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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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7 a- c% e+ @& b% P% [
2 N7 v6 k/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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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5 h! q3 P, J5 c* q% a% Y
( b- r) Z$ _  ^3 P- A- n
他是一名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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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8 `0 J, Y/ w2 J; {/ f+ f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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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5 S/ M7 `/ \, k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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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9 i4 z" S5 P6 X/ L) ^' U$ o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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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A9 b% w. y4 i" j8 T6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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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3 E% L- o- ?+ K3 Z) e$ x# q! z4 [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8 z- {7 v* q- K6 J  @' c* I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 G+ @* r-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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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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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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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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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B9 E) m; Y% M9 H( V8 k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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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7 @( l  b8 Z$ @1 S+ A- b  g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什么事？”忠行問道。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哪些？”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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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8 ]4 e$ _! c' p  {5 F$ ]#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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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什么？”; ~; _; r- c* A* f5 A! E  t7 U. U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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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n8 m8 A. m& @3 g. M. [/ w6 h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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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那些東西？”0 r* a. d, W( a$ }; t.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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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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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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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問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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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1 B0 V: j9 r4 n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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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東西？”' X9 t! o1 A) @% y3 ]2 ~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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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I* v) K" k8 e2 G

“我還是不明白。”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7 s4 T6 w' O5 S"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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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亡者嗎？”6 v( |3 B$ P, n% F1 S9 r; R$ J

“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X0 c. |- {$ c4 X# g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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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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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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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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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是的，父親。”4 J! [6 c. ^/ u# l2 x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N0 _3 K0 ^! j/ O) Y8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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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時會看見。”5 R4 F, k8 s- M3 V* C4 Y$ Z! f8 A4 Z$ x

“嗯……”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m; k8 J/ V+ @5 v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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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5 _/ W* V9 g: A7 p3 `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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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趣的啊。”' Y+ p7 V4 E; s* N' J! j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k& I& g$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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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w! v; W* j3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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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5 f) L5 U! f) c  S; Z: q( Q" d9 c: V
( k% F' q% T6 F% V. `1 b$ ]
“陰陽之道？”; R1 h5 @* [, U1 [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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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噢。”" S' t1 A9 L& R$ o  h
2 o. H( o+ }/ t! H8 q' L0 z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8 I6 x&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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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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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b) h4 }  ~$ b  i( |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g4 b3 k5 B3 m* b$ }  u
& G, ~9 e- t, h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 B0 Q0 N5 J+ u) Y
二! t7 X- q- [" K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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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微醺。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9 Q) w, ?1 y7 }6 C. v3 D. `/ G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 j# t5 C$ L6 ^; U" @( O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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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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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x3 j0 Z0 J2 [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o- ^9 L'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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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9 z2 h5 @1 w2 v- g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n& `( @1 m) O+ f' {+ T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n( K6 s  p, F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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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9 u. \0 \/ q: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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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u" m0 T' N, ~1 }1 a7 U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8 D; l  ^8 G% p: g) M; W6 N0 a

“唔。”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4 u2 Q) r8 F2 ]" R- m

香魚也叫做年魚。' m+ [* R/ ~& F%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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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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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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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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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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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v7 H( |7 L6 w8 ~! `# v: D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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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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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 o3 G6 `. p  d7 q3 Y

博雅放下筷子。8 b6 ?' @3 v. k4 }) s8 q. }$ {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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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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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U9 T% K- y4 h* U5 k$ H- L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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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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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m/ z) C' X0 F9 ?# x7 X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1 p# o2 y3 }7 |" j# G5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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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_5 S* d: {! z; p) N, N

“哎，晴明——”& s9 b1 w9 o!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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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_2 Y, ?7 w# k,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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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9 u2 k  K* X  U% ~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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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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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7 M0 a, n! @0 E'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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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a. S; b  V; p& E% p) p

“原來是那東西。”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7 g: ?: l( `! g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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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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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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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u# n: {: J+ S: E6 l3 C! u4 k+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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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那位客人是誰？”

“他嘛……”& Y3 T  [2 }" e! V.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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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F: O. y4 _- r" V$ @# u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 e0 n9 \% \6 A,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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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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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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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 m, P9 v$ k1 K/ L4 K

“對呀。”# e8 @; K. X. y( j* e2 g% Z, O

“他究竟是誰嘛？”' M1 ?+ [. Z6 \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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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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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b: e$ C; S' c! w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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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為什么？”2 t4 R& d# O- `% q! h

“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x% O# p8 Q3 h+ y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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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3 j1 P% H: Z6 H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2 C1 L: o3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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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他過來吧。”

“已經來了。”

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F: J1 A# X$ s5 n

“啊……”' l# x. h2 o, x8 I! \7 q! ^8 n; ~

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4 _2 ?1 U  H, M4 K/ z3 G& P  S

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5 ~2 ^+ I' n+ d2 q' r+ X! j  C

“老虎？！”0 R9 A: ?# y& U. |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4 O/ {; @$ W8 h' ]'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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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4 d$ F4 G% @9 ^5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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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d9 Y7 V( _# D( F( {- X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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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 [4 @. Z: I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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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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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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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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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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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j) b: I  z)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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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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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t0 B2 G" Z$ K# }0 T

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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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7 w1 k5 K& \  V5 F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n9 s( \' ?$ U7 z8 p5 L
& f$ }. N$ I7 L4 J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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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

博雅脫口而出。; s; T3 S. s5 H4 u$ L
2 l4 m7 {8 j( {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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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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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8 L. d" N- i  i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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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E5 a7 w. [% J+ j" l4 _1 O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n& r: \; Z0 C! c# Z4 h# \2 ]

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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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u- F* I6 M& M; G

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K$ O4 l% x# p* u!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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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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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A+ j' j/ E( n* o3 V.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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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C. ^: I; a# \! M; f3 ];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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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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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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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5 O& A' m( e# Y6 j  K2 |

“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E& z: A# u2 e

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8 C4 n& u5 q, E# D5 h

三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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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a0 R! r4 W' @2 U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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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C9 u7 z4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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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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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w4 z  e+ z0 X0 [# `& N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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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6 @+ X$ M4 t1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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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 w" R  ?3 b0 D8 Z# o+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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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怎么樣？”6 e. o6 B; m( u" ^, N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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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9 H( A1 Q9 W  X" i4 l2 {6 d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P( C/ r  j* @2 h! B  })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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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3 t* e) ~* D; ^*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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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Z$ i7 L+ A5 l' R$ E- \! m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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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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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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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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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 r$ M" w0 ~2 W3 f1 n( @

“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D+ W! F1 q4 i6 i

“是奇特的頭顱？”

“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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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v8 k" z% z0 b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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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R' N: M" i( U3 c0 t#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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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X  r: J/ L,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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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6 Z( M' @/ ~( {. H/ D( h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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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您氣色不佳啊。”

“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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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保憲點點頭，說道。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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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4 y6 s; o&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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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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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求求您了。”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0 W  {: G- X  O1 O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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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0 I2 Y: F1 _) R3 C

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0 v9 T8 p# ?# d5 u6 ~  M

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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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9 b5 _. i6 y, N+ ~* L8 A

為成放開了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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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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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1 R; H) T$ T: f6 T6 H' k

“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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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的事情？”  @& y* A2 n, \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J  q, d) H! y! J9 A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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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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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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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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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那，也不在宮裏嗎？”  X* I4 G- p. r8 r/ Y* n0 V& j$ Z

“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9 `1 S" o  Y. t% C. Q7 `

“噢……”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g2 h1 ^7 a- m- c6 [

“原來是這樣。”& H& s6 N/ H3 @& T5 a, f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y2 M+ m8 ~# ]; E

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五

“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Z6 h" B6 P  a4 l1 P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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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4 I) n: x, t) @, m+ {6 Q

“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面呈死相？”4 q; y& O( h% o& o& _5 Z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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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3 o4 @; Y+ ^& m1 i7 w  T

“抱歉了。”$ z" i: m; o6 `7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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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y' t2 M4 F) g8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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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8 l6 W5 \; F-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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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2 |( p% n+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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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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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 x$ W0 U, S; t& W6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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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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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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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 ]6 F8 B' ?8 ^, `- }

“在車裏嘛。”保憲說。% o/ O$ |' S( X" z' p% N  o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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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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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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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r3 u. X! M  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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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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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Y  w6 _6 s' {

為成壓低聲音說。

“噢，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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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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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1 ?9 Z5 @( h; R7 J.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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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唉，就是那么回事。”. d$ x! K' J'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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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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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q' @! ]1 J5 V- h: c( Y) q

“結果呢？”' A  f- {& l% G' H6 A& N9 o#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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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9 \: {6 S/ ~- o9 [; P5 _% n: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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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寫信……”

“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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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9 E- \1 V. t/ V3 z+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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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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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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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 U! U# p7 `4 f-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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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I3 \$ P# D' {8 u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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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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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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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2 N$ R4 c&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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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 }! F9 p; w1 J  m& ~! p2 F

“是的。”/ j( l$ i. p" N( a+ i! j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L$ ^& ]$ Q  ?) ^4 {  \

“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G. @* n3 w, U" D  D( H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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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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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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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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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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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v* R: t% t. a; P- y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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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呢？“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有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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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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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5 O# c8 x# W/ t- i/ q5 V2 Q

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e" Z5 V  k  w% }

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s5 B- k, x; 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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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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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l' p6 p8 ^4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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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  p' N; m-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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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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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0 H/ u/ E- ^

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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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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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R8 x! j7 Q7 b

“喂，來吧，來吧！”

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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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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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 h0 ]$ c9 G. M

發問的是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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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X1 \1 r. g% n7 S  @, F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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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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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9 N- D4 e/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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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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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U: F/ Y+ U2 ~8 G

“我知道。”7 Q$ d1 o  ?+ _: I/ A3 m

二人點頭。( N/ E4 X# p2 B) p1 @/ k

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3 H+ f2 P9 J+ {: s" b# m

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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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7 z% a; t; ]-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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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8 U, d, R) j* c) K* B$ j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7 [  A. D( ?( V7 a" |0 r1 j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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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8 T$ e3 ~9 e4 o'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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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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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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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N" g3 P  O! h: f- V2 J

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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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4 ^& v7 g2 S/ l/ K9 ~. O, q/ r/ A$ ?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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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 |( w/ E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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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b6 _, X$ [3 J

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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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8 U/ T$ x9 G, ?, |$ \* \+ [4 T1 p

“好餓呀……”" [) [7 e5 @6 d& C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6 J9 g! o8 O) d2 |/ V1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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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5 V2 u) S' _+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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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0 w' F# p2 O& q, A3 D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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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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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4 P% A% O& Q; P$ J

當然，這只是傳說。8 o; Q' \1 N  i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U* _3 A6 i3 W1 ~- U%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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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H. M1 R+ \$ I1 z* C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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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9 D- B+ U: a0 k$ W  m  a* B"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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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 k1 c! x2 U$ ?( ^

說這話的是博雅。

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5 a! s' ?7 d& X* ~4 @1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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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0 J8 b4 l2 J)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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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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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2 ?! @5 P, q! @/ g; A

“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青音姑娘這樣說。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 u/ Q- }% R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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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K' r) s- ?- z# z) T  {2 N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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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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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a7 m; ?6 k: q! Y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2 f7 H, q, C% Z: y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W9 a1 V* Q4 k' H. R( ]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l, I5 ]1 ~- }& @0 w)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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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V5 m7 `; q! g  u' r4 c. ^' X

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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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c. E. d* Z+ K; _5 `2 |,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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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g, i2 K0 M, |) d

“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8 Y, {  ?% X; Q% p% Z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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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噢，去了。”( T. U7 n' f# H8 U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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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x8 W; e7 l7 Z; V' D4 b  H) _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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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k. N% y2 v# [-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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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I- R+ |3 n3 [& g9 g0 d- x

猜中的是景清。6 l( z8 m2 c. u! m* a2 a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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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5 h- ?4 u,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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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u: J* u5 p1 \  @1 v8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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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E; l9 p5 M! _0 Z  d! X( _6 F

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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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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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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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4 L# N  Q. a( K1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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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d; U" P, p7 e8 o- _8 L! z7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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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d4 u( S8 L5 {, w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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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 Z  T4 `5 ^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b* Y! F8 ~# p3 r/ N3 z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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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的。”6 t3 j% S* v8 b% U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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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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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n! R( G0 U* p2 C  ]3 W6 E6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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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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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點點頭。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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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趕路。6 N1 D% _8 r" C1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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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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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9 j0 Y! |" \; R9 c

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0 H1 w$ d- A5 x

內心不免害怕。; A0 W( L2 }/ w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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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7 ?8 o7 R' N* J5 H( V/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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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9 U% M0 a: @2 i' z7 D& p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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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c: W8 K. e7 ^0 W0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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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w8 b5 l; k+ _, G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四周一片昏暗。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3 t1 u- ~& y6 R) h7 C- Q7 F

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 h9 a$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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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P- w& R" B- s- H+ @4 Z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3 K8 c' G9 [& p( o  R$ F/ [.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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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3 a  f  {* H% r+ j* b$ t: H

為成脫口而出。* r4 X6 s% _: b9 Y6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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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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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8 B1 w  I2 v5 i% v* n
5 }2 E$ G) M: ?6 \9 @
是血。4 z5 E: N% g, }/ i* r+ N

為成大吃一驚。

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n# [) K1 ^+ a2 d+ ];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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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i! d1 d, y+ G: V. v1 E, f
5 `1 P$ H* X7 l. ]5 `4 j4 N) }
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h7 v4 X3 l, }3 i. W4 n$ \5 B

衣服裏是空的？！7 D8 A5 {7 h' v. B, E$ H% p. n

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v/ D; s* H: N; M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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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t; |" O2 y" J# F  N- T8 l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6 E( z0 H& p# x$ k0 Q7 |' |/ E" D8 v6 c) d
但是，他站不起來。! B7 C! u' \8 m0 z1 o- ]8 k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4 V3 k* W; p! J) y/ l4 T
) P% p3 z  P/ Y3 @2 K  @
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是景清的右手。

“哇！”
0 o9 W+ n& {, x3 |
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而且，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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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4 I3 Q% ~1 j  e1 X. i. h
) H8 U( _  U. x. M5 c% x5 s; y
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 ]. a0 F' h& ~" u) d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 P  ~% u7 D! H$ f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t& U# w1 q, N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J. }  ?6 ~. H* H/ S' c1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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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w- B  c; z" a+ \4 D, `
1 ~  {" k5 d. Y3 l7 ]( e! _
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6 w6 e$ z/ p1 V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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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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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G1 |& ?% C  E' u0 I! l%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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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W" }  d, T4 u( O  `' ]

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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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走啊走。, n0 P6 n, ]  z! B: G

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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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H5 D$ U. J1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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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當！！9 X/ h1 B# I% \; i

不止一兩個東西。: T( U, ]2 d# ~& }- h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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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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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身後傳來的。4 Y' a3 f. `+ t, B

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B1 B0 R& b% _6 J& j/ n5 D

好可怕啊。

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M! [0 e5 h% v" Y6 O% z, E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他不禁松開手。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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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8 ]$ |1 M: U) ?9 P% k' q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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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9 @5 i6 {$ h3 {: r* q% u8 r

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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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5 [  E% H; b7 l* L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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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H6 ~7 g7 b" i% j4 u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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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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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為成……”2 I+ A- z+ \)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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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V2 P+ Y9 [! w% }( E$ j; a

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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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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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哇！”

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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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啊！”# B5 w' x& P2 L6 w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L: a+ r$ q" \% i  f+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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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5 g; l, q4 |- b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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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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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c5 `7 R- r: `  V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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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g/ d9 m* b) D; v  U. b# ^- t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1 ]6 Q4 @8 ?- Z+ L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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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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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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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 {2 e) M" U. P6 S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P" X3 j* k% N' K

“哇！”( i4 u1 r3 c" R$ `0 g&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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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z. Y7 X' `9 ~

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h- m* r  E8 x" k3 N

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Z5 j; z& i& J# `8 [. u

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r' O, E4 M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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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6 q: x) Z' Z3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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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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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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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K6 H3 a5 K% H/ l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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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糟啦，天要亮啦。”" g7 M! I6 k0 P9 M' u% A2 M

“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u& v- S6 D5 g) f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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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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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 T+ t9 Q/ ^2 u1 D+ J$ Q7 L9 G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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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再去他家吧！”# l2 [" D) @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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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 U+ L$ _8 E% Z,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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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5 k: A0 n/ _" h% `8 ]7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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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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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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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3 n7 t4 n, ?( o! `

晴明點點頭。( g5 I+ x0 ~0 u'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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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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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Y+ g( x& {9 m& c6 G% S, ^7 N! L

“唉，太麻煩了，晴明……”, N4 e( ]; M" @5 e( ?3 w

“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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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_$ J# {  M& N1 \9 V9 c

“今天晚上呢？”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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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i6 [2 T% M2 X' m* Z- v3 W. w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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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那是當然。”) p$ {# [; X, N+ |+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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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0 ^3 C! D" O4 p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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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問題，可是……“7 H5 k3 n! M0 o( F3 L& W

“可是？”7 c  |/ w) m2 x3 l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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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的確。”

晴明苦笑著。: F/ n  L, p5 p& H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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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6 j% e) T" Y( z+ a) r4 Z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解決？”6 L9 q; O. }" X5 s7 v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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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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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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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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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來？”- p& R' b0 ~& B) s1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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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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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0 x' \% i7 u: c8 z6 D+ ]4 I* E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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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m* z  D, p" D- r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7 {1 J$ ^# R4 M% B5 B8 H( u- s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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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Q/ O, V- j7 P: ]; y! N(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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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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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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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倒是能做……”3 [/ b; [* h) K" B$ T  Z

晴明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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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5 O. x. t7 n* k% h9 k/ G% }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 S4 h6 ?0 z: r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在這裏。”, p& l0 U! _3 M# \5 I* E2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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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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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十一

“那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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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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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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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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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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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D7 a/ z) A7 I% j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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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R. ~0 L8 S# Z. N7 c+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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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Z6 U7 o, B# r: |# U+ C, s6 c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十二4 w# M) B/ |! h  P. ]; B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2 l% a" n7 f4 w- X, d2 N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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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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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L6 o1 m8 }7 k1 x. i1 t- [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1 `+ ^4 W0 ?
7 Z& h4 P  ?; u7 T# R9 V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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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q3 s! h( |* @% j0 @" @! B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好餓呀……”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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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D& d: X3 U6 m) W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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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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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肉！”% Y! i0 u% n7 x,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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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博雅，你看——”: b4 k( l& R6 Z3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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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Q0 S# E/ B( s% D5 i  |! p7 u3 d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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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啊……”

博雅喃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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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r3 _$ q3 u$ R1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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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H, A& r# Y7 G& ?

“嗷嗷，好餓啊……”( V, b3 V8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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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J# E7 }& V! {+ r8 i# l) H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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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z" b) {4 k, a" ]0 y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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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是啃骨頭的聲音。: A& p( [, y9 Y( z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3 B, ]9 I( u" r' c6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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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4 @- }2 d4 a# e. G7 P- ]

“為成大人……”+ N/ ^6 B# w' l" x8 h6 V- P5 r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t5 Y; X5 T: L! I9 d8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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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v4 d. `( z  S; u5 g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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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走吧。”0 _* ~2 h1 D  x0 e3 U3 i: L" m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1 V% N; k% l, l! c4 U+ e% U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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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肩扛鋤頭。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4 Q6 H! u) {3 X' {: n( G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過去吧，實忠。”" j7 I  a8 I"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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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y9 w5 [, Q4 r# g( F% i" Q3 d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0 z& B( D1 C0 V+ A& C! }! Z) r

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7 ]9 X7 i. l3 }# ^* O: B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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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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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解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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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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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x2 z! }4 _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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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D1 y9 ], v! n6 }* a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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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斟低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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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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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7 i' {5 }9 E; ?0 G) q& P6 j;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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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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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 {  l* I( N0 p  t9 L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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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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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O! Q- U6 N2 S$ s' i" M  w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Y( \( [9 {1 R" s) v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6 e! z! D1 H2 x- q9 p/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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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3 \7 o: t  k* x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3 ]! @) p5 T( O: U
9 d: o% Y9 g9 B4 E9 q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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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  e$ x5 [: n$ s+ Y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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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u# ?# V" [# g
% ]& l+ Z+ ?0 t1 s5 R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X3 ~: B% N/ i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1 e7 M( v6 b* `6 P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i4 s0 k/ f% }9 N. ]# I
7 K# D/ ]4 ]6 O3 p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7 N1 {; d. @( [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了不起……”3 t: G  `5 ^( x: c" w; W9 Y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 P% ~% P7 X9 M) J( \5 Z2 k
倣佛是喃喃自語。0 m! `% }2 F4 I. {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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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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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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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 x9 u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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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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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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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花的氣息。% O/ ^/ r2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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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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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o5 R; N2 I& ^% k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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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藤和紫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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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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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J% j( h7 P: a  _# v;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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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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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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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 l( Y' I1 t) C9 J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C+ j9 s* D( i4 @/ q- M( ^
" Q. `. S; W# f% v; d& d/ |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4 a2 u$ |/ `( B, a) L  ~; X" P& J# l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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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0 r9 i& d- f, A1 A  a

蜜蟲。4 \2 h9 v" s* W( _# g%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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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 t5 z2 A" X. X0 I' ?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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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l9 ]8 }% c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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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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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臉色微紅。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h/ ^7 V; u5 j: x2 {9 |8 ~. S% j: v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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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0 f, e9 i# G% Y8 \, F) p6 x) |

博雅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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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0 q4 w0 [/ M; Y5 E( A0 z9 N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e1 T+ m7 @9 I5 ~  _. }

“……就是那件事。”4 l# K6 |" y! `2 u; Q" q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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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事？”* J5 A% n0 l: p* o4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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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抓住再裝進去？”! ?$ w& m' `; U' f;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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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j  k6 i# q9 {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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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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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I* h- _6 g8 `/ x: i0 }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沒錯。”% n. a0 x& _6 v9 }! C* Y: q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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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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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見過。”: a2 @  n/ [* E7 j3 Y  r% m% O

“但是，聽說過？”- l" w/ Z7 O2 E1 m4 F  P1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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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j( S' c8 r" A6 P! v2 [) y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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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1 \, h& ^' M, ?$ e2 q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_9 B( r2 M; X&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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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4 _2 p6 y* o7 p% b. ~* X0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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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K8 a, N2 B0 I. O, K. C

“嘿。‘蟲子姑娘’嗎……”8 ^0 P' e* L# }$ `  T,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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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Q  X6 @- X5 A  |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什么話？”: z7 _2 Y8 ~# b3 j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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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發出嘆服之聲。0 W% H2 n+ e+ `4 Y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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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1 c9 N3 G! ^+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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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j. E4 r  X, M+ v7 G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8 c& }8 C" [9 ]$ X$ l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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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G( H1 m/ y; t% h  a0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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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噢。”- _+ n  u- }0 N6 o4 T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k. D- n' \3 R- N9 R; M4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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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無趣？”% G2 a5 x6 z4 u/ d# d1 k  M

“唔。”$ p) i" C3 B"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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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得很對嗎？”1 m8 [3 d( F5 [

晴明浮出微笑。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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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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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g0 I* d9 k/ Y) K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1 u8 P) m( E4 r: i# `# Y$ A

她喜歡觀察事物。8 i+ q& T# S+ O9 ~4 E3 U' Q1 C

她喜歡觸摸事物。3 r& v3 |6 d! P(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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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K/ V& g( H. ?  t; o  q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1 T8 h" H: A" M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那是什么？”) M3 ]* D8 V7 [: c2 r+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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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o4 X" }3 V6 }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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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 d- w% c( v+ t6 o$ h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z( t, o2 d6 L( ?" {9 H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v, l8 O* H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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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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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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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Z) ^, A4 Q! D2 x. `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8 }/ u$ ?. d8 r, q) B! {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V7 b& @% R1 u%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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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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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4 m0 \" y& c* x7 b4 Q( _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  z& x: q7 e(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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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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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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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f* o1 |! o# R) H% k) D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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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a+ t% |" Y7 \; X! ]. I;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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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J+ R: R" j  N/ w; Y7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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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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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0 G  |# K9 X/ L' n% L( Z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w2 {% b9 a$ N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Z! I; H/ n/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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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3 c2 Y/ h' a2 M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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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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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7 W& q, b* ^( Z1 q8 ~% J2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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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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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2 C( X" T5 a: l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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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_& ~# _' s( Q) E& {5 W% e

“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e+ M& D5 P/ P5 h& ~# W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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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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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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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5 [# J/ B) Y& H) \" C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R! u- e. r0 O* n3 V, t$ I

她也不拔眉毛。6 m  t3 M7 b' L0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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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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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q( [# P7 E8 N( F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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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n- N4 c* g! i: `4 c* }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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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2 r) p# t( `+ x7 t$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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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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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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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7 ~5 ^+ g# k$ S8 Z%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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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X8 ^* ~8 F% I& q5 b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l! N6 w: R  n4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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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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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w  d8 P4 H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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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

“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8 D, ~7 V3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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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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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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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  ]' ~0 R3 v#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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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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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7 m& a6 \% t1 p2 _

博雅開了腔。1 o( I) g+ l- U  D) N) H; b  v

“說吧，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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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M7 F* x' t! ^: P& N

“怎么啦？”; o3 d+ e/ I7 Y' l" n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9 ?4 d# C- y+ ~! ~# `

“噢。”: H; J4 Q* ~# m  S# k3 w7 E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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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2 i2 E0 A  a: s+ X' r' n: q, f

“噢。”" y! F" o) M0 b* Z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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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 r" V2 h3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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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 c  [  L- l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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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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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t+ z; g8 s" X% f( e, D* c

“……”( e0 K9 O) q! a3 S. n

“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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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又是咒？”& u- v  o*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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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嗎？”" \' a3 r( H2 f; t9 A) s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 t4 Q( b. V) P! D' d

“不不——太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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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 T: C. z* d- L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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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 p5 D" ^8 V6 W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E1 i/ Y" V" x: c5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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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c6 K/ `$ e: D; W, \4 h

“明白啦。”& p2 E- [, K, t& w7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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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 C6 f; G7 `+ J% w( w# g/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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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啦。”9 M1 _  e8 Q  t7 T$ y/ F( `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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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5 O0 n) c2 t8 j: z( ?" i,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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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3 B* {5 R! B* b$ t% }2 J7 k7 F

“鬼待的地方？”( K, y- D( y" c0 k4 L4 n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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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在……”5 S( v) ^2 J.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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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人？”5 ~2 H  V* v0 r, f* e! Y$ z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l# c3 U# s0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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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 P; l: _6 S: B( ^

“噢。”/ m) o8 d7 j) b; ~" z; K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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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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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7 C. {% w9 e: R1 Y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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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X2 ~! B- g' s+ i, }0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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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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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Y' R( i( l- ^$ x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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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B1 K: B) U  u, W! H9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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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n" x. R8 L.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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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j7 @& O8 d! i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1 _, g5 k' A" Y; j

“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原來是這個意思。”4 i  U. C  v2 b, }% T

“是的。”' _8 y* P5 l5 V+ X6 n: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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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 p2 O- P! K6 ?9 ~2 z; O6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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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 M5 ]& q7 B: N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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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x9 M8 A+ ?4 e2 T" E- O. U  K

“真的？”

“不過嘛，晴明……”, @) {2 ~/ u6 `" c8 ]# W

“什么事？”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0 H% I4 I5 E" q9 A$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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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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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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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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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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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S" I. q& a5 ^

“哪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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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6 Y8 @/ j* j7 \/ O7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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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0 p/ O5 t" y% ?# l

“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8 J% n2 j+ R/ b& f! k

四4 \- i: a- g' [4 c/ C!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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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E! v  `) [( ]( \+ L, [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K$ k( Q6 Q6 n. `, B% a; |4 _

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8 \$ e3 ^/ }+ y) Z* x" J$ p2 b9 Y0 Y

“請問是什么事？”9 {  W; A* {$ U# f' Q9 Z

晴明沉著地問道。2 u( [6 `3 V% y, T" k&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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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 y1 m" J/ Z4 \1 q

實之嘆了口氣。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6 z. H' Y# R4 A7 X) q-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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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5 B1 Y: K, Z5 k- ^$ U% y7 b

“就是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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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 N4 ~& I( `6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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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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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6 W7 {0 Q- m+ Y4 q

“您請講吧。”( R! Y  m+ m1 w2 q2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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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烏毛蟲的事……”7 e8 f$ L4 b& R" x0 k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五: h# o/ O- Z4 t* Z. ]

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p) n9 L0 P; m' O7 h2 _

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6 g% b' ~1 q! o: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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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9 e/ z8 j, s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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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 y, `( @4 ?9 z0 ?2 @6 B/ t

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0 M6 H8 R4 B# ^, Z, d' [3 D& W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j: j# y7 a/ j/ f4 P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F( r$ s5 D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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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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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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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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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1 u0 u0 _" E# b-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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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6 b+ o* {! V1 e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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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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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G  E- |1 `+ A1 c' X* t

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3 {& q& @5 ^4 J: S1 U3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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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y2 Y$ r- k8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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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E1 m7 X/ f% _" K. e

“很能吃啊。”  U. {+ ?% _% n+ H/ r! F2 t" S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i% F. M9 V/ ~. T# }0 Z

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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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5 \. k5 P$ E6 a/ Q3 ?1 ?' E3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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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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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0 {5 Z& g1 O, P! G! T) C+ F$ W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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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9 ?( l6 K/ \1 a1 y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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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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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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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b2 \9 ~* ?9 R

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 s, m3 E( E5 k' F5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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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 e/ H: N* f3 _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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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黑丸！”- O5 c8 ~( b. ?$ g7 @: W6 G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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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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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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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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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o) B! r% E4 K# e/ j5 d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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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3 t* K0 L3 i& T3 w* ~6 T

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o/ t+ Y8 r1 K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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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天呀！”

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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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淘什么氣呀，黑丸……”' N% A) ^- u6 ~6 r&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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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Z! p. X7 V/ j8 w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您這是幹什么呀？”; \  y0 t' |8 {; E1 {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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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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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扔掉它吧！”/ D4 g8 i# H4 o+ z6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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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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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M- P6 v- p* N

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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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_# j8 V0 W# P8 y9 t+ C

“弄死它吧！”5 p5 ?' U4 e7 |+ d8 u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l! C1 F6 l4 D

“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 o3 Q) H* f4 U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y2 |5 e7 K& }  C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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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p# d: A4 I3 F&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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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 a/ W. ?7 o+ p: c. K3 B/ Q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9 M+ D; `6 J( O

“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9 S+ g- q" A9 J4 M6 h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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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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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p; Y& s+ M. v+ ]4 K+ Z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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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_" b) e- l; U- r

勸說沒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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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8 v5 S1 w- r9 `& E! d/ f4 n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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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q6 k0 G! l) X7 \3 [6 C

“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h& y1 ^: }. P9 P" D)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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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對晴明說道。

“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r, F# s3 Y$ F- [

“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

“有牛犢般大了嗎？”* ~! h' w$ q) r" X: W+ U; m* L  O

“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Q6 _5 s$ y( R7 R6 J0 h: a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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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來了。”2 u" h6 Y+ b' y* o: z6 g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8 ~! E, v% k5 ^; m, Y- [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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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6 X: r# X! p+ n0 M. _2 c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  {$ T) t$ {%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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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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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大人——”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D; ?4 [6 t' q" I' G% y7 C% r

“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Z- ]% s, j  M7 d# E% Z0 K

實之遲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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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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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k5 w. d+ R6 @* \: r

二人相對無言。- o" q- J$ E( v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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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2 w! v# A& |% S5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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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M/ C8 h7 _7 ~- \2 F)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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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n' V5 t& H+ i"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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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 c& e6 \0 V  j

“晴、晴明……”

“回想起來了嗎？”/ t7 Z9 I! e- k)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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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u6 v; o  L2 o2 p4 \' T: 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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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2 W9 X! A. b6 T5 o. ~( t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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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4 x% f3 h5 w2 e* Q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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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3 S3 `- h5 Y: c* u( Q9 g+ Y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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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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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1 S$ B4 ~7 z5 ~( p)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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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位？”

“嗯，是蘆屋道滿……”$ y( ]. y$ i& V- ?

“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l/ G, i/ q& i6 z

“去做什么呢？”7 @, ~3 `! N: X2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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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u9 ~$ o+ x: |- M8 I# ?, B) h

“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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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然後呢？”: s' P8 K/ K% L$ E" N$ l

“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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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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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k5 V" c4 J6 m,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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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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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0 ^1 h  L: \(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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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辦法？”5 N3 W  g; K9 n)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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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4 V0 h" P. g4 o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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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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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T( k* [' B! p$ F' V& S: Y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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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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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K" o$ p' _, U1 S: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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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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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w- T2 u& v6 G8 Y; I1 |/ L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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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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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h+ x' n0 c- C2 A  U) e' B6 V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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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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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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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U: L( c% }. H# m- f  F6 o: g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 o; k; y: b- f* s2 P3 B

“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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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M; d  g- w9 T( z

“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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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m# e+ u# s* X3 G7 u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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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B3 ?) {/ c7 m0 M% j6 E

“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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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6 X, [# n' c8 ~  F'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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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真拿他沒辦法。”; C5 c. Z* [4 v% Y- H4 V) D* t/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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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r+ s1 H% z% E: s: J# x5 O) I

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U' n" t5 G+ c3 s& g# u"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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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實之說不下去了。3 p9 a/ p1 N" F. }6 p% _0 @

“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q1 B0 ?  X3 u5 U( X

七: O! @8 D- B9 L. N

“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3 p5 j! [5 h! P, @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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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k+ [$ u, J6 Q! d3 v# Q( t

“怎么回事？”% U1 \9 a9 x1 ^: u* a. m* M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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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得去了。”7 K6 w# k2 {1 Z5 Q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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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n/ e9 {- e" u% b# H+ f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等我？”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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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

“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可、可是……”- D+ k6 \/ u7 C! Y

“怎么啦？”

“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5 `: l* F$ O; i+ S$ \( [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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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5 p2 h  h7 y4 e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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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l0 f. E: L9 B( S7 P1 e5 g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5 [2 @/ b; N1 d: d" q) n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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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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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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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p1 ?" |# k3 g, _+ _" r# Q0 z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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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8 Y# ~- W2 o+ x; Z% {

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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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Z4 d' b% G, k1 Y+ n3 N

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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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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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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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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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帶她到這裏來。”8 k& U2 [1 R; h" K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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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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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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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X8 r' A, q0 K  F' w& w( f

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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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6 v  [. i. w3 l3 D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0 p$ J. d; d8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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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s" f5 g! g$ D$ y" B

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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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庭院漂亮極了……”9 A/ E- c. [/ W+ y"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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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 n& P) p5 P, w

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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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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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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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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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3 J7 R6 A! j$ 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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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Z% J" N% J0 h1 K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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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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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7 r9 G. P7 q6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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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 y# y9 I6 C8 D2 L! m- r3 c( t

“是的。”

露子點點頭。

“是晴明大人？”

“嗯。”

睛明點頭。

“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 h4 i# Q' Z8 d4 O' a3 r2 t; g

“是的，來過。”

“為了黑丸的事吧？”* O$ v0 A! F0 o! a3 l  r

“對。”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5 o: R& V- T%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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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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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P/ @. T2 V! o; x7 \* k

“原來如此……”% T' i4 ~% w# [, |. u
- C, p5 P* [/ |# x% Y# d* J
“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 F  m% H+ ?; b  ^+ ^
“不過？”
2 d% y. t' s% K) C& B$ J$ k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 |! w( R/ u9 V: J7 |6 h: Q/ }8 y& o' w
“我不會生氣。”* V1 C" B8 L5 R
, w* b( e) t# T) y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我沒必要做什么。”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3 ?; O4 [) i& T" k0 j. j

“是要拜訪。”) G# Z$ m5 m" q
2 G* w6 \8 ~. ^
“畢竟還是要去的。”
  a# X, x# |0 N6 k5 r! Y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6 S3 g( ?, a( h3 Y
“為了看一看。”

“看一看？看黑丸？”

“對。”
' r& b0 O. k* K( z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S# }2 v5 E3 s3 r, h% K( M# Z* W

“為什么？”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 `" V- y- S
1 o% n: N4 n9 @( T" S0 O* ?3 O
“逃走了？”
( Z; J: F3 N$ r. a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找到時’？”- y; D1 i' I! h; \2 h
$ S3 l$ I  J5 H# v0 Z/ m$ Y% o" H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C) v% W, _4 f( U( Y; ?5 G3 t" R
' z' V( x" V" S. }0 y
九  l/ T' q! ~9 p: Q9 ~
$ }5 A, E* a3 k7 Z
“變成蛹了？”
  Z* |* F8 p4 k3 w  l! K
博雅發問了。7 \/ U0 @6 x3 d: d) F6 z) m7 B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J3 @/ A9 h' G+ d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8 H8 Z4 P2 b( F% b) T! x6 |' U9 a

“赤蠶蠱？”% v7 ?6 O  z1 n) Y. z# F
7 F) n# h" V8 ^& J# }% t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y! X* @; n& r1 \/ T
  ]# U8 ^% G4 h; o/ y
“什么？！”
7 q: ^. @% F% r/ H1 Q% j" m5 v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5 }6 F- x, n% c! q
3 _. e( V8 O9 `( W8 g
“等我？”2 o0 r) G8 `# P2 q

“是的。出發吧。”

“去哪兒？”# x5 e3 }0 z% e( N/ I

“露子姑娘家。”( }0 Z1 Y' q9 t0 w% b

“那……”% E! C) `# V6 w- j* p3 D% K
! b! C5 M$ B: _& F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G: X7 ]  l. P( F7 C5 u9 Z

“……”
! Y- r9 g, U$ ]  ?+ q$ \! c3 B! ]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4 W+ n8 d8 |  T9 M6 }/ \
“為什么三只杯子？”

“博雅，葉二帶了嗎？”% v* C9 r/ @  E: ^
9 w/ |* A$ A+ D! A: |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5 N: W/ V$ D: `* e6 ^8 C) D9 e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4 \" Q5 D' h" L
( p4 F+ ?$ V% q& Y4 V
晴明站了起來。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R% f. d/ ]( f/ S/ E6 ?

“怎么啦，不去？”
1 a( _7 c! j  l9 `* ^1 s0 Z
“不、不是。”

“要去吧？”

“去、去！”
/ h9 _3 _0 ]) F  q/ B' q+ `
“走吧。”

“走。”$ `% v. y3 r' u. T$ W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Z9 @/ Q1 K: J$ \0 y3 a7 E9 p
! t6 c) \: y1 i( d/ o. X2 }
十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 _; R; E$ k1 l: A3 ~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 ]( F5 A5 d5 Y: n& V
月光自中天瀉落。" y! Q+ ?0 u! Q2 b! i6 F/ o" q
0 f1 u5 w- _9 e- s9 X# h! v
二人已飲至微醺。+ H; d* x6 X, Y5 d3 y
! k+ f1 |$ e$ r% ^- |' \' f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1 M+ O, G6 @  X* Q' w; X6 d" Y
/ G- I% R* S1 [, ^' W% c# \8 _5 h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7 G5 U0 L3 F; M$ q" B' R! r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 k! O/ ]6 ]' p4 z* X2 y/ x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5 ~2 W" O+ H  R$ o: j& l' z
“哎，晴明……”
9 C/ m/ T9 W% h. ^& v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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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X6 X3 T1 T: x- R3 v
9 R: S$ E0 _' s& L, N5 T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你不清楚？為什么？”2 H( u' a. Z5 q5 l3 M4 A
' v+ C" b+ u( k- G5 s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3 c% `! X' W0 v
; q" f1 O/ ~+ x! G1 R
“看我？”6 W" w+ ]/ m: _1 R2 u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 _7 V! H! n' [4 M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t; z* i  L- p6 E# F. Q. t' M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5 {% N0 ]7 i/ c3 C! [

“是式神嗎？”& r7 l' H5 [+ E* H. g. K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5 W7 c$ a8 [1 Y' [/ b; T
“具體說呢？”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w# D  d$ {" E, [) N/ ], ]
! r. y5 M9 d4 f( P0 G' c6 O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3 d8 z! Y7 B  t# I& ~0 c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1 t) z, ~- h5 u7 I
6 E& K' N5 x+ M( s" O
“你來啦。”: H. e: ?, I2 q2 G9 |

晴明抬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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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 C1 b0 j% D7 S9 z, X, i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 N9 S4 B% ~1 K! p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2 x) D: z4 ^; X0 h

——正是蘆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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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 |6 b6 U/ |! {! X
“備酒了嗎？”
1 t  z' p2 T* Z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喲，備好了嘛。”7 ^/ ]$ h9 p3 ~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8 J. O% f' C. C2 F" w9 ~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P9 Y0 X# m, w: p0 g/ U2 a. U( A4 t
" l% Y* v0 |; T$ n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6 M' h0 s3 i1 i! E* F( O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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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閒極無聊嘛。”% ]0 z6 m- c7 K3 u
& V, s0 S5 A3 n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2 z- R% D; L2 C- g8 N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w+ a4 J7 Y# n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7 S" {; @$ h( y* Q1 T' u% E% G$ C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什么事？”博雅問。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 m) T. H- [- R* S5 X
“笛子？”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嘿嘿。”& w5 ]7 `& f+ J3 _
, g+ x2 H  a6 Q' G: A# w
說完，道滿笑了。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9 C6 E6 ?+ ?' P" Y0 i

道滿對露子說。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 V1 y7 _2 ~; d, c# `* B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5 K! g8 T) Z+ \$ z7 j. }- O1 E
! e9 Z8 h# A+ W0 z
“好吧。”8 Q7 M& M) o% G! U
9 n. X) n! n8 k7 q, }! {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Y. t. i' g) ?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 Y6 V; Z& v7 I4 z- d4 p2 I3 M! k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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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j- v2 t$ ]2 v3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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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7 ?2 {" G, ~  u* }8 \) O) g; g

說著，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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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太好了……”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M2 r4 c/ t8 @! c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7 A0 u1 O- ~9 G% U

“喂……”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9 b, g% o- V/ ~( `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X; _" m$ [& ?+ V
) O; e; |# j3 e1 T6 d
孵化已經開始了。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3 p1 P6 ]/ C4 D2 z3 h
3 k. n- ^3 C7 d6 W: _0 w% U- N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A, V: N- D6 `8 Y: z3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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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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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蝶眼的人臉……. V0 C# o; E  o: ^8 U% E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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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q- `4 @4 C" w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E4 H! M* J5 o; C7 D
! ]3 y' [! S: H6 R6 l* n; p% i+ A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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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道滿發出驚嘆聲。& A0 t+ _7 i- q7 Q6 q; s) U2 E

“真是太美了……”4 B3 {0 I) m) [: y( F! b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O8 b3 U. s7 y+ {0 J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4 y8 Y5 a, q8 U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3 m( i) Y" m) C3 d" T8 L, S! Q  J
& H. E' L# ^9 o, G6 f- N
“真漂亮……”" P7 S6 x; s& {7 H  ]$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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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說話了。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道滿嘟囔著。5 m- c3 S' k) ^! y
6 k2 V3 c  s$ e# s3 T' L9 J# ]
“露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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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a& D  z  ~5 K

“給我？”  d! w  m4 T# B; H9 ~

“對。”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4 H. [0 L. Y4 V3 J) O5 Y4 w1 s  b
, N* H' n/ U0 W! c3 |4 o% S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2 i1 }, q1 Z' X7 E2 r) U- k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7 L  n4 `) Y# \4 q! h! `3 P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K/ L# s1 M+ s/ r6 h4 ]  ?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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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2 J1 U* T% z, n* C' O+ g( V: o" _$ U/ L
一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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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1 Q3 B4 a0 }# l3 K9 W! l' H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0 s) y. B' W) C7 B

此刻是夜晚。- }$ c2 _& |$ B* m7 N) A  ^5 ?7 Z
! B$ p& z. a7 `; C! ~- K% \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6 S* f( t! f1 p. j5 C" E$ @' @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7 `3 N' C1 F* k' H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8 z. _6 ]* H; B: F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沒有風。
6 S$ N0 A" b# p2 |, S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7 w% d% L0 E1 X, `( p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 L+ S5 G  H1 }4 x/ Y9 Z  I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 c6 B6 L$ ~+ D2 D, b. _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9 D: ?9 q6 Q9 u% W1 F* {! A. J0 g4 x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w, a5 s! q5 S* r) L  S) ^8 x

琤琤. 翩翩飛舞。& \% I! |8 E* n6 d7 |
4 w7 A/ A! K  ^$ A- N- G/ x
琤琤. 翩翩飛舞。! Y" u. `6 n* T# @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6 ~/ Z% }) |3 {0 O* `) e! u
; p4 O6 P0 ?- \# t& {, O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2 e* t( c1 H( r8 p- O; Q# }2 |
! _; M1 G, M* E6 K1 E4 `  N1 i; y9 F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t( X+ w  [; R; V& `
2 t6 H4 L- U4 e" T) I9 \( U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9 Y5 P3 w/ m9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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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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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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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0 u0 u0 {) r5 ^9 w, O

難道是幻覺嗎？
& t( D2 k3 G7 T1 j, M) G  B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F& A: h5 ?" q! O

又傳來了說話聲。

“昨天也來過吧。”" F( w+ K$ I/ {/ r- i! C
3 E: `4 L7 W/ Q$ M9 R: [
那聲音說道。- h$ X  H# Z1 p
! y. Y/ g0 ]+ ^' u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Q. w0 s$ y+ r- u0 [% r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3 {9 z7 E) @7 i. v! x2 C3 r' k& S! G
那聲音又響起……1 ]  B/ [9 v  B: w+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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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
9 m/ W, {# {4 D/ o( H
“是伊成大人嗎？”
2 t# x/ ~; I. A8 P4 t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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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先告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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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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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 Q+ @; e, b9 S9 W4 U3 n

伊成不由應聲道。0 t  B: L. l; M# K' f8 j) b+ N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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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 I3 G+ Y- o: v. `8 R3 p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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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K% ~; s- O1 P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l8 Y) }& X6 j: p5 B( L. U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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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J: g- ]) n+ p% x8 S, n5 @

“櫻花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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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那個……”

博雅支支吾吾。5 l$ o# a! Q9 ]1 |1 F* r$ n(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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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什么？”2 C1 Y& M) c2 [
" v! U- v. m3 y" L& t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3 V8 W0 p. N* p9 ]9 Q( M

“人的生命嗎？”: ?) ~* D0 \* W8 O2 b! ?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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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x! [4 z. Y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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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2 o2 R0 p/ b8 R

“……”
1 A! t  D* ]; S& e- M) Y! f" G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z1 k/ A  e8 g, F; k

“唔。”" I) i( c1 q# ^8 \3 X; U% ]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P2 A* o$ c4 J+ @7 n7 D

“……”+ s' H6 p& R' n5 Z. X/ }+ Z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4 I, c& g# N; m, F- ~0 a* Q& N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9 D' f$ k  q( n6 R$ x* Q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5 t$ B$ p0 C* E% l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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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雙頰微紅。9 V/ a, ]% a. ~. W6 K' r7 X

“蜜夜……”) |2 x1 ~7 D! P# }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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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4 t9 I( {( j) k6 N1 V5 l; B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J& K2 x- W% v5 O! |, R" X
3 i2 F! v/ a. E) p8 [* A- }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7 K, }$ y6 L& u7 k: d7 w) O

“逃避？”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A# m" M8 Q"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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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n, z9 K, R" ], S8 x
6 J, q! R# A# d) @0 y' W
“看吧，你就是那樣。”8 t2 O( K& ~/ \0 W% B7 Y
1 u8 k- |: h% m, |# E
“又有什么事？”

“你剛才笑了。”" T& {6 L, r' o* ]% n

“笑就等於逃避？”* R. ~+ a/ z) H. f# _' a/ w

“不是嗎？”3 ^4 S5 N. j2 j' Y- k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是不自在。”, Q, \6 K  A'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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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實話實說。. b" i% m  q  f2 G

“你總算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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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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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g9 b. b# V3 z- ~  w# G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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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佩服你。”6 Z6 H$ `' v% z7 o) I

“為什么佩服我？”3 R7 D' j( o) R: i;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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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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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驅使鬼神？”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1 Z( U  {! j: [, p" \  ?; A' K1 z
0 m7 d5 Y- f1 A5 v& b0 X
“就是這樣。”! M; U- g. H3 e( C
2 \% e, m  j7 l( N5 Q- l: F
“怎樣？”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不明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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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 C# k& L) a& c
“沒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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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4 r0 o& S0 O( U

“要緊事？”" h2 q4 R- P- {- _" |+ c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U9 a0 ]2 K' e' Z2 z2 R. Y# j7 z,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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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事……”2 S9 h6 r% O5 m' z

博雅點頭承認。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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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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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i% i- H2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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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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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t8 y% A% ^$ K
8 }* D+ Z6 m) U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他怎么了？”9 a" R" g1 b% z7 d1 L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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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怎么個怪法？”( }, s' j* A; i&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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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1 D* V! ?. _% c" ^* d% G8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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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8 x% f$ |0 f2 t- w& l' U

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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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F' m& H& y! g

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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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2 y2 M, S" [2 x3 @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1 P$ \* }" G7 O: E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4 L' c- v5 ^7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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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4 x- u2 ], K7 H9 `% `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5 ]4 I( l- u; n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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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這樣說過。) z/ E* o0 i* }-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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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j2 L  D4 V% a3 M, S9 x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j" K( R) X. t9 F7 T- ?& z! A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9 t4 M/ b3 z2 Z- k' [2 v

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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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p1 p- Q$ w4 E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O# x; [0 h6 _1 _) F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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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t' M1 b5 a1 i# f6 c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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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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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4 G8 s" t0 j- g+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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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山’字相贈？”8 q$ v3 n7 S: }; d( P

話說得沒頭沒腦。  j7 `, S$ J& Y5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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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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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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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那樣挺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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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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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山裏出來？”$ S* [! i( g' k7 m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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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山’字？”' T7 X! s( \9 C( b% g0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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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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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0 o; Y  f* \' B  s0 T: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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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d: |6 l7 ~; R- R- Q8 |)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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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3 i! W1 `# l9 I6 j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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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大人……”6 L, q#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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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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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v8 `; I4 a. G( f- m6 r9 ]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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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5 F2 @: }/ f. D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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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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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t. R. \& _. f)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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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B4 ~, `6 t/ C) z: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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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P8 _7 B' l( H! {. k& X! K9 T$ a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c# ^7 `3 {6 J6 p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4 N/ k9 s, m7 q) L% Y7 p8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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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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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

“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7 i1 ?$ x3 D- i& {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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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7 L; a$ [* l: `( ^*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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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是咒嗎？”

“是咒。”' d5 X* S- e3 }8 H3 l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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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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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嗎？”/ {5 f! t$ K; a8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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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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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C8 R0 y" k7 I/ h

“走吧？”, u0 @6 _2 I. q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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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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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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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四, J: M: q0 k2 G( a% N# @6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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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8 L2 ~2 O9 z% o4 g1 I: {! y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7 t, `* L$ e4 }4 n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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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D' c8 V; W# B: ?9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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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Y5 }% |0 o. d*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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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X7 t3 ?  P2 {4 D

“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u; e" J& f4 [" R% p

“你說‘山’字好？”9 i) X$ F* Q( Y1 w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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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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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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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X" G1 w. ~/ k( |9 n3 u, o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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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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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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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O2 F. A; f( x5 e1 H+ ^& t"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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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8 e' m4 }* D3 k& Z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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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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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2 `3 u6 c* g; Y;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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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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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嗎？”7 {! Q( E% k4 O$ ]"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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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夠看見嗎？”% N- [; v9 n: |, n  m# ]" K

“也行吧。”  v6 ?7 P# a. b$ a5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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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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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1 E# m, K5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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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9 a( i& P8 @- N* K# ~. p, L4 |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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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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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啊……”* }5 V9 f/ ?8 E* P& c" i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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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b! H7 \. D) [# N0 e: X" [/ Y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l5 M( C- R) ~0 I8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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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6 b" t- B& `$ Q2 x6 h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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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S' ^/ g  W7 M7 ?

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_9 N, ^& p# m4 E& V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v3 p. K& j, c1 j3 v. X7 o+ \  K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是一個漢字。/ H8 \5 H8 z0 R) y

“‘山’字吧。”5 `/ R3 h! F, C5 j4 r6 F8 q

博雅自語道。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字。0 w' G0 |' Q. |2 z4 P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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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真的？”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不會出事嗎？”' f1 D& S. `5 B+ v6 ^) J- d# j. k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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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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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t& N# m4 i8 i* |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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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大人？”# }7 K- h& p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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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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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1 r- e. q; X1 l% N/ O8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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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見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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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8 z% J. N2 k" h5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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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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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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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這是在保憲家裏。/ U3 p  S7 O% q7 Z9 }* V

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H% Z1 a5 C! U" ~# m4 }& ]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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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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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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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0 a+ Y3 A5 P$ @+ a- X; {

“有一件事想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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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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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H" D8 j/ ^: l; b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G; ~6 O: C+ H. E  E. Y. H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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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封山之法’？”

“是的。”

“這個嘛……”% a. G2 a  k" W

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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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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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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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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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3 K4 e0 F  F2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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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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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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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E7 s% j; k/ F9 @8 i

“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3 A& j8 B# f2 e+ o

“是。”' ]7 y5 e/ u7 W& j# c; q& A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K6 r9 S" b9 t(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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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2 F4 A+ ~9 {8 X* [# a5 g* N

“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M) q" w; m3 R( }2 q" R; @

“是的。”

晴明點點頭。+ N7 w( w" F- x9 J) Y5 t' O(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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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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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呢？”

“早在五年之前了……”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 w9 Y6 w1 n' {) I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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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 ]; a8 a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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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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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X4 I& H( r' S. m

“那男人是誰？”0 t% F4 b9 i$ P" r4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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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博雅。) B- T3 ?5 S" ~& h/ A0 A3 \5 J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3 J/ q1 `/ B. t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g8 W# F6 ?# S8 w3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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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b3 I( m1 m' S, [5 B( B

“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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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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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t) h7 |+ B, n  U' s* v- Y# A7 r5 B

“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沒錯。”

晴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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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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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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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n% G8 D% L& g# D/ F( H3 @. J4 S% m

“我射出了回頭箭。”) w9 ~- @9 N4 N6 L! N" H- ]8 z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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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噢。”

“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F: o6 d8 N, t/ S/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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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0 P% X& M) s. d, m# H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1 `8 L+ K+ J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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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說？”

“他沒有回答。”9 G$ Q6 Z6 q' ?( W% j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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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回答？”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 W1 H)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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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  p" |+ K- T4 K: u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y4 i' K5 y, u4 |( L! e

“於是，你就封山了？”1 E  e. w5 b3 Q5 ?. `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W& U4 N( d& l( X+ k

“這樣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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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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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保憲大人……”) E  F) ~% q- Y

“噢，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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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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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 n# O6 I# l8 B5 p: M( B  T6 Q

“什么事？”: ]( f! T& a# y# R' r" B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c. P8 Y8 p! D: C* Q2 e# X" P, [1 R! Y

“隨時歡迎。”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x! y+ ~  \6 n& K% c& e

保憲滿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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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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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T8 h6 b  C  W, y$ e
# E) u. G# G) D3 R0 @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 W: k  p4 |) C$ Z6 [( L: T" ^& ^, j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p& j% f- q1 w) z# a# d

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5 \4 a: u" C9 T
月亮升起來了。) _& @( ]% G; R) h2 @3 A: P3 Y! m
- N/ Q. v. w; S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n' T  ], [! \" _( C2 m) }; K$ f
  l) \; _( `. u- d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X# h: _& A( u3 s! q/ [
" l( A, o& j$ K! F' n% M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 E" R1 t8 U# ^+ ~6 `' Q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 K* o0 Z$ N( r; q3 |# _+ ^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z, d$ T2 z: Z. r4 c
# S5 ^* A4 ^2 R, s( q1 V4 ~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 t! H: t4 i9 X2 Q: Y8 b2 c% [, h
“為什么？”晴明問。' u. b: R9 E' Y% K6 `8 z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7 v: s7 D) w. T. S5 ]* N. X1 d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p6 G: C# G9 C! Z2 ?9 ^

“封山的咒？”* |% G+ l3 M9 t" [% v; g/ Y

“對。”$ b- `7 y3 K0 v: U( x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N% C! y6 l/ k

“就是它。”) A" L  U$ K" q, g
& A0 N; ]. Y& S1 S( V- T+ r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1 V! D- t+ k& i" `0 V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3 Z* F- ~5 E6 l" ^( D
“……”; m. I) e1 V4 V$ l: w' e

“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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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 \9 o) O) v; U% U( a8 i1 |
“於是海尊法師就……”% M: J8 G$ `. n& B9 [; P4 X, Q7 D

“……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j/ u, B; n0 [6 {( r5 ^4 K. m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是啊……”/ ?1 `! y0 T3 r2 [  j# j  I& `3 v

“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z3 @$ Y  c# I' f( s. g; {. f
+ L5 C4 s. u' \' [% x0 {6 p
“噢，大體上知道吧。”
; @$ _3 p3 H( N. v
“那你就告訴我嘛。”
$ ~/ B# ]0 V+ Z7 L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5 a! c' Q$ i) d, `1 W) R0 \% h
; A/ V2 M  J. B- b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6 \* W0 r" c. [5 g2 C" s5 `# p
“什么！”, B; T. ^- C+ z6 C7 S4 D/ |
, c/ C* P1 X5 K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2 t. _7 j/ M; t" O: `
' X! r! ~, v3 J# j6 Z3 L; x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0 l; k3 t, \; y. V/ Z
“喂，喂，晴明……”
- B. A5 L/ s2 w/ F0 W3 D' b* Z7 _+ u4 a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8 M. L! E9 g* r; h
+ Y5 i6 p# t/ p6 q  L
“蜜夜，準備好了嗎？”2 G4 |5 t1 P( y) T. b- h7 a9 ]
) w' @6 Q2 Y3 f
“是！”3 r2 A: e) X6 }  T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 B9 `! ~% z1 Z2 g
晴明接過毛筆。6 |5 X  d3 C# ~: C- ]$ E/ ^5 P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9 t8 {0 }) {6 Y. ?6 I" q
7 o2 |$ ^# I  P( l" ?3 K! _8 N9 V
“就是做這個。”
1 _* t' b4 v# S/ {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 a' H& W3 f, q# m+ I; J9 a0 b
“山”字變成了“出”字。) j* q) T* f. v3 ?
6 o0 s2 k8 N" I6 \- E
“這樣就行了。”0 G3 z! C& B: r  L) ?1 e7 a0 j7 K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8 |& M6 O: u  L

“晴、晴明……”3 ?' O' o0 K" _/ F3 e) x! S; P
& D$ ~* Z, Q$ h; `; ^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1 g. q; c* J$ v7 P/ R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s9 n4 M. v8 W; w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T2 S1 U% D0 A1 z
, S3 w% A& b9 M* z. h7 `5 [, ~; U
“櫻花嗎……”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9 D/ q) f& x2 L7 h6 N
. A; t5 S5 e3 U+ e+ d+ N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 _. m& k) Z8 {5 h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3 E1 Y2 {3 \& h1 V" x0 V+ F$ q1 b

“是海尊大人吧？”
* H' Q6 j+ ~+ |3 k
“是。”

海尊點頭。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M. u5 J7 D) m6 L- ~
' {) [% \6 a4 P' V5 t7 @0 B. i
“對。”1 l* W: m7 u& x/ V; ?+ u# l
1 `9 e" M5 ~4 S+ @- _( L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p0 _# \8 Q0 e* J9 o" R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O" G, p! E) T! I, \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1 v8 s6 \( X- ^1 E- }
/ C( h$ W8 c" F, j4 o7 s( i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

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4 m2 Y& n. T8 q" i/ ]9 F
字。1 k8 F& \( c) P4 l

“原來是這樣。”
5 l2 Z( z$ {) ^" r; E: s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7 h$ n+ ~6 k$ i9 F6 b7 Y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7 y$ X5 ]4 v) a/ Q7 z
“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9 G) \- F6 m, q2 |' C) S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1 ^% y7 K% K" x% V2 g) w; s# v
& B7 O, j4 F* _, a" Z+ B
“原來是那件事啊。”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K- E( R- g  ~* G) U* ]  Y9 q
( p# v6 k0 U/ g$ p  }
“我想要錢。”  i/ o& J% W9 b( `& E0 }  C4 E
% v, B1 @7 M$ y' E
“錢？”

“錢，和欲……”( Z: A( z9 H# @6 c+ H  o- \' D
- F6 r: y8 ?, a3 f' K( E
“欲？”. M7 @6 f" L% L6 R" \! L3 M  v# E; h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 U/ s, e! n8 T, G. T# U$ m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3 X( [; F) f! ^: W6 S/ I4 n( ]: }
“是的。”3 Q0 ~  T9 ?  r2 O" {
6 R) k/ v, o- _5 b
海尊點頭。: l" [; ]2 d4 @. ?2 g8 F" a! ]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y6 j% x& O( Q

…“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2 U- s8 e4 x0 J8 i4 ?8 X. y0 F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 H8 A; ], \8 C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多美的櫻花啊……”5 f0 @9 O, B1 C( m
, T" P+ M; n3 r0 U. u$ N
海尊喃喃著。
% w) {$ u1 z( b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M/ Q1 r; _, S3 A3 O$ I' J
5 }0 T2 N$ }$ C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m( Z" r4 r( J6 S0 |
0 r: e4 R6 W7 K! m$ i, e8 t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 t7 i( I) h% _" N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3 ]% U3 f9 e5 h2 d# d: e
# v' ~- V' P- k  {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v6 j% {7 ]: X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
5 i  w9 w9 K- i$ b& y4 s8 I& S
“他終於走了……”

博雅喃喃低語。

“嗯。”* `" T. j6 C( J, b8 Z' w+ v& o
- C9 U: v3 x! X& J! h8 Q5 _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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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一1 k! b: g4 w: @: J+ v

兩人在淺斟慢酌。# G% e$ K3 ^+ \: {8 ?$ J, ^# F
; w; d" o: S4 V7 u% O/ Z; I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8 w  \$ V2 D+ t( k1 H8 A9 C7 o9 Q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 ]9 S# N, K' `0 m  A
梅雨已經結束。7 U, _( V$ h& `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e) r8 Q$ F; i0 W
0 h( {" s# ~! N: V7 W. @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2 G! a1 y/ r7 ]# G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0 b: \5 o2 I$ n) L+ u4 ]" U( F, x
, i% S$ Y5 x/ P; d
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Z) v7 b5 T& c6 k/ h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C. [* Q; d- {/ x) n% F
, n: Q- T* |0 c; O$ c7 \  I6 g7 Z) c
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h8 C, L6 w2 I$ G2 y% g* i' }- o

“真是不可思議。”
$ C5 C7 r6 e- f8 M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s. z; p: {- K- R, a7 A6 H
! o; X5 e8 N% Q# [* P9 ]  p3 J# @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z) {  N, q+ b, U! J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3 y9 u2 H5 W4 D5 u9 u9 r( b9 i
6 V; d9 l. L& \' ~: v; `4 Y% g8 `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u0 }5 F& A  K- y6 }7 H3 ~4 j, i1 ?

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R! E# _# @- l

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 C% @  Z* R# v
“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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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e7 h$ j& D0 k8 M
# ~9 P9 U6 L+ I0 \! q2 p
“對，對。”! i: @" ]  @. w" v* H1 d
7 d  |. d9 S/ o; n# L+ D
“是有事而來吧？”0 z; R* A/ B0 N4 U
  C. X( ]! R$ ?. P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 T4 C. m: j% |! Y7 ^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g2 Z( p9 Y! j) M4 n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8 h: n2 i5 ^

“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7 Y% E& ?1 C+ s

對吧？“  U3 M% t& j' j
  ?  p# G* c7 v4 p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3 H- h! p: T6 \& H
9 Q+ k& l' T* ^, D- P1 v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5 b- O7 {+ D- J0 X
' D! T2 V& t9 X8 f0 u* h& x6 ^! I
“是啊。”* G$ W- G6 ?; Z" |

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 q' p* H  F4 Z& U, t
/ C+ O; Q# _! U' w" }. C* H
二: t; @+ i5 C0 G% F4 g0 `1 O
3 i; H6 ?) B- g& O" l, p, |/ a
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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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可怎么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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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一個聲音。; Y" M2 v) I* L  B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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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9 Z/ `* N  ~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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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8 `" V1 g2 D) ?; A* a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8 b' h. N, R  o/ H# b" v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O' @, y/ `, [5 h0 G! I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8 r. q9 e0 w) E& W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l  a  X  J6 Y8 G- `
! b9 y; c1 |1 P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 A8 R6 X. E9 r3 `; C% S: P% V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J: L2 _& f! v( r! m9 k9 n8 Y8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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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Z2 H+ M  o4 _7 z+ @% [; n

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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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M4 c2 m* Z! k2 {
% R5 H, f+ F' I7 l# S! \
肯定不是人。
7 e: K: V. [$ y+ R0 R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6 [* U  o3 d0 ~5 i! U3 s  Y& x
# l5 C4 E3 l$ s: F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C2 @& I) `5 E4 {/ t# I
% p0 I5 I. j0 n4 C6 q! q8 P4 c5 t6 b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就是它吧。”成親說。5 s4 h+ X8 }  G1 p9 B$ v  p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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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 D, w4 `% A. i  t. S3 F; F
“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6 r" ]9 O$ W# L! H% C3 v! u! r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Y) L8 `; A4 [; {. R7 R
3 n' x1 ?* t. _# m2 Y9 b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 |- B+ d* \- M; ^8 O$ ?# x3 @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U$ p. w, ]! h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g  d' T3 N/ ]: q# E2 z
% ~9 x* t' O' E8 B' I0 A. c& W
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 @- }4 F; {3 V% x3 W6 M2 l0 L6 j. Q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 t( F' F  M8 V2 p; ?- w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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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者無不驚呼。) _9 E& I  D+ h. c- h* {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0 a8 B, c; d) H& G+ [+ @+ _+ K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n; V! U6 }& K/ _( Q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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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尋不獲啊……”; y8 V+ o* d) n
8 ?( y" q# x/ {9 R0 B8 R/ B' D; O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 ?* Z% n" R! P/ ]; @/ F- H0 _
“唉……”( y1 F- D1 G7 q, {$ A3 e; o

“實在沒有辦法。”
2 @% e4 u& Z$ y+ u' R0 Z1 z
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Y) Q/ N4 J4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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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B7 k- a1 _* x, x; ]( y1 H1 G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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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k& Z5 L0 B2 I- {$ R; o9 I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9 g: {0 G& g6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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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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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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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它逃啦！”$ ]. S" V3 D: B. g8 Z7 |8 C/ t'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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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Y- j; n6 x; q9 W& m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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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2 G& R, B; A;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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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2 H/ u" ]. V7 T6 \

一塊、兩塊、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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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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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 B/ P% T- B2 W3 f/ g

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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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著急。”: U0 F' W. Y- K6 d  E

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o( r1 s9 g. j4 m6 P5 K,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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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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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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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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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S2 Y$ l/ a! e6 K4 y2 w& O( k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Q3 f, p, _( K, k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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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2 H' ~% ]( i8 u

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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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I( t$ ^; j9 v: u

據說情況不妙。3 T' ]8 `- U) t0 w) Y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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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m. B2 b  e  o0 C) R8 d; ?- m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x5 V  ]2 x, u%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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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y( `- B/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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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倒是有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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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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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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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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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藥了嗎？”

“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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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好轉？”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別的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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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7 e6 Z# j" y7 a) r3 ]* ~/ v1 {) R

“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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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4 z+ h' J+ T' }$ q5 Y1 @# x: L
7 \' d# P) j) q; I8 L' ^
“跳？”

“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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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竟然會……”7 s' n# p5 K' y) e3 H0 F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6 E  M3 ?& L, I* x! ^'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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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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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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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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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M, t/ s# v* {. S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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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R9 b0 `* V) i5 ^7 L: O7 s, e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0 s+ J4 O! A8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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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Q5 U6 C/ c2 e' t" E

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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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R+ n& P- D7 z% c

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 I' x; R" s% w* w' R

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天啊！”% p) [" q+ L' U# i" `2 c0 o

他大叫一聲。

“怎么啦？怎么啦？”; ]' M7 Z; z+ U" F* I9 q$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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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匆匆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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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p9 A! E" J( A3 E  K)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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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三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4 a, P$ ^2 s$ q* k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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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3 Z. S2 V9 F. m4 {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 g! k" H% l, u' ]; o& x

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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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

“做什么事？”$ p% U9 y8 o& Q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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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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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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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P' o4 M* M# P9 M" w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8 m+ u% P5 ^; ~6 C: z" [: [- Q" U

“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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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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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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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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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四

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5 \& A! F4 E9 u( s

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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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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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l( E% v+ s$ J6 e5 h;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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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j  U+ H7 b+ F) n' u

“有蟲子啊。”. ]) A# A9 Q+ v* \/ x8 b0 I6 h; P

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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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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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U7 S6 W! N& c% D

“好癢。”' I1 U+ E0 q: h! l5 y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4 {; T* V0 i2 H" Y2 A6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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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y* m" J9 u. ~3 O6 r( D& }  x

“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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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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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 a1 e& i$ m. H' _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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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t" N1 i/ _7 }" j6 e) G5 {

賴子瘋狂地抓撓。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6 B0 p: P* }# a- `1 f7 D

“好痛啊。”5 c7 V/ P: n1 B4 T, S.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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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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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a* b/ D" L. H2 O  _. L% i%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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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Y2 Y/ y/ Z0 O: A6 W"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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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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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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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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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m# G/ u+ M+ u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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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3 A+ D  u: j4 l2 @  m* j+ g

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T5 a, C!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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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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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 R* a: X/ g# c3 S6 x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 R8 A& @6 m! @. t/ _9 V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5 B3 K, K' r& K9 ]+ l, Z

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9 v. I/ A8 p4 |0 t, q0 B$ R

“友則大人……”

那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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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q1 _, ?'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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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7 \/ z( G' A# c& F/ |9 C6 M$ d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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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r- E& j  P" K6 S+ Z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那聲音又說。$ \4 C4 t/ o" \8 F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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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q+ m) L: ~3 K6 p( W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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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9 C5 r7 e: `+ G+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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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陰陽師？”  t2 T! O8 h0 ]: N+ F'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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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0 u2 r7 g: L& T& R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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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0 I& _: q, f' ]* w' {8 Z4 y% e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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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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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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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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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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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1 f2 B# l: x$ @% q, w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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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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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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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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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5 B1 e1 O9 \* w  l7 M+ I; L# U: h

“全部脫掉嗎？……”! _8 C  z5 r: u7 \8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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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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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

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博雅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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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 F% U' r! z& @2 w% \

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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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好。”% n8 p3 l0 s7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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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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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3 |: b% f; y+ W%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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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k% K# V9 U; f1 n3 q  J9 X"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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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i* k5 k( E% n8 v# C4 w! l5 Y# F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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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 F  A2 L$ k5 @

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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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8 h' b% d+ C3 G) c5 N8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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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A% s- m1 j3 |, d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z4 I) @) S# p: ?) E# o, M

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

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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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寫的是什么？……”/ K8 q& l4 Q6 Q7 b

友則顫聲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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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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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2 V; K/ L7 E8 A# V8 M#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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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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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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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3 l5 ~& s4 ?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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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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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0 r. H# d) C2 ]1 }

“噗噗——”, g9 \9 u. t3 g4 g3 Q0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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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7 r. W$ T! |, E" H! D3 I(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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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啊……”1 H4 l# q! Z6 H1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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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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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p1 d3 u! ?! c- D"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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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好了！”$ ]' o# N* a; d+ R$ p2 U&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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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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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X# n7 C) F%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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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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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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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9 E1 S- M+ D, r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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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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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5 X* V7 f  h+ w1 X( k

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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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P$ w/ u& u  {# K6 i; Z6 K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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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g( m! E0 f9 ?; f% ?2 u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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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甲蟲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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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6 F5 w* a3 }# e7 v* K# i

有蒼蠅似的蟲子。2 D2 b- v7 s, X% T& r/ X& W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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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蜻蜒似的蟲子。1 z+ a" H7 Y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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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 h8 D8 X  l9 ]. R+ s) h

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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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B3 k4 x- w1 u1 q- k' x0 n8 e

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S6 v8 g5 T' V( g) C5 P: V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U' A+ G8 x0 p; d8 {7 u& Z$ a. V

“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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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晴明微笑道。4 T$ D# N" o8 v! ~  b5 X8 G  |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 m! H5 Z% r1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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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g: u: \7 W9 _# a2 d! l8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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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

“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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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 k$ J3 z& f% ^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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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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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e0 }% S" c& E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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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w1 h' G4 j: l0 W

“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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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7 |8 E$ v5 T$ l# n& y! Z8 K4 w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3 J( C+ D* [9 ?1 ^3 x- m% {  T

“那可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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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賞光。”3 F/ P0 Y6 P( \" w& `- C3 \

“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9 e; ~# y6 |  q' \9 \1 C

“好，稍後見。”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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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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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4 Y  M+ p8 G$ U) d7 o7 C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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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h0 J6 y% q& M1 A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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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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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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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是仙丹。”; F- G& E6 W: U% `

“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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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J( \. ]/ m/ ?9 I

“藥？”# s4 Q- K& J5 N7 c8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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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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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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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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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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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Q) o8 P1 w5 z) ^& w& G7 R, R

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T  [  J9 @. Z8 J8 i. z: \( I* z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2 T- k$ A, |. }# p( |6 @* j

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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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9 r6 t5 e: ~8 _9 k1 H

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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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 [& s) m: I  _6 j, n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6 a4 |: Y3 k" y% R6 l3 v

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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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9 ^5 b1 D# J: f$ G- a) [

“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博雅點了點頭。& m( `6 I9 N# V*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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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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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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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6 @$ h2 K) M& X0 D0 v1 e! |

“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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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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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需要多少只？”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_* a! f- F(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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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5 Q* _" D( H1 d: o. v

“煮多長時間？”

“這個嘛……”

“要多長時間？”- o$ J2 g! j, h/ A( H3 H( |

“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Q5 m" T7 V; I9 h8 @3 }' q8 m# q. G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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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O6 C6 T, n! P$ ?2 e4 D- ^$ i3 |

“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L) v: `8 p6 S! n2 y% l# ?/ A5 t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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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D, k: L6 c; `- _* ^. w1 T  w- X

“還不行。”$ N: A: X, C3 Q7 o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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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_3 s8 M( P7 P3 M: l% _

“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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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2 k- I0 d& ]! {5 ^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

“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3 S1 |: D) H! p9 G/ t9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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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之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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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F; u: c& j" Y, M9 }4 B

“噢。”3 g( X+ ^" `$ ~1 I

“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U  ]- {1 |7 e4 n"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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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情況？”

“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他是怎么得到的？”" v% T3 r2 i4 K! V2 n; y

“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S) S* @2 J( A6 m3 _3 C, K: E8 `# G

“撿的？”5 J3 m+ g7 I' D/ _;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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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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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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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p" v( w# m$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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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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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7 h* V) k. m6 @/ B)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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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 X) R  W6 Y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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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  f& z8 `6 U)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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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9 h1 }+ e) N/ }  \7 r1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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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P+ k* g* C4 l! y8 ^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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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E4 a3 E& f! X, D& h3 q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

每次都是藥到病除。- L7 g  g% t' u5 ]% l6 [+ H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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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f6 P. I- B% W# B9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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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K+ E" o% u7 A) ?8 L"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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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 W: X' M3 }: [# N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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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v! S* R$ U2 U4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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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w. f& z& k% Z- l( W( j, b. M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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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 b$ R+ ]0 h" m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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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回答。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_4 \% O% P+ |3 ?5 _" a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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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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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m& \* ~; E# J'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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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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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 A5 `4 o$ ?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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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B% `2 v( ?- {) V+ H

“承蒙關照啦。”. p; N  p( Z5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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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B2 A4 V% C/ j+ @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s: k5 g'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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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s+ L6 q8 r% }$ L1 \8 b  h1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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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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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z5 j& |( ?! Y% m9 C. z, A1 X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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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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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9 U0 k" z; K' [' f

“太好啦，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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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 i% z) x% J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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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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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L. o# ?/ V- c. G9 l/ ~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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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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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V3 F% U. Y3 k# X

老者凄然一笑。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 q# N- L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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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2 c. I+ R0 ~( h( z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G3 b, b! o6 B( K5 }) r; C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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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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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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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9 H7 ~$ Q+ a. G/ p-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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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3 Q' g  L' ^% s' E$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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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D) e4 ?% r0 O* p, T- F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4 F# y9 _; V/ u8 D/ j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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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7 @: R/ ^% Z* o; j

“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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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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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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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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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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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中。

“這是最後一塊……”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5 Z$ E9 K8 w6 t( G! k: n

“真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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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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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V* g: s5 r4 T3 I& |1 b+ z7 r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1 y' b$ _) X) H"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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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V. ?) m+ W- C9 A8 F' I# A) [

“終於走啦。”( z+ u* y1 h# [6 u" @6 @2 O&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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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8 t+ l; _' A, I' E! o" F$ a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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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8 m! T2 S7 a' v, a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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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T. U( w0 ^: P( r+ q/ S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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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6 R* [6 l6 }& v4 o5 G; F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0 C5 y3 |3 Z8 s/ }+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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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7 m+ i$ A1 r& a; k#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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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q8 Y" p3 g6 ~4 w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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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i0 g" E/ j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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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v: C+ l$ E6 D& q& G+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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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1 d1 [9 ^- X& `: u- H2 l2 O0 G, F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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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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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4 L% O) r, h; a/ y) G$ K" u0 I

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2 g( j0 P" b3 g4 Y1 b/ o$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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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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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 N# V) Z' l4 W! f3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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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1 Z8 F. R2 J. w$ e!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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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8 P/ S6 j6 e1 D) _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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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V0 R/ P. `& M3 c" M) K1 i( T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e: v' c2 U, m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j! y* Q( l6 i;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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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G8 }8 D9 U6 H" L8 B&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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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e5 M" W' p0 e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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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T" W. X7 m. p.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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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f" N" A0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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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