 y' ?$ n4 b: j4 \, P- B-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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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7 N7 g4 _6 q0 Y! a" L#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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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9 |3 A0 V; n9 s* o, y5 J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U$ i" N) [  A. l

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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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 J; ^7 `5 O3 W4 a, N! [

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y, g6 v) F% j. K1 Q1 y+ H#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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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x7 g+ M% b2 C% X2 c" t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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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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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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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喂，來吧，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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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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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X$ p- ]) T% b# A6 P0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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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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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3 g: |, a# V" J%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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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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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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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4 M4 V4 A6 Y* m

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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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 A" r: v/ Z2 H" g- E

二人點頭。$ j0 m+ u0 }& S2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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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Q; J! g& C2 @( H! d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6 U% u4 S1 H$ ?+ f; h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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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X' O' \4 O- Y8 x% w  M7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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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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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b- R& @% n7 ]% [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T8 b% i5 t) n: }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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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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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

“好餓呀。”4 v/ H3 q& C- R5 a'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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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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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x" ^' w+ O5 m* O! H

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1 T) V; f7 y+ Y  F. F0 N5 [: b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5 p' E5 s0 \4 {9 M5 F! Z6 i0 @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L5 g( P. M1 B+ N: h' }% ?

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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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0 F% A% F1 S: r3 A( ], ^*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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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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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C, R3 x5 G- n2 i3 b* V% W, r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s& l: t3 W( Q1 [

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4 }0 E' D7 d0 W6 R& p3 I' e, _8 T

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6 v% j, c1 S* o2 E8 x

“好餓呀……”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V- w9 S$ @8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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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8 |7 d: @1 t" @4 o+ j5 ^% D- }

“好餓啊……”' n6 a0 e. P( G& \6 ~3 t

“嗷嗷……”

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當然，這只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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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z. o3 C, [( z. {: [8 ?/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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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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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P  D8 h/ z+ Y

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5 M! {% u0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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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X. B5 Q; e6 j6 M

“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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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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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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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Q+ ?! S, ^.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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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3 R1 L/ p6 X3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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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這樣說。% Q! ?7 U4 Q! P9 v1 k, n( N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2 ~- h+ v/ N0 l# t/ P* ?

發問的是為成。

“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8 g7 \! M  _"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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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H1 w" W' ["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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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8 V: V# W, C) p- F" C& w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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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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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g$ Y; ]- C4 r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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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噢，去了。”: E( v2 W9 w7 h& w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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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4 A. T, E! ~, }6 s  ]* e

八

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q" u4 ~% L7 a; S3 g& `# B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猜中的是景清。

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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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W+ Y; P6 V' B9 Y, e) g' m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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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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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4 D7 Q2 P+ f% i5 i/ @*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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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p! J. h- ~  U( E!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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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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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2 }+ D* j5 w0 ]/ b. S% ^)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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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 R+ a6 x5 m: ?+ ]' ]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z% ~3 G4 _" M  \, z1 C# ~! }3 [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X! ?, u* F9 U.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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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P8 l# F' z6 R0 [! \

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J7 a1 Q1 s: |7 a' W& b!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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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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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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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h  H$ R6 v) ^& D3 x# i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噢。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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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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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m$ U6 J% w0 G1 y

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4 }% [9 w% D4 W( n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6 l) `' n. q6 y( Q: N" I0 l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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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青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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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

夜路。) f8 m! O( a- z$ y7 U# z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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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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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內心不免害怕。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3 y0 v3 ?5 `; `/ k8 c+ t7 }1 |' _

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E* X7 Y7 \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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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K1 `1 f# C$ Z: z

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B; i6 U5 y* f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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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9 v4 ?1 I1 y. b6 v$ N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2 y4 V5 r5 D  r9 x&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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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5 V! N$ U- S: I"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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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f6 X7 n$ z$ ^$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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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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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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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衣服倒是眼熟。

“是景清大人……”

為成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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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是血。
# Y  Q: x3 H7 M. _: C$ }
為成大吃一驚。7 q9 k* }9 e+ `8 L0 {
9 W" W/ g% s' l$ ~3 H: ]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3 Z/ ^& Z% M# z- y" g
  t1 j  d. g4 x" c& d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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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 a3 |' I0 Y: d" i1 }# w
衣服裏是空的？！
5 o8 u2 t$ \! F
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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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 z! N$ F/ a( _. J' Q% a/ H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但是，他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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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 a& ~" R" K" e6 Q& I! h, i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a/ I" o) t2 a! B. T/ e( i" E

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n/ r4 c5 e2 K4 N

是景清的右手。

“哇！”/ Z' y, D: i' [/ Z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 ^4 ?0 v9 b

而且，好沉重。4 D; j) w& ]( w4 K2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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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P. [( m, A- e  g+ B, R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3 i. B; F2 x# x3 V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 I, Z2 z+ f6 c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W4 M( f2 A5 J& o6 S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E: G0 \' e! P- c9 b9 \

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z2 F. t$ O6 u" t

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m# J6 t  G6 P" w5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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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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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7 D; L6 F, N7 [1 T2 }
( Q6 g: A0 m% U$ q# \$ O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走啊走。, O* Q: y" H* ]2 j- y+ q* z
6 T7 V7 e# J$ Q' b/ u2 S- U
月光灑滿一路。
( ?& P/ U7 v# H
為成熱淚長流。6 z8 |+ F/ [2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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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M( ^5 t! {9 x9 ]7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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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當！！

不止一兩個東西。# S3 r4 B2 c$ _% r: Z, Q* h

！！當！- m6 x6 ^# `; n: n7 ^2 a% ]' W" D
  j- Q- ?% _  ?9 d. J
是從身後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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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好可怕啊。, w7 v/ F6 Q7 y- y" c
# n4 [: t$ t1 Q
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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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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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 o! t- ^$ V$ p* ?0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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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2 W' ]! a6 H1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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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7 H# W/ b1 K1 O) a. M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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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 ^. p9 s+ X/ d) J! U: f
% {% y& q! W* }$ Z! ?  E% D+ G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 W7 m% b, Q6 g4 c! b4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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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好餓啊……”) v- o* ?, b5 e: v' s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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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Q0 x, ~2 B' |7 t( i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2 v9 c& n" {  X. 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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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p/ G$ K5 d. i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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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為成……”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5 Z3 q- ^$ t0 r  S' w$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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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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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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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哇！”4 r7 ~1 @6 o7 o6 G; t8 x

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F' d2 X' S* O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姑娘，姑娘啊！”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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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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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1 N. \- ?# t! U0 X/ l
0 Y# z; X- m2 @2 |& O& E; [$ f$ T
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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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 @; {. ^$ `5 F5 H' \

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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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c5 D, u) ]7 g6 g, o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W* Y! q: C. K%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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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0 \$ M! O, ]  \& p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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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E) O. M+ e: ]6 _& _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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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h$ I- `  ~- s

“哇！”7 e( u0 C% d) @$ i; Q2 h" I) F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D$ M4 n; ^; H-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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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7 {( q$ C0 R7 p6 r  f( |* P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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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l0 o& u: R0 O( }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S$ s5 t7 a0 ?& H' z7 e& l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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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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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x" [. ]& s  B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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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4 c, `0 q  |. u; a  C( o# p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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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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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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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c( @: l( a. U  [

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 Q! M1 E6 l9 l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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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啦，天要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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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是景清說話的聲音。2 p( ^! a  A6 z, M

“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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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6 Z2 @6 x. X% s4 E: V

“今晚再去他家吧！”& I, m  l#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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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W" u! G# b7 N; m* F3 O8 a1 O

十2 X  \, j) |; X+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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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U# Y5 F; g) m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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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W0 ~  {( ^; e$ z5 b3 W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9 j: a, E( @- n1 |8 J! @
* C9 |, Q8 \" Y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U  c( \! P9 w6 X
2 V  _& X8 h* N
“唉，太麻煩了，晴明……”

“麻煩？”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0 l1 n- t, J' q1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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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呢？”1 A) P& H5 ~3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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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u6 {# b9 E/ N& }9 l9 c
3 H; j1 G) m+ R  y' ~- n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1 x5 v  @, n5 n/ q* n6 X3 Q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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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 s, q- L( [6 x1 o
1 P6 h5 ~0 j- u! M! u
保憲點點頭。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9 f, P4 o8 ?( t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9 ]8 {) H  e% n4 n4 s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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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k9 j# V; X5 \/ b7 O) Z;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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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晴明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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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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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 B# p2 g4 K% g' v. t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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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5 E, H, n# C9 W* Z) D; i0 Y# K"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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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 u! B+ Q  Y& a% F& g+ q! N
! \% }. ]) v% ^6 @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我代你？”* Y, D1 ]; u$ C% c5 t0 L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由我來？”- y9 ~: v" `) w+ H  a7 O3 k
% E7 @3 [6 ]3 J8 A. p% K
“沒錯。”9 W  g6 W! ~( B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x1 H" i, k$ N! h- s4 d. T9 B9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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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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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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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6 q5 Q- z. |, L( _- {. [8 v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7 P9 N) J: x) ]1 I9 v% I
. k6 H8 q* x& i- |4 M. v
“要做倒是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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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2 L; c6 ^/ w4 }7 N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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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k1 }& A5 l9 x. Q; S
% L3 e8 ?2 ]- O  T8 V9 a: P  Y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k$ L8 l' v# z1 l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P; L. B) B, J" i
+ ]' ^% }8 \- ]. P6 H% ~
“在這裏。”+ l3 A# O, R3 T5 L/ z$ z0 v

“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0 d7 j) w$ _$ k4 x% Y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h9 P& x6 z' X! {! s3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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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b) w5 ~$ g3 G/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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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行了？”0 N6 x- u8 f6 m- U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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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r( z8 f5 @( R* G7 q) Z2 p; y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 Z! Y, \8 r: |6 ?; c- z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h1 \6 M9 M# n0 h4 n/ a

“行了。”- u. N; }8 `2 R* @2 \(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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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1 r% q# J! l8 f# J8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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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W4 K2 K7 l*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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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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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j/ p  t1 U4 k  `9 n
4 m4 V$ D+ u2 n  r' M' z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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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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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 e! V: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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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f$ c8 W; y% q; n' I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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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6 [% G" V# G2 T
+ i) C) K3 w- M- o$ a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v  |* C! |0 x0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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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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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i5 c: f1 m3 v/ E" g6 U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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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是狗肉！”

“是肉！”5 i5 g: w+ [% w2 G

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F5 n( u% c. b' D
! v1 }2 X0 ?: }/ Z
“博雅，你看——”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好慘啊……”
0 k1 ~! c5 C" d4 R4 o  B
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T- z6 o6 m+ o6 R/ d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嗷嗷，好餓啊……”) b- q0 R+ }. _5 i7 j

“好餓啊……”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8 @  W4 a* f4 K, g* \

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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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6 }6 T- O% S4 b% u1 M: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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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啃骨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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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3 d+ p4 C( R1 |$ |7 `9 J7 D- X% S. K

“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

“為成大人……”
/ r9 J2 D, U+ |3 \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L' J! Y$ B, ^% K4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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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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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實忠肩扛鋤頭。2 r$ P8 t$ D& z0 j( [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5 T7 L' M. x  o" O4 x) |0 e

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過去吧，實忠。”7 Z! L2 L' U2 I8 N
( W( |+ H7 k. S8 n$ r
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a' i+ ]8 B* j/ A. Q/ o: }4 w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
! [* F' P( r7 u5 D& f' p% e
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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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解決啦。”- T& c/ [* E, v) @0 p1 |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 ^6 F: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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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7 M* }3 T( D* V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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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6 h* O- `) P) d, D  M% u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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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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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3 N7 `! A, R7 P( w

淺斟低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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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6 v4 H9 y% i/ V8 P; z3 Z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6 n$ W! m" Z* _; I4 {9 m
" E; u5 I+ v: S, k; ^" r& {' }9 `4 ~0 V# f
“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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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9 `" l. ~0 X! P3 o& p+ c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k( z: H! `' b6 n/ A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0 b% K! p( n! r: R* l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 R' q( X9 p! J* ^% \

“嗯……”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9 b; u, U' A& V* B  d+ @/ S$ p0 q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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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0 x/ Y# v; \7 ~& Q$ P- [+ z. o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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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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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3 l0 b" f* x: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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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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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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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0 I7 E/ l4 U1 c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2 ]) j' m5 X- k+ o7 A0 K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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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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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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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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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9 j% o) Z3 _, d  o

3 W* E/ n! G  N+ d, S" i
9 ~& Y% {5 t#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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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是藤花的氣息。( a2 t; L. I1 f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2 _0 f  w0 b8 F! S5 A%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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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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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藤和紫藤。2 o. k: G7 t" N# c, V2 ^# i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R; B4 u+ A)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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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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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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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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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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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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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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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 L8 h8 Y3 ?% J3 s) N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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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 B; c1 g# r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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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3 ]  A& @3 H+ V; b: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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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5 j) h7 g9 j, q/ p# h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2 l( e6 p& _3 [4 y*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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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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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臉色微紅。" m% @& q; b3 k5 b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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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m* q8 ]& o3 q0 j

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B8 f3 e0 ]% o& b9 C8 s( W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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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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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1 ]2 d# U5 u+ H0 w1 U: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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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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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件事。”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3 x" D3 b% N/ F, F2 @2 ]9 g! v1 f: R

“哪件事？”& l: U; m. C*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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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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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再裝進去？”+ ^9 S# Q; l8 j& S' v&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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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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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O# ?7 d- H* I&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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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9 r, [+ y: p$ C- Y% b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F* G$ o, Z%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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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 l9 S( \  A* `0 \( f,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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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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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面嗎？”1 N( A3 [# |9 ]1 C; S3 W- t

“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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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聽說過？”* R8 }# h0 d9 f+ J* N0 H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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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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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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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C' Y/ h% k% \" B  b  N7 W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f0 L& L* \3 B$ T5 [% @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x% Q3 e0 D4 M3 |) O+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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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嘿。‘蟲子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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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Z. R' M& r% q8 d) w* |* ]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什么話？”; o) `5 i) k% a* R' o$ C2 s$ e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7 v& [3 w. g1 x% a$ H5 L0 }.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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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9 g4 R8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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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發出嘆服之聲。6 l0 b; n7 _! O# x8 b  Q

“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9 p. r, C+ @7 D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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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為什么？”! u- w3 E+ {& w2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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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J0 D" E6 b" h#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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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t- `. r& i0 ~" ?+ j' p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1 r& I; \( Y7 u+ O

“宮中無趣？”3 K" V, W8 B- a2 e, q9 U6 E# e

“唔。”) p: M3 [5 a: r+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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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得很對嗎？”4 j$ h' i. m$ x8 X( s" H

晴明浮出微笑。

二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a9 Y" r& x# Q# H! b! E( A: [5 s; u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她喜歡觀察事物。3 q$ C" \' m2 D# k7 f$ V) L

她喜歡觸摸事物。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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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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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P( d6 U& e) b6 r7 [. Q( i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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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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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M& A# I9 ~$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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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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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0 u8 S* l5 A! R$ @( I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a) K7 j. k; ]% {* p) z. e* l- f! F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G" N+ T' Y0 d  R# G# S4 Q3 o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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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1 H% n5 ]" I8 P6 t. [) U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P+ V* B  A&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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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4 i' Y+ A/ G+ C: c$ ]

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0 o0 z7 d4 N$ o) C$ L- C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2 h( u" B! ~9 ]4 Y$ i2 \( l9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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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 _; K( a5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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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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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k: F3 u3 h2 B. J& r+ z  \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7 M! t+ Z* N, g3 L# y, a/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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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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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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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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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w3 }5 o7 G" J  V6 m8 O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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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 S6 ?/ I# x& a& [, V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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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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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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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9 P' W& U' Q  e$ c+ h6 c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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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Y" @% I2 O1 U. A4 n7 ]6 S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  L1 E& x$ w9 g! u# U2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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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 u+ f( i% ^0 g+ |% g7 s

她也不拔眉毛。8 f: g. j6 I' O" M0 G' b7 d

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1 W) M5 E% I! ^4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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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v0 V, j1 T% H: O% R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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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R% Z* a' e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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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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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2 G2 j+ ?2 h4 c+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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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9 u9 `4 r8 I8 _0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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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5 X4 @3 q" J& J# E3 q4 j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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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 y6 H# c- B7 Q: m! m3 e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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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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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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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C  V- D# k9 }9 M: u& ^* \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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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l; d# |+ p0 t& P9 i. K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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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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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6 ~" b4 b! p: X! G6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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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了腔。  I/ g: ~* C$ W! N2 L" T8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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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博雅。”1 B# B. P* Q0 ]9 _4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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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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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y% m4 l6 e1 l& _* S( ?"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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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z9 H3 K0 U$ y2 r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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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w( j, i1 p' M$ `! Y* O2 Y0 _& }( u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9 z" b* I1 d: p0 e7 M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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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9 ?7 B' O/ M% ]- I& G4 ]2 ?

“……”. G! c$ ^' T+ U- C7 @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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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4 j. p% L1 h2 J0 q# R: b9 a3 w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9 L0 Y* [( Q.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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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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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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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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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咒？”

“不喜歡嗎？”4 G! f3 Y. V4 K# Z+ v" N. v; V" o+ G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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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8 B' F( U7 H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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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不不——太復雜。”

“真拿你沒辦法。”: n7 |, D2 ~9 o% {5 f2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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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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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F* q6 U! `+ ?% E$ W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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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啦。”$ B# V# Z/ m# T; N" }3 @

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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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 J( ^  O4 C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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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y0 F- d. V6 B+ V

“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鬼待的地方？”

“對。”6 l" ?7 d!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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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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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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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I5 N' o3 }3 z. w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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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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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h6 f2 b& X9 a8 Z5 r# [: F! W" I

博雅點著頭。

“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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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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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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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m# W5 F+ `" G;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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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U; z8 h) u% N6 M; Z

“噢。”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q7 e" X6 Q% w1 V( V, q$ `6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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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4 T' y9 B+ c. v6 Q! K8 M

“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原來是這個意思。”% @- k! b( e& t$ J* h0 p% q1 @

“是的。”0 Q& U$ n. |, H$ _% Q0 e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B9 f) J* Y5 q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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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W; u: [3 f! J

“真的？”' _8 I  b* L! P6 E) u# N

“不過嘛，晴明……”

“什么事？”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4 j7 h( f) u7 n5 L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嗎？”! C  D3 ?, V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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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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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n8 `* Y7 m6 m8 {)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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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M$ v; G& P5 v" }3 f% z& Q  k. 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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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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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z4 g+ l' X3 f" Y- J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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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四+ e2 b) f3 ^2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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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L; t' ^  q6 F* _- |! w/ Y  A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p" D; R5 Q7 q!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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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請問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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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沉著地問道。, R7 B- \7 _! `2 B&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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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1 Q6 z- m! p; W3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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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嘆了口氣。- L6 _1 Q. @, U8 T+ n# W1 i, V% B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1 O6 H- n0 B. B  W; ?
“就是那回事。”5 }) n* i, M9 K8 a' M(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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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3 A; f( `5 m% e9 f: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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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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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z5 }) U+ z5 i  q7 g4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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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烏毛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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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開始講述起來。4 P# R* Q& n# u# Q; J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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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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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d; ]5 q  I: u  o

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0 R4 B7 m7 E% T# e( [" S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F7 P- F+ z! U+ F: i8 y5 n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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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O' J. \: D)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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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w7 \1 y; W2 b3 K/ l,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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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1 v' Y5 z3 C: O' x" B)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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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5 U' B7 M5 {5 S  B! ~! O5 n

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U5 [( q. v3 J) T# i* Q+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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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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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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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S$ u" H1 |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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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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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3 N) M; ~9 n2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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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t1 l1 A9 \$ y& z; c9 X: D. a

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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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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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5 ?# O+ C% P- a4 B6 n& s* R2 w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x2 O  N2 k/ c9 s#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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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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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u7 N8 }; C, T

“黑丸！”8 ]5 g' L" i( R2 j$ Z5 y, E' g# z+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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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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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O9 e' s7 e) R7 i# c2 m4 p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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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不久就弄清了。8 C3 E  X3 A# W& {* p

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h0 W4 c" c  I, O&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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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8 D7 e* p, K9 o& j) |- |

“天呀！”$ c( S3 o7 z: |) S& [8 D" |- r6 J

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8 T) s9 `; P' B' ]* u4 W4 V8 c: [

“淘什么氣呀，黑丸……”

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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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G' A3 b) T% ?4 h3 ?

“您這是幹什么呀？”

“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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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扔掉它吧！”* z6 I! ?: c% s* a( V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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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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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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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e" ~, E1 c8 Z#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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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s: |2 T# ?; a,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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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弄死它吧！”- B1 ~. W1 b, v" E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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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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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I/ s6 r) i0 e( v; f% K7 T6 Z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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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w* o; p/ k# L1 e1 o( T

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M3 R1 `2 P; H: ]% J; G;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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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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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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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b  J0 p# t: N) k

“我當然知道。”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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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F$ H1 E( t7 v

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7 T6 B* D2 q' [% [/ p: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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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j; J4 Z: [# ?$ M4 v1 M6 F

實之對晴明說道。2 f3 }1 R, b8 C, L5 N  X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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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8 V2 C. f0 \' P9 O8 s- {8 d2 ]; h

“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4 s& `0 s: Q. w; g; b

“有牛犢般大了嗎？”' C5 h" g0 T( e' f* F

“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T- ?1 {5 x, t# ^"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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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 V5 `$ L; Z( _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7 g% r2 A3 K5 ]1 t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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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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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實之大人——”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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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實之遲疑起來。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v0 _. K- z) W' V0 F1 k

二人相對無言。. {4 c. K- g9 P$ ?/ A;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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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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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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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0 K: ?0 x#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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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7 x6 x& o  K# {6 q. l

“回想起來了嗎？”

“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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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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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 }, s1 V: N% @1 U) g4 V: P

晴明微微一笑。

“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K2 z6 C: i; y! u4 o" A0 I

“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l$ _  h. J1 U% X0 u)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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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位？”; [0 E# }( U" H4 F/ V

“嗯，是蘆屋道滿……”7 @* R% S! C# S! Y;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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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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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呢？”9 I, G2 x, N8 T0 P' _2 x; Z

“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6 v( b; r, o' M-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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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

“就是為露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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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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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0 V0 B8 H. l# p) Q

“噢。”1 T6 I; m+ O4 m: [5 ^: e

“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p% z2 z4 `# |2 S* |1 y. J(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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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 h6 ^( o( i5 E; e

“什么辦法？”3 t. q9 t1 H& f* a/ x4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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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H/ }( y1 ~8 S; v' y+ @: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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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蠱毒。”

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6 p. {. {/ q0 o9 f0 n

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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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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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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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0 x- l) `4 p0 X4 d  z; x7 W2 O

“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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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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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7 u7 r; N) T7 t7 R# J4 e) y& `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4 E4 V5 y6 s6 A# X# K% x# C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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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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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G% L+ K4 e  C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8 D) r% E+ j! }0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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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3 i" v2 t6 R) R0 D2 M( m

“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D9 V: P- d6 F! q( U2 x+ [

“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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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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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7 u2 c  g6 O- v1 u2 @! m" e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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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他沒辦法。”# J5 f9 a4 ]9 \6 D9 m4 `# R1 q5 _/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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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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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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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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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實之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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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6 v  _/ p2 B# i) K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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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C0 w9 T" }  R% _" U8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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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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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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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今晚？”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4 S: a. i0 d) G)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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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9 H" D% L+ ^  ]7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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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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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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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可、可是……”8 g. Z! V/ [& v% Y- F4 P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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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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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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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t( s: J  K!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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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E: W, f5 f" p1 t9 w8 e. G4 u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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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d7 ]/ \0 |3 s) s" a" ^, `# I3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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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C5 D' Q7 M5 L  `1 L! k

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q. f. g: h. {! Z" r1 G: l* K

“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b' a: o6 U$ r$ n4 N!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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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  b! v2 q+ W8 K; T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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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7 j4 B! h5 p- A! J9 b* |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0 J2 J& i4 [5 Y/ e

她究竟為何而來？7 y! F. i/ m3 Y* L, `% y)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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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9 ]& W" s# J1 H+ |' P& P8 G5 ]+ p

“請帶她到這裏來。”

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3 _4 e& ~& Q/ j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7 ?: d* T. W- q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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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C# @# R% f)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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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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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 o$ B/ H, E1 Z0 O( l" ?% x6 _7 F0 {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7 y: K* w- u7 a) m!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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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D  T. L3 y" M* {' D% f) _1 a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G% @6 O8 U# m, V/ O!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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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2 _4 A8 r0 m9 p. V

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8 x* d" p$ P2 n3 B4 Q) }" Z

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6 v' D- ^8 M# _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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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漂亮極了……”

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8 Z* R5 S8 e0 A3 q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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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 {, U( T$ \3 {3 Z$ c6 H4 B

“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8 D( w( @3 b2 O- b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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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3 \$ N+ u! R4 k# T

“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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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5 I5 c5 u( W,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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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 S( f7 a& Y%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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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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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點點頭。

“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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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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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d  i6 Z1 Q5 W6 \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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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過。”0 Q) ?  f) T3 D" k  M5 Q7 L

“為了黑丸的事吧？”

“對。”$ f+ q' o& }0 D6 F* D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U# M; W) ]. E8 m9 v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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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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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p0 L0 v* Y: n7 z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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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o. \! }$ q1 D: j4 l(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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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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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U5 n1 h0 j: ^8 x- e8 R) b

“我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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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我沒必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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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是要拜訪。”0 [8 Z. F/ c: Q" {% s8 ?

“畢竟還是要去的。”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W, Q5 m" f$ K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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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_* a3 }: [+ _: r$ }

“為了看一看。”1 x3 ~1 @- u% Z3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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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看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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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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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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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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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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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p) |# p5 W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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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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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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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蛹了？”

博雅發問了。/ H# f0 V( l( u; R& x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7 J' N1 T/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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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q% G2 b. J' Q% _- i8 V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 A  J, P% m) L+ v" h
“赤蠶蠱？”
( Y+ W* k: `! c, M3 z( J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  Z) A, O, i) E& ^# f

“什么？！”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 A0 K. m7 R6 P6 I* H4 H% h. t
5 X% c# C1 Y# J5 n
“等我？”
  O; }/ P1 T1 c1 B$ @6 r/ p! I7 ]
“是的。出發吧。”" L% i1 \+ i/ v/ T

“去哪兒？”

“露子姑娘家。”) }) A0 Y2 I6 v/ C
  r! \6 e' p6 A& L8 n
“那……”
8 B1 [  L( a/ p3 \3 D' l/ [8 ]0 R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3 V* l, c- s6 f! Y) ?- o- K, J
5 f6 }5 I& C( U" L; ]
“……”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 k6 w; `  }

“為什么三只杯子？”
. ^# J5 d( F( o+ }
“博雅，葉二帶了嗎？”& ]8 J8 W+ U0 N1 S2 B5 R9 i
" r$ u5 a& \7 i& \1 Y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0 Y0 {$ s) V! m" m, H
; K+ S9 }( l8 h2 s7 m3 u- G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h" d9 L3 N* D8 C  P

晴明站了起來。
, T/ e7 v3 P: _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g9 M& j' J! r" B7 n
. h* P6 S% |6 ]  h% l' \
“怎么啦，不去？”# a8 W8 ~. v# ?* o. ]! S" t; }' r
7 t2 C0 q9 S1 e& u& u" n' u2 T6 ~' S
“不、不是。”
$ V1 t6 l- H- b8 T; |' @; Q
“要去吧？”

“去、去！”- b: c5 y! f6 S: Z* Y

“走吧。”8 I4 K. p! D% G  s; d5 f* U- Q0 _
- ]& [% H$ V* _% V( v
“走。”# w- [0 R, D6 o2 A% C( @! B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a% l: M2 q+ z2 p! W

十+ @3 v# S+ P, m- J: Z
! {* T( O$ t9 p! Q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 L+ p+ D; S3 S1 ?' P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O% i8 n/ r; |- y! e: w- q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x& K+ h8 k& z! E% \+ b5 [
0 h4 N2 X0 ^$ q) u! ^1 K
月光自中天瀉落。
% q' z6 G& T7 W- D# j6 T: K
二人已飲至微醺。; b! w: A% g  Y5 y( J+ A
0 l! r1 N/ G7 }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2 q8 j8 A6 ^& a! d) {3 a( p7 z% A
6 d8 _! d% M2 {4 I0 T& c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g& A) M2 U% h% d& f9 u
5 W) w+ Q# S7 F% {0 x1 U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 Y, p, ]/ I$ J3 C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2 g: A/ h& D  l$ ~, [# o) J
! M+ s- e, T/ l7 R5 Z6 V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哎，晴明……”
2 l$ w3 Q8 i8 b4 a3 g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3 n" ~0 l9 a) `; I0 Q) y* W5 E' i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2 T6 M" [8 ?% m4 x
8 r* k( Z! P1 E& d) D
“快了。”- ~( F6 |, O  Q( |
  S: |1 U6 V: k+ C; `8 @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7 t* O& m- B! Z& C+ ~2 f' F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4 x7 O6 m1 Y* E: R1 S
5 J1 r5 v9 g4 a2 @  H+ G
“你不清楚？為什么？”1 S; x. C3 Z  D/ q1 G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看我？”0 K# H% \3 `8 S# X; M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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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 P( T! e( G! p# e, O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a3 g- S( I9 R+ w: K$ H2 _3 K
' P1 H( v# L! B! W+ a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p" t$ r- X$ Q; M! R

“是式神嗎？”
; T" M9 t+ K8 G5 Q0 B* X! i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Y; p6 g0 R7 u  z7 G+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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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說呢？”! b+ {5 R  r) y+ R6 X6 v
. {1 _- v  B0 \0 a, B3 O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B5 X% V4 U& A0 Q/ ?" c3 L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9 y  Y& c# G% h$ ~9 I- L0 J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 k7 A4 p% ^( t
“你來啦。”8 Q/ K# W* h9 Y3 G+ ~2 V
) |. b) P6 t% z) r! y. m  z
晴明抬起臉。5 J5 N1 h2 Z5 ?/ W9 T4 L  h5 @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 o# F, @& c! N. Q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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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d, f1 I6 p6 n&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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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蘆屋道滿。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備酒了嗎？”  Q. N" y7 o/ W- t$ z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d: O/ y* n1 M6 E* o$ U
5 f: t$ s  P6 ^
“喲，備好了嘛。”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c, _" Y' ?8 w! D/ O: l+ C2 t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q4 _7 q5 W, e& e$ E* Y" J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5 c  B. T* H5 z+ P" n$ P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2 K  _: s" n9 I( ]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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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對。閒極無聊嘛。”: d  L) \6 E: |5 W8 V. T  w0 n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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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g' C( t; X6 E" I- h
) X  B$ _# h5 ~; h% C) ]4 B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P, W! z: H" _) h$ Y4 U
( [7 ~: K, Q; ?1 a8 p+ \! [  ~% v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4 J6 N: D5 |  @1 K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i5 K6 H8 O0 B5 R9 `, R

“什么事？”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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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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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 j4 o, G+ C' b9 @  {/ T1 ?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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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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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道滿笑了。4 w# i! T0 x7 B- O" O'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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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R6 V& ?# M$ c. b! q7 `2 R5 E
$ o) ~  Q; z6 k: n6 V( s
道滿對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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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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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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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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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快活地笑起來。8 ~, w' ^" D0 i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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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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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j; w6 ~+ \% w* Q1 s

說著，莞爾一笑。" p/ U5 U7 K+ u( ^6 h  u
1 j5 A. e  M9 F+ W2 U7 T* S7 |4 J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太好了……”- c  G* u! y8 C$ D0 b$ }1 c9 T* k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4 I- m8 s* N  L) |2 _( p( p' Z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M3 g) @& K1 H+ l. E# O- m) E! o

“喂……”) q  [9 N2 [3 P6 Z8 Q' k# N0 F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孵化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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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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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那是一個頭——臉。

有著蝶眼的人臉……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D4 l& D! ^: L/ u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2 ?5 _' ]( s4 T+ V4 h6 z/ E2 [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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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 ……”2 S! n* N0 N4 G) X% G1 N- {( \$ `4 t
3 Y* b2 u* q- P4 |6 o$ a; Q7 {
道滿發出驚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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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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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8 S3 e) w$ I, ]! C
# C, `3 }* ]6 s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j* w7 t/ ?9 ^. F: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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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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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漂亮……”1 v% z( H9 X2 w* m0 x1 X3 R

露子說話了。: [# j" e% K)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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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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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嘟囔著。# w5 |( H$ c9 z$ H6 x7 E3 b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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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 F- G) g$ _1 I( ]" p) I

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z+ J- F9 D! D/ e# H, I& k
7 L$ _: T3 k9 c2 ~
“給我？”6 v& R9 n8 i' V  _9 O8 K1 s- [  p

“對。”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9 i! g6 P' w) j: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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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1 C* t* a+ O$ w,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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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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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4 [- ^/ f'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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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Q  {5 m6 e8 t1 A- d
一1 ~3 G2 M+ I3 }
3 @' M$ ~5 I7 k6 S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z" m) F5 z: K& ^7 c% b1 o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此刻是夜晚。
2 I( p+ ^4 e- r: }' ~) E! [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7 Z* o# r/ }( p0 b
* i" C, e* v6 w$ |% P% m) r0 ~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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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 F# ]1 x  l# }1 p7 `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0 w9 Y2 p! {! F3 d
  P7 v8 ^1 d% ~' ^- u3 B& R) k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n+ \8 d! M" i& J! j. ]1 g+ E: [
, `! n1 D" w5 D) G# a% Q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 I" B* V0 X4 M2 z  ?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h) X$ N- P/ F) a# g! d  k1 T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6 ^3 A$ H* v! y: V6 Y& k
7 ]( N* `0 s' J/ Z5 _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e5 I/ p/ J; f( f$ Y
' X  J' ?* Y# {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 s. q! u' o# M9 u
琤琤. 翩翩飛舞。+ H9 G% x/ }" X8 P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6 `9 r% g" b+ g
9 \7 _3 K2 q* h/ y1 N5 X( Q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 C4 L5 R& d5 w& u& v' J4 V8 r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i( e) u- v/ K1 z
7 e2 w4 Z3 S& Y! D9 {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D7 @' d8 ?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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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 `" T$ d- D3 k6 _  ^( q5 U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r, z2 Y4 q. w& S/ |5 y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 D4 f% p: Z4 t" R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8 Z$ j: y! H4 s+ @
3 g  E/ O" y1 r3 |  P: ^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1 \! z# E7 j' C4 s& y2 I( J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難道是幻覺嗎？4 j" b: v, C8 S' N2 F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 w- I' a/ W
# \( M$ K7 d5 k" I
又傳來了說話聲。# I; w+ K# O, x* G# |4 @

“昨天也來過吧。”3 r* F% q; m: ]  n; S

那聲音說道。1 w$ X0 g8 \" l' @
4 S! V( ^; t" I- l9 y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1 j& s! u: {' {8 @+ p8 b- i+ s5 b
那聲音又響起……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7 O3 Q" a2 ], b6 b' r;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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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9 t* J8 y9 f! |7 Z: y/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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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伊成大人嗎？”  r: Z  Q4 N# D4 C5 \  W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T( D( D0 v, K/ S: S

“噢？”2 ^, Q/ u- b6 D2 H, M) \$ W%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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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先告辭啦。”2 h  j* k6 n/ J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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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1 }' @4 V3 w  l-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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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Q$ C2 N0 K0 l8 }/ c( |1 g8 W
# }5 O+ ]& l& x, m; ?- K
“哦，嗯。”

伊成不由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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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y" N: [7 h3 j1 e& U6 x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E+ ]; z# f) ^; k* T!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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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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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9 U# j/ d2 ^) M: f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k% s8 ]+ ^3 D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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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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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g+ ^0 p. \2 {8 L. {2 H8 P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t/ [' c. Z"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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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5 V6 t, Y8 @+ I8 y2 h( `, k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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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f1 l. t  `/ v. h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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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櫻花怎么啦？”7 m) n2 Q9 v/ H3 n  ?(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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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那個……”7 Z. S/ l% R$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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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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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什么？”* n% E$ G6 a1 V8 d5 H1 p8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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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人的生命嗎？”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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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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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 Y- u"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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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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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_) o' l5 `% t4 t$ Z%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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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a2 J, S" i,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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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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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4 |+ ^# m$ D9 s8 ]. n! P* [) @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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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雙頰微紅。+ W8 F5 K; F0 y& Q# E1 \" W6 T9 U( F

“蜜夜……”6 Z- l# ^9 `) a$ S! o/ ]5 _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l$ y! y( Q( }- v0 Z!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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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逃避？”/ Q  r1 F1 T+ G2 S& R!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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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e& }8 H6 _6 X+ Y* j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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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1 `/ a( w5 R  y+ I5 b

“看吧，你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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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事？”

“你剛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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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就等於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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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 ^3 m# ~% f9 N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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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2 z: ^2 X$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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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8 e/ [: v: M) b0 g, j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 }: D. x1 T

“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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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實話實說。

“你總算坦白了。”0 i1 j: ]3 I% t6 D+ s0 U: \. E7 N

“嗯，坦白了。”* S( J7 {3 s! P! a3 a,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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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x- G/ f$ R' T; t

“我就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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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佩服我？”1 G# n( [3 e' Y6 {; N# r# v0 B
: B+ ?+ \, X* R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 W; V+ j) g3 s  z& V; Z
“我？驅使鬼神？”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8 ^9 y& U- v2 {+ G4 z8 [7 E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w8 F; F+ r) B7 \7 i& ]4 i9 X/ b
0 s: {! O$ t0 S1 R, v
“就是這樣。”2 C# f0 v! W. B# Q6 x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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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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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l; u  T6 r( c; p+ s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 w( Y) Z+ c6 X
“不明白才好。”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5 F( M: E3 s  k5 _! }/ n"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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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回事。”) _, X  d8 n' Q, Z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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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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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8 a9 E( j- {! G( n3 W
2 a5 s$ M3 h7 p
“嗯，有事……”5 T6 H5 d+ y: J0 w+ v

博雅點頭承認。8 R7 o8 \6 ~; {; t) i
- B. o9 K9 p+ a4 K7 W0 v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B, @8 g: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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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是什么事？”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Y% Y! S. B" z6 T1 G5 @3 z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0 N. H6 D1 x9 m2 T$ ]) Z2 c
  E$ U* R* p( C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p# K1 F5 |: N+ ^9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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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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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怎么個怪法？”7 ^7 _& s  D2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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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c; |: `7 G1 E! K.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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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7 M- h8 I( e% `) q5 F4 r% K. D' m/ d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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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E' q2 C0 W* U0 A+ W- a- k. D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a) Z# z. E* E( ~9 U8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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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p' S( e' t  k4 P5 A: f. [)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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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s1 B5 n/ c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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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C8 T4 G3 y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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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 g$ m0 m9 T* h+ Z2 n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O9 T* s" S2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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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這樣說過。

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a4 Q2 \* n9 X! K) w8 o4 u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j+ t3 n9 l0 X+ m6 G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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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p4 F' K: r2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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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2 W4 a% Z$ K9 g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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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2 [& f! m1 K! h"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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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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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W9 Y! C$ ?' r/ c$ x)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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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7 k: Y  L. A! C3 M/ M1 v. w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5 G1 c* K9 L3 S$ }5 v  l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2 q" D; S# s+ w0 M!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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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8 i+ I9 A3 A5 h0 x1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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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8 D  [4 |0 c, k) U; k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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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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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沒頭沒腦。" S; V. b8 x0 w; y, {9 R
0 S% m9 C9 y' W4 `7 m. J" D
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q8 u' m% s! h. r( n0 F" U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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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0 g: U+ D$ M9 s6 ~. E"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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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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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那樣挺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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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出來嗎？”. G, R8 \, t9 G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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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山裏出來？”. a: b2 Y* Q4 U3 A7 S, p5 t3 z

“給‘山’字？”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 \1 e# }- F# x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2 Q( F5 v3 i2 [, T) g6 c8 ^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2 W, s0 E, k4 x! {, O7 X# c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7 X# ]. r& f( c. U1 ?: W8 b8 C)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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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U, j& y" u; Z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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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7 a4 N' `# `7 s: x$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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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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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P2 c' \8 m/ M* ~2 C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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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0 h' ?2 d8 T! e/ t" ~8 I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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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_/ \. S/ X! \/ w0 V! R6 l* Z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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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5 v- H2 [( T, P  U- A" @3 l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9 D% j  s; a' ~+ j3 f* x3 E! f

“你說想離開‘山’？”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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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2 g; g' s- T2 d7 a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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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y  y6 M" f# p. A8 R2 m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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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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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U) p8 j% V2 u% M: Z# l" m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博雅說。

“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E" e- b( E7 k5 H5 ]-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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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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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

“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y! _; r2 c: o0 n# y

“是咒嗎？”

“是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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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5 i2 A- r# c9 i% y2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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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方便嗎？”# T6 k6 H: I5 r6 [6 A9 B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 f2 s8 h( X3 F  E$ M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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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走吧？”# B3 \+ _5 @0 r!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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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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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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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X( @& a; c. Q: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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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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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3 N; C2 p1 O" A7 B9 [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b8 n. _  A: n8 v- c* O! N
5 t$ Q" L( q2 J, ?- i9 B/ O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i) @6 h3 C) ]: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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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山’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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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f; m/ R9 z3 ?+ {7 E: ~7 ~9 E

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N# _! _) h. h/ u/ _$ R5 A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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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3 N; Q% ^1 h* U+ T  ^" ~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9 P: }7 X1 V  A! _4 W7 @6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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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x( I5 p,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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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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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1 T+ w4 [( c! G8 f" m- d%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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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什么了？”+ y; f1 n( S$ |" l8 ]+ u4 m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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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g+ a- ~% G  v# ]

“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想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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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夠看見嗎？”& F3 ?/ I/ g- C

“也行吧。”* h3 u' ^/ W# V. c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7 H1 Y  ^! U1 O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3 q. N' F, m: F2 z% s. B,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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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N1 M8 W! B5 D/ `/ i. V) T6 N% ?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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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7 k( m$ R  \+ r* \. |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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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p/ L( E9 w1 E7 _7 R6 t- \/ x

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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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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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7 e( O& C. d  M/ t& J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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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A9 l# r+ c6 s( N7 e( l" i' n
8 z8 C% Q+ a. X' s( h7 ^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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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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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X/ I4 D. g$ d. z1 Y; Q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 e" Z! x1 N; H, l0 s% K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6 S( m5 `0 E  u% E% B7 T3 Y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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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漢字。

“‘山’字吧。”9 v% b6 `. _! X+ i  ?

博雅自語道。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字。  E( h  }* s: v/ v8 ~

“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9 w/ i- |$ c9 X6 {' C& h4 g+ y3 i: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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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6 U1 K+ E1 K- n* z) n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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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事嗎？”- [( G7 u- R0 b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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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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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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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l( N! t/ k/ `7 N

“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你也見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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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7 ^* B, j1 U% H8 l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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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L8 J9 D0 V4 M$ o6 I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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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3 O( a, e8 T% |2 P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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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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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這是在保憲家裏。) |# Q" ], G9 H: W" E6 i!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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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 m) }& p" R% T9 \/ z1 g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0 m. X. m/ n4 f- Z%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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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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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e1 r4 p+ k: m

“有一件事想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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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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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你說‘封山之法’？”

“是的。”

“這個嘛……”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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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g4 c: b* E9 x& r( E; ^7 \2 O& A

“……”; D/ q' ]: `/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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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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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不至於不記得。”% H; g* t( b8 v2 Z3 s* p  Z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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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的事？”% w& U  J4 r8 B5 x7 v3 F9 G1 X9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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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 H- }$ x! r$ ?; z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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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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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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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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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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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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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q6 `; j. n0 p! M' G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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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Y& ?5 b% R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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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3 o# E1 x7 F4 F+ ?+ p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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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我做的。”% ~0 q  [4 H  h1 q+ W

“是什么時候呢？”! d2 ]; d9 X+ _5 z) J" y9 b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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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 N; s0 G( F8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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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P  F/ C7 i- j1 o" r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z+ m+ d) B& k; L) R

“好。”. w/ W$ h& f$ @1 t; j9 ~) z4 Z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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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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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0 U& W; r3 R" V" T( z& E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2 k7 F2 E) a" d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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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是誰？”

發問的是博雅。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5 E, O! F- l' N7 }" S  g* z9 a

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這是指聖上。”  t1 n4 R9 a/ n& L, K9 ~2 [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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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s" _- ]: r! Y) ]0 {6 z+ L

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c4 Y5 P8 `1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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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J! D6 F& `6 t# y4 |* m  h1 [

“沒錯。”

晴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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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f- W, ~" d" ?+ B% w+ n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B- ^' _. }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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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A5 I  `) K% |8 u* J1 d5 }7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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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射出了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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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w5 _8 D3 B) E2 h! \" z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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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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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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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K: B0 s# B1 S5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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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0 L  A; H2 I2 B: y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K1 g+ d1 c2 ^7 ?, ~6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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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8 M' y$ c. L3 |*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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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說？”% H& C( f7 x: S" T- c

“他沒有回答。”# D3 R  ^+ D+ a- c: E! @8 b) j" t9 ~

“哦。沒有回答？”1 E' U1 K+ j; S+ G8 K6 _; A" n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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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4 y$ R6 m1 A: J- l: i

“那么你……”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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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封山了？”; @. j* ^( o3 h" t( F- c" g& m/ Y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 z, ^8 U% q9 \  r. e! ]$ I3 F
“這樣我就明白了。”! a3 s/ G  q5 b* I
8 R. _, K% c2 H* g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z; @( B4 [& Q
" C  i8 e& g9 p" d- v: w
“請問。保憲大人……”

“噢，什么事？”5 z, [4 E7 h- Q3 e
9 S0 n% c; i8 Z! [  q! N
“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J% ~  i9 J$ O. R% D
" L# C5 P. h6 `/ D, v- ]" c/ Y$ v
“什么事？”6 p3 w6 A) I3 V  T- `8 t
/ W+ a; b9 y9 A7 n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隨時歡迎。”) D! F, U9 x3 d* h& s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 q1 D! f: C6 q4 j# ?$ n
保憲滿臉微笑。1 Y$ @. _# \/ o, v! r) e

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Y  M: k8 E1 N9 ~( Y6 U! D
9 y; Q! v. m% j: `
六
5 q" J; F, L! _; c! b: N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9 t* K. F; {7 L* J4 `3 N& `( ]
; w1 }. l: [3 [+ r0 n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0 C( `' \3 T+ z+ l/ y4 i
8 ~  F) I* J. A9 s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4 p- Z0 w8 Y) G3 Z$ {
. f9 c' _, q" |% h6 {7 t1 u; K
月亮升起來了。8 ^9 d! y! s/ s) R. r
  u% x# B- W( m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e6 _5 U6 e9 b" K: g1 `6 Y4 f9 `
, m: l: h! W- x+ E3 q; @# K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9 s! y6 {6 N, J  }7 S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8 g6 u% V6 A- ^8 G. v" \5 ^8 [- y
7 ~/ b; |" D- c& ~1 F+ h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  u7 q4 n' T, o+ {

“為什么？”晴明問。9 u" V! @; ^/ P8 @, F  C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b0 [  @* Y& w) g6 Y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9 U! [3 w# n* V; L9 V' Y% m
“封山的咒？”% ~- t9 `2 U" ~$ w
0 b6 C; F% F0 W) Z- T+ \
“對。”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f3 G' i8 E2 x( ?

“就是它。”; G" k, Z( j. H
6 a, c7 b5 d9 t; R! U+ W- V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c1 W8 J. w6 [4 a; S
/ S5 U( S% [; t# g& \# D' ^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O6 r; E5 J& M# }  J4 T5 @. K
, {1 c" c& u$ V9 F4 g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1 n+ p- v0 j9 S) ?
" l/ G- u8 V: G; V3 E& p- S
“……”) @) R1 ~/ j+ B0 a+ c- s3 [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 `  W2 r$ M  a- ~
“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c& @' F* p" X& ^1 N; `5 y" v7 G
* Y' i/ Z2 H" E0 v* D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於是海尊法師就……”8 L/ I: `# V+ |/ A
, z2 k6 o, q* i# X0 o2 B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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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3 l1 E9 Y. S) e& B+ t* e) z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 ?$ Y7 I9 w7 ]! R9 g! }/ c
“噢，大體上知道吧。”- R3 h: B4 \% Y6 B( ?
1 U: W) J8 w; g6 K; Q: @6 q
“那你就告訴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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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s5 {( G2 L: Q- d" N0 ]
3 ]7 N1 y( q6 L% ~$ ^$ h$ s3 T4 ]: X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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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T/ ^+ o9 t% m- C5 W
( Q0 u  [2 X' j: i* i: D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4 f, Q; ^- G, V( b0 ?3 o5 I

“喂，喂，晴明……”! }$ y, f) W# ^# O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 m% s8 w9 X  \7 Y* `! |. n
“蜜夜，準備好了嗎？”1 A/ C6 B0 y& \+ A' s' ^

“是！”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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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毛筆。8 d9 c& O" b7 h; @- b+ y0 A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0 ?6 ]+ T% B  T; E

“就是做這個。”6 ^# V8 s& c, t) D" n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1 q: L& m2 N9 p; G+ i2 D' _
“山”字變成了“出”字。) r1 `& N: m5 L5 _: y1 p9 F

“這樣就行了。”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2 q! y" f7 F- O# H$ p* }; `0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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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 |2 I: F$ u# V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H0 G/ ~  T$ J% V( Q8 @# j3 z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1 D- v' ~9 m8 p, N,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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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嗎……”4 v! @% O& X) b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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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N: M, l( a0 m. ]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u0 J# x$ b! w- w. o' k% F) X/ U2 N

“是海尊大人吧？”+ `3 @. q+ y  R0 k" q+ ^

“是。”- j9 A2 X! B7 s- D$ @$ r9 I
8 F, d  r0 G% A# j8 _4 g
海尊點頭。9 d, q# H  {8 |9 c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e' C  K9 M/ I  N9 j  t1 W7 a
7 n3 i  S% o; x1 r. m5 V8 N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對。”. j5 W, u. G' u; N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0 H/ t. C* J! x/ L' F
6 K9 a; B; ~! V8 B4 Z) X2 m; P2 i8 J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 x1 X+ l. x5 ~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6 E% h+ o; v4 @* {# M
* ?! k5 F2 v/ [5 y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5 D- n  C+ Q: l8 I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Q% K2 ^  M  d0 c

字。: F" r" ~- R, e
  n7 }* S! q$ k, c# L0 S) u
“原來是這樣。”) w8 p: d! w" x: U
; e4 D$ S1 J0 [: K( I4 T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 ]" `. o" d- N& g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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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4 U5 }# J$ s" x; Q
6 T4 m( Y$ `) z. }( S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原來是那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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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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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錢。”

“錢？”9 I" O$ u) H" b- o
& M1 s! }* {2 Q
“錢，和欲……”, y2 m: g" l" k) p
& w3 |8 \! |) L0 M! R! l! f' W
“欲？”1 H6 ~9 i+ W3 h3 U, x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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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7 D3 t; ?( ~

“是的。”

海尊點頭。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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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m" f6 P$ h8 E) q8 h4 G# u1 W
' `6 b9 ?( R% i2 K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 I7 B0 t" |; X8 |, X3 ~0 d
5 e, z8 C5 [% E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P! t' |- M/ \7 r( B. x6 N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9 P, M0 U6 ]) V- X

“多美的櫻花啊……”  L) @7 Y: h: n0 h
7 ?- k* ^, U. u  K  Q$ ]) E, v
海尊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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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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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5 h! h8 Q& ], Y" F# }9 k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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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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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積在這張臉上。7 h8 x4 u& e/ g: O3 n
# H, J- K( e9 Q9 d( V+ b5 t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w' Z6 R1 m! i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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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走了……”
3 m- V6 o8 t- t5 i  K) j- c& Z: K
博雅喃喃低語。

“嗯。”* `! `0 x; d7 p% I0 n! F!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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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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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4 X1 I7 I" E9 Q+ }
0 H1 e- }1 \: G+ {! ^+ t

一0 G  R4 _# T1 x4 F

兩人在淺斟慢酌。- }8 o3 ?* q, r$ W! o! Q8 G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  T2 Q! P# ?  G
  h6 t4 Y9 X6 N) K% d& X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9 j- I- |1 z7 _* i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 l  V* K* O$ d6 k5 q
梅雨已經結束。, G0 A) F$ I. v; k2 F5 B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 h& n! r3 n5 w8 z2 V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k$ w! |! }6 Q( F* B
5 T5 V* I5 H; M. p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5 K. v5 r) u+ y" j. v, A% G; k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7 s; ~: U" ?: ~" Q% I4 K* r
9 `1 U/ j& @/ o3 g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 `# d4 _2 a. x1 q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 f7 O$ v! K# L; d3 x8 K. |) g
“真是不可思議。”( M+ A: a3 K$ U) [9 X9 y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 F, R4 N# r$ c# Q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S& E$ q- F; {1 Q- d5 |- C2 a0 z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3 ]( e3 D4 ~8 O, l" Z. v$ x
; U. Y0 Q: F" Y; L1 e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o6 p' \+ c3 ?) L$ r' x! c5 L! `
, q. b9 p0 p* j& _+ X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L7 K! T' b* U8 @, ~8 u0 o
9 W2 U' Z* @" E& i; ~! @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P) Y9 p$ f& o( l! D, a2 Y
" B, F8 O' P0 ?* j$ N2 B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h8 n: [+ K7 h) e9 J, a0 K
* L* ]0 I& [( G8 m( L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x5 N0 ?) ?! e, c  u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7 `3 D: K" Q5 V) ~. r  {2 z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w7 `; G/ G" R+ b
$ y8 U  n0 ^% \8 `2 M1 J/ q' v3 F
“什么時候？”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7 ^. ^' Y+ `: P1 N% u

“對，對。”0 ]. U6 @* j+ N  E5 A! E

“是有事而來吧？”9 t# K4 D' R# v; I3 ~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6 [  a, b/ S4 ^9 `/ j( J4 F! k
1 ?7 q3 A7 l% M) o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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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5 A! X3 a, u( W: {5 {. d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8 d, {1 w+ J% Q! i) U8 ^# q
對吧？“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f' t0 \6 n: Q( [! l% A+ H5 y
- L1 Z# H* I3 X# c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8 b5 n; ~, w3 c6 l  |

“是啊。”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3 [0 ~4 E, m6 w2 i# ~8 C8 @
二7 K8 j+ _5 i3 C% b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6 @9 c3 E. V9 |. [: c% X"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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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p: c$ U; M8 o- S* }

“喲。這可怎么辦呀……”

是這樣一個聲音。# W# {7 D7 \2 ~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0 [6 r2 ?3 r# y: d2 d! V
2 k/ Y8 R' l/ X) @' j! A6 E' |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O0 r' i" g1 y3 H: F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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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T) N) r2 N5 _7 g3 e0 X3 w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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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Y- |) }7 ^  s0 X4 w2 k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8 k% r# Z! q) K% v% x" h8 n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Q" j9 R7 T'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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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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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人。; s- i1 w1 `2 C2 V7 a# i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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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O/ [! U6 x6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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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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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g3 z/ B: w" M' a4 Y) V
7 R) |1 H5 ^( D% V- H; ?
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r& u6 ?; k2 m* M: \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 h5 C; I8 Z$ U1 A1 D; i

“就是它吧。”成親說。

“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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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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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s0 E7 w( W/ f2 H: W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 y5 {. J% Z" r6 _5 s; P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o: T/ [& n' [; D%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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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W! W+ M, h  m7 m- ], G! X0 {/ P-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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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者無不驚呼。7 ?$ I3 E' \8 x% U3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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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3 M  [, e&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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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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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尋不獲啊……”0 v3 n/ a/ o3 z% X# R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8 v  S: Z& M+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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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4 J- }- l7 l3 Z, Q( G- I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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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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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X8 Z' L& a& J; F# W" q6 K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 b5 I8 c% ^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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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A' Z! S  i' J# a8 v  b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 o3 m0 y" C0 P7 U' o$ M+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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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是誰？！”4 [+ @: o& z2 s( @' N+ Q  A

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C# P; @$ _9 W%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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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它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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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j% e- R1 v" E# p  T# i2 u- i# F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8 q. l+ r%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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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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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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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兩塊、三塊……" h: l% {. w- H0 B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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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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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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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T3 r7 R* E! i" [

“不要著急。”. W, m4 F% d' O

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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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4 d7 T- C* S0 W9 [( W+ ~2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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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9 h( m4 s* R$ `- ]- W

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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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I! E$ P6 x8 P5 A* Z5 B)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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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3 b  N: H# \.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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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s0 L+ m3 g$ m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R' o* }& p( X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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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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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

“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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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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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Y2 [8 r! G7 t- N4 A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0 Q* T5 z& K, C+ s4 h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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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噢，我倒是有好藥。”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3 B8 e% o, I. g8 ^. {* [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7 J) {# G" G7 i2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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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4 j4 \% T0 Y4 a) C) l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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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5 k7 w- P! I9 V  V- v, q

“讓她服藥了嗎？”) J+ R# U. R- Z/ _) z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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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沒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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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別的什么病？”7 L8 q. U% q  J

“是狂躁之症。”8 T' h% {9 L2 y: G" C

“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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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r  _# b0 R1 i- s& c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跳？”/ F. U5 y6 R$ ]4 d: e  H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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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Z3 d: n' v; p& L9 Y&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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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會……”/ ]0 b! p) g& N- j: g4 V1 \7 E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2 Y" U( d6 s+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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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l1 ^* c& Y3 n' u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8 C' i2 f$ Y5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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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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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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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5 V1 O5 l& ?; j# h* E. I

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z8 Q& N; [& b

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 K% f9 ?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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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t( f/ }+ G  b. u4 ~% H( o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2 n6 ^4 e) Z/ h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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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C  k/ v' X- ]. y% [4 L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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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w% u" H, s+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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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叫一聲。1 h7 \' f5 j# ^7 o' w3 ?5 C

“怎么啦？怎么啦？”# p- f9 B: X/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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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匆匆趕過來。5 ~! A& l% L* S9 r9 _; W7 S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p. L) h-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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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w) f3 h+ c( U- h! q/ ]7 u" J' q

三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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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  `& i' i" \% P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E  ?1 T" s2 _2 C: |) u

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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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 e9 I5 D3 ^' m4 P, T! n# X. j

“做什么事？”- P$ ?  ?; O0 j* j2 Y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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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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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5 J# T; s! W( {8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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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f! R- r# I: w7 X% z# ^8 ]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4 l  ~/ L) g/ j6 _4 C

“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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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1 S4 e" [& m  B" t. u" S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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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q& o. B3 H  m: Z  p/ b

“說話聲？”2 C3 W6 E' Y- K% Z5 X

“是的。”5 o# ?  ~0 G% e) C, A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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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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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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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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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b9 v% g) P( L. A( U9 _/ |, D

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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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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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0 q5 G# C6 h- c" x3 o

“有蟲子啊。”, l% B" M" |; J0 e* d7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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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5 w4 }( U" E. h# s6 Q. j, L- [* S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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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  _6 Y- |, |! A* m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_# J9 q  S4 o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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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2 ~! k0 g* X: P3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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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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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G  R! l: A  r3 l( a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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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s$ T' |1 k% I( ~5 @

賴子瘋狂地抓撓。1 {' V8 N( ~& ?2 K- z' J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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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5 T0 ?- J- v8 v. M! ~5 p( X( ~

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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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S9 t2 o3 i. |& n6 P" m3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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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8 O  j: k7 n  z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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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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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 j3 k6 j# y# Y! c. F# y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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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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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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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A% q+ W1 T7 r" |7 _4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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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I6 o$ l( y) w) S# ?  w

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2 q0 z- @  E8 o: d# ^+ n! M" N# R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8 |- A) F8 C2 k; m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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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s, S$ _9 z. ?. F/ F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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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2 M' B$ i2 S( ^

“友則大人……”) e& {9 k9 Z! ?$ y2 |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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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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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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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i' w, L. o- S; v! ~, H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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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c1 g+ b! q; n3 z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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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b, [  Z# z$ [% H' d+ X) D) o& k

那聲音又說。% y) V- i- Q( Q- k

“那、那誰能治好？”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這個嘛……”/ P, \& Z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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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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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 D2 e2 {! u8 O3 B( ]; h1 C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晴明大人……”7 W6 ~5 c7 P" {1 a; y+ _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D- A% B) i5 I! T( ~$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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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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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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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v3 ^. ^+ E# V"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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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C" x7 [! O3 W) w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8 ?( |. K& R- p$ t" n( i$ N( ?

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m# w# l% U7 ~8 N$ I. x! ^+ h/ z

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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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U* Y7 r* {-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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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G$ I/ O6 N9 _9 O# c5 p

“全部脫掉嗎？……”2 |( w) i6 v0 ?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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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q5 \1 j: V2 C2 R* Q*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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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博雅默不作聲。/ ?+ V8 l- p* H1 ]! Y7 I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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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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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

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7 f  s+ A9 ~' j$ U1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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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Q/ ]8 k8 U% H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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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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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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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y( g  d/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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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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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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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E% g1 b  R# ]8 r2 e9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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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c: i% J  h6 D, F,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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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K2 p9 H% a: ~! H3 O  D: z. D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B0 p3 j8 e8 ?/ j1 u# e. M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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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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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_3 y, b4 {'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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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

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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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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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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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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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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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c* G; n1 r2 p1 j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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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u) x5 E0 d6 C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R4 r0 g* {1 e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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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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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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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9 d, X, w$ t; {3 j7 u& ^1 q( F5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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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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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0 V( p$ }* `. q( ~3 T" Z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噗噗——”% k% S1 d2 O4 Y/ Y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n3 H5 f' R/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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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U- J! ]7 k- M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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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C& K! n9 @* g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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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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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U2 f9 Z8 [* N$ U5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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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_: j# ~" g8 k' P" G1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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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1 ^2 B# P4 d8 n8 r; d1 b; O

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 Y+ O7 U5 r$ G4 W- n%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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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6 B. }2 @1 I" K; }5 v

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啊！”1 }" G! h. w/ L" }" j/ w7 j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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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O  c; @: A9 C! A

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J% ?/ w1 B" \( M$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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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S; z. {; N*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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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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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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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1 ^+ Q" I0 L( Z$ D" ~  R

有甲蟲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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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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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蒼蠅似的蟲子。# I/ O$ M7 X. w

有蜻蜒似的蟲子。

有蟬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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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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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J$ G! R1 P% H% u5 _5 `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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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W8 b% j: U9 N9 M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5 h* k2 w6 Z2 W; r- N8 R3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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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解決了。”/ f0 L' g' l2 V.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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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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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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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6 w2 D' Y9 V) b1 r

“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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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 N8 h8 x, Y) h5 {) T* z9 a9 b

“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i- U, k1 g7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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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 G1 E) }" V1 V+ a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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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5 `1 `; {8 s-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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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5 @. k& y) n$ q* i4 v' V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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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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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

“請務必賞光。”" n1 U3 c( y0 g)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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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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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後見。”* B# x  B0 T/ ?) [9 Y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八- w/ g2 u- D4 y

晴明和博雅對飲。. S4 f' _% i: ]  H+ u' ]*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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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2 y4 m# x# e9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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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 L3 x8 `7 `

“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3 R7 Z% z* a* X9 j# f# C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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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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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是仙丹。”# l8 ]  G5 m; R# E7 p3 o3 J0 G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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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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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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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v8 _( J: N  ?. D& a* @

“成仙？”" a+ y6 p/ [: r- c1 Z+ `

“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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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6 i1 {4 y1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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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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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8 i" `& M' ~4 M% N" F. h; j- u

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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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Q$ d  P5 i1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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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N7 X0 i9 S9 Z6 m0 J5 C# y

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5 V5 @2 ]4 v!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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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8 Z9 g" d. h9 o3 q8 \- H9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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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u4 J; @3 @$ d/ U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N  D4 [  m- o;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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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n1 `  `" o) ?$ x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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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b# j+ P7 z, K- [+ B, e: a!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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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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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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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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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F7 t3 o+ }8 q2 Z!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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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m9 Q/ K) ^% X, N- v% p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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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博雅點了點頭。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t" B0 x1 E8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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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制作的？”) a, h0 P9 y0 _1 p9 V

“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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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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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9 S( Z8 M+ u3 h' O+ i) E(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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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2 B. i: }5 u8 v. `3 z' m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J# q& {: v" T# C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c4 _) P8 o+ S2 s/ Y

“煮多長時間？”+ j9 D" H9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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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Q5 N# O  x4 {3 K# p! g3 I" t9 ~% L

“要多長時間？”

“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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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0 [8 ?& k5 n1 _; c4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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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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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0 C5 d* ^9 }- O; E(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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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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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t$ V2 A3 ^4 l$ Q: {' f6 e6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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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u% Y; j4 `" E$ C; {  b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O$ H4 [6 [2 h* U/ a% @& f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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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0 k! {  P- ]# Y0 E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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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之精華？”

“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H, w3 p2 \. ?) @

“噢。”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x7 Q: c6 y& S" d" h: s

“我了解的情況？”

“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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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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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9 t4 x4 @! Y0 Y2 Y$ t- L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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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4 W9 L: \9 h. ?  s

“撿的？”

“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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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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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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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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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0 K2 P3 B% O: y+ v- e5 L

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7 y& _) U% S* g, @% Q+ I

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1 p& n3 }& E) _5 R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P% N: C3 Z' a* ^6 t" Y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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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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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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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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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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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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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J8 |0 T$ Q) l2 m# m; C

“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j/ g; ]7 u# F* h! K9 z0 h+ c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9 n1 E7 j6 k- r- N7 D9 J# n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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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回答。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3 T' M* r/ C5 w- X  c6 d

“啊！”2 [5 Z* f7 F*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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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I% J5 h* n" q: y  q0 R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b. v5 |5 Y% ~( Q7 T"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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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 D1 c$ D/ o4 C, B

“承蒙關照啦。”: E) S6 I* F1 _( x" H, I"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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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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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o/ j9 \% P+ m5 l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沒錯。”- M: g( X/ ~  @/ K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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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K! \% P* A3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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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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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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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P. J' d  E: s/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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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7 C, b. G% b$ ~& M$ ~2 V

“太好啦，太好啦……”

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7 o& J# Y5 }3 s6 l* U" i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a7 N* Q+ e) e% F. F

“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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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x( Y4 k* |; h- q2 p( `1 p6 S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L# N; q" W, D

“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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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4 G* V7 o/ A) n0 h5 U" W3 y9 @

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a+ d3 l, L- r) S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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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 R/ }- I% t1 P% Z9 b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u. `  q8 G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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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o" ^1 {" i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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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l0 F$ Y8 V8 p

“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M1 j8 T5 V/ {/ H0 Q+ R: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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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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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C% G% S% H5 _2 W& z, R$ U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O$ n. C) G; `6 n& Z2 P; _9 x  k*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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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T8 [. G+ u5 Z

“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f2 \: T! ^$ \# ~: }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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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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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吧。”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n% R8 |! c3 m! e) j8 Z+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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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j* B; h* i# r7 a4 k& B; s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0 m; d! P, r) O: I* q8 |5 T) g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a" e! u8 i7 ^/ @/ @! x- e5 K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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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8 w9 k- c- J& p' ]1 ^5 K7 w' N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L7 m. G$ Y9 q(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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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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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2 Z. K2 @: A% {0 z" M* {9 _+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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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塊……”8 S1 w8 N2 B$ p*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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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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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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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7 {0 |' V0 p2 ?6 l* l' y

“真是好酒……”8 R) T4 d/ D% w1 [5 D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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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z5 K/ M5 K5 C: {/ C5 R9 e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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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d- U' C. G; v4 n

“終於走啦。”; n; _- V' [; D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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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0 |/ g# n$ K' P% c- s1 J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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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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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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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Q5 O- v* [  w9 a8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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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4 J' k& w6 f* X1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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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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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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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6 `5 A4 r9 b5 u7 X2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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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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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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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7 f6 B( G( h8 L. N) T5 O

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5 H6 v- Q6 T  S' o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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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M# }0 F3 E8 N2 _: B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C$ h2 l;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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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c* O, e+ ~& {: |+ q- |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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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 _5 J& `  O/ w/ e: q- d1 b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z1 x  Q% {$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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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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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d0 d. ?# W6 S! ~2 |. p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_5 R/ d& f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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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A5 H( e! Q4 G% Y4 t  z;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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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 ?* O: Q3 t0 b2 }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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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