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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一個吸血鬼

有人說時間是治療傷心最好的藥方,我一直努力使自己相信這種說法,不然的話就無法重新生活,但時間真的有那麼大的魔力嗎? : f1 W8 I  j" p! F3 r, C4 M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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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 |& |3 I- A  記不清看《夜訪吸血鬼》這部片子是什麼時候的事,只模糊記得那是在一個同學家裡,幾個人圍在電視前,燈全滅了,屋內只剩下電視屏幕這唯一的發光體,與之對應的是我們稚氣未脫的眸子。記憶中並沒有害怕的感覺,那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驚竦片,最深刻的印象是片中吸血鬼蒼白的面容及優雅的舉止。原來鬼也有貴族與平民之分,想起中國傳說中的鬼,大多披頭散髮,面目猙獰,留給人的是避之惟恐不及的恐懼感,唯有西方的吸血鬼,居然令我聯想到愛情,絕望的歇斯底裡的愛情。
2 n  ]0 J+ L# @, Z9 u( i  我是個無神論者,當然不相信世間有什麼神神鬼鬼存在,但有句話叫世事無絕對,如果說幾個月前我對此還沒什麼特別的感受,那麼今天的我將告訴世人,這句話應該與萬有引力定律還有相對論並列在同一個真理的聖殿。 - t# y, l( ]5 G% J
  我遇見了吸血鬼。 * J2 D6 c" g; G1 T. H9 y
  2事情的起端還得從數月前那次車禍說起。
* j" K, d/ `# x: v% ^. {$ i. h  那天風和日麗,我駕著新買的凌志以一百碼的時速在高速公路上行駛,車內的CD機播放著游鴻明的《孟婆湯》。我雙眼緊盯前方的那輛桑塔那,正在尋思要不要超越它,意外發生了:那輛桑塔那的一個輪子突然飛了出去,接著整輛車子都向一邊翻轉。出於本能反應,我踩下剎車,但我並未忘掉在高速公路上急剎車的危險性,所以僅僅減緩了車速,並將車子向路旁靠去。可惜還是晚了,凌志的後部仿佛有一頭大象撞上來,我整個身子向前拋出,上車時不是系了安全帶嗎?怎麼會這樣?隨著下身傳來的劇烈疼痛和一陣天翻地覆,我失去了知覺。
+ w  A% b: d  n5 y& I% h( g  耳邊依稀傳來救護車的鳴叫,還有很多嘈雜的人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我努力想睜開眼,可是辦不到,眼皮象被什麼東西粘住,動彈不得。天地仍在腦中如旋轉木馬般轉個不休,我想讓它停下來,卻換來它冷冷的嘲笑:你算什麼東西,我幹嘛聽你的?並賭氣似的加快了旋轉的速率。跟著有人碰我的身體,還有人叫“小心點”,媽的,別多事,讓我躺一會……他們毫不理會我心底的抗議,七手八腳的把我抬起來,在身體騰空的瞬間,我的意識象撞上冰山的鐵達尼號,不斷地下沉、下沉,沉往無窮無盡的黑暗…… ' @/ N" l9 L* R1 K; ]8 T( Q
  靈魂在環游地球一周後重又回到我的身體,不必睜眼,鼻翼下飄逸的消毒水氣味已經告訴我,這是在醫院。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上醫院,醫院的氣息對於我就如同家一樣熟悉。因為厭惡了看病,長大一些後就刻意鍛煉身體,結果我的健康狀況現在比常人更好。原以為從此可以遠離醫院,沒想到還是回來了,難道這就是宿命?我睜開眼睛,慘白,最單純也最複雜的色彩,象個巨大的虛無,在墻壁、天花板駐足,見證了太多生死悲歡,只好面無表情,只好無動於衷,只好鐵石心腸,但在身患重症的病人眼裡,又是何等鋪天蓋地的無望! * c& D3 n' N1 t! `& N3 T9 q" k
  見我醒來,在身旁守候已久的親人們莫不欣慰,父親還能保持一個男人的堅強,母親和妹妹卻已淚流滿面。我摸著她們的頭髮安慰她們,說自己沒事,其實我也拿不準自己到底有沒有事,只發覺頭上包著厚厚的繃帶,還隱隱作痛,左腿則打上了石膏。從母親嘴裡得知,車禍發生時共有七輛車追尾相撞,我的左腿骨折,腦部受到輕微震盪,還有淤血,但在受傷的人中,我的傷勢卻算最輕的。當然遭受重創的還有那輛凌志,它比我傷得更深,估計已無可救藥,不過好歹我的命保住了,車子就由它去吧,身外之物而已。 * ?( ]& I" K# \* k
  3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只能住院養傷,這次事故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使我從平日的忙碌中脫身而出,同時讓我明白一個道理:人生得意須盡歡。人們往往覺得自己是生活的設計者,以為會沿著規劃好的藍圖一步步到達彼岸,卻忘了天有不測風雲,一旦狂風暴雨降臨,生命之舟隨時有偏離航向甚至翻船的危險。 8 ?, h) I$ L1 a( o  Q$ y/ ^. f+ X- z
  我經營的專賣店開在鬧市區,代理一個在國內頗有名氣的皮鞋品牌,生意相當不錯。雖然我不在店裡,但有妹妹打理一切,基本無須擔心。我本打算乘勝追擊,再開家分店,但出車禍使我打消了這念頭,人生無常,還是好好享受生活為妙,否則對不起自己。 ) v" d3 S$ U% n
  腿傷好得很快,不久便能拄著拐杖下床行走了,只是腦袋還偶有疼痛,不過醫生說不礙事,靜心休養即可,不會留下後遺症。
4 X' M- ~/ `/ x. s& i  一天傍晚,吃罷晚飯,依舊在拐杖幫助下行到陽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醫院同樓層所有病房的陽台都連在一起,看上去象一道長廊,每逢晨昏都會有很多病人站在陽台上,互相交談,或者什麼也不幹,只是靜靜地站著。其中有個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每天我都能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看到她以同樣的姿勢倚靠在陽台欄桿上,一隻手托住下巴,面無表情,靜靜地眺望遠方。她很年輕,頂多二十二、三歲,臉色蒼白,瘦消的身軀弱不禁風,令人感覺她一定病得不輕。 * e, b+ i1 q6 T
  也許是在醫院呆著太無聊了,我對那女孩產生了好奇心,並且隨著我見到她次數的增多,這好奇心也在不斷茁壯成長,最終長成了參天大樹。我好幾次想找她說說話,均因缺乏勇氣而沒有付諸實踐。今天我依舊遠遠地望著她,猜測她身上懷有什麼樣的故事,是歡樂抑或苦澀。正在入神,女孩的目光從遠方收回,向我這邊轉過來,這個轉向有點象汽車在險峻山路上的急轉彎,令我始料不及,我來不及轉移視線,她的目光已跟我碰在一起!壞了,發現我偷看她,不知她做何感想?會不會把我當成好色之徒?此時再移開目光,反讓她懷疑我做賊心虛,我在心裡迅速權衡了一下,遂選擇了直視她的眼睛,同時點頭微笑。慶幸的是,這一切我做得相當自然,目光純淨如未諳世事的少年,笑容坦蕩,落落大方。 ( _- T1 ]' W7 G6 V
  本想趁機結束這尷尬的對視,沒想到女孩卻回報以溫柔的一笑,這一笑使我鼓起上前攀談的勇氣,於是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 w/ ^% b0 r4 K" q1 ^
  “你好。”
9 W5 A8 N$ g* I  “你好。”女孩微笑道。 0 }! e! V; U! t$ T+ l
  我在思索該說些什麼才能使我倆的對話不至於無疾而終。我不是個能言善道之人,每每遇到這種境況便如臨大敵。問她的姓名?太過唐突。先來個自我介紹?不不,那就象給素昧平生的人遞名片一樣無聊。問她患了什麼病?那屬於個人隱私,碰都不能碰……我連著否決了幾個方案,最終選了個古往今來最無傷大雅的話題。 0 }: m2 P: e- r9 c; r' v
  “日出很美,對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莫及,該死,一緊張居然犯了個常識性錯誤。 $ H* ^5 u$ t8 K/ s; k. @
  “唔,你是指日落吧?” - k' r: c3 j# q. L
  我臉上熱辣辣的,有種掉頭就走的衝動。“咳,是的。” , t) ?3 G' _& _" m0 p5 ]7 E7 [
  “的確美不勝收。”她把臉轉向西面,絲毫未在意我的語誤。這讓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見鬼,怎麼緊張成這樣?又不是沒見過漂亮女孩子!實際上我以前交往過的幾個女友姿色都很不錯。
. K  H' E: j8 W0 X  遠方大片的晚霞在寥廓的天空中肆意揮灑,將雲層勾勒得絢爛迷人,夕陽下的建築物反射著霞光,若從高空俯視整座城市,定將見到一座黃金之城。
* T9 b6 ]' N4 e  人們的臉都被落日余輝映得紅彤彤的,唯有女孩的臉白得幾乎透明,甚至毫不費力就能看清她脖頸下細小的血管,我從未見過白得如此徹底的肌膚,仿佛脆弱的細瓷工藝品,輕輕一觸即會化為碎片,隨風而逝。 4 f' v% T6 y1 Y2 [) m5 S5 {" N6 e
  女孩伸出手撫摸著天際,傷感地說:“可惜美好的事物總不能長久,再過一會,這一切都將被黑夜吞沒……我要是個畫家該多好,那樣就能把這美景留住。”
9 G9 d6 C6 F- o. @0 k+ V  “但世間又有什麼畫家有這樣的大手筆?”
, P" ^6 I6 W" ^5 w9 m  女孩轉頭望著我,“是嗎?那真的無能為力了?”她的眸子上流動著一層光澤,如暮藹般變幻著色彩,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仔細看才發現確實如此,真是奇妙!
! {3 V: f; Z: l$ N! Y: @  “明天太陽會重新升起,還會看到同樣美麗的景色,何必傷感?” & t8 y' R! q+ Y- j' t
  “明天?還會有一樣的景色嗎?”她輕嘆一聲,對我嫣然一笑,“明天見。”
! [  T1 P3 i7 E3 b, z  “明天見!”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倀然若失。 ; `4 q  ?' D/ b$ {- {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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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I+ o# v: M  晚上,我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中不時浮現女孩的身影:過於蒼白的容顏,沉靜的眼神,似有滿腹心事卻無從傾吐……還有她離去前笑著說“明天見”,明天?明天為什麼遙遙無期?我睜大眼睛看手錶上的夜光指針,凌晨一點,離天亮還有五六個小時。時間低頭彎腰,保持一個沉思者的姿勢,以精準的腳步不疾不徐的前行,任憑天崩地裂,滄海桑田,他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沉浸在自己永恆的冥思苦想中,向宇宙的盡頭步步逼近。
+ d1 F7 C5 p2 H  天剛濛濛亮,我便迫不及待地來到陽台,可是除了幾個老人在那活動手腳,別無他人。我在冷風中站了片刻,失望地回到病房。接下來是每天的例行公事,醫生過來查房,對病人噓寒問暖一番,然後掛點滴,掛完點滴吃中飯,吃完中飯午休……在這期間我數次前往陽台,但一無所獲,昨天見到的女孩沒有出現。
  e* u7 \* f6 E5 @# A* t( Q  好容易熬到傍晚時分,我再次推開房門,走到陽台上,不出所料,女孩就站在昨天那個位置上,姿勢也無多大變化,仿佛昨天到現在,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 M+ k/ q( R" j; v
  我滿心歡喜地上前,“你好,又見面了!”   |1 d1 g" N- O
  “你好。”女孩淡淡打著招呼。
1 C% z8 u& d* C1 y! x! P: q  “你看,今天的日落也很美。”
6 F" W& r( |1 }2 @  女孩點點頭,“是啊,你沒騙我。”風揚起她漆黑的長髮,如暗潮衝擊下的海草在頭頂飄散。
, l9 [. R+ P6 `' N  我把拐杖放在一邊,手臂撐住欄桿,左腳懸空,僅用右腳和雙臂支持著身體。女孩看了一眼我裹著石膏的左腿,問我的腿怎麼受傷的,我便將出車禍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聽完我的話,她深表同情,柔聲細語地安慰我,令我的內心如沐春光。 * t3 p0 ?4 c% J$ p& E
  那天我們談了很多,話題海闊天空,無所不包,以至於道別時我驚奇地發現,夜已經深了。這是件很稀罕的事,因為我從不會輕易向他人敞開胸懷,但她卻輕而易舉地摧毀我的心理防線,令我內心最柔弱的部位毫無防衛地袒露出來,我知道這樣很危險,在男女間的戰爭中誰先繳械,誰就可能一敗塗地,也打算矜持一點,冷靜一點,可是辦不到,我渴望接近她,與之交流,這種渴望如海嘯掠過低矮的堤壩;如烈日融化赤道的寒冰;如文藝復興時期百花齊放的藝術創作;如十八世紀波瀾壯闊的資產階級革命……它勢不可擋,任何與之抗衡的念頭都屬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7 a0 _" v: C3 D- S/ f$ ?  我感覺,我明白,我確定——我愛上她了。
( I/ f9 E- V' h) i  女孩的名字叫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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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Y% V# x3 z  有誰相信,住院會成為一個病人的歡樂時光?有誰相信,病人希望自己的病好得慢一些?信不信由你,那就是我。
2 g& F* \; N0 D3 w" a% r0 u  我的床頭本來擺著一堆艱深的哲學書籍,打算利用住院的空閒好好思索一下人活著的意義,但認識韓影後,腦子再也裝不下別的東西,她的倩影無時無刻不在我腦海里晃啊晃的。你有過一見鍾情的經歷?你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如果有的話,你一定相信我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 `- n# A) |% F2 t; a5 v* D  我跟韓影每天見面,中午一過,她就來病房找我,然後我們到陽台聊天,一呆就是幾小時,我們談文學、音樂、影視、運動、旅遊……聊完深刻再聊膚淺,說完成年再說少年、童年,儘管我們的成長經歷都平凡得乏善可呈,但我們依然津津有味地沉醉其中,仿佛在聽著《一千零一夜》的瑰麗傳奇。
2 Q: z' G5 p% n; g  只有一點她避而不談,那就是她的病情。我曾試探性地問了一下,但她馬上岔開話題,顯然不願涉及。同時她不讓我去她的房間,於是除了她住內科病房,其他情況我便一概不知。為了尊重她,我只好把疑問暫時埋在心裡,但她的態度已讓我隱隱感到她的病一定非同尋常。
  ]0 p9 L. i8 J  後來我們的約會地點移到了樓下,我在她攙扶下放開拐杖慢慢散步,以鍛煉腿部力量。我們的第一次接觸發生在電梯裡,她用手扶我,我碰到她的皮膚,冰冷的,體溫似乎已從中徹底逝去。她意識到什麼,急急縮回手,眼睛裡有一絲慌亂。我隨即說:“扶著我好嗎?我怕跌倒。”她這才重新伸出手。
. E: J' M! P4 u& [( k  醫院有一條長約百米的林蔭道,在學校念書時我不到十三秒就能跑完全程,但現在我從一頭走到另一頭卻象跑馬拉松,中途經常要停下來歇息,路旁的長椅便成為我們的一個個驛站。
- t& N6 }" L: [8 w( ?' r* N/ M/ ]9 s7 |  樹葉在秋風摧殘下不時飄落,如空中舞蹈的精靈在做生命謝幕前的最後演出。有的就落到坐在椅子上的我們身上,韓影把落葉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葉子的脈絡,每當這時,她的情緒就會低沉下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迷茫。
/ W1 I& n1 d# n7 A+ i; i3 @  我問她怎麼了,她凝視著我說:“痛苦地活著與安詳地死去,你選擇哪一種?”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怔怔地望著她。
8 s9 d; E7 W) n7 o% S  她鬆開手,任由葉子從指間飄落,“你一定曉得,我有事瞞著你。但請你別問好嗎?我希望我們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別讓任何不愉快的事介入。” ) u3 @0 z# r! ?, ~: Y7 w
  我握住她的小手,用自己的掌心溫暖她,“我不會逼你的,難道你連這點還不清楚嗎?請你無論如何相信一點,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會改變我對你的心意,即使你改變了,我也不會!”我是充滿激情地說出那番話的,那一刻我真的覺得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如果有一張感情契約放在我面前,規定變心的一方將變得一無所有,即使她不簽名,我也會毫不遲疑地在上面簽下我的名字。
. \* j1 u+ [8 g5 Q  韓影欣慰地笑了笑,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擔。她把腦袋靠在我肩膀上,輕輕地說:“方,我是個很自閉的人,從小時候開始,就很難與別的人溝通。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覺無拘無束,就象一隻在天空飛翔的小鳥,什麼話都可以對你傾訴,什麼情緒都可以與你分享,就跟對著自己說話似的。”我會心地一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是你的鏡子,快樂著你的快樂,悲傷著你的悲傷;你是我的晴雨表,你一微笑我就晴空萬里,你一皺眉我就天寒地凍,你一落淚我就暴雨傾盆…… / E% u) \# u' H5 g)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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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E2 w% r( p9 t# e1 K9 o  我的腿傷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心情卻一天比一天惶恐,是受了什麼影響,使我害怕與韓影相聚的機會將越來越少?好象我一出院就會永遠地失去她。在這樣悲觀的情緒驅使下,我要求在醫院多住幾天,主治醫師皺著眉頭說住院部床位緊張,況且我已痊愈得八九不離十,應該出院了。無奈我只得謊稱身體仍不舒服,並慫恿母親加入說服醫生的行列,在我們的堅持下醫生只好同意,不知內情的母親就這樣被我善意地欺騙了一回。
$ j; m0 q1 h! k  是誰說愛情比生命短暫,痛苦比歡樂漫長?如果時間在那個晚上停住,然後回到我第一眼看見韓影的那刻重頭來過,那將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即使餘下的生命在這一段周而復始地消磨殆盡,我也無怨無悔。但歷史無法改變,時光不能倒流,該來的總歸要來,該走的怎堪輓留?
% \7 E+ L+ ?+ N  那是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月光是有的,窗口的那灣皎潔可以為證,但星星有沒有呢?我記不起來,記憶是個迷惑人的東西,把該記的抹去,不該記的銘刻於心。
" Z: u! O( L6 ~+ m  那天夜裡,我為什麼起床呢?答案是睡前吃了很多水果,導致膀胱處於飽和狀態。但我要是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哪怕一點點,我是寧可尿褲子也萬萬不會起來的。 : r  I9 J% m3 Y2 ]$ _6 ]1 `: u3 N1 \, O
  當然我不可能未卜先知。 ! M! K( m( R- f2 c3 C, o
  我披上外衣,推開房門,來到亮著日光燈的醫院走廊裡。正想往洗手間去,卻發現前方有個熟悉的背影,是韓影!開始我以為她也抱著和我同樣的目的,是以覺得挺好玩,便悄悄跟上去,想給她一個驚喜。 9 |' }3 ]2 O- W1 z' M, @
  她悄無聲息地在前面滑行,怎麼是“滑行”?但看上去確實象穿了騮冰鞋,腳不點地似的。我吃力地加快腳步,才不至於讓她溜出我的視野。跟她上了六樓,她在一個病房前停住,我腦中疑團密布:她來心血管科做什麼?下意識地躲在一個病房的門框裡。韓影左右看了看,伸手推開房門,閃身進去。 " @0 m. f, x  t8 z' I
  我一步步往病房挪去,心跳卻沒來由的越來越快,內心有個聲音在叫我回頭。我跟蹤她的行為實在不夠光明正大,一旦被發現,會有什麼後果?但我必須解開久藏於心的謎團,否則將備受折磨,寢食難安,直覺告訴我,謎底就在觸手可及的這扇門內,只須輕輕一推,所有疑問將迎刃而解!這個誘惑實在太大,我象個面對高純度海洛因的癮君子,呼吸急促,四肢顫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7 |$ A$ \+ ^0 L
  來吧,看看真相是什麼吧!儘管表面的偽裝總是比真相來得美妙迷人,但真相就是真相,任你怎麼掩飾,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 v3 B/ l* u* R3 N) x  我推開了門。 * m' I4 c5 I3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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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r  `& V, R- Y  房中一片昏暗,等眼睛適應了黑暗,我看到了令我畢生難忘的一幕:這是一間特護病房,只有一張病床。韓影單膝跪地,伏在床頭,雙臂抱住床上的人,那人什麼樣子看不清楚,但兩人卻保持著熱吻的姿勢。 & O# V9 b! g* x9 |
  房外射進的光線驚動了韓影,她諤然回頭,目光一觸到我,呆住了。 3 f; u2 T  X6 I
  但我的驚駭比她更勝十倍!因為我見到的並不是白天熟悉的韓影,她的臉在黑暗中更顯慘白,但她的嘴巴上——此刻卻沾滿了猩紅的鮮血!紅白對比強烈,觸目驚心。 6 y, [5 i& N8 _3 W
  我象古希臘神話中見到美杜莎的海員,頃刻間化成了石像。她也一樣,定定地站在原地,我們的視線在空中凝固了一般,動彈不得。我寸步難行,前進,與她如隔萬水千山,後退,身後卻象橫著刀山火海。 ! I4 H# ~3 b3 B
  突然,韓影低低地驚呼一聲,以閃電般的速度從開著的窗口一躍而出。我清醒過來,撲到窗口往樓下望去,被月光清洗過的地面空盪蕩白晃晃的,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她消失了!
4 Z" W, I+ i7 p% d: `+ o  我回到病床前,床上躺著的是位老人,臉色安詳,似乎仍在沉睡,我湊到他面部細看,發現他脖頸有處肉眼不易察覺的齒痕,並且這齒痕正在迅速愈合,不久便完全隱沒不見了。
: R" h! W7 F, }- A. N  我自己也不曉得是如何從六樓回到自己房間的,直到我躺在床上,腦中仍在不厭其煩地回放適才那驚人的一幕,一遍又一遍,象按了連續重播的錄影機。 9 O! d& Z& o% x$ j# b" r  y
  一夜未眠的我帶著黑眼袋和布滿血絲的雙眼站在住院部六樓的走廊內,昨晚的那間特護病房前圍滿了人,我望著矇著白布的擔架從病房內抬出,死者——那位沉睡老人的親屬們默默跟在擔架後頭,臉上看不到太多憂傷,或許他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我後腦勺靠在冷硬的墻壁上,祈禱老人的靈魂能升入天堂,老人的死,帶走了我內心一些最可珍貴的東西,隨著它們的逝去,我的身體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付可憎的空殼。
9 d  c( q* |4 {6 b, \- i& A/ o- |  韓影沒有出現,她象蒸發掉的空氣,音信全無。我找遍了整層樓,一無所獲。向醫生打聽,負責治療她的醫生說,她患的胃癌已經晚期,昨天剛剛出院,繼而惋惜地嘆口氣說,多年輕的女孩子啊。 8 b& ~0 E3 p% @
  我決定第二天就出院。做出這個決定後,我拖著沉重的身軀下了樓,又一次來到和韓影走過無數次的那條林蔭道。觸景傷情是免不了的,但我不在乎,傷也傷了,就讓它傷個徹底,省得潛伏在身體,成一生一世的頑疾。但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誰能把一輩子的酒一次喝完?酒可以戒掉,傷心戒得掉嗎?
9 \" U3 e+ n+ u, P) Y3 A$ ?& c+ }3 H  我走得很慢,半禿的樹,孤單的長椅,毫無生氣的枯葉,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場景。地上似乎還能辨認出我們留下的足印,一行我的,旁邊細碎的一行是韓影的。這一切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那些日子,即使在黑夜,我的世界也是陽光普照的,我心裡想得最多的,就是和韓影手輓著手,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白髮蒼蒼,走到天荒地老……那是我對幸福最奢侈的想象。
8 `9 h+ Y  s; p& M: a9 t  可是為什麼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了?一夜,才八個小時,居然能顛倒黑白,把一個人從天堂推入地獄!難道這就是命運?狗日的命運,誰給你這麼大的權力來肆意擺布我們的生活?我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裡的棋子,即使是棋子,棋子也會憤怒,棋子也會揭竿而起,去你媽的命運!
6 l0 E- \/ @$ G2 d8 ~9 ?  我坐在曾經坐過多次的長椅上,撫摸著椅子經過無數次磨擦變得光滑的木紋,心一剜一剜地痛。醫生說韓影患了癌症,那天夜裡發生的事又做何解釋?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那種情景,令我不由不聯繫到鬼。傳聞每個醫院都有鬼魂的故事,沒想到會讓我碰上。 7 N9 ~7 C  }% h/ @3 B
  就在我沉思默想的當兒,我感覺身遭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變化不易察覺,但確確實實是發生了。空氣裡好象漾起無數細小的旋渦,令我汗毛直豎。我轉過頭,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孩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旁邊。 ; Y+ p' K. u1 c- h9 _
  你還好嗎,韓影幽幽地望著我,眼神中帶著憐惜與無奈。 - a; e6 Q% ?# [
  說來奇怪,我沒感到絲毫懼怕,反而有股莫可名狀的狂喜。我情願相信那是一場惡夢,我說。
6 r* _& ^2 j" O5 P  不,那不是夢。韓影猶豫了一陣,終於低聲說,“我……我不是人。”她一直盯著我,似乎很擔心我會產生激烈的反應,但我鎮定的表情讓她放了心,“你,你不怕嗎?” # n( _/ f$ z( B3 R4 u( H+ [
  “要怕的話,那天也足夠了。”說實話,聽了她的話,儘管早有思想準備,我的心底還是掠過一絲不安,但我怕她一旦覺察,便會離我而去,我絕不能容她再度消失了,所以不顧一切地一把攥住她的手,攥得緊緊的。 : m4 v3 j, H: W4 O: y- L- S
  “我不知道回來是對還是錯,但我必須再見你一面,把一些事情告訴你……我沒辦法承受這樣巨大的痛苦!”韓影在我身旁坐下,我想用手把她攬在懷裡,這本來是我們之間無比自然的動作,現在卻因為某種障礙而顯得生硬,心靈的距離產生身體的距離,對此我們心知肚明,所以我只好放棄了這一努力。上天真是殘忍,安排我們相見,卻連一次擁抱的機會都不肯施捨。
" B6 G& R+ [3 x/ C  韓影抽回手,放在併攏的雙膝上,目光轉向遠處,似在努力回憶什麼,稍頃,她開始對我講述她的故事,一個驚世駭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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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韓影結束了四年的大學生活,談了三年的戀愛也走到了盡頭。她和她的初戀男友是同窗,來至不同的城市,相識和分手都自然而然,猶如瓜熟蒂落。分手時她沒感覺絲毫痛苦,只是心裡有點空盪蕩的,本以為這段歷時不短的感情應該在內心留下一些痕跡,但奇怪的是,沒有,它象從沒存在過一樣,她的心還是那麼鮮活透亮,完全屬於自己。走出校門後,她似乎已忘了他長什麼樣,隨即有一絲悲哀,這也算戀愛嗎?她為那個男孩悲哀,他沒有得到過她的心,一天也沒有,這使她感到歉疚,好象欠了他什麼似的,儘管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很是幼稚可笑。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象一杯寡淡的白開水,這杯白開水他們喝了三年,她沒有因此後悔,她認為後悔是件愚蠢的事,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
. v. o9 H; ~9 `& [: I0 E- o( ?) g  找工作並不如想象中容易,在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前,她經常去咖啡廳和酒吧消磨時間,好在她的家庭收入殷實,即使不去賺錢也無大礙。在咖啡廳她捧著小說和時尚雜誌漫不經心地讀,陽光從明亮的玻璃窗照進來,曬得身上暖洋洋的,這時她會想象自己是一隻慵懶的貓。咖啡廳的角落坐著位男子,三十左右,每天都在,至少她在的時候都能看到他。他很英俊,眼神犀利,當她從雜誌上抬頭,就會遇見他的目光。他望著她,眼裡的溫情就象窗外的陽光。
5 E3 w7 P) {6 T' m% X  他的注視讓她有點不舒服,她不希望引人注目,儘管這是個很難達成的願望。跟許多美麗女孩一樣,很小的時候她就成為別人關注的焦點,無論在馬路上,還是學校裡,她總能收穫眾多艷羡的目光。
) [. {9 I4 q+ D' V  從此她不再去那個咖啡廳了。但一個晚上,當她坐在酒吧裡盯著手中的紅酒浮想聯翩時,那個男人又出現了。他就坐在對面的桌子,見她看過來,還向她舉舉手裡的酒杯,展顏一笑。這次她有些害怕了,他是怎麼知道她的行蹤的?她趕緊起身,離開了酒吧。 9 D2 J: h# G7 |) m7 O% X; B$ l7 W
  出租車來來往往,卻沒一輛是空的,她站在街頭等了許久,依然沒攔到車。她想自己就象在海上漂泊的孤舟,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灣。於是她在人行道上漫步而行,一邊觀賞城市的夜景,街上的霓虹燈把城市點綴得絢爛迷人,但給她的感覺卻是寂寞。她在無邊的寂寞裡孑然獨行,渾然忘了時間,忘了單身女子在夜間出行的危險性。
  l# [9 P' q4 j* E" A. |  直到幾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向她吹起口哨,她游離的意識才如夢初醒,趕緊加快了腳步,走了一陣回頭望去,那幫小青年居然仍在跟著她,看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們發出放肆的大笑。她慌不擇路地向前跑,但跑不出幾步,那幫男青年已追上來,一人從身後將她攔腰抱住,同時捂住她的嘴。她拼命掙扎,但無濟於事,他們將她拖往一條幽暗的小巷。路上沒多少行人,即使有,這個時代誰還愚蠢到去當英雄?韓影感覺快要窒息了,強烈無比的恐懼感攫住她的心靈。 6 _9 ~1 J' O/ U1 R4 i
  他們擁入小巷,每個人的眼睛都因過於興奮而發著亮光,正在一場暴行將要實施的時候,一個聲音冷冷道:“放下她。”聲音來至小巷深處,他們沒想到這裡還有人,不禁被嚇了一跳。有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韓影驚奇地發現,那人就是她在咖啡廳和酒吧裡遇見的男子。 7 B( K3 g( ?7 r8 X
  那幫男青年發現對方只有孤身一人,立刻變得肆無忌憚,他們罵罵咧咧地逼上前去,“*你媽,你活膩了嗎?”男子鎮定得象塊岩石,對著韓影說:“閉上眼睛,好嗎?”他的話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韓影乖乖的閉上了眼,隨即聽到有人發出震駭已極的驚呼,見了鬼似的,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邊掠過,消失在遠處。
1 G5 Y: o4 {2 a. n% [) O  一隻冰冷的手托起她的下巴,“他們走了。”韓影睜開眼,見小巷裡只剩下她和男子兩人,那幫人已無影無蹤。她不曉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那無須關心,最要緊的是她得救了,為此她內心充滿了對男子的感激。男子扶起她,問,沒傷著吧,她搖搖頭,說,謝謝你。離得近了,她發現男子的臉白得跟玉石似的,她沒見過男人的臉白成這樣。男子發覺她在觀察自己,並不在意,淡淡一笑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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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以後,男子隔三岔五來找韓影,對他的感激之情使韓影無法拒絕他的約會。他開一輛白色寶馬跑車,帶她進出高級酒店、夜總會,或者到野外和海邊兜風,買各種昂貴的禮物給她,包括名貴服裝和珠寶首飾,他花錢如流水,錢多得用不完似的。韓影不願接受那些禮物,她覺得沒理由受他的恩惠,但一拒絕男子就很生氣,他說喜歡看她穿自己送的衣服,說真的,男子的品味不俗,買的東西都很精緻,韓影雖然也喜歡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飾,但除了和男子約會,平時從不穿戴。她把那些禮物小心地收存,打定主意,一旦男子提出過份的要求,就把所有禮物退還對方。好在那男子除了偶爾牽一下她的手,並沒有過火的舉動。他的手總是那麼冰冷,握著它,韓影感到刺入骨髓的寒意。
' t: b) ^4 _7 I8 ?6 T4 v4 P  每當韓影打扮得象個公主坐到男子的車裡,男子就用欣賞的眼光打量她,好象在鑒賞一件藝術品,他吻她的額頭,讚美她的美貌,然後送她一大束花,有時是血紅的玫瑰,有時是鬱金香。
8 q) b" ?  j  h. u; b; C$ s3 i  父母當然察覺了韓影的變化,因為她不可能買得起那麼多名牌衣服,他們希望見見那位男子,韓影堅決不同意,她用各種藉口搪塞,逼得急了,就躲進自己房間不出來。她的父母拿這任性的女兒也沒什麼辦法,只好由她去了。 ! p; L( p' |. n' m: @( j
  這樣的關係持續不久,現實就露出它猙獰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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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傍晚,男子開車載著韓影到了一處海灘,這海灘他們來過幾次,韓影很喜歡迎著海風看天邊的落日。   M. a6 f4 [$ a5 @& ?  s8 h: u
  韓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落日,她總覺得日出是喜劇,落日則有種悲劇的凄美,如英雄老去,美人遲暮。她想荊柯道別易水一定在黃昏,血色夕照親見那千古悲壯;岳飛殉難時,風波亭上空的殘陽想必也肝腸寸斷……她常常被悲劇打動,為此流了不少眼淚,以至後來都不敢看悲劇,但為什麼就算面對喜劇,她的心底仍有縷\淡淡的憂傷? $ w# _! e2 }" B& \
  男子從車後座拿出瓶XO,倒在高腳杯子裡,他倒酒的姿勢優雅得象位十六世紀的英國紳士。韓影舉起杯,眯著眼看夕陽使杯內暗紅色的液體流光四溢。男子將手放在她裸露出裙外的膝蓋上,指尖隔著網眼襪磨挲著她的肌膚,眼神變得迷離。韓影想移開腿,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 5 j& y4 F- n  C& i
  暗金色的浪濤一波波輕拍海灘,用低沉的嗓音訴說億萬年也不疲倦的情思,海天間變幻莫測的光影令韓影如痴如醉。男子俯過身子,尋找她嬌艷欲滴的芳脣。韓影仍然沉浸在對美景的感動中,對這突如其來的親吻沒緩過神,她怔了一下,覺得沒有推卻的必要,便安靜地承受下來。男子的舌頭伸進她口裡,靈活地攪動,韓影並未因此意亂神迷,她睜著眼睛,沒做出任何反應。這一吻終於令她大徹大悟:她不愛那個男人。儘管她一直誘使自己接受他(這點她並不清楚),但她欺騙不了自己。 5 b( b/ Q9 V; T3 y  Q
  男子攤開手掌,掌心臥著一枚鑽戒。嫁給我,他凝視著韓影的雙眸說。韓影沉默著,與他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堅定地搖頭說,對不起。男子臉上期待的表情頓時凝固,你說什麼?韓影低下頭,又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 P7 u5 Z- u) ^/ l3 Q) d% R" e  男子握緊拳頭,指甲嵌入了肉裡,為什麼?他歇斯底裡地大喊,我可以給你一切,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個世界,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沒有我們去不了的地方!你為什麼不答應我?他抓住韓影的雙肩猛烈地搖晃,韓影疼得皺起了眉頭,她被對方神經質的表情嚇壞了,他面部扭曲,森厲可怖,完全失去平日的翩翩風度。 $ l9 V0 D+ Z1 H
  “知道誰是這世界的主宰?誰握著人類的生殺大權?你以為是美利堅總統,或者不列顛的女皇?不,是我!我才是世界的王!懂嗎?我要你的容顏永遠嬌美如花,你的皮膚永遠充滿活力,我要你再也不必害怕死亡!”男子幾近瘋狂地嘶吼,露出嘴裡閃著白光的利齒,象極了一頭月圓之夜的野狼!
- ?+ J8 L) `8 ?; @7 \7 @  韓影的瞳孔因恐懼而收縮,她想逃離,但天地悠悠,何處可逃?男子的獠牙咬在她脖子上,她只覺一陣暈眩,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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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裡,韓影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已經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用手捂住她的嘴,說:“別說了,別再說了……無論你變成什麼,我還是一樣地……愛你!”這是我第一次對她說出“愛”字,她澄澈的雙眼泛起了薄霧,嘴脣微微顫抖,掉轉頭去,拿手背迅速抹了一下眼睛,看得出她在竭力忍住眼淚。
' l5 Q5 c# [9 d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從我變成……變成吸血鬼那天開始,我就不再是我了。”她很艱難地說出“吸血鬼”三個字,那厭惡的表情好象吞了只蒼蠅一樣,“方,我們屬於兩個世界,你明白嗎?”
% |7 H- A" s/ o- L+ R9 O4 g  哈哈哈,我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這真是老天爺開的一個最無聊的玩笑!你認輸了?向他低頭了?吸血鬼怎麼了,誰規定吸血鬼不能有愛情?嫌棄我的話,把我也變成吸血鬼呀!反正做人也沒什麼意思,一樣有那麼多痛苦,還不如變鬼好了,那樣至少能和你在一起!”我心中充滿了無處發泄的激憤,惡狠狠地說。 4 I6 N3 t5 `5 x' ^" J
  韓影驚惶地看著我,“你瘋了嗎?你可知道我的感受?一個吸血鬼的感受!你永遠不可能知道!我活著,就要不斷奪取無辜人的生命,我活在世上一天,就意味著有人要為此付出一生的生命!” 8 l2 f  _) {$ Z& [  t
  我想起那位死去的老者,心裡一寒。
9 \% i9 Z7 `" E  韓影好象已猜到我的心思,她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嘴脣,又繼續訴說她的故事。 9 U: ]- d7 X: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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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一片荒涼,猶如渾沌初開,韓影發現自己渾身赤裸,一絲不掛地在空中飛翔,象個天使。地面越來越開闊,巨大的恐龍在草原漫步,這不是白堊紀嗎?開始韓影有些不信,但當一頭翼龍展開十幾米的巨翼從身邊滑翔而過時,她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體內的血液以驚人的速度奔流不止,她有股一直向前衝的慾望。不一會,草原消失,無邊無際的白茫茫的冰川取而代之,冰川盡頭,成群結隊的長毛象在森林邊緣躇躇而行,劍齒虎瞪著饑餓的眼睛尋找下一個獵物……韓影仰起頭,碧藍的天空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風從身邊掠過,消失在遠處。她感覺自己就象風一樣自由。 ) }9 q/ \, I1 B4 b, F% V
  底下,披著獸皮和樹葉的原始人圍著陷井裡的野獸,爭先恐後地投出手中的石塊……再往前,衣不遮體的奴隸們把重達數噸的巨石運往搭在沙漠中的高台,旁邊的金字塔已初具規模……正在韓影想多看一眼奴隸們使用什麼器具運送巨石時,時光已飛逝到蒙古大草原,成吉思汗剽悍的騎兵在奮勇地追趕潰不成軍的敵人……向前,繼續象前,赤身裸體的難民排成長隊,面無表情地行向納粹集中營的毒氣室;遠處,焚屍爐高聳的煙囪排放著滾滾黑煙……
% c+ F2 H. K- X/ V9 g: V2 x/ \1 u& y% V  皮膚上涼涼的,有水滴沾上,下雨了嗎?韓影睜開眼,看見一滴殷紅的雨從頂上墜落,雨怎麼會是紅的呢?那不是雨,是血,是那男子的血!他伸著一根手指,指尖滴滴答答地淌著血,滴在韓影的頸部。見韓影醒來,他露齒一笑,笑容裡有說不出的得意,“你的體內流著我的血,我們已溶為一體,誰也無法分開我們!我使你獲得了永生,該怎麼答謝我?” 2 P0 a. a* f% L; w
  韓影吃了一驚,摸摸自己頸部,沒有疼痛,被他咬過的傷口已不復存在。難道……她不敢再想,多想一分鐘就可能瘋狂。“哈哈哈,很快你就會明白,做吸血鬼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男子笑道。 2 F3 l% ^# [* X6 E
  不!韓影用盡全力大喊一聲,一巴掌扇在男子臉上,然後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男子錯諤了一下,隨即狂笑不已,“你離不開我的,跑吧,跑再遠你還是一樣會回到我身邊的……”
2 W' r* x" ?8 u8 j3 o8 c  韓影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才跑了幾步,身後的男子已成了個黑點,她不清楚自己奔跑的速度怎麼會變得如此神速,但已無暇多想,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這個魔鬼,離得越遠越好……
; ^1 |3 `: z8 b& Z1 k$ X7 `7 `2 E  韓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顆心仍在砰砰亂跳。稍稍平靜一點,她到鏡子前整理被海風吹亂的頭髮,卻被鏡中的影像嚇了一跳:只見自己的臉白得出奇,簡直與那男子無異!她驚呆了,那不敢觸碰的可怕念頭又在噬咬其破碎的心。她不敢再看鏡子,手忙腳亂地往臉上抹上一些胭脂,便抱著被子哭泣不已。   B( b- ]7 D7 t, Y; [) Q( a
  次日,她發現了一件怪事:周圍人的行動變得慢吞吞的,一舉一動都象在播慢鏡頭,這使她不得不刻意減緩自己的動作,以免驚世駭俗;另外,她面對精美的食物卻沒一點進食的慾望,不吃不喝也不覺饑渴。這種種怪現象令她明白一個事實:她已經不是常人,這個自小生活的世界已跟她徹底決裂,她成了人類社會的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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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群中行走是件痛苦的事,因為她清晰地看見人們血管裡流動的血液,鼻子聞到鮮血的芬芳,她的體內翻涌著上前汲取的渴望,這渴望如此強烈,令她無法抗拒。於是她不敢上街,不敢見人,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跟那可怕的慾望做著艱苦卓絕的抗爭。
" [, F! P' j) ^* N' T+ [  短短幾天,她瘦得皮包骨頭,父母擔心地敲她的房門,“阿影,開門呀,你把自己鎖在裡頭幹什麼?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嗅到門縫裡飄進的人血的腥香,不敢開門,怕自己會失去理智,她不能讓親愛的父母成為那惡毒慾望的犧牲品,絕不!在父母破門而入前,她從窗口縱身躍出,如一隻美麗的蝴蝶從十二層高樓翩翩飄落。
2 t/ M9 S' f: d' C1 W3 T  蝴蝶飛不過滄海。
) }7 T4 W9 k( |* N  她以為從樓上跳下可以一死了之,可是不成。她的身體在夜風中輕盈地飛翔,夢裡的情景變成了現實!吸血鬼是不會死的,受再重的傷害也不會死,除非它放棄吸血。 2 e! n" g: @- A( n
  當韓影躺在一處廢棄的工地裡奄奄一息時,那男子幽靈般出現了,他還帶來一個人,一個快要死的人。他把那人送到韓影面前,命令她吸那人的血,韓影無力地看了他一眼,緊閉雙脣。 - J' E) o0 L* M% }7 o+ _
  “你以為自己有多聖潔?別忘了,你已經是吸血鬼,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男子冷笑一聲,將那人的喉嚨乾脆利落地撕開,然後抓住韓影的下巴,將那人咽喉裡涌出的熱血灌入她的嘴裡。 , Q/ E7 l- z' a
  韓影想嘔吐,但血一到嘴裡,她便再無力抵抗,那是無法形容的魅惑,勝過天下所有的美酒。她即將枯萎的生命原野宛如降了一場甘霖,萬物復甦,樹木欣欣向榮,花兒奼紫嫣紅,細胞重新恢復活性,心臟跳動強而有力。她禁不住呻吟,身體在為新生歡騰,靈魂卻為沉淪憎恨。
9 U9 ^0 |: E6 O7 s' C  男子撫摸著她的秀髮,嘴角掛著詭異的笑,“這個世界除了我,不再有你的同類。只有我了解你,接納你,你不能離開我,否則你將永遠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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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Q2 M4 H0 ]% c  從此,韓影成了吸血鬼的俘虜,好長一段時間,世界在她眼裡就象一部黑白默片,沒有色彩,沒有聲音,生活中只剩下絕望,無窮盡的絕望。
: H! P6 v6 t" Q5 K& V" p  她穿著黑色皮裝和長筒靴,行屍走肉般跟著吸血鬼在夜間出沒。吸血鬼在各種高級娛樂場所流連,耐心地尋找獵物,他下手的對象是美貌女子和有錢的闊佬,他認為他們的血液比普通人高貴,不會玷污其身上的貴族血統。對待女子,他用迷人的外表與令人陶醉的紳士風度誘惑對方,在得到她們的肉體後再吸盡其最後一滴血。對付男人則簡單得多,在他們離開人群時趁機下手,再強壯的男人,到了吸血鬼手裡也跟初生嬰兒差不多,毫無反抗之力。
" x* W! b8 ^) V* W! W  吸血鬼感興趣的獵物還包括名人,不過他一般不對名人下手,因為名人使世界變得豐富多彩,他們創造的藝術、音樂、文學……可以讓他好好享受,這樣一來他永恆的生命才不會單調。但這不意味著他們就能逃過一劫,對那些江郎才盡,逐漸變得默默無聞的名人,他還是會好不猶豫地將他們幹掉,因為這些人的死不會引起太大震動。他認為優秀人物的血液中含有一種特性,可以使他保持活力。每當他象個美食家一樣津津有味地向韓影描述人血口味的區別時,韓影都噁心得要吐。可是她無法拒絕吸食人血,就象吸毒的人戒不掉毒癮,每吸一次血,她的負罪感和對自身的憎惡就加深一分,隨著時光流逝,她在痛苦的泥沼裡越陷越深。
7 q7 z) J$ {% }1 j" i% N  吸血鬼不止一次向她提出做愛的要求,都被她拒絕了,他並未因此而生氣,他把這看做一件挑戰,對任何挑戰他都充滿興趣,他有的是時間,相信總有一天韓影會臣服於他的腳下。
# N" T5 W  a+ H: z* M) X7 A* j; T  韓影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生活,她覺得必須擺脫吸血鬼,為了迷惑他,她開始強顏歡笑,裝做天真地問他,我們真的不會死嗎?吸血鬼得意地說,不錯,我們不會得病,不會衰老,我們身體的傷口可以迅速愈合,除非,他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除非用利器刺入心臟,才能奪取我們的生命。得到如此重大的情報,韓影興奮不已,表面卻裝做若無其事。吸血鬼離開後,一個計劃在她心裡形成了,逃跑是沒用的,無論她逃到哪裡,吸血鬼都能找到她,要脫離他的控制,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在世間消失!   `' M9 ]- h3 @5 z/ s7 _7 i
  吸血鬼到了夜間才來找她,白天則不知所蹤,她知道吸血鬼的力量在陽光下會削弱,白晝他一定躲在某地睡覺。她不知道他的居所在哪裡,想要接近他,除了獻出自己的身體,別無他法。這樣做雖然困難,但哀大莫過於心死,與那無比深沉的悲哀相比,貞操又算得了什麼? ) b1 v! W% {  |  x! E4 P; ?% [0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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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3 e$ n3 I) P! W3 @2 P/ |, t  次日,當天邊露出一線曙光,吸血鬼照例準備離開時,韓影拉住了他,“帶我去你的地方好嗎?我很寂寞。”吸血鬼驚喜地望著她,眼中射出亮光,他想自己的努力終於結出果實了。
7 N4 t' x: f( h  K, ?; e' E  吸血鬼住在一個巨大的地下墓穴裡,不知是古代哪位王公豪族的墳墓,四壁雕著精美的圖案,吸血鬼自豪地說,那都是他的傑作。韓影不得不承認,他有出色的藝術細胞,如果投身文藝界,很可能成為一位譽滿全球的藝術家。
1 K4 J- {$ q, `, p' v/ O8 V1 ^  吸血鬼長久地愛撫她,他的動作時而溫柔,時而粗暴,他相信沒有女人能夠抗拒他,這點自信來源於過往無數次的實踐。他進入她的體內,一次次地衝擊,韓影一邊祈求這場暴風雨早點過去,一邊強迫自己裝出歡娛的表情。 ; r, C! m# z! a- m' Z1 `1 h# P6 k
  得到滿足後,吸血鬼帶著笑容沉沉睡去,韓影穿上衣服,拿出藏好的匕首。她望著吸血鬼沉睡的面容,這毀了她一生,帶給她無限痛苦的魔鬼,心中的仇恨如一座熊熊燃燒的火山。她深吸了口氣,舉起閃著寒光的匕首,向他的心口狠狠刺下……
& T, @: s2 C5 O. Z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驚得韓影連連後退,吸血鬼跳起來,胸口插著直沒至柄的匕首,鮮血奔涌而出,染得他遍身都是。“你……你為什麼……殺我?”他象個惡鬼,步步逼近,眼中的憤怒似乎要將韓影撕成碎片。
! P" @* _4 t* @' q' X  韓影從最初的驚駭中擺脫出來,心想無非是個死,死對她來說並沒那麼可怕,這樣一想便無所畏懼了,她迎著他凶惡的目光,大聲喊道:“我為什麼殺你?你真是愚蠢到無可救藥了,我恨你!你這魔鬼、怪物,你奪走了我的親人,我的一切,讓我生不如死,我好恨你!你去死吧!”
0 O( A& x! l- o" h' p6 \* A/ ^  吸血鬼驚諤地停住腳步,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怎麼會這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啊,我讓你擺脫生老病死,讓你青春永駐,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嗎?你怎麼可以恩將仇報?” ! X. r. b3 m& `
  “讓你的愛見鬼去吧!你從來不顧他人的感受,貪得無厭,只知道占有,憑你也配提愛這個字?”韓影反脣相譏。
" ]) ]9 k6 P8 H7 `6 y  吸血鬼一張臉因為生氣顯得更加白了,他冷冷一笑,“我能夠創造你,也有能力毀滅你!”用手握住胸口的匕首,緩緩拔出,他前胸的血不知何時已經止住,傷口也神奇的愈合了。
4 a! Y7 _& G" ^  韓影象被雷電擊中,面如死灰。他欺騙了她!插入心臟的匕首根本殺不了他。她嘆息一聲,低下頭道:“殺了我吧。” 1 G. v* D7 h; C6 k
  吸血鬼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似乎內心在做著激烈的鬥爭。終於他獰笑道:“好,那我就成全你!”向她走了過來。 ' E% M" ~+ {' ]+ g* n& E0 q% q$ y+ ]
  韓影腦中掠過父母殷殷含情的眼神,一陣酸楚襲來,她望了一眼如死神般逼近的吸血鬼,閉上了雙眼,內心竟沒來由的有一絲快樂。
+ p. ]/ n  Y8 A3 m! X  頸部傳來劇烈的刺痛,沉重的黑暗猛地砸在她頭上,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7 T' m4 v( i. l) t8 A: J+ N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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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昏迷了多久,仿佛過了幾個世紀,韓影醒來了。她不知道吸血鬼為什麼不殺她,是良心發現,或者想讓她繼續承受活著的痛苦?她不知道。對自己的劫後餘生,她沒感到一點快樂。環顧墓室,空寂無聲,至少有一點令她欣慰,吸血鬼不見了,他從她的空氣中消失了。 / S# q. n2 E) _& O! m, _
  生存是人的本能,儘管活著對韓影來說是如此艱難。 4 q0 q6 I4 B5 A2 M3 T/ J  Q6 J
  她找到一個折衷點的辦法:扮成病人呆在醫院裡,吸食那些患了絕症,瀕臨死亡的病人的血來維持生命。我在那天夜裡看見的老者也是患了心臟病,不出兩三天就會死的。使身體表現出某種病變騙過醫生的眼睛,對吸血鬼而言是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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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講完了。我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我吶吶問:“不能吸死人的血嗎?”她搖頭,黯然道:“只能是活人……雖然他們快死了,但我怎能因此就原諒自己?遇見你之前,我一直處在生與死的矛盾中,我想活下去,但要以別人的犧牲換來我生命的延續,那實在太殘忍,我可以那麼自私嗎?但……”她望著我,眸中的深情如潮水將我淹沒,“為什麼讓我遇見你呢?”我一陣心酸,差點掉淚。
2 Y/ v* @6 y3 z# Y  “方,和你一起的日子,白天我象天使一樣快樂,到了夜晚,又象在煉獄中煎熬,我一早知道是沒結果的,本該把所有的苦留給自己,但我就是不能控制自己,我沒法不想你,沒法不去見你……”說到這裡,她淚流滿面,“我多麼不想你受到傷害啊,但我還是傷害了你!我真是個魔鬼!” ; q/ z) b; o- H; d  p7 ^
  我再也忍不住,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裡,我該如何表達我的愛?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只能任由愛瘋狂生長,蔓延到每個角落,撐得一顆心滿滿的,幾乎爆炸。韓影靠在我肩頭,深深地凝視著我,似乎要將我的影像永遠攝入眼中,“打算一直瞞著你,直到離開你。可惜,你還是知道了真相,不過那也好,我終於可以解脫,不用再受折磨了。” 1 F$ a4 A9 _  j+ e0 v
  我心頭一震,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一低頭,只見她的表情異常平靜,看不到一點悲傷。我的心卻顫抖起來,“你不能死的!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知道嗎?”
8 o. f5 h: ~7 n' ?1 f  “我不會去死,你別擔心。”她把身子更深地縮進我懷裡,“抱緊我好嗎?”我依言用力地抱緊她。她閉上雙眼,愜意地吐了口氣,說:“方,你的懷抱好暖和,呆在你懷裡,好象冬天永遠都不會來臨。”我說不出話,密密麻麻的憐愛把心包裹得象個蠶繭,只能把雙脣緊緊地覆蓋在她的額頭,淚\水卻掙脫我多年的束縛,與她的溶為一體…… 6 Z: D4 L! d2 Q! h) c  U9 z
  入夜,韓影抬起頭,對我說:“方,我走了,去找一個沒有黑夜,沒有冰雪的世界,你跟我一起嗎?”我伸手拉住她,堅定地說:“我和你一起!”她微微一笑,低首吻我的脖子,我感到頸部一絲細微的疼痛,象蚊子叮咬似的。我閉上眼,心裡滿是歡喜,帶我走吧,帶我走吧,我們永遠不分離……
: m  |0 d+ t; q6 h0 h/ X$ i  我們牽著手,向林蔭道的盡頭跑去,越跑越快,直到身體騰空而起,撲面而來的是旭日的萬道光芒,我們渾身被明亮的光熱包圍,突破北極冰川般的雲層,是壯麗的天空世界,浩瀚無邊,不再有寒冷,不再有黑暗…… 5 l* q8 ^' c" s. R
  天邊的第一線曙光射到我眼皮上,我睜開眼,身子依然保持原來的坐姿,身邊卻空無一人。韓影走了,她終於走了,我知道她這一走,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不是說好一起去那沒有黑夜與冰雪的新世界嗎,為什麼拋下我一個人?心裡感覺不到悲哀,仿佛身體內有個巨大的黑洞,把一切情緒都吸入其中,只留下一片空虛的荒漠。眼前的一切都退至無窮遠處,只有韓影那安詳的睡容無比清晰地占據我的視野。什麼都看不到,只剩下這個。 7 l, R3 t7 R, `) V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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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說時間是治療傷心最好的藥方,我一直努力使自己相信這種說法,不然的話就無法重新生活,但時間真的有那麼大的魔力嗎?
7 [4 q/ o9 w2 [! x2 `* X  生命中最深的愛只有一次,有的人終其一生也體驗不到,有的人得到了又失去,我知道將來我會結婚生子,象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我那顆碎過的心雖東拼西湊,卻不再完整,很大部分的碎片已被韓影帶走,再也找不回了。
- i( I( j- X7 g9 \5 u, R! f  從此養成在夕陽下散步的習慣,當我靜靜眺望遠方的落日,就好象見到韓影的面容在天邊閃現,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真切,仿似近在眼前。我知道,她的容顏將日復一日地被我的思念溫習,變得越來越清晰,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腦海中浮現的最後一副影像,一定是她睡在我懷裡如睡美人般的模樣,這是我唯一可以確定的事。 # F3 B6 ~6 E6 J$ ~9 n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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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本生記

“妖邪速退!受死吧!!” ) d9 q# ^8 z6 C- L! x. u8 j+ a
  “少來了,你讓我退我就退,那我成什麼了?反派也要有反派的樣子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反派我就是來給你搗亂的,不和你打一架我怎麼和觀眾們交代??”
: g+ }- D$ j$ A" }" O4 U  一人一妖互相毆打起來,很久之後妖怪悲憤地坐在地上:“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總是好人贏呢?”
7 B2 m5 w5 A' G, t0 |2 k2 K  “蠢啊,——你的父母是近親結婚吧?不是總是好人贏。問題的關鍵在於誰贏了誰就是好人啊。雖然你不會進化可是你壽命很長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 z9 ~3 z! V  V& y
  “……看來我該上夜校補課了……”
& ^; H8 r0 H# O: H  g/ o, T  “農民!藝術盲!!沒追求!!!”
1 L# y6 I' A5 a' F7 S7 g; ?6 ~  身著白衣的少年道士說,聲音從容淡漠好似佛前的細訴。暗淡的夜晚有風吹過,不知從何時起所謂風終於成了世界的嘆息,而何地又悠悠傳出廢廟裡的鐘聲。少年從背後拿出紅色的葫蘆拔下了塞子,委頓在地的妖怪化為白煙收進了葫蘆。不知道在同一剎那間世界上有多少悲傷的生靈。
* e, V* U* G% Y, i2 C' ]  少年轉身向村落走去,長袍下襟帶起數片落花,天地皆靜,人不再回頭,空氣裡迴繞著關於寂靜的歌謠,似乎是專門為雲遊道人所寫的。 $ m) m* r6 k# X. k9 M' B( l
  “萬靈生息是寂寞的格式,一根琴弦就彈遍了相聚別離。 2 c4 t+ R1 |& ]) N6 Q
  在世界的睡眠到來之前,我漂泊離開家園……“
( G: _' Q. i' _3 K8 j  “小姐呀,你平常也喜歡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人看麼?” - x# L, W2 @" F, c4 L+ k& E; m
  遠在山裡就看到了雲遊道人,看著他和一個相貌可怕的妖怪對打,看著他慢慢走到山梁之上。少女嘴角現出一絲酸澀的笑意。現在他站在自己面前,油腔滑調的樣子。沉吟之間少女忘記了自己曾經數過的晚霞,忘記了自己已經在這裡凝望了多少個年頭。
* k5 l1 d- t4 i2 q  “是的,我盯著過來的每一個人看。” 6 O5 u6 d9 E# V2 {
  “什麼?難道我遇上了女色魔麼?拜託你手下留情,劫我的色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劫我的財呀!”
$ _0 ]! F% q+ h0 h% `, g4 b2 |  恍惚之間少女笑了,紅塵之中的離愁別恨被淡漠地化開。同樣在恍惚之間眼前的一切似乎變做了在歲月河邊舞劍吹蕭的人。
& M7 [3 Q4 f! g3 s5 a  “不是的。我在等人。” ' ^1 O6 z5 K* K: t! Q  j) d
  “等人?這麼好的月亮你怎麼能浪費自己的青春呢?這樣吧我就算日行一善,陪著你走走如何?走吧,咱們一起到附近的村莊去吧,你住在那裡是不是?” 4 j9 |2 x- P+ Y0 S+ i
  少女的眼眸在夜色中就象冰。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在微微搖頭:“等不到我要等的人我不會走。”
  o9 H! g) d) G; r4 _) z  夜空下的大地開始動搖。少女平靜地說話好象一切與自己無關:“我找了他一千五百年,找遍了天下之後在這裡等他又等了一千五百年。” ) R' J8 t. R, [1 F- M$ h
  少年有些發呆,但是馬上又笑著說:“妄語犯戒是要下拔舌地獄的,你叫我一聲乾哥哥我替你念消災免難經如何?”
, u6 @1 p% u! G( B: a  a$ ~6 Q  “不必的,我要是死得了早就死了。” / l3 b. }: x$ E  B! k& E+ G* x
  少年看看天色,沉吟一回。 # c. ?0 h% y9 Q) {
  “走吧,這麼晚了,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5 |  G# Y3 K# u& B+ y. h
  “會的。” ' @1 Q/ K% T5 i* c5 L; ~/ K
  很久。 : ]  Q% o: ?# e. U
  “他有什麼特徵?例如胎記啊,長相什麼的。是不是禿頂?眼睛失明沒有?左手還是右腿斷了?說出來我幫你找。”
4 b/ J2 u, W+ t5 w1 c' ^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他看得見我。”
+ m2 R; a% i0 H0 j7 ~% S  “哦。”
7 t4 w( X2 d5 n- V0 L  片刻。
% p% \/ g( Z+ |; j- z  少年跳起來大叫,聲音扭曲得好象尿了褲子。“你這不是在說我麼?拜託,我堂堂高級道士,天下十大傑出青年,我從來也不認識你!”
& [. u7 ~) c1 W& }. E# ~  一絲笑意慢慢在少女臉上盪漾開來。
4 @* B0 Z  }8 Z5 m" [9 D# T) |  “不要緊,你會記起來的。你前生,是魔王。”
1 k2 F" X2 d6 ^% L3 _/ O  m  “大姐呀不要拿斯文人開玩笑好不好,我有心臟痙攣的!” ( z1 w$ O4 s9 {2 F: v9 ~
  少女抬起頭來注視著遙遠的夜空,夜色慢慢深黑。在這一刻所有的天上就是人間。良久,所謂傳奇是一些關於從前的記憶。 9 n. v) L( U% W" [4 j
  很久以前,天和地相隔不遠,傳說登天的梯子就是山和樹。在大地的中央,直直地聳立著一棵巨大的樹,樹的名字叫做嘉木。它孤獨地生長著經歷了無窮的歲月,象所有長生的生命一樣,總覺得千萬年俱都是些過眼的雲煙。
9 L/ T/ ~: t" ]! @. X7 H: b  那時神在天上,人在地上。偶爾會有人想要避開人間的苦難通過山和樹上天,去尋找神仙和沒有風雨的快樂幸福。他們在樹上攀緣上下,沒有誰成功,於是就全部死了。 ! O) J3 f2 _( M8 [% n
  太陽快要落下去了。一高一低的樹杈上坐著白衣的少年和青衣的少女。他們喝著水,吃著果子,看著夕陽。衣衫在微風中飄拂盪漾。後來夜色深黑,天空近得一伸手就可以抓住星星。他們找了一團平台一樣的葉子,擁抱著進入了夢鄉。在夢中少年對少女喃喃地說:我一定要把你帶到天上去,明天我們就可以登上樹頂了。我們就可以上天了。少女在夢中微微地笑了。
; I6 Y1 Y* V7 k2 `% U6 w9 N) |$ g  第二天他們在陽光照耀之前醒來,吃了早飯,用露水洗臉,然後平躺著讓風吹乾。從枝葉的縫隙之中依稀可見遙遠的大地,白雲在身邊飄過,這是鳥兒也飛不到的地方。少年掏出一支蘆笛舒緩地吹出約略憂傷的曲子,一唱三嘆。天上空空如也,沒有雲也沒有鳥。少年拉住少女的手開始攀登。   O5 l3 C4 I$ t
  陽光正正地照射樹頂的時候他們攀了上去。站在樹頂上四下瞭望,東方是海,西方是沙漠,北方是冰原,南方是熔岩。沒有想象中的神仙,什麼也沒有。少年慢慢地垂下頭去,原來人註定要經歷失望與苦難的。少女痴痴地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良久之後,一滴淚水穿過樹葉的空隙掉落下去,那是少年的淚\,如果在空中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的話它最終會墜入紅塵,並且乾涸在泥土中。少年悲傷地哭起來,為了自己不能實踐的諾言。少女走到他身邊給他擦眼淚,輕輕地說:沒有關係的,做人也很快樂。我們回去一起過日子。 4 Z' W2 c1 [& x6 Z4 j+ j' c
  兩個人靜靜地坐著。很久之後天色變黑了。星群在他們身邊流動,高高的天上有他們聽不見的密語:
- y- l9 K7 ?  c# h0 S  “他們怎麼還不下去?”
, D( m5 g& l" P% u, r& }: c  “沒有辦法再等等吧,神仙也管不著人哭的。” . \4 h! L% [: K0 `* R4 b8 }4 y
  “可是為什麼不讓他們上天來呢?他們爬上樹頂了。” ; Y( q7 ]! T% ]6 q
  “你還真是不知道自己笨啊!人爬上來全都成了神仙,要我們作什麼?——去,你還是和豬睡覺去吧。”
$ c+ b: u: s3 c$ P  |  “時辰快到了,我該趕著車出去了。” . Q8 p. X. i7 o; d- H# [. h
  “再等等。” : i0 G: |3 f+ O  s
  “真的不能再等了。” ! N' b) G; u6 ^* ?: N
  “你就是個趕車的命!你還怕你那太陽滅了不成??你再出來一次他們就成神了你知不知道?”
- H, ?) f' I" n) Z- h1 [. ~% d8 A  就這樣,黑黑的夜幕持續了十二個黑夜和十二個白天。可是天還是沒有亮。少年一天一天地形容枯槁起來。少女陪著他,偶爾抬起的眼光中滿是淚\水。人和神仙都在焦急地等待著。 / h) T  s% H2 x" ~- o
  “大姐,拜託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我已經說過我不認識你了你還不依不饒的,你再這樣我告你騷擾你信不信?” 5 ]* w/ j; }9 x3 o" `$ ?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瘋子在和空氣說話,他們看不到少女,也聽不到少女的聲音,於是以為少女是不存在的。也許世界的變遷和一個人的生命無關,正如同蒲公英總是要飛的,但它並不考慮風的方向。於是他們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q! \$ \( O5 ]) f  “現在我相信大姐您是妖怪了,我們道士就是專門收拾妖怪的!雖然這麼漂亮的妖怪我還沒有收服過,但是萬事總有個開頭的,小心我收服你!”
$ B8 h/ |1 v- U$ O  “現在我相信我收服不了你了。奇怪,我堂堂高級道士,享受國家特殊補貼的超自然現象研究家居然拿你沒有辦法。這樣吧,你幹脆去妖怪界樹桿大旗吧,這樣跟著我沒有前途的!” 1 R% y) P! g! b* }* U4 Y9 e3 M( U( f
  “大姐!!大姐!!!拜託啊!您走吧!我一定給您樹個牌位把您供起來,我是人啊,您是妖怪啊!再這樣下去我會被開除出道士隊伍的!!” $ Q' E8 c9 a* B7 g' _# i( E
  少女一步不離地跟著少年道士。她的神色越來越是悲傷。她不知道是自己做夢了還是少年忘記了夢。在等待時所幻想的東西統統流散而去,少女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漸漸地憂傷地回憶起等待的歲月,關於晚霞星空和永無更改的執著。那時換季的風一再吹過,天下很靜卻充盈著淡淡的希望。就象離開枝頭的落花,在切入水面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是在墮落和腐朽。啊,無知的感覺真是好。 * a& L0 a; n3 x# y$ k
  記憶是什麼呢?也許在一開始想這個問題時就離記憶越來越遠了。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大姐!佛家才講因果,我們道家是講無為的!你老是這麼跟著我我的各項工作很難開展的!你看在我孤身一人,沒爹沒媽的份上放過我吧!” 9 A4 ]- E* `$ j- C; x
  “我也是一樣,我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 1 y9 b2 v6 V9 c
  “您認錯人了吧!我自打斷奶起就再沒有近過女色了!”
2 T8 B9 c3 @) w5 H1 p  少女不吃也不睡,整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凝視著少年道士,看三千年的光陰讓他改變了多少。她用心尋找著道士和三千年前的少年有哪些相同之處。她慢慢地用心地找,細到一根頭髮絲都不放過。她想她一定能夠找到的。
& y0 j9 x: `( W5 q  “天……還是沒有亮?”白衣少年在青衣少女的懷中緩緩睜開眼睛,貓一樣的眼睛裡仍然閃動著希望之光。但僅僅是一瞬,隨後眼睛閉上了,恢復到死一樣的蒼涼。什麼地方傳來西風停止的聲音。 * S% P+ S7 j0 [( R" }: g1 E! `3 E
  "我們等著。在朝陽升起之前我們無處可去。"少年聲音嘶啞地說,其實,是不甘心。人們總是想把最終絕望的時刻盡量推後一些。青衣的少女抱緊他的頭,一些頭髮露出來隨風飄動。
8 @. I! i' q) H  天上的神仙,半天上的人都在近乎絕望地期待著。嘉木搖搖自己的枝幹,也許在它的夢中會有另一棵樹也說不定。 % i* V5 G( T' }$ h. ]3 R( Y( Z
  最終,最終太陽終於出來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再不出來它就要熄滅了,太陽熄滅了地下的萬物會死,那麼依靠萬物生活的神仙也會死的。在暗淡的黑夜裡東方忽然間紅了起來,紅光影裡隱約出現一顆樹,那是在世界最東方的太陽們居住的樹木扶桑。傳說在更久的遠古,有一個人間的勇士射下了多餘的九個太陽,弓叫做烏號,箭叫做肅枵。原來人類也可以傲視天庭的。 $ A, `- K2 @6 x' g2 C4 q
  東方剎那亮起,紅光紫霧扶搖直上,一道金黃色的光芒衝開天地間的黑暗,六條向天飛升的龍在光芒的指引下拖出了一輪稍顯暗淡的太陽,樹頂上的少女全身一震,接著用力搖動懷中的少年:“快醒醒,天亮了!” 8 A$ F& U% ?/ ?0 ]
  少年睜開雙眼,慢慢把臉轉向東方。初升的太陽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有若兩團火。少年慢慢地眯起眼睛。幾乎是在同時,他和少女脫口而出:“真好看……”
$ A  M/ }+ e2 [0 M3 R( @  沉寂在美景之中的少年和少女忽然覺得身體變輕了。他們的身體若有若無地發出淡淡的光芒。他們不知道自己正在成為神。
: W' g$ g: j* z, W  少年道士搖著雲板走在市集的街道上,背後有一桿白幡,上書四個大字:降妖伏怪。嘴裡說的則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情。少女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寸步不離。只聽少年逢人就問:“本地的窯子在什麼地方?” 3 F/ H7 T: D3 `# _* d: x
  少女開口:“我發現你純粹是在氣我。”
" V# N1 B8 r; N/ P& Q  “我怎麼敢呢大姐!我只是產生了一些和男性生理有關的神經衝動而已。” * p/ B/ c& X' e0 L6 d9 F7 I( |
  不遠處一個老人看著少年,無限沉痛地說:“多好的青年呀!可惜是個瘋子……”
. {& z( X3 c1 R. x/ Z$ i- j  少年道士大怒:“老漢!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長得真象我家鄉的猛獸!說,知不知道本地的窯子在哪裡?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看你那老年痴呆失敗樣肯定不知道,走開不要擋我們的路!” . v4 f: J& W; h  w- Y! _9 H
  少年道士說完之後撇下目瞪口呆的老人快步向前走,少女緊緊跟在他身後。老人呆了須臾,忽然大聲喊到:“年輕人!有追求!有目標!等一下我來告訴你!”少年加快了腳步,開始奔跑。集市上的喧鬧聲和老人的喊聲衝擊著鼓膜。他用力捂住了耳朵。可是少女的聲音卻穿金裂石一般擊中了他的心臟:“三千年了,你還是那麼幹淨。”   G4 X% ^* s, U" {. c/ O
  “不是!我不是的!”少年大聲吼到:“我不去的原因是我一想到你總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噁心!” & s1 X1 [" Q6 s5 t! d+ ?; M
  少女仿佛中了電擊一般呆住了。許久許\久。少年回頭看著少女,眼神之中仿佛有一點追悔之意。後來少女緩緩開口:“你是不是變著法子想趕我走?”
; s6 t5 X2 @! |9 K) @2 y: C- e  沉默。少年低下頭,片刻之後忽然又抬起來:“不是。大家萍水相逢,又沒有付出什麼感情,我為什麼要趕你走?不過大姐為了你的前途你還是走吧,你如果真的要走的話小道一定燒頭等信香送你。妖怪界現在風起雲涌,正是有責任感的妖怪大有作為的好時機,大姐您不要在小道這裡浪費時間了,我真的不是你說的什麼魔王,我很崇拜神靈的!” & e0 c  m( I2 a( j. ?' M/ W
  少女什麼話也沒有說。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在噪雜聲中人和妖怪默默地寂靜著。寂靜,不知道是為了回憶還是忘記。 $ T9 @( m$ u; J& W/ F* `
  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女慢慢地隨風飄了起來。忽然之間一切饑餓、緊張、恐懼都化為烏有,有的只是無盡的自由自在。他們吸著風,飲著露,在空中自由飄蕩。少年扯下一條很大的雲彩,把它做成了一條船,載著少女在空中漫無目的地盪舟。遙遠的天空之中傳來仿佛的音樂。少年嘆著氣對少女說: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離了。
$ ?! `! Z# Z6 B5 c0 X3 `  “都是你,錯過了宿頭,現在只能在這個破廟裡睡覺了。你是妖怪你不覺得冷,我是個人我在發抖你沒有看到麼?”少年用力擰乾自己的衣服,廟門之外大雨滂沱。少女破例沒有看他,只是作在腐朽的佛像腳下抬頭看著房梁,一滴水在空中拉出長長的絲。
4 P$ _; r. q( X2 `2 ]! K0 F  少年覺得奇怪:“房梁很好看麼?”
: m3 [/ R- i% G' _  半晌,少女慢慢地,猶如自語一般地回答:“我已經習慣了注視東西。”
# m# v' S- u9 D  一瞬間少年覺得心臟一酸。
0 _) t+ Y0 F- {; ~. C  少女站起身來,不理會外邊的蕭索風雨,一朵雲一般出了廟門,腳步飄飄的。和少年擦肩而過時少年沒有回頭,他覺得他不應該回頭。因為自己是很有前途的道士,對方是個妖怪。人就是人啊,妖怪就是妖怪啊。幾乎是本能地少年心想:蒼天啊,和一個美麗的妖怪劃清界限難道是這麼痛苦的事情麼?須臾之間少年真的覺得很痛苦。少女已經在廟門之外。 . _( M3 w( q) `+ A  M# t6 h1 M
  “和我在一起真的很痛苦麼?”
; K3 z0 P. }9 M; V- H" b  “很多年之前你說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就當是古時候吹過的風吧。” ( j! S/ r) V4 b5 z
  少年道士慢慢回過頭。少女在大雨之中顯得安靜從容。臉上有水珠滑落。可是少年只是服從於權威們的告誡而已。很早很早以前有一個道士,被妖魔誘拐,墮入了魔道。幾乎在所有人學習道術之前都被這麼告知。
" ?# f+ u) q3 h/ F& n0 y: [  我是個人啊。少年道士心想。 ( E, M# ^  }3 H( b9 y
  “那我們就一起做人吧,做人也很快樂的。”少女說,同時真正地感到了一種崩潰。“我現在倒是很想做人,可是大概沒有機會了,你給了我如此長久的生命,卻不能親手結束它。”
' \; M6 G4 r, W# o6 q  D4 p2 d  少年看著雨中的少女。我給過你什麼樣的生命,又對你許下過什麼樣的誓言呢?我不知道呀。我為什麼會忘記呢?我又忘記了什麼呢?拜託給個回答吧!
0 S( l) E$ Q4 T6 R4 X" H  “我已經忘記了。”少女說著,慢慢轉身,在雨中漸漸走遠。
  j7 N4 m( P" |7 n7 I' ~' D  “你看你看,我們頭頂上有好大一朵雲哦。” $ _7 |( M& _- J) f' O+ w
  “看到了,是黑色的。我想要打雷了。” 9 l: t0 U: x4 {
  “打雷?為什麼?”
- i( m9 g& n% A$ {" _1 V% ~5 ^  雲頭出現天神的身影,正在撐船的少年和少女茫然地看著。天神奢華渾厚的聲音傳下來: ) O% I. S7 D' _3 |
  “敢於蔑視天庭的蟻民!私自上天是要受到處罰的!” 1 ?5 S+ X1 P5 e" A: @
  少年抬頭向天,大聲抗辯道:“我們是憑著自己的力量上天的!神仙也管不著!” ) [7 @8 @; @4 q! A! R8 m
  雲層越來越濃,雲層中間孕育著雷電的影子。天神的聲音不斷傳來:“人就是人,神就是神,天地是有本來秩序的,破壞秩序的蟻民們,下輩子投了胎要記得老實本分地做人!”
! i2 a) b6 c& I2 @' D+ Z  一道刺目的閃電直劈下來,籠罩在閃電之中的少年和少女被從九重天上一直打到了地上。雷電在地面上產生爆炸,形成了巨大的蘑菇雲,很久之後,閃電散了,雲收了。 5 D8 k9 u8 ?. m
  地面上有一個黑色的炭狀物微微一動,然後無力地翻到一邊,那是少年,他用身體保護了下面的少女。少女坐起身來,撲向看不出本來面貌的少年,抱著他說不出話,一滴淚滴滴在少年已成焦碳的身體上,沒有費多大力氣就穿了過去,掉在地面。少年居然還能夠說話: & M; Q  p: A) ]
  “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t9 D$ |6 B9 R- T# a7 R& B  “你不要死!”
- t. z8 k* y" h3 e% |* N  “好好活著,至少要等我再說一聲愛……” , x6 u6 u& u0 T: s0 Z6 p
  少女流著淚用力點頭,少年輕輕吐出一口氣,身體隨風飄散,化作了飛灰。少女驚慌地看著少年在手中消失,終於大哭起來。
! S# Q5 O% a( g8 ]5 Z" m& F* M  “佛祖啊,喬達摩希達多老漢,雖然說你和我們屬於不同的門派,但是聽說你很靈的。我想問一下看,我和那個女妖怪到底有什麼恩怨情仇啊?她這個樣子弄得我無心工作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很容易掉進妖魔們的陷阱的!”
/ q/ V" Z% J6 A3 \( u* G# f  木刻的佛像捏指,垂瞼,微笑,不語。 + e4 I' Y6 |# x3 C" b( U/ y& o% b
  “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要在那裡裝深沉好不好,至少也要給我個暗示麼!” 1 s- C# v# I* H+ t% I3 b0 O
  佛像周身的真金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從容之間臉上的最後一塊金箔滑落下來,掉在地上發出“錚”的一聲。 2 [! o! z" j3 t4 P3 P0 c* J5 \- I
  “好了好了,我承認我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可是這沒有什麼關係吧,不妨礙我成為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道士吧,真是的,你看我不是把她趕走了麼?我是人,她是妖怪啊,人就是人,妖怪就是妖怪,天地間有自己的秩序,不能破壞的。——好了我知道,個人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麼。我就是想問問清楚,避免以後再犯類似錯誤罷了。你不要隨便懷疑我們道教幹部的素質。”
9 M  h9 S" f1 f/ E4 `% C: ?  佛像前有兩隻小老鼠爬來爬去,怡然自得的樣子,忽然之間好象受了驚,一轉身鑽進洞裡不見了。 6 L7 \- J% ^/ T& I& x- g
  “佛祖,算了我看你也說不出什麼來,這種破廟沒有什麼香火,來,我給你點上一支頭等信香。說吧,可不要說我賄賂哦。你別的不要管,只管說她去了哪裡就好。”
4 \8 i* I! P5 L" A  少年道士點上一支香,小心地供在香案上。不經意間一抬頭,發現佛像的眼睛裡流出了紅顏色的液體。液體滴在它平伸的左手上,手中出現兩個模糊不清的字:慈悲。佛像依然微笑著,但是這微笑卻變得說不出的詭異。
; |% h& y5 b/ q. k2 t  少年道士大驚失色,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不得了啦!佛祖成精啦!!!” ; N) q7 g9 E3 Y4 X* u# S  E6 W
  用血寫成的慈悲在他腦海里忽隱忽現。 2 S, N8 n; Z- |8 `+ X" J! W7 X
  “喂!那個新來的,站過去一點!” 9 @/ i8 |% l4 G2 _. p
  恍惚之中白衣少年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渡口,前面有好多人排隊,身上還帶著雷電灼傷的痛苦。上沒有天,下沒有地。最前面有一個長相醜陋的人在維持秩序。他試探著問旁邊的人:“這是什麼地方?”
2 k( B1 I# g# N7 D, w. O  c7 }  “靠,你不會這麼沒覺悟吧。這裡是黃泉啊。” & e( b, K3 G% C" z
  少年心中一陣悲哀。“這麼說我死了?” 0 x6 _2 J; u+ b( l1 ~( a' y& r
  “更正一下,是我們死了,並且等待著投胎轉世。” 6 c5 Y6 o( m& n5 h4 e0 z* p! I+ H
  亡靈們一個挨一個地上了船,撐船的老人一臉的慈祥笑容。最後一個是少年,他放棄了所有的希望,把一隻腳放到了甲板上。
5 \' V; j! b3 G: |- S, S) `  忽然之間那隻容納了那麼多亡靈仍然沒有絲毫吃水的船沉重地陷下了一大截。亡靈們開始不安地涌動。老人看了看少年。 # h7 B7 Z5 K: p( \
  “你帶了太多的凡塵心事,這船,載不動。”
4 }: U+ A: Q, x! F. O  “那怎麼辦?”亡靈們問。
% R( t/ U. ?' u3 t4 }# Q/ @! g  “你們先過去,我最後一個渡他。” 7 ]& Z5 |* ?/ L
  船悠悠地開向了彼岸。血紅色的波濤。少年站在岸邊,痴痴地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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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回來了。少年上船,剛剛好,波濤平著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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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開口問老人:“這裡的水為什麼是紅色的?” $ F+ u# S% h1 V0 |. A! Q
  老人抬起頭,停了篙,船停在了河水中央。老人和少年對視,老人開口了: 4 Z, K8 k4 }: m% f- V2 L
  “這冥河的水是歷代戰爭中死去的人的血。平民的血,士兵的血,還有被俗世稱為英雄的人的血。不管生前是什麼,死後血水混雜在一起不分品級地日夜流動。這就是死亡,人死了,就什麼也無所謂了。天地是熔爐,活著是在爐液中冒了一下頭,然後又沉下去,等待再一次冒頭的機會。——你明白了?” , k( K7 K6 n( O2 K$ f/ U+ Q, u
  “明白了。” $ P/ ^& y: K' F3 m+ b2 F7 ]% {
  “那還帶著心事為何?”
/ ~0 L2 J$ z8 B4 Y' Y8 c+ p  “熔爐不能打破麼?凡人不能逃脫輪迴麼?”
# Y7 N+ s' D+ I7 F  “從前的凡人可以成仙,現在的只有不斷輪迴了。” 0 l% j$ i9 c1 i. c+ K3 j/ L
  “為什麼現在不行了?” ; M/ b. t* _4 w' v3 D- e
  “天神們建立了秩序,人,神,鬼是有秩序的。”
8 p) p5 m+ G' _% l7 T  “天神們一定有道理麼?”
/ d- b1 }3 l6 t7 K! O- O  “錯。天神們不是有道理,是有力量。我們服從的是天神的力量而不是天神的道理。”
6 X) y9 U% j8 z  少年不說話了。很久。他慢慢開口:“我曾經成為神,然後知道了這樣的秩序,那麼在這種秩序下人應該是沒有任何希望地生存了。我想打破這種秩序,我想擁有對抗天神的力量。秩序不一定是對的。天下萬物不應該有等級。或許在混沌中無知無覺的生命更加快樂。老人家,你喜歡混沌麼?”
6 [# {4 ]7 s& h5 O8 f! h( X  老人大笑。船驟然間浮起,少年沉重的心事隨波流去。“很久之前有人說過和你一樣的話,他成了魔王,在反抗諸神的戰鬥中死去,萬劫不復。你想成為魔王麼?地獄的火煉過,九重天的雷打過,百世橫死的命運還有畜生、餓鬼和修羅的輪迴,到了那個時刻,你就是魔王。現在,後悔沒有?我們走吧。”
8 `# q5 \& t! l" Q  船開始移動,少年的話在波濤上迴旋:“到了那個時刻,所有的人都可以成為神,或者魔,或者平安快樂地生活。我怎麼會後悔呢?大道不可說,要說的時候忘記了。” . ^: T. C' f* E
  “無所謂。”
3 P9 A% x6 L, w  血的波濤平靜下來。緩緩不息地流動。
5 C, V/ C* d3 }, T. m  “女人真是很麻煩啊,不過還沒有女妖怪麻煩。”少年道士自言自語:“隨便抓個人就說自己和他有一千幾百年的關係,關係不是亂拉的啊!” % q- l  h1 X1 ~4 E
  “真的活了那麼久?長生不死就不錯啊,為什麼說要我結束呢?總之先找到再說吧。”
. J6 F2 C4 _" h0 r# ~3 W: y  “天啊!大姐你回來吧,我當你說的什麼魔王,不要耍我了好不好?” 5 G! I- U3 o2 m# r( Q0 }8 i9 s' @" o
  道士不知道在很遠的地方,少女仍然在注視著他。出口成願,因為少年的一句話,她一直孤獨地活著並且等待著他。生命真好,生命永遠延續下去真好。可是只要所愛的人對自己說愛,生命就該結束了。但如果沒有他對自己說愛,活著,也不過象是那棵看斷了天地的樹而已。
5 u2 d* t$ h( U7 o0 @9 k  只要你說愛我,我的生命就到了盡頭,可是我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等待著的就是這個時刻。我的生命換來的用心說出的言語,很值得了。我不在乎生命,我只在乎你愛不愛我。 ! c  U+ \# N9 }& a9 y8 L
  我在等。可是我不敢相信。
8 k1 V& m) O& o+ c% Y  少年轉世投胎。在前九十九世中作為狼,作為虎,作為野馬,作為鷹,作為魚,作為畜生,少女在紅塵中尋找他,一遍又一遍。少年曾經無數次看見少女,每一次他都拼命向少女奔跑、游動、飛翔和嚎叫。但是少女不知道。她沒有注意身中箭矢羅網還有刀槍的動物望向自己的溫柔眼神。
8 e# K; ]- A8 r* c5 M8 {1 O  每一世的死亡少年都記著。他牢牢地數著老人撐船渡自己的次數。因為他是魔王。
7 i: }8 ~3 B7 O1 S. V/ ~5 y, y, V  後來少女疲倦了,在一座小山頂上靜止下來,少年只要一學會走就向那座山跑去。每一次都在中途橫死。 " A6 L. [# R$ e: q8 b# f' m
  在第九十九世上少年轉世成為了蛇。那時是秋天,少年向小山的方向爬去,冬天到了,凍死在半路上。
' J" K' \& _* \  天神們最近總是覺得有個人逃離了輪迴,“PK的管理階層好象出毛病了。我知道有個人總也不死,但是我看不見他。” # R! E. z  ~9 ^% z. u$ S2 c
  “哦,那怎麼辦?”
8 b" a5 f# N; x) s" T  “查查資料,看看他是誰。” ! R  s8 ~. W: u0 m
  少女回到原來的小山上,天地之間的一切都無所謂了。少女覺得心喪若死,可是她只能永遠活下去,沒有恨也沒有愛。 0 M9 s$ L! {+ V$ U- e
  正在這時她看到了面前降臨的天神,帶著照妖鏡。 - b4 Q$ B9 f) }6 w. J
  少年的第一百次輪迴就要到來了,老人不在,冥河上修了一座橋,少年帶著傷感過了橋,橋上有個老太太在給亡靈們喝湯。少年喝了。他不知道這座橋叫做奈何橋。只是覺得以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 m7 k* p( a/ r% H, n# \. z
  後來他投胎,做了道士。
. n8 |: c, w* W2 y1 O' b/ p  少年道士找了很久,沒有一點關於女妖怪的痕跡,仿佛紅塵中從來沒有生存過這麼一個生命。少年覺得很傷心,妖怪也好,人也好,畢竟在自己面前真真切切地美麗過。 ' t/ f) s$ Z6 h& A
  少年知道自己唯一動心的異性是個妖怪。管他呢,去他的,人不是人,妖不是妖。人就是妖,妖就是人。 2 g0 n4 `9 _- _6 n
  他找遍四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少女,
/ B# k4 N8 P$ c, ~0 f5 s# U  很多年。 , Q8 {- f6 A) Q1 Q1 n3 I/ G
  最後他走到了大地的中央,他看到一棵樹留下來的痕跡,是一個巨大的樹樁,再走近些,樹樁上擺著一個骷髏\,骷髏的眼睛裡有兩點火。恍惚之間少年聽到有誰在空氣裡訴說著這樣的謊言: 7 f* h/ L8 H0 O' A+ [) }& B
  “我一定要把你帶到天上去,明天我們就可以登上樹頂了。我們就可以上天了。” 5 F) _! b0 a5 p8 \. _' u- F+ A2 w
  少年坐到樹樁上,抱起骷髏。 2 a& g% C- a, Q4 N" e5 X
  雲開始在天空上積聚。
9 u5 A: ?  P( D  少年輕輕哭出聲來。骷髏眼睛中的火看著他。這是少女,為了重新將她打入輪迴,天神們用盡了各種方法,可是她執拗地就是不死。不管被雷劈火燒,還是被挫骨揚灰。她執著地活著,等待少年重新對她說愛。 4 `; ^; h) Y- {% R2 {- N; r% g
  現在少年找到了她,而她只剩下了現在的模樣。 : n1 o" j3 g4 Z, Q5 s/ L
  於是少年輕聲但是誠摯無比地說:我愛你,無關你的相貌美醜,地位高低。 4 Q' _5 j, H, \# E. d3 ?) ^/ ~1 r+ A
  骷髏眼中的火光欣慰地熄滅了,兩道水從空洞的眼孔之中流了出來,少年知道,少女死了,而且是萬劫不復地死去了,再也不能重入輪迴。 2 b6 Q2 t# i; [) ]! y
  很久。天地間似乎只剩下微微的風聲。然後少年抬起頭,對著天空大喊:
9 d$ D6 r3 Q, A: m$ m  “上面的諸位聽著!我就是魔王!現在我來反抗你們了!” / R5 i# M5 |( y
  天空一團漆黑,雷電交加,魔王的一百世化身在雷電的轟隆聲中露出悵悵的微笑,死在嘉木留下來的樹樁上。他的身體和少女的骷髏一起隨風化為飛灰,樹樁上多出了兩個模糊的字:慈悲。 ' S- U5 A7 G3 u& F* n. b8 F% e
  一名白衣少年從字跡中出現,天庭震動,魔王出世了。
: r* ^; c6 R! M  魔王乘著雲氣劈破雷電直飛上天,去屠盡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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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月 影

卷一·覺醒
; @( f! _# }, _3 \# H  月,子夜的月。 ( h: `/ a4 ]# S! J0 r, ^& t
  月,彎彎如眉的月。 0 [0 ?8 V1 m" B/ P: z
  薄紗籠罩下的銀弦,尖銳、冷肅,仿佛輕輕碰觸一下便可劃開蒼穹,隱匿不知何方的星子,偶爾閃爍。可也只那麼一下,便輕易地被黑暗所籠罩了。
8 e( ^& n5 i& B  風凜冽地掃動,帶著嘶啞沉重的喘息。林間班駁的雜影讓人忍不住要想起猙獰的魔物,會隨時撲面而來。 - p$ {, q/ l- r' ]' I
  竹葉在響,在呼吸,沙,沙沙……
8 ]8 k  ^  g# @  倏然間,一抹比黑暗更濃重的影子在林間穿梭、輕捷地擦過!不曾帶動逆流的風,不曾激起竹林的葉,不曾引起一點點的響動。輕快、迅捷,若不是那影子在弦月下還能偶爾地瞟見,幾乎就要引人懷疑-- 8 B6 E0 `( e3 ~0 \- L3 k
  他……究竟是不是人類? 1 ?  G! J  V$ v3 S7 g% u& Q
  他忽地停住,棲息的鳥兒仿佛已經察覺了危險,唧唧地鳴著,便盡數衝向天空。風的力度驟然加強,將竹子壓得彎彎地,幾乎要碰觸到了地面。少數韌度不夠的竹已發出脆響,繃斷。一時間,撲稜聲,風聲,竹聲,尖銳著抽打迴旋,混雜著,發出極大的響動。
! {, ^. \# P+ U* R0 W  他沒有動,是鎮定?亦或者是害怕?看不清他的眼中會有何神色,而在在微弱的光下,卻能發現地見他嘴角露出了一抹極淡極雅的微笑。
+ ]: D2 t) _1 W# @  是誰?究竟是誰?竹林中巨大的黑影嚎叫著從背後撲向他。倏然露面的黑影在弦月下可清晰看見,它額頭的角,指間的爪,還有它那比普通人大上十幾倍的身軀。
7 u4 Y4 J" ]0 y7 D$ E0 ]" x  --他們,不是人類!! 8 J- c# D, b$ Q% ]* R# R" }4 r
  進藤光已經不敢再回過頭去看那魔物鮮紅的眼睛,腳尖也要冰冷地無法動彈!他明明是參加著學校的野營活動,晚上起來,卻不知怎地誤入了這個奇怪的竹林。這根本就不是野營的那個森林!這裡為什麼會有那種奇怪的生物?不要!不要!進藤拼命甩頭,卻怎個也忘不了魔物那雙血紅似會吞噬萬物的瞳。好冷好黑暗的感覺--
3 ~; D6 P4 [# `) O  不要動……不要動……腦中似乎有聲音在輕輕地告訴他。 * _7 R! j" k6 L% Q. A
  不要動……不要想什麼……只要……平靜下來……
2 N. f% S- M- ?, w2 R  平靜……
, p) v0 y! d: X. W+ B3 a  h$ V7 Q  在進藤冷靜地期間,只聽見一聲尖銳的“哧”聲,續而是魔物是鳴叫,如同火車啟動時的鳴笛聲。嘶啞銳利直衝雲霄。再然後,是沉重的落地聲。
* q& g( |, W$ R  --他,究竟是什麼人……   h+ d+ f7 b3 A
  進藤略略探頭,那個被偷襲的人仍好端端地站在月下,他面前是那個魔物,瞳中血紅的光已經消失,周身被銀色籠罩住。似乎是被淨化了似的,魔物漸漸化為了人型。
/ v. [5 G# f9 A4 p% i  是個女子,很美的女子。周身卻被瀧瀧銀光反射,不似人類。 2 ^8 P7 f" T) W  p7 o
  “安息……。”那人微笑著,伸手將女子額頭上已有裂痕的血玉取下,“你自由了。” ' N) N/ p7 r8 x) h2 j& r( |2 t
  *** ***
5 [- O& l0 O$ y% e7 a& s# s  假如風和日麗是用來形容現在的天氣,那麼滿肚子烏雲便可以用在藤崎明身上了。現在的天氣明明很好,天空是湛藍湛藍的,水波悠悠浮動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學生們三三兩兩的散布在四周,有的揀著野菜,也有的只是閉目養神。就這樣享受著野營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為什麼他又開始了他的科幻論……
% x( L7 T; G; ^! m  v/ r- I( _  “巨大的怪物?後來還便成了個女人?又化為煙升天了?”藤崎明瞪大一雙美目,“光,你是在做夢吧?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在什麼時代了。” 8 ~* X6 d4 h: `5 s+ d+ I& B
  “可我真的看到了~~”呼,早知道說出來她不會信的。如果昨天沒看到那一幕他也不會信。這話說出來是很荒唐。
% S8 @) b9 z7 X: R, c& x4 P  “你看科幻小說看多了。”
; Z6 E$ _1 W6 H# K  “小明我真的看見了……”光有氣無力的反駁,卻被小明用一大裸科幻雜誌砸了一身。
( P8 ~& ~- n  j9 v2 M  “你最好淹死在科幻小說裡!”小明拍拍手。 ( Y5 _  v/ j0 w& x) |9 h! V; N3 T
  真是的,迷戀科幻小說也不是這樣的迷法。小明仰頭望天。 & M; k9 M# U$ k# G( ~
  光從小就對這種科幻小說非常迷戀,小時侯還常常自封為宇宙超人。他以為他現在還是在幼稚園嗎?好不容易可以出來野營,這傢伙卻還是自編故事。
4 E1 k8 S. }% ^: I" Z  豈有此理。小明轉了個身。“老師,我幫你架爐罩吧。” - f+ }& M7 M; O# Q/ k" U, B, |8 R
  果然,光呼了口氣倒在草地上。小明果然是生氣了。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總是提到科幻有關的東西呢,閉了閉眼,光深呼吸了一下空氣--
' L/ j8 n6 n- R+ d/ T  G  好清新!
7 y, [% a0 a) S$ [; u2 \  算了,昨天的事情,就當它沒有發生過,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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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前奏
" m% ]( B% R" `7 |* [6 u# q  “被……看到了啊……” - j% f& r' T; n7 l' S/ ^  j
  中年男子沉沉地應道,斜靠在窗檻。在歲月刻下痕跡的臉上並無什麼表情。“被看到了……”
, `9 P7 n- M% {* F+ |+ y7 b7 ~5 H# ^) [  又好似只是在自言自語。
: R  K( d# v. N/ n  “……是的,父親。” ! i1 g3 ]- N# A: l* i& b
  *** *** " D7 Z2 x8 S# z7 w% ~6 c7 t7 b* w$ ~
  薄雲略掩蒼日,將刺目與招搖掩藏,偶爾露出一絲頑皮的笑意。
( H# s1 o3 h$ v6 z" X, S  不多不少恰恰好處的日光下,溫潤明淨的天空,如玉無暇。只因那紛飛的精靈而染上了一點點的憂鬱,也帶進了春天特有的氣息。
7 U3 R; o/ v- o9 n! a5 E  風輕柔地鼓動,送過幽淡的香氣。在潔白與嫣紅交織輝印下,那是…不同於夏日的灼熱、秋日的火,呢喃著,仿佛是在述說著恆古遙遠的記憶。 # ?2 }( L  z2 Z. r8 h
  櫻花翩飛,漫舞如蝶。 ' b4 F8 l: N  U  a& g
  是誰說春天是會讓人憂鬱的季節?看著桌子上刻著“春天是會讓人食慾倍增”的字跡後,光仔很佩服能想出這句格言的偉大人士。的確,的確……春天…… 8 G& b8 k" V$ v% Q5 h
  嗷嗚…… - z' r( |5 d, l& i6 |% N
  “喂,光,你小心點,”小明用書遮住腦袋很小心地提醒正狼吞虎咽的某人。“老師已經看過來了……” 5 o+ [4 C3 e4 `2 F8 {3 @
  “啊?”正低頭吞下一口墨魚燒的光仔並未注意小明究竟在說些什麼。
, p* O- n7 T" b: E1 q6 m  恩,這種墨魚燒的味道真的很不錯,下次要多買點。
' r5 E# Q, K  a  光仔想著又吞下一個。 - M0 j, K: r* N5 G; V
  “光仔……” . P6 ^0 c8 A) U" k; Q! g3 I
  “小明你不要打攪我吃飯好不好。”   C! I* L) Z6 E/ p6 f) {# k
  “我是說……”
" g" V3 G/ o' p: H2 @  “等我先吃完再說啊。” # _, N, V- B1 y
  “那個……”   Q4 n# I  U/ W) c% ^" Q( z. y
  “唔?”光仔口裡被墨魚燒塞得滿滿的,頭也舍不得抬一下。
0 W; o+ T; l- Z; L  “進藤。”
" [& H  g, Z' h  “我馬上就吃完了……”恩?怎麼小明的聲音變蒼老了?不會吧,老化?白頭?更年期?……越想越不對的光仔終於停下吃飯的動作。 % B3 o) G5 S6 J; H3 Q
  抬頭……
- ]6 D% O6 k1 T  “進藤,吃完了嗎?”緒方老師的臉笑得非常和藹。
* @# ]5 |( i, @; |$ Z8 c- s  - -||
  y" I7 q0 s2 q3 D  |  悄然無聲息。 ' {. u: u9 `' I1 ?
  *** ***
1 S) P! g6 J9 c) S/ Q8 t  進藤光乃何許人也?隨便扯來幾個老師問問,不需要說什麼,嘆氣比較快一點。他是誰?他啊,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 u! n' L9 U& r& J2 c' c  不是說他象不良少年,也不是說他的行為有多麼不端正,外表看來也是十足的乖寶寶。他其實很聰明,只不過這點聰明並沒有用在“正道”上。 7 C5 Z9 B* Z1 R
  試問這年頭究竟有多少中考生會放著考試不管,而去迷戀什麼科幻小說? 9 F! `0 y. w: Z9 o
  身為不折不扣的科幻迷,進藤光的哲言是“人類是活在真空中”“外星人正逐漸占據了地球”“魔由心生”等等,當然你不要對他說“人類是不可能活在真空中”的,更別跟他解釋真空中的事物多半會被壓扁,這些話他會自動忽略當作沒聽到。加上處處宣傳他的科幻主義,沒準大家可以期待第李宏志的日本版誕生。
6 M* M2 e$ k" O/ R* v9 Z  在老師眼皮底下吃早飯?常事啊常事,算起來被抓的記錄全部都是毀在這個人稱“笑面佛陀”的緒方老師。
! R8 x( }" j6 O- V; |4 m' \  緒方老師今年24歲,專教是生物。天知道這可是進藤光最最厭惡的科目了。要他算分子離子什麼的,不如直接往他腦子裡涂點糨糊。於是生物課在光仔腦中的定義等於“吃飯睡覺看小說”的時間。 ( U* P3 e- q6 H3 B" C7 z6 O
  當然……所謂任何事情都是必須有代價的。 . k4 Y- Y7 `3 m9 b
  進藤的遭遇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 J% B* ^+ t, F  理所應當地被“請”出教室,附帶一手一隻滿水水桶,雙手伸直保持平衡狀。沒錯,請想象“大”字兩邊多一點的真人版類型。或者你也可以自己拿著水桶比畫比畫那種姿勢。
2 S7 K, `7 l; }5 q$ g2 M  “站到你忘記墨魚燒是什麼味道為止。”緒方老師依舊是很慈祥的笑臉。剛把頭縮進教室不到一秒又立刻探出來:“還有,桶子也不準放下。”
* n. ~2 w5 ]; B$ J/ V" h" j3 _) Z# Z  這就叫所謂的笑臉佛陀麼?光仔很明顯地可以看到老師滿臉光耀大地的笑容背後長著惡魔的翅膀。 ; Y! b; e( r6 F( Y; p
  據說從沒有人看過緒方老師發火的樣子,他似乎從來就是笑眯眯的。講課時是,下課時是,高興時是,生氣時也照樣笑的溫柔。不過他越笑的慈祥和藹你就越得當心,通常咬人的猛獸是不會叫的。所以掉以輕心被反咬一口就只好對你說聲“願主保佑”順便附帶一束香。
$ `/ z. a  o9 ?/ u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光仔嘿嘿笑了兩聲便放下水桶,從身上取出本科幻週刊用膠帶紙固定在墻上,再將水桶拿回手上,萬事OK!反正書是被貼在墻上,從門口那個角度是看不清他到底是在做什麼。
& t& D  o' T" n0 O5 v  光仔看得入迷,忽然想到面壁思過也有好處,起碼可以不用躲著老師的目光看小說或雜誌了。   L4 h; H. L9 I9 T- K* Y: h3 G
  書上的某頁這樣顯示:
1 }! M. x$ Z# x. ]5 e7 c3 R2 y  ——15XX年X月X日,某學校的女生離奇失蹤,三天后一副骨骼被發現在這名女生的家中。內臟、皮肉、毛髮、血液等全數失蹤,僅剩下骨骼。根據化驗結果顯示的確是那名失蹤的女生。令人稱奇的是骨骼的完整度與潔淨度。絲毫沒有沾上血液、也沒有受到損傷的骨骼在當時的警界和醫學界引起極大的騷動。後被封鎖消息。
$ N- H+ M$ T# a' S  當時有醫學界人士懷疑此非人類所為的犯罪,卻因證據不足而無法成立。此後事情的內幕便一直成為懸迷,以無解告終。
+ d4 |, N' j4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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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i1 ^: u9 y! _$ U  “進藤,可以進來了。”一隻粉筆頭很準確地丟到了光仔的腦袋上,緒方老師從窗口探出頭來,甚是溫和地說道。“還有,墻上沒有墨魚燒。”
7 O) U1 h/ |7 B$ [4 q3 l  全班的同學都哄一聲的笑死了過去。進藤啊進藤,你看科幻小說也就罷了,何必入迷地把整個腦袋都貼到墻面上去呢,這樣就算只是普通人也曉得墻上有什麼東西。更別提老奸巨滑的緒方老師了。 1 U: }8 O% y7 ^2 G& k0 R# o. D% t
  意外地是緒方老師這次卻沒有再為難、或是再在言語上笑話光仔什麼了。他匆匆出了門去,沒有老師管理的班級當然就立刻響了起來。為首的、而且是聲音最響的,自然還是光仔那一堆。 + R) x2 ?/ w7 E  D! d$ F+ h& Q
  “噗……哈哈哈哈!”三谷笑得很誇張,小明則是一副‘你又來了’的樣子。“進藤,書上的東西你還真信啊?那種報道不過是為了吸引讀者罷了。當真只剩骨骼而未受損傷?你來做一下給我看看?” 5 d8 u# t- |4 g/ ~- T& ~* ^& V
  “你明明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拿得出實例來的!”光仔飛了一腳踢出去,直逼三谷。 3 B$ A9 T, x* ]: \; s3 C/ ?8 D
  “任何事情都是講究實例的你不知道嗎?”三谷大笑躲閃。 : N- y) @7 H- ]  M5 ^$ W* W1 m% f1 [
  “那人從90樓跳下去會屍骨無存,你需要來給我示範一下嗎?” # F/ ?- [6 o$ Q
  “90樓跳下去就算你是神仙也活不成!”
" G  w8 C0 m; b  “那你示範來!”
3 ~$ y/ e) {2 P  “這種常識還需要示範?”
7 L# y; W% B& G- A( I4 c& w: E; h  “任何常識都是由非常識而進化來的麼!這才叫進步啊!”進藤越說越激動,忽然腳踩板凳全身散髮熊熊烈火。“也就是說——”
! B: b0 r+ i. i0 s3 ]  “真相只有一個!!”
. c) K2 I! C& |! R) G/ v. a) b  眾人當場噴死。拜託,怎麼扯到這上面了。小明和幾個女生倒是很有風度地捂著嘴偷笑,三谷就很不留情面的大笑出聲來,一邊笑還一邊拍著桌子:“進藤,你以為你是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偵探?”這個進藤啊,真是一談到這些東西就激動得不行。 5 g! _+ V+ u7 `/ C; z& o* e, w
  “安靜!”緒方老師在門口用力地拍手,全班立刻鴉雀無聲。“今天要介紹一位轉學生,大家好好歡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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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轉學生
# L% h( _& G. L  “大家好,我叫塔矢亮。”
; L3 ^; s* X9 }9 q  在黑板上寫下三剛勁的大字後,少年轉身溫和的鞠躬。墨綠色柔順的短發很服帖的垂下,抬頭時,露出的是一雙碧綠如湖般的眸子。
, S$ r4 D5 B! B3 G, O! ?3 P; g$ m  窗外的鳥兒忽然鳴了起來,似乎騷動不安,幾欲要振翅離去。而終歸還是隻探了探小巧的頭顱,靈動的轉著眼,靜靜的看著窗內的一切。
/ q+ p% Q- m; M0 d/ Y, c  好熟悉,好熟悉的微笑。嘴角淡淡一彎,弧度不深不淺,優雅而大方。而只是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讓這個名叫塔矢的人做起來就有種說不出的氣質。進藤並未去注意其他,他只覺得少年那嘴角邊微彎的弧度,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好象…在哪裡見過一樣—— . d; R8 j. n! c' W; ~' j* Q. q% O
  光仔定定地瞧著這位新來的轉學生。 1 l0 m6 P9 T+ T/ ]2 b
  “老師,我可以坐那裡嗎?”塔矢亮抬手指處正是光仔座位後方的空位。 # w4 M7 n6 Q* S5 b2 r0 x1 D
  “恩,可以。”緒方老師抱著手臂,依舊是一貫的一零一號笑臉。“進藤,三谷,藤崎,加賀,你們幾個的座位離塔矢最近,以後要互相關照。” . k$ e1 v' `: z. n0 \
  *** ***
1 R6 b4 O  F9 D0 c3 c: ~  葉賴轉來新學生的確是個大新聞。理由其實有很多,譬如環境,譬如設施,譬如…學院中流傳的傳說。 ; T5 `1 ^7 u( o3 k6 u
  且不說葉賴的設施有多麼狼狽,更不提廁所的花子,子夜第三次傳來的鈴聲,消失的4點44分44秒,這些都只能算學校傳統的故事。最讓人心驚膽寒的其實是位於葉賴學院最西邊舊宿舍的無臉鬼傳說。 7 q, t6 y/ u* v# o3 ~0 R' f
  聽說那裡曾死過人,一個清清水水的男孩子。那男孩長得頗清秀,一張臉尤為惹人愛憐——卻恰恰是被剝去了臉皮。 # P& N* n' n8 p3 W; z: {+ ^: K
  死狀很乾淨,死因卻並不清楚。事情本來封鎖後就可以完了,而後卻有不少曾經住在裡面的人講晚上去方便時會遇見個無臉的幽靈。
# X" U9 Q6 R. e  Y; y$ @6 ~  一年之後,已無人敢靠近那棟宿舍,更無工人肯幫忙將其拆掉,於是就任由那鬼森森的宿舍一直下去。後被稱為——“鬼樓”。 * H8 Y7 A3 y0 f) H% l) F5 j
  葉賴對此事當然是必須盡力封鎖,雖然仍有傳聞,但只要咬定這不過是傳聞便罷。
. q% N- c2 |- z  事實如何,就隨得你去猜疑了。 ' g* |! r0 y( E+ z
  於是葉賴招到的學生是一年比一年少,中途更是絕少絕少會有轉校生了。若不是葉賴的學費在全日本屬最便宜的,怕是連一個班的學生都招不到。
9 _& \1 ?7 |9 A4 u" Z7 ^  但是由塔矢的衣服看來,他家應該是很富裕的啊,完全有條件送他去名牌的學校,至少不會落到來葉賴吧。光仔偷看了眼塔矢。 1 `1 h( _" \$ p/ O+ g/ S3 R  ]
  “小明?怎麼神神秘秘的?”三谷的聲音。光仔停止思路轉頭望去,小明一臉窘迫地站在一旁,手一個勁地往身後藏著,不知在掩飾什麼。
# F' j* Z5 r: m( r8 O: L! F  “是女孩家的心事罷……”一邊的加賀笑,一臉“我很理解”的表情。 ! N  b/ y% M) K0 V8 s
  “我看……”筒井在寫作業的同時不忘抬起頭來,順便抵了抵眼鏡:“小明是這次是打算送禮物給緒方老師了?” 9 ?& l; A' U0 V) c3 J
  “你們……不要這樣說!”小明的臉已經紅的象只煮數的蝦子。自小和這堆男生一同長大,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他們。 2 D3 p  }6 h9 `! B+ D
  “是什麼禮物?”光仔的興趣被吸引,也一同湊了過來。 : Y1 W  y  P; l1 c5 m
  “統統一邊去!”小明用力地甩了諸位一個後腦勺,飛也似地閃了。
# V1 U. W/ S% W  “唔……”筒井摸著下巴:“看來,今年的春天實在來得早啊……對了三谷,在想些什麼?剛剛起你就一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 k2 q4 ?4 K! i  _  “……沒事。” 1 q+ F% m; L, ?6 ?+ A( _4 h' z
  “我看是三角關係罷。”加賀賊笑對著光仔咬耳朵。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小過眾人喧嘩卻可以讓三谷聽得清楚明白。
- u  U2 c, t. n3 H! M$ w& Z4 Z  “你們很囉嗦知不知道!”
! N7 ?8 y: [( f7 ~  果然是這種反應。看著三谷如脫兔般逃掉的背影。筒井、岸本和光仔同時搖頭嘆氣。小明到底是少跟筋還是故意裝做不知?倒是可憐某人了。
4 k5 v0 @- k; u4 y4 |1 n) g  *** ***   C, _  y, L' ^4 n
  “塔矢,需要我帶熟悉一下環境嗎?”光仔走近塔矢身邊。
& y* j8 B- C& R  “恩?……恩。”塔矢微微沉吟,便起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 ?# F+ ~5 A/ \  葉賴其實很大,但可以用的形容詞就只有蕭條和空曠。若不是櫻花的花瓣紛紛擾擾繾綣出許許\春意,葉賴倒真個會有些死氣沉沉。
2 y% h& Q1 V0 Y& |. p5 d: Q0 v  在櫻樹下看天空,天就會有種抹上了櫻色的灰白感,矛盾卻協調,美得引人無法移開視線。
7 j  I1 o& L9 g5 l' q7 G  “塔矢……”光仔邊走邊不不時地看這為新來的轉校生,“我們以前,當真是沒見過嗎?” 4 h' ^' a8 X0 ~7 N; A2 `
  “恩,”塔矢點頭,動作依然柔柔的,“應該是的吧。”
7 x) X$ ]8 z7 |9 a9 {! V  “可我覺得你很熟悉。”光仔摸摸頭笑了。
4 q+ s& i& M. ^! ^  S+ x6 h  “哦。”塔矢也笑了,清淺的笑中不知包含了些什麼。他用修長的指撥開額前有些散亂的發,眯著眼眺望晴空。
! U  m  u8 x& B+ }, t8 Y. c; R) p  光仔覺得塔矢真的是個非常難懂的人,他說的話也少,有時候只一笑了事。大多數的時候是可以看見他深邃的眸子中有著不知落地何處的視線。這就是難懂的定義了吧,光仔晃晃頭,忽然間覺得無言無語的時間真是是清淨單調得可以的,而和塔矢在一起就不會這樣。塔矢不需要說話,他抬手間一個動作或一個視線,就是他的語言了。就算不知他在想什麼,卻可以自得其了的在心裡自個猜想。 , E) G7 b# u3 N" Q- g$ ]. e
  這是,所謂的簡單? . \1 Y( p& q& K$ t' D
  “那邊的宿舍是鬧過鬼的,記得千萬不要去,尤其是晚上。”光仔每到一處便把需要注意的地方說出來,至於塔矢則只是靜靜地聽,很少有什麼回應。
' A: l2 {6 E" p, j# u' E  “聽說當時死的是個很漂亮的男生哪,塔矢你可要小心點哦。”言下之意是你這副臉很容易引人(鬼魂)嫉妒。塔矢聽了倒不以為意,只淡淡地笑應了一聲: + q8 z4 L3 l9 d8 x; m, D
  “恩。” 5 E  ^1 g$ O: g: y
  *** ***
$ a7 r& L- }8 ~6 W  鈴聲一響,學生們就都陸陸續續回來了。
8 Q3 y. s0 ~4 r9 ^  午後的第一堂課總是會讓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連鳥鳴也變得有氣無力,只略略蒼白地喚了幾聲,絲毫無了那種在晨光中,清脆可泌人心谷的音色。櫻花仍然飛舞不息,卻猶自可見其中散散懶懶的意味。仿佛時間也開始減緩了流淌的速度。 % a$ A, z, w+ ]* r2 E* _9 S
  “不會吧,又開始睡了。”小明搖頭,順手捅捅旁邊的三谷:“緒方老師的課誒,要不要把小光叫醒?”
: v# @3 ?: [& r. q, m1 O* @8 S  “不用管他的。”三谷撇開頭去,“緒方老師最多是罰他站走廊而已。”
# V$ |+ I! G! z, B2 d: J8 j8 ]  “三谷……你不高興嗎?”
$ p2 d6 N. I: t) G6 w  “沒有啊!” 1 n& f& i  @2 W! K& b* |
  “三谷……” 0 U! `! n  Q3 j, d+ s+ K
  “我都說沒有了!”小明的手被甩開,她略有驚訝,其實三谷雖然一向談不上溫柔,但從小到大都還從沒這麼粗魯地對待她過。小明收回手,將頭轉回過去。三谷不言,眼簾垂下,了無生氣的樣子。順便,這邊鬱悶的人歸鬱悶,響動是逃不過緒方老師的眼睛的—— ) `% K; v% S8 x, Q$ l2 {/ [
  “三谷君,去走廊站站吧,聽說這樣可以消消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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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催眠 8 ~, r4 [8 U% k
  弦月。
- _; W: _8 v: [0 x! |  “歡迎你來到201號宿舍!”加賀很哥們地拍著塔矢的肩,他一向是這樣,可以和個認識才不到幾天的人熟埝地說話。塔矢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視線落到一把扇子上。
6 O! ?6 b) B2 k/ S% I5 e  “喂,加賀,”光仔把加賀那兩隻爪子提開,“不要毒害新人。” 6 I/ M4 s  C% L4 T. q# s
  “難道我很象大灰狼?” 8 T( a3 G% h) V% m0 U: T* h
  “有點。”光仔摸著下巴。
! n8 d9 }, d( l$ S/ S- t1 }1 Q$ O  P6 B  “你!”加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很想作出嚴肅的表情,卻又忍俊不禁地笑倒在床上。
! b$ N; v( q1 G1 M( F  “塔矢,你就住這一鋪吧,”光仔暗地裡踹了加賀一腳,意思是:塔矢第一天住進宿舍,要給別人一個好印象。加賀當然不會乖乖地挨踹,立刻回敬了一拳。兩人就這樣你一拳我一腳暗中比試起來,踩得地板有些咯吱吱地響。 9 _7 A3 e" g& F; g/ z, g
  “對了,我是上鋪的。塔矢?塔矢???”光仔指了指雙層床,發現塔矢並沒有聽他說話。
8 |2 t. m0 m, V  V; q7 W7 ]  “哦,對不起。”塔矢擺手,將那把他一直注意著的扇子揀起來。那是一柄素面摺扇,質料極為上等,雪似的綿綢柔滑順手,扇面上有條有理地紋著純淨紫邊,讓人賞心悅目。塔矢碧色的眼睛凝視著這扇,眉微微顰了起來。 ; `% h2 ]& M' {0 @
  “這是我的扇子。”光仔說道,顧不得和加賀打架了。 ( _; U4 I2 Z" I, l
  “你的?”碧玉也似的瞳由扇面上轉到光仔臉上。 - e) d: n# P2 T5 z/ _
  “恩,是啊,很漂亮吧!”光仔哈哈笑了兩聲,摸摸後腦勺。“這扇子的質料原本沒這麼順手的,但經過上次外出野營……”
3 I( v/ D! \& Y  ]' B* A- H  光仔說著忽然停了下來。
8 A3 {5 ~( c  B; W) K  --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能怎麼說?難道照直說那天他看見了不可思議的幻象?而這把扇子也就是在那時變了的?別傻了,不會有人信的。連小明加賀他們幾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都把他說的話當成天方夜談,塔矢這個才認識不到兩天的轉學生又怎麼會信?
8 [* |* P" G1 J; Z( O4 K6 S  “??” 4 ]% V( ], L% Y4 d( G) q
  “恩?”光仔回過神來,看到眾人一臉疑惑。“哈哈……反正就是這樣了……”
( ?5 n' I! N5 T- f# a2 G# x0 X5 [( G  …… ! ?8 e! f9 K) X8 a# j4 Q% H# a4 ]
  *** ***
7 z# O4 w: w( x$ ?- A4 W  那一夜光仔睡得極不安穩。不知是因為宿舍中忽然住進了個新人還是自己太多心,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好象變了,變得無聲無息忽忽然然,而到底是哪個地方變了,他卻說不上來。
: j7 ~! V5 V2 C3 Q  窗外的弦月冷光流露,邊緣鋒利尖銳,如刀如刻,叫人恨不得傾盡世間其所有來填滿那弧殘缺。 , ~7 `3 @7 w5 h
  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很累。 6 R6 n' W( t* Q# E
  恍惚中記起,一個月前的那個叫人怎麼也忘不了夜晚,也是弦月。
3 L, K! b8 i. ]$ o# A  ——冷肅幾乎可以結冰般的月。
* _/ t" l; u' w4 T, [7 R& }7 r/ A  在眼皮逐漸沉重下,光仔沉沉入睡。 0 Y( b4 w$ T0 T8 q
  *** ***
( Q, _* T3 ^5 W+ h: X& X  “小光,早。”
5 I, k  Y4 i: ~* V. H0 J; }% r  “進藤君。” 9 k; b5 |* ^4 b6 m0 E4 s
  “早晨。”
" `& }% b& @/ z  l$ p  …… & x1 f/ r# U. Q# y. }
  沒有變吧,櫻花飛舞了漫天迷繞人心,天空也依舊溫潤,浮雲悠閑,分明是很清朗的早晨。可是…怎麼會有種頭暈呼呼的感覺。 $ k3 `" U3 @7 L: l; X, L4 U
  光仔揉著眼,面前每一個人的臉都讓他覺得模糊不清。究竟怎了?自己的身體一向很好的--是昨天沒睡好嗎? # f* f7 i" S8 t0 h
  起得晚果然是會吃虧的,食堂早飯已經空了,早上只好餓著肚子。加賀三谷兩混蛋居然沒叫他就自己先走了,塔矢也不知去了哪。 , I, j9 S; I# b
  光仔走進教室,加賀和三谷的座位正空著。 9 P- E" A+ N: }+ g: d- B
  第一堂課就是緒方老師的課啊,這些傢伙居然敢遲到?光仔搖搖頭,心裡為這兩個可憐鬼祈禱。
! W. _2 ?* J; z: D4 o& B, k  “大家好,抱歉來晚了。”門口探出一個陌生的腦袋。 1 L$ i2 I5 F$ j8 o
  這是張很陌生的臉,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表情。那人是在笑,可是絲毫沒有熟悉感。他是誰?
+ @9 u& K( b2 `& Q% \  “進藤,你又在發呆了!”那人將粉筆頭丟過來,又狠又準。“又在想墨魚燒?是不是需要去走廊拿水桶?” # v* _$ u3 @6 K' m
  “……”
; }8 _. [, a! Q  “小光,你在想什麼?”小明偷偷扯他衣角。“不想去罰站的話就認真點。” 5 ~$ e6 ~% @2 r8 ^  z
  “哦……”光仔呆呆的應,又回問過來:“對了,第一堂課不是緒方老師的課嗎?這人是誰?” . E1 {/ [: x7 ~* c. \" x0 }
  “你睡糊了?”小明說道。“他不就是緒方老師嗎?那個經常把你踢到走廊罰站的緒方老師?”
. J( w! t( ~7 A! l/ D  緒方老師?光仔一震。 2 U5 j* V! ~: m( K* s
  “他是緒方老師?你確定他就是緒方老師?” * ]( D. j& @1 X' A2 Y9 j" r8 Q7 T2 t
  “對啊,沒錯。” 1 s% q4 q! H% Q5 U/ b( a7 n
  “……不對,不對……”他不是緒方老師,不是--還是說,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看到加賀和三谷了嗎?”
( H: Z! v9 z( Z# N  “三谷?他不是和你同宿舍?今個一早就沒見他呢。還有,那個……加賀是誰?……轉學生?”小明的表情是疑惑,完全的疑惑。
( W* ], B1 d+ J  v( w; }5 \' Q  “筒井,你認識加賀嗎?” + O3 x! M% J, |, T- V; `6 N
  “啊?我們班的?” * [3 w4 A0 r9 Z0 I( J# I+ ?$ M
  旁邊幾位學生也湊過頭來。
- z8 G- H+ ^9 c% e2 R/ t$ v1 s7 j  “加賀?是誰啊?” & R' Q* V6 q4 c& _
  “哈哈你瘋了不成,現在站在講台上的那個不就是緒方老師嗎。” 8 ~% {3 F6 [9 O4 M- [' s$ ]* R
  “我也沒見著三谷。”
3 x  E7 j2 R" E  “加賀……?對不起,完全沒有印象啊。” ' K- B; J* i$ p  F
  ……
! C7 c& r! E+ j  四周的聲音雜亂斑駁成一團,光仔用力地甩頭,再聽不進一個字。這到底是怎麼了,仿佛誤入了一個錯落的時空,加賀三谷小明這幾人和自己從小便一起長大,怎個會忽然間不認得了?當真是自己記錯了?自己的記憶有問題了?自己出毛病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怎就變化如此之大?
9 ?, H3 q+ h" i, r* J* A- q3 @3 ]% u  *** *** " Y9 m7 {1 N( o$ h/ L
  沒有。
9 r" n0 V$ B- _% D( m+ w0 M  找不到。 1 M0 X+ F) Z$ p* A1 N* @
  完全找不到。 0 n- m6 O% J8 S/ H! X; f* @
  消失得徹底無蹤,連絲毫的痕跡也未曾留下。
7 L& X. }5 O8 j$ T  學校的學員名單上沒有,畢業照上沒有,寢室中沒有。連同他們的照片、資料、名單、生活用品都一併消失。寢室的床單還乾乾淨淨,絲毫沒有人用過的樣子。 ) c4 ]  M+ Z5 l7 i
  三谷失蹤的離奇,而加賀,仿佛無緣由地就這樣化了空氣。 ; j& U* ?. j- U4 ^) ~* h* J$ y' {
  自小和他們一起長大,他們生活過的痕跡在自己腦中如此清晰,猶記得孩提時代的加賀頂著烈陽摸魚的事情,記得小明過生日時三谷托他帶給她禮物,記得9歲生日那年父親過世時這四位摯友為他買的便宜卻飽含友情的蛋糕。 ! U$ f6 M6 r' l7 y7 ~" X
  他們曾經如此強烈地占據他的生活他的記憶,他們幼年時的往事他一直記得清清楚楚,怎得會忽然間就憑空消失了?恍如,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場虛幻卻純美的夢境。
8 X. e, m! ]. K  不,不可能是夢!夢中的一切怎會如此真實?他昨天晚上還和加賀暗中打架,一拳一腳真真切實,怎麼可能是夢?!
3 `8 q" l# A) ^( o4 q  一定是齒輪轉動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也或者自己根本就在睡夢中,等一覺醒來,就會聽見加賀和三谷調笑的高嗓門。“起這麼晚,你真是大懶蟲啊!”
' H: N" H2 n/ W- n2 [7 V- j  是啊,現在的自己是在夢中,而顛覆了現實的一切。一定是這樣的。 1 ?" e# c. m3 {: S
  只要醒了,就一定能聽見他們熟悉的聲音。然後自己也會不好意思得摸摸腦袋,小聲一句,我做了噩夢呢!夢見你們都不在了。然後加賀會一拳打過來說,你找死啊,這樣詛咒我們。再接來三谷會趁機說,那,為表示歉意,你必須請客!對了,小明和筒井兩個和事佬是會在一邊偷笑的。
: Q5 `1 N# a$ o8 t) O: z) |  光仔仰著頭,從櫻樹下面看天空。天空的顏色不知怎生得灰白,即使櫻花飛舞的瞬間與平時一樣,仍然掩蓋不了那種無生機的氣息,一寸一寸要從那流雲上蔓延至地。雲也仿佛煙般的矇住,腿去了水澤,有些乾涸地無法呼吸。
/ E' X' o* j* g/ A' E8 K7 ^  這是……幻覺麼……?
2 m; A$ {" t4 L# B( X! ?- M, n  光仔頭痛欲裂,恍惚間,瞟見塔矢那種安靜沉穩的臉。
( r$ y2 V  l& B) P6 U4 h9 v# h  墨綠的發,湖綠的瞳,優雅的側臉。雪白的襯衫上還殘留著幾瓣粉色櫻花,看上去不若人間的少年。光仔忽然衝上前去,搖著塔矢的肩,大喊出聲來。
& J  T, Y$ H) G  j/ |  “塔矢,你記得是不是?加賀,就是昨天拍你肩膀的那個加賀啊!!”
7 o- R. T4 v9 B/ v. j9 A! M  塔矢慢慢回頭,湖綠的瞳子中沒有波紋,沒有起伏:“不,我不記得了。很抱歉。”
( b+ g+ k5 B" ^' i  寒冷地讓人無法接近。 . |% v9 }, Y9 ^, C4 A3 {5 L
  光仔後退幾步,忽然想到那本科幻雜誌上的報道,沒來由得,一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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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驚夢 % b) Z9 W1 f9 ^! w2 \
  “光……” 8 n4 H: a. Q* B, ~4 {; l" v" [
  誰?……誰在叫我。 * L) k8 ?0 p9 Q
  “小光,小光……”
) R$ ?) ~/ q) C  聲音幽幽的,低低地,沉沉的。似沉澱了上千年的深海層流般安穩,又如春日暖陽,灑落心頭一片燦爛。 1 `" k  \: g- m- R
  想睜開眼來看看,這究竟是誰的聲音。可是,眼皮很沉重,灌了鉛一樣。
) O' ]' W+ c6 L) ?  W  o3 A& I  四周是黑暗。
* C- w- v( o' @  暗得不見底,不著邊。死寂中,唯有那個聲音,如同黑暗的一縷光明能讓人安心。
& U& i& q$ p' ^- k: [  “光……”
9 o3 U# F, q% q! U) _6 ]  詭異、中性的嗓音。就好象那個晚上,那個在腦中響起的聲音。 % u/ p( q6 D; ~! |. x" |' n- o( F
  誰?究竟是誰! 5 z  N( G) S( B) E8 ~
  光仔一下子坐了起來。 4 j" a# n- b( S% c
  “小光,你總算醒了!”小明開心地握住了他的手。“你很苯哎,怎麼會忽然暈倒的?校醫說你貧血,可我怎麼看怎麼也不覺得你是那種會貧血的人啊!”
% H* o$ L/ Z2 k5 S, Q5 ]  對於外界的有些刺眼的光線,光仔不適應地揉了揉眼。周圍圍了一大堆的人,小明和筒井也是一臉關切。 4 W9 `( E- H1 O6 h4 e, G5 I% h
  “這裡是……?” " _2 J# q7 Z) N$ j
  “是醫務室啊!”筒井掩嘴而笑,“沒想到你進藤光也有一天會進到這裡來!” . `/ ?1 D3 _, E( z8 O# ?7 t
  “喂……”光仔不服氣的想開口。
$ l: o) L  Q( W( Q0 E  “我也覺得,”金子在一旁應道。“腦筋單純的人怎麼可能會貧血嘛。”當場就有幾名同學跟著笑了起來。 ( k3 H* a6 d$ q1 I% n/ n- {
  “你們,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病人的啊!還不快點請我吃拉麵!”光仔誇張地叫道:“我現在可是非常虛弱哦!” 6 h' e% Q% _: E% N: B2 H! U) n, O
  “得了,招待你一杯白開水已經很對得起你。”
" I5 ^' Z6 [9 o, Z  “哇,哪有這樣的態度對病人!”
4 ?( c7 a' f# J% S% K  “我看這個病人精神得很哪。”金子對著小明咬耳朵。小明不住點頭。
) D/ ~% e: T/ k9 a& w  “你、你們……” 1 u. x1 [! u1 e2 |
  “哈哈哈……”
9 ^! K0 Z% _/ C7 e6 C  一時間,醫務室中熱鬧非凡,讓光仔有種從夢中解脫了的感覺。他呼了口氣,眼睛閉著,又睜開。環視間,床邊的扇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 v; j) V- m* X& s2 m  @, `  “那個扇子,怎麼會在這?”光仔問道,一邊將扇子拾了起來。
1 W' U) y/ D, ]1 @4 O; f) a! Y0 S  “不知道,大家都忙著關心你,沒注意那扇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放在那的。”小明努力思索。“對了,那不是你最喜歡的扇子嗎?應該是你自己拿來的?” $ F, W5 l& o* q3 h) d5 o0 @
  自己?光仔暗自苦笑,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 q) w0 U2 ?# s6 c7 {+ G+ Q1 E  “哦。” . `, W2 d" Z' x; y6 U* V
  “那你好好休息吧,”筒井將一大堆人往外趕,關門前回過頭來對光仔眨眨眼:“好好休息一下,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 V; P2 W+ C% e5 ?- u; G  光仔知道筒井指的是今早的事情。可這又應當如何說起,一切迷團,仿佛濃霧一般將人困住,越走越深,誤入後,就極難再走回來了。還有方才那個不斷在腦中響起的聲音又是誰?光仔在床上翻了個身,感到了睏倦。
* I: R1 d" O9 W5 h- ]  *** ***
+ J5 e' a2 U- `2 r3 D  那是一片竹林,天上弦月冷冷生寒,風凄厲地嚎叫盤旋,卻更襯得林中的寂靜。 , [6 l9 A  r2 p+ B+ T
  那是一柄摺扇,扇子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散髮著詭異的紫光。
/ R2 `) r9 a8 ~$ x! V! L  那是一個少年。少年的發色綠得幽黯,瞳色碧如深湖,身上的白衣冷得令人心悸。
' [$ T3 m2 E* Q( M# j  A9 v  有人在與少年打鬥,而他,就在一邊看著。 ( Q: ~9 B9 X- n( c1 x
  他無法看清與少年打鬥之人的容貌,那人亦如同個琢磨不定的影子,沒有實體一般。那人手中有扇,紫光的扇。每揮動一下必有颶風,銳利可在霎時間切斷周圍的勁竹。而他卻看得出那人的身手明顯遜色於少年,在幾小時內竟絲毫無法傷到對方。
, c6 p$ w% t& t( c0 N  他看著看著,忽然發覺手心發熱,風有如利刃削過皮膚。
- D9 L9 A& q' E  他一愣,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到了竹林中去,冷冷月色下,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向少年攻擊。少年躲避得純熟,一招一式都輕輕巧巧地以分毫之差避開,扇子不知什麼時候成了他的武器。他揮動著那柄詭異的扇子,在詭異月下,做著連自己都不知緣由的詭異事情。
# k( D- z1 ^7 B2 o5 {6 r, {  景象越來越清晰。 5 {! @1 f0 ]- Y  Y4 a9 _6 y: r' m! J
  他看到小明來了,筒井來了,金子來了。還有好多好多朋友,同學…… # B8 [; |/ A- a. @( o
  少年倒在地上,白衣上血跡斑斑。他的扇子揮動,強烈的氣流霎時間將他昔日的好友卷了進去,如同紙片般被撕扯地粉碎。
$ m6 ?) o- o( _6 q& @+ ]1 F1 D  血雨的在氣流中四處飛濺,剛從人身體中噴出的溫熱的血液。 , [1 j) h8 _7 W& c7 |! Q
  ……!!!
; n3 k2 U/ b% H+ K) D  *** ***
' N0 k1 r+ Y' e3 H7 L, r  猛然驚醒,光仔冷汗連連。原來是個夢啊。竟有這等夢。 ( s/ Y3 ]# d$ I
  一切如真實般在腦中放印,那溫熱的鮮艷在颶風中化為血色濃重地散開後,如同火焰沖天燃燒,真切地讓人心驚。
# ]1 v1 J: g3 u; X# Z7 Z8 Y  冷風灌了進來,窗口大開,窗簾被風吹得飄了起來。 ! e  }- g. a1 `- j) F# p5 K+ G4 H
  原來忘了關窗戶,光仔打了個寒戰,起身走到窗前。 / D0 q) U# l! P7 f
  月,是月。 ) c" ^5 E( T! ~' u6 ]' ^7 n
  已經晚上了。不知不覺睡了好長時間。光仔想起方才的夢,煩躁地抓了抓頭皮。 5 K/ e* b( _) E7 v, s7 o; J
  晚上的醫務室靜得讓人心底有些發毛,光仔坐回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安睡。 % ]& N  m, L! q& F8 D% h
  一入夢,仿佛就可看得見那血雨漫天紛飛,而他手持摺扇縱笑,放任殺戮屠刀般的戰神。
& C: Y; S+ [/ n+ z! X  光仔翻來覆去,又坐起身來抱著被子。窗子的縫隙漏進了一絲絲的風,有生命般的呼吸,細小的嚎叫。 6 |* \2 v) g5 b" @: n
  窗簾搖擺不寧,搖得人心也不安起來。 8 I; g: N$ m( |; B
  光仔索性將那窗簾用繩子綁了個痛快,窗外濃重的夜色一下子就同著月光泄了進來,雖然仍有細小的風聲,夜色也令人不安,但總好過窗簾搖擺得讓人煩躁。 - W$ v( P% U+ ?
  叩……叩叩……
2 J' t0 P- w) t  “誰?”光仔警覺地喊。
( Z2 j- w4 [6 S/ r  沒有回應。
0 `& T5 O9 Z3 X$ S  叩…… 6 Z3 R6 O- c4 c6 H: h: Z
  仍然是輕輕的敲窗聲。
+ |. O2 |6 G; I1 W1 |, _% Q  叩叩……叩……
, t' V5 @% b! u  光仔掀了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仔細傾聽了半晌。 $ y; {; b  o: x" k  X
  奇怪,怎麼又沒有了。明明聽到了的。那輕輕的、卻猶自能聽得清楚的聲音。
2 O3 }! L# v0 F& J. s3 h  見鬼了!光仔火大。也顧不得去猜疑或是害怕什麼的,乾脆就直接將窗子打開,大吼道:“那個死不要臉又在裝神弄鬼了,就算你是鬼也給我顯形好不好!!” + R6 |7 H; |- z, _$ C) I
  四下安靜。
6 X  _4 D. w! o  ]+ l  “進藤光……我的耳朵要聾了……”黑影捂著耳朵站了起來。月下隱隱可見橙色的發,那是…… % D+ p3 X5 N# b* |$ o
  “三谷!” " z% z* H) c& w9 S$ v1 X, `2 b
  “我剛剛回來居然受你這種待遇!”三谷不滿地回吼道:“你發了什麼神經啊!”
. H6 U& Q3 A. L, t  “原來你沒死……”光仔呆呆的說了句。 6 R* S) T/ `" ?# K; q2 n' [7 R' F
  拜託…什麼跟什麼…三谷捂著頭哀號。“你講點吉利點的好不好!不要一見面就提死啊死的。我不死也會被你咒死!”、 + ^0 a" }. N1 s( @7 ^* D
  “三谷!”光仔心一下子亮了起來。這麼說,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你去哪了?怎麼幾天都沒見著你人呢?”
9 c5 h" ]1 O6 H! f  {4 M4 d  “哦?回姐姐家去了。上次忽然接到個電話說姐姐病危……”
5 n; n  J: \; F2 o9 Q0 }  “所以你就偷偷去了?”
/ Q" Y0 t# f7 W3 R  p2 Y  `  “是啊!”三谷哭笑不得。葉賴雖然簡陋但總算規矩嚴格,學生在學習期間是不允許私自回家的。“不偷偷回去難道還明著回去?”
9 @7 g# y' f/ Y& |! Y( g  光仔頓時松了口氣下來。“那你也不要裝神弄鬼地叩窗子好不好,你弄出聲響真的很嚇人!” - X9 H1 F! U" a; M8 P6 j( b2 p' J
  “什麼聲響啊,”三谷掏掏耳朵。“我才剛剛來到你窗子底下就聽見你的吼聲,耳朵都震聾了。” ( }+ E, F) `7 I6 H/ _6 e2 g
  “真的不是你?”
) x! s7 [# o6 R6 g0 F+ o  z  “真的啦!”三谷一臉不耐,甩甩手作勢要離開。
, ^( q; D2 u, Z% r' `) O" ?! _# r  “好吧好吧。”光仔疑惑橫生,如果不是三谷,那麼又會是誰?“那你剛剛看到這邊有什麼動靜麼?或是有什麼人影之類?”
4 Y: b, [+ p4 t% D9 d' O  三谷沉思片刻。“沒有。”
9 t$ z* G. W4 y" m3 K6 Z" v  “……” " |" C& ^$ P! i. X) q/ g4 ^
  “怎麼了?”
0 p& L5 D" y4 l7 s1 ~  “沒什麼……”光仔皺眉。“只是有很奇怪的事情……”
5 n% u/ Y' x# t/ @, b" l  “喂,到底什麼事你倒是說出來好不好。”三谷當真要發作了。 ' [/ y! r; a' j0 c
  “就是……”光仔正準備將這幾天自己遇到的古怪事情全盤脫出時,忽然瞟見夜色中閃過一個影子。那影子仿佛還回頭看了一眼。 , Q) C( D. S2 t5 q# X
  ……碧色的瞳!! $ _* u, X0 y4 C
  光仔大震,也沒有細想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看見對方的眼睛的顏色的。他沒有顧得上再繼續跟三谷說話,立刻一個翻身從窗口跳了出來,追著那身影了。
8 b' A' C9 N5 _. Y& n! C! j& L  塔矢亮,這一切若不是你所為,也必定與你有關!我究竟為何竟會被糾纏進這樣一個噩夢中,今天,我就一定要查個清楚! ! f2 r) }) Z2 {, r- g1 Z
  光仔握緊拳頭,腳步不曾停留或是猶豫。那個影子卻迅捷由不得任何人追上。一晃便消失了。 * `" ~# `6 F: n# E
  光仔停下,發覺自己在櫻花林對面的空地上。 ) z$ {" ?* K0 K) Q# o
  那空地是位於葉賴的中心,西面種植櫻樹,東面對著教學樓,北面靠宿舍,而南面,正是被稱為“鬼樓”的鬼宿舍! % G) Q# J+ F8 Z) u. ~* u
  光仔四處望著,視線停留在鬼樓上,那棟陰森森的宿舍仿佛有鬼火的青光,令他一個激靈。
& B4 {' _- r7 c# n  沒有人。 7 n! ?, g) t; S
  那麼……塔矢去了哪? . Z$ ]9 x2 a0 C, B' e& O
  天氣驟然變得古怪。
; U/ B" G* i5 U1 x  風並不狂,卻穩,從地面及天空,仿佛巨大無形的推動墻壁,無所不在。
7 w! E7 o1 p1 ~! {6 Y: ]  風不冽,卻利。刮得人皮膚生疼。天邊一角上,火紅火紅的一輪弦月,碩大圓潤,宛如蒼天泣淚。
+ X$ x1 m& h0 ^) u& n  光仔被風吹得睜不開眼,一時間,只覺得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吼出來。
( d- @! o7 z2 Q  H8 O# N  為什麼……?這一切古怪的事情……! : Z4 i4 M" ^! @& {7 O0 M6 \
  “塔矢?塔矢!!你在的對不對?!你聽得到的對不對?!”光仔喊道,手指顫抖不已。而周圍除了風沉悶的聲響與回聲,再無其他回應。
) R9 r1 d# y8 B  卷六·迷鏡
6 R/ G+ k7 f$ ~: Y! n! ^" Z  “進藤,你到底怎麼了!”三谷氣喘吁吁地跑來,用手撐著膝蓋大口呼吸。“怎麼忽然就跑出來了,喂,你沒吧,喂喂。”
/ r0 C# d  T7 h6 i' O  光仔戰立著一動不動,無視三谷在自己眼前晃動的手指。許久,才用力地環著自己的肩。“沒……事……”
0 f' L) o! W" M  |+ u5 w9 D  看見光仔這樣,三谷會信那就有鬼了。他忍不住就狠狠拍了光仔兩下,罵道:“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
- m: b0 I: Q! y( \; v5 @  光仔欲言又止,他很想把這些事情全部說出來的,可是如果三谷不信那又該怎麼辦?光仔張了張嘴,想起方才又見著的弦月,可滴血一樣的紅月。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頹唐地靠著樹坐下,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5 A7 z# ^% h; N( X' h  K  “我們……去找小明他們吧。” 9 s% {: R/ B' B+ C
  東方翻出一片白。
  ]/ C4 {% f0 K  *** *** ; W8 l4 j: k; I8 W$ k
  “小明,下節課是化學?” & g2 x& m. l9 z2 q) S& g
  “生物吧……” ; i4 [9 a( ^) {2 Y3 f
  “又是緒方老師的課誒,小明打算什麼時候把你的禮物給送出去?”金子笑嘻嘻地推了小明一把。
# ^5 {: Z( T: ?, ]. O6 G% @  小明一窘,死命地低頭整理著不怎麼亂的書包。“怎麼你們都說這種事情啊,你的生物作業呢?是不是想去罰站了?” ) r7 r) U2 i/ q9 u
  “哦,對了,說起罰站,他們兩可真是我門班第一大活寶呢!”他…們…?金子忽然皺了皺眉,為自己說出這種話而奇怪。 7 r0 a) ^8 ^* i. {/ f
  “誰啊?有哪個人敢那麼大的膽子在緒方老師的課上作什麼亂,”小明笑笑,“哪個他們?”
- `1 f. M- o2 `1 A+ d. B- M  “進……”金子停住了。
( K; q$ P) R2 B1 M/ s9 Q  “進……?”小明略一想,真個是很熟悉的字,可又當真是想不起來了。
% t7 b5 y9 `. e" B7 B  “咦,不知道啊,衝口就說出了……”   S3 G, ?6 e( i
  “記憶短路了吧。”不自然的笑了笑,小明一轉身,看見兩個陌生人正在他面前。“你們好,是轉學生嗎?”
& {% O  \1 K; \/ D  望著進藤與三谷,小明很有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微笑一如平時般的純淨,而她說出的話卻是讓三谷那麼吃驚。他剛想上前質問這是否玩笑,便被光仔扯住了。光仔搖頭示意三谷不要說話,然後對小明鞠了一禮,很沉的道:
' s9 e7 E: |5 {7 ~  “是的,我是進藤,他是三谷。” & B: G7 D6 e' M, _: [9 y
  *** *** 7 N" ~) x+ g3 ]' [: E
  陰沉沉的校園,仿佛濃煙籠罩,鳥啼也沒再如平日般地響起。這樣的清晨,加上突如其來的事件,委實不會讓人有什麼好心情。
) l3 B) r# M: D. g3 [7 R, A  走向教室的三谷疑惑滿懷,光仔沉默不言。一路上可比兩隻曬奄了的茄子。 ( N- b: p0 _0 u( p+ W
  “進藤!你說到底怎麼回事!”三谷終於忍不住開口:“我走了沒幾天的樣子,怎麼回來就完全變了個樣?不要告訴我我是在做夢!” 2 r& ?0 L2 C* G3 ]1 R
  “我也很想知道這是不是夢啊!”光仔也大喊出來,隨即聲音又低了下來。 6 r& C/ }( F5 u# x) T8 ]& ?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它就這樣發生了……” * a( T0 J8 `- c) A+ D& b3 @& H
  …… % n2 Q0 L) }9 z; i+ O7 f3 o5 e
  光仔把事情本末全部說了出來,連同一個月前他所看的一切。而這時候向來認定科學依據的三谷也不得不開始承認這事情的真實性。兩個男孩子就這樣坐在櫻樹下,述說著個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2 y" f* C( v; ~$ s, B2 ?
  “大家的記憶在逐漸消失,似乎就是被人抹殺掉了一樣。一個一個地抹殺……”光仔苦笑了一下:“先是加賀,然後是我們…接下來就不知道會是誰了…”
2 R- u! Z2 L$ y# J* G  “每次有古怪的事情好象都可以看見弦月,鐮刀一樣的月亮,真是不吉利。”
% ^( ]3 a/ l% N" Z& e' j" N  “有可能……我們的記憶也會消失掉……”
: @' w0 _, d/ H  或許明天的太陽露出時,我們就會驚訝地指著對方的臉問“你是誰?”
- Z! a& B/ q1 D7 s  也可能一笑了之,擦肩而過。
$ \- F2 v  M  c  以後,便成陌路。 0 A  b% D" N4 p
  說到這些事情總會讓人想沉默的。想到自己的記憶被人翻來覆去的看過然後輕而易舉地抹殺,就沒來由得有種噁心感。而現在…… + {: O/ r: \& e2 c# U& p% J( @
  三谷和光仔一起無奈的笑了。現在的狀況卻由不得人去沉默呢,要搞清楚東西還有很多,現在必須逼迫自己去回憶那些讓人戰慄的怪事,再由口中敘述出來。 ) [$ ]& |% J; C# _+ _! D  M: ^8 l
  “總而言之,事情都是由那個叫塔矢的轉學生來後引起的吧,還有你說的那柄扇子……” ' T$ ?$ ~% M  H8 M# \, k- `8 E
  “扇子?”光仔訝然道,將隨身帶著的扇子拿了出來:“在這,對了,還有個夢忘了跟你說,也是很古怪的。” 8 X- j9 D) g4 e) i0 O( [
  “夢?” 9 B, k& G& b7 s0 r  p6 q6 o
  “恩。”光仔點頭:“夢裡,我看見有人和塔矢在決鬥,用得就是這柄扇,可不知為什麼那個決鬥的人後來變成了我。我最後……”
& J$ R# F+ \. @6 V4 K  “最後?!”如果現在三谷面前有桌子,那按他的個性必然已經把它給掀翻了。“一次性把話給我說完,不要吞吞吐吐好不好!!”
3 H, `1 ~' f) ?: r9 ]+ W) t8 U- N  光仔咬牙,“我夢我把他殺了,然後小明筒井他們,和很多同學,他們,我把他們全都殺了!” 0 W' I. G$ T4 g! C( Q) U1 a) j9 X
  光仔抱著頭,眉頭鎖地死緊。縱然那只是個夢啊,要說出來卻仍讓人止不住的心驚。
9 d; ?# f" X" ^5 q. k2 y  竹林,摺扇,冷月。   Y5 u- g; Q# n! n/ q# g
  颶風,鮮血,少年。
: g5 y4 W" Q0 j! ^3 ?* t  那剛從活人身體內噴濺出來的液體,粘濕地,颶風中一片血雨,落在臉上仍能感覺到溫熱。 3 `$ l) C$ a$ g) S8 {7 `
  他持扇長笑,仿佛意識被抽空了一般,不著邊際。 ' ~/ o+ b% d3 K9 J/ v
  那一切,想起來是真切的要懷疑那是不是夢了。 0 Z$ @) r+ g: B7 G
  三谷沒再追問,一向善於解迷的他發現把事情解刨後,一切都巧得離奇。弦月、扇子、夜晚,似乎事情全部是發生這幾天。就連進藤在上個月遇見怪事時也是一樣。這未免過於…… * p" }; L8 Z2 l  I% z
  “走,”三谷忽然站起,拖著光仔跑了起來。 + L$ f( K4 |2 V. A$ N) r
  “去哪?” # G4 N2 h8 N- Y3 V
  “圖書館!”三谷跑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細微的聲音自咬緊的牙關漏出-- ; v# [3 V- T5 q1 B; \; e8 w: N
  不管幕後主使是誰, 5 v1 |3 [* [; @& v, h
  我絕對不要小明受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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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緒方抱著一貫的笑臉站在講台上。“今天上課前先點名,被點到的人請跟我來一下。” ' a4 x$ m5 V6 u" L& J4 }- I  S( I
  座位下,碧綠的瞳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 J) a6 s) r" N. |% f" J
  *** ***
4 v, p3 J( A1 G4 t' X  “我懷疑是塔矢。”三谷一邊跑一邊說道:“葉賴雖然從以前就有那個無臉鬼的傳說,但那畢竟是傳說。且鬼宿舍被列為禁樓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偏偏塔矢一轉學來就發生了這麼多怪事。”
. I8 e+ p' Y. Z1 |6 A  “他?”光仔點點頭,按照跟目前情況來講懷疑人選的的確確都指向了那個名為塔矢的轉學生,可當頭腦冷靜後下來仔細思量,卻總覺得那夢會和這些怪事有著極深的聯繫。“為什麼我會夢見我殺了他呢?”
! j8 }3 {- i+ o* A$ U; g  “那只是個普通夢罷,或許精神壓力過大。” : \/ S; g( S' s1 i& X) |
  “說起來……”光仔拍手大叫一聲:“一個月前的那個人應該也是塔矢吧!難怪在塔矢轉學來的時候我就總覺得他眼熟。他為什麼會轉來也倒是個怪事呢。”
# Q! }) m, P) ]* t7 c  “什麼怪事,”三谷狠狠的握緊拳頭:“一定就是他沒錯了,願意來葉賴讀書的人本身就少,更別提那種富家公子。”小明……!三谷心痛地在心裡念道,指甲幾欲掐進了肉裡。
- e% M# ~# z  x, @  ?  “你說,會不會可能是其他人譬如筒井或加賀或其他老師同學什麼的……”
9 x4 b: x9 f8 {! S+ u' m+ Y  “這種話你都敢說!不說別人,他們可是從小跟我們在一起長大的兄弟!”三谷喊,一邊跑一邊說話的確是讓人有些吃不消:“加賀……還生死未明……說不定跟我們一樣發現周圍的人失去了我們的記憶……”
% U3 N, S% G: X' x  迷鏡。 6 U4 U6 U+ b5 I6 t* R
  光仔腦中忽然就閃過了這個詞。 ! j* W+ D5 Q: q1 T
  接踵而來的危機感與看似已經解開了的迷題,如同在一個怎麼也無法逃離的鏡中。迷失掉了一切。 . ]6 @& d5 Y( T& L* V; Z
  正想著,地面忽然劇烈地動搖了,周圍的空間有如被扭曲了一般的抽動。沙塵咆哮著席捲,打在人皮膚上有如針錐。風狂,櫻樹枝葉盡落,乍一看竟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的枯手。 - x* @7 ?. a* }# r6 g: P
  四周的景象轉為深深的紅色。
; w8 V7 `  E$ j9 n3 Q  在歪曲的空間中,周圍的景觀被分解成線條,凌亂地如同潦草的畫紙。天邊,他們看到血色的月,……不,那不是月,那是一雙血紅的瞳。冰冷幽魅地似乎能引人墮入噩夢之中。 9 r( j3 p, O; w- k2 [; G$ L+ A
  光仔呆呆地站著,手腳冰涼地無法動彈。這是一隻鬼,而且還是有實體的鬼。一個月前他曾見過。雖然不如那時的大,但這種身型也足夠傷害一般的人類了。 - m- c; L  o. ~: ^/ H2 n
  “進藤!你還在想什麼!快點跑!!”看到光仔站在那等死,三谷幾乎想當場罵他白痴。而當三谷用生平最大的力氣喊出聲後,一切都消失了。   Z, b4 Y, X  C
  異象出現只僅僅幾秒種的時間,然後一切歸為起點。他們仍在原地,櫻樹也好端端的沒有半點損傷。空間沒有扭曲,看不到了那只可怖的“鬼”。風沙消失飴盡,更不要提那另人恐懼潦草如速寫線條般的景物。事情來的突然也消失得迅速,讓人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 ~1 v, i& b6 y) `8 K& Y( G  “進藤,去西樓吧。”三谷回過神後一下子跌坐在地,聲音低啞。他口中的西樓是葉賴最新建起的圖書館,藏書相當豐厚。或許在那裡可以找得到關於記載奇異事件的書目。光仔定定地望著天邊,“恩”了一聲表示同意。在這樣的環境中著實會讓人發瘋。
" }$ B' D7 q1 l* j. [2 ]  這次的危險只是忽然現了一下身,或許這算是與死神的鐮刀擦肩而過。而誰又知道下次還會不會這麼幸運? , l" w; ?3 a$ i; I1 j/ R" c
  關乎性命,無論這到底是不是夢。沒有人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賭這場局。無論如何,他們定要活下來! / D9 e( N: |$ V( E0 [6 @
  三谷忽然想起了什麼:“你說,加賀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遇到了這種事情?” $ R6 ]. ~& j' R- B  a
  光仔頓了一下,反手一拍三谷的背,“他又不算好人!” * o9 x: `$ I* h
  對,他一向吊兒郎當不象什麼好人,還經常做些不良的壞事。對了,他還奸詐狡猾,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麼,所以加賀這個半壞的小子也絕對不會有事。 , e! u6 w4 f& y4 b
  他的命向來硬得很。打都打不死。 7 g( H; s5 @8 x0 @- Y
  兩人都盡可能地讓不好的念頭從腦中趕掉,寧願相信加賀是同小明他們一般只是失去記憶罷了。然而就算他們努力將“加賀不會有事”的念頭灌進腦中,卻仍然清楚,無論什麼事情都必須要作好最壞的打算。加賀的情況或許和他們一樣危急,或許\還會是更糟糕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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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深底
# P6 L5 b# X( P1 m! y  接近傍晚。
4 f4 u1 W) }2 G5 b& g  晚霞的余輝披拂在西樓上,卻透著絲寂然。晚風寂寥,天色凝重,只等待墨色的夜幕拉下。偌大的校園此刻正如同孩童般地安睡了,至少外表如此。
) r0 e! z+ r+ q0 E8 y  西樓其實是還未對外開放的圖書館,據說這是專門建設供給學校高級職員和聯盟學校的高等幹部使用。可今天居然沒人看守。空盪蕩的座位和冷冷的回聲,大理石製的光潔地面被夕陽余輝割劃出無數稜角,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進藤和三谷對視半晌,還是進去了。
5 u5 {+ E3 ]2 f" g, h  西樓果然不負盛名,兩人一進便大嘆道。相當豐厚的藏書被有條有理的分了類別放進一個個房間,整齊地擺放在書櫃上。五層樓的房間加起來起碼有幾百個,每個房間門上都標明了該房間所放書的類別代號,譬如001、002什麼的。
" J5 f0 `, p% e2 L5 z+ \  但這也太誇張了吧,五層樓,幾百個房間--要在這麼大的地方找資料相當於海底撈針。正嘆氣時,忽地發現了塊巨大的圖版,細看間,上面的“西樓資料管理版圖”幾個字著實讓兩人歡喜了一場。 9 |8 @) U. f" d/ N# N
  查了半天,最後確定放置科幻鬼怪類資料應該五樓的404房間。
- j5 q' ?5 j. q+ G2 T; {  404房相當大,書架也很多,每個書架都排得滿滿的,這讓光仔有些訝異。難道關於這類的書籍當真如此之豐富?光仔握住把手時發現把手有些舊,這在一片嶄新的設備中顯得相當刺眼。疑惑歸疑惑,可這並不是自己來的重點,光仔甩頭,還是直接進去了。
4 E) B, {) n. L7 Z! a  兩人在房間裡大翻了起來。天色已經有些暗,晚上那種氣氛更會讓人毛骨悚然而無法專心的,想到這兩人便加快了翻閱的速度。
8 I. Y# A5 ], P: T0 o, a0 v  “進藤,你快來看!”三谷忽然很激動地叫道。
3 B* A% z. z% i! Y  光仔趕了過去,粗略一讀三谷所指的那頁,也是大大地愣了一番。 & u! w1 A! g" ~$ }3 j- K
  那是一本沒有書皮的書,沒有印刷標記、防偽標籤甚至連出版廠商也沒有標明。略黃的紙張顯示出這玩意已經有些年代了。而最讓人吃驚的並不是這些-- ' F& g3 f0 a0 p/ h& E( i0 Y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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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9XX年白骨事件
" y' g$ C- H: i  ……
  V6 L& f0 U8 O' D7 o6 a  公元1960年無臉鬼事件
  O9 t! P; l3 {/ U" n  ……
1 G7 j" a$ e3 F6 I( F9 ^  公元19XX年廁所花子事件
- l: A0 O9 ~( Y2 ]) r  ……
$ d3 t: W% S0 F% l  ……
; q2 b% S, g, N( ~! E  k  ……
; ~4 d' ^" a+ a& H$ C- I( P  再略略一翻,少數故事都有當時報紙的詳細報道,被稱做“白骨事件”的正是光仔在不久前從雜誌上無意得知的那個離奇案件!這讓光仔心底裡升起了更多的不安。他迅速地翻著,想找出“無臉鬼事件”,卻發現那幾頁已經不知被什麼人撕去了。
, [, z. P8 P$ V  L; \  撕痕非常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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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N( S6 M+ b) s7 P8 P* A  “唔……”眉頭微皺,手指上泌出鮮紅的珠子。小明將食指放進嘴裡吮吸,這是第幾次了?被竹子扎傷的確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 ]5 `  j1 r$ D; ^  K  或許女孩子都是喜歡小巧的玩意的,那種小小的布偶、玩具,甚至縮小一個尺寸的剪刀都會使它一下子身價暴漲。於是小小的記事本、小小的雨傘、小小的手電等等,起碼10個女孩中就有八個是喜歡這樣。小明也應該算在那“八個”的其中之一罷,她照著女朋友的說明正小心翼翼地編製著一隻竹燈籠。 ) Z1 F! R, A1 ]% _3 Q+ r+ ~
  燈籠小巧玲瓏,約莫巴掌大小,精緻非常。雖然是未完成品,卻也看得出其主人編織地用心。
) ^* w: |# J0 f  大概就是因為小罷,竹燈籠就更顯得秀氣可愛。修長的指用著不算靈巧的技法一下一下地編著,時不時還被竹刺兒扎了手。
: `7 ]" N6 N# _  K: Q0 `( b  “這麼用心啊。”金子一邊偷笑,轉過頭來卻用一臉正經說道:“小明,什麼時候也送我一個?”
. k! s4 c6 m5 \! P4 [( M( n; t4 x  小明失笑:“好好好,到時候也送你一個,以後不要說我偏心了,嗯?” 2 b9 P) D* t* L+ f% G5 w! j' [
  “哇,難得小明這麼大方,”金子又將頭轉了回去,對著班內大喊:“誰想要小明親手做的燈籠?先來先得機會有限!來來,排隊,一隻燈籠收費10元,當然我可以充當收帳機……”
3 O3 C% F( {& T! k  番茄眼看就要鋪天蓋地的扔來,金子慌忙打住,伸手揉了揉小明的眉頭:“你好象很不開心,多笑笑就好了。”
7 W9 F$ I% D1 X1 g/ P  “我哪有什麼不開心啊,只是有點頭疼而已,最近總是犯困。嗯,燈籠做好了!”
! T( p9 j/ Y' h! }" R  小明的口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欣喜與疲倦。為了這燈籠能盡快做好,她已經幾星期不眠不休了,做壞了又要重來,還要盡量使燈籠好看。長呼一口氣,小明將燈籠包裝好,在贈送名單上工整地寫上了“緒方”二字。
4 n' m& a9 k/ y# j) J  大概是覺得這麼寫不妥吧,小明又將名單撕掉,這時門外傳來班委的喊聲:
% T. v4 z- ?$ Z0 p  “藤崎,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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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r- T/ \  “進藤,你有什麼看法?”三谷長噓了口氣,從光仔手中接過那本書,用手細細的撫摩。 . g2 E% o+ R  n. ~- g1 X
  “我覺得……撕去這幾頁的人應該和這次的事情有關係。”左右環視間,不難發現這間屋子過於乾淨了。按理說西樓這種來人甚少的圖書館,應當是會積著不少灰塵的才對。就如同他們先前在001室中看到的一樣,001室的天花板甚至能發現細小的蜘蛛網。而404室幾乎沒什麼灰,且門把已經有些舊了,這就說明一定有人經常來這裡。撕書私藏是不被允許的,而被撕去的部分和平整的書頁又能說明這人極愛護這類書且這類書對他有用。 * _. E: N% K: r5 H; W& t  E
  “我想,那個人應該是高等職員吧,要不然也不可能進到這裡來。”當然如果來人是鬼神或者其他那又該另當別論。
! h1 x# \; s- H  “本校?”
( Y9 h  n; S6 O- n3 f& S  “本校有值得懷疑的對象嗎?” ; b$ W' W7 B6 f4 e* c' N2 i
  “那麼……本校任何一個老師甚至是校長都可以被列入懷疑對象之內了。” ' H, s1 k4 x9 |! |
  “…………那麼?”光仔忽然瞪大了眼,“塔矢就沒可能被懷疑在內了吧?” 9 F9 P$ }( \9 U. v0 [6 a
  “我先前一直在懷疑塔矢,但自從做了那個夢後就隱約覺得不對,看了這書已經就更加肯定了。首先照這書的撕痕來看,與怪事發生的時間都極其不吻合;再來,這書上記載著的我們所知的兩個事件均在幾十年前,那時候不但是我們,就連塔矢恐怕都沒出生呢。當然這也要建立在塔矢的確是人類的前提下。” 3 {/ z6 ~8 Q: I+ i0 p& F
  “有道理。不過,除了他那還會有誰呢?” % w/ P! |0 F1 |7 y- c7 R
  “學校的老師都有被懷疑的理由了。”光仔篤定的說:“高等職工也比較方便來這裡,不是嗎?”
. w! |' U9 ~) e7 U: f  三谷抵著頭想,忽然緊張了起來:“這樣說——” 0 R0 w% D. }+ h; H7 N( p+ P! X
  現在危險的人除了加賀,還有就是小明!!
! I4 W% Y# A5 E$ @% k  “該死的,就算她不記得我們了,我們也應該先救她出來。另外還有筒井,X的,我怎麼都給忘了!”三谷猛一捶墻壁,神情中有無法壓抑的懊惱和後悔。
) K' \/ D* u6 l; r7 h+ ?  他往外衝去,光仔見狀也立刻尾隨在後。   \( _5 _; G: m
  “對了。進藤,我還有個想法,但這要在確定‘那人’當真不是塔矢後才能成立。” 9 G* }$ K' n9 N2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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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G" W- H4 |9 p  深底,他看見了,那是不著邊際的冷、虛無莫測的暗。他在裡面狂奔、卻怎麼也跑不出那無底一樣的深淵。 4 Z( c% k! Z( b7 r1 t
  寒冷,象細細密密的針子,一點一點逐漸侵蝕了他的肌膚、肉體、骨髓。血液是在流動嗎?他迷惘地想道。在沒有溫度的身體裡一再循環往復。 . X9 u/ y0 |5 k
  他看不到路,四周的迷離就漸漸演化為一幕幕繁茂的的場面。可那個“熱鬧”“繁華”都是平面的,絲毫沒有真實感。就好比在一間空盪蕩黑漆漆的屋子裡看著一部沒有生命的電影。
2 x* d# O% O4 F  看著他們生存、死亡、喜悅、悲哀、快樂痛苦還有很多很多他也無法言明的情感,卻無法觸摸到其中的任何一樣。只一伸手,那些影象就立刻遠去接著就一併消失掉了。 ( F7 i1 ?- }. S" R' {. x
  他在想著自己究竟是什麼呢,這裡又是哪呢。這裡是那麼黑呵,連自己都看不見。 $ m. R0 Q# Z8 H1 C! K3 ~1 I
  卷八·鬼樓 & C, B% J: o+ y4 a; E
  “小明!!” - }7 m; x- A+ d* A
  教室的門隨著這聲大吼被強力踢開,教室中安靜地出奇,所有人都對著黑板端坐平視,眼神呆板木鈉。對於突來的光仔和三谷沒有任何反應。
7 ^# w6 g* h. n) j+ m  靜……怎會如此地靜!?已經聽不見鳥鳴了,也沒有平時那種站在窗口就能聽見櫻花飛舞的聲音;天是如此的低黯啊,還有那平日中喧鬧的氣氛,也蕩然無存。這樣的教室,陌生、好陌生。 + X! Q( h( m/ a" K
  “金子…筒井…?”光仔用手在他們眼前晃了晃,沒有得到回應。 8 N( d6 Q2 b: O: [- _+ ~
  小明呢?環視偌大的教室,沒有發現那個水紅色熟悉的身影,心不由得狂跳起來。找不到人大概就只有兩個結局可以猜測罷:一是小明逃過一劫,二是她已經遭遇毒。看著這些如木偶般的學友,又開始不安了。
8 `  X, V7 t- ~, G8 r' A$ E8 n  光仔用眼神詢問三谷,而對方也只是搖搖頭。 : \" l+ j* p# i( x0 Y) Y& w/ {, ?6 z* Q
  “去別班看看。”三谷率先走出門去,光仔跟上,回頭間,赫然發現教室中少了一個人。
7 e$ C8 t+ K6 Y5 V, T( {3 l  墨綠的發,湖綠的瞳,優雅疏離的微笑。怎麼會忽視他呢?從他的轉學一到,怪事便接二連三。那麼這個如迷的人現在究竟身在何處?又在做著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9 M' t' c3 X: Q" d! ]2 @% j. `4 t& \  --塔矢。
: A$ V6 b, Q4 ]$ s3 M9 F  }  光仔暗暗皺眉。 , M( m! ?$ s" {1 O0 z
  就如先前所說主謀者80%不會是塔矢罷,可無論如何,一切必然與塔矢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繫。光仔如此想道,且不知那個少年是敵是友呢。
  _: E- d8 p! y- T; N$ z1 N  葉賴的學生不多,整棟教學樓就這樣查完了。其他班級的情況也如同三B班一樣:安靜、沉悶、詭異地出奇。兩人這時才想起一路過來的時候學校安靜的很呢。以往這時雖然是晚自習的時間,可沒有老師的監督學生就很難安靜下來。打牌的、下棋的、辯論的、五花八門。就連最好的三A班也靜不到哪去。大家都是14、5歲的孩子,愛說愛玩是天性。
2 X7 n! ]9 Q2 M7 a  “整個的都沒有,小明去哪了?”光仔用著不大的聲音問。
6 m' s, O' s- y  “再找!” 5 m# T2 d3 ]& |- r5 q( E! E
  三谷顯得有些急噪,這點光仔完全可以理解。畢竟那個失蹤無影的女孩子是他自小傾慕至今的,而那女孩子美麗活潑,即便是剛認識的人也會對她產生保護之心罷,更何況還與她是自小的玩伴,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 h1 i5 P0 f/ |
  “那,你說,葉賴究竟怎了?”光仔問著,撥開草叢。
  J: Z. _9 a9 P1 c  “我想你應該問‘我們究竟怎了’。”三谷說,“我也想把我們的遭遇當作夢境,可是夢境怎麼會如此地真?我們有觸覺有痛感,有思維也能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這又怎麼會是夢?”
$ o/ b% [& [& ]  三谷說著,望向那如墨色洗過的天空。 # F  a4 j- E" e) d  g
  很殘忍。如果是夢那至少還能安慰著自己“總有一天我能醒來”,而在心裡清楚地知道了這並非夢境後一切又完全不同了。在夢中的一切可以不負責任,可以毫無疑慮地生、毫無顧慮的死,然而現實卻必須對自己的一切負責,以及保護自己所想要守護的東西。
) E2 d0 c$ S5 {9 ^. a& N  “我們可以假設自己在打遊戲,現在是闖關,等打死老怪就可以衝出去了。”光仔嘿嘿一笑,三谷知道他是安慰自己,於是也點點頭。
+ s6 D+ `& z* v: l  葉賴被兩人翻來覆去地找了個遍,可尋找的結果為零。光仔和三谷坐在地上重重的喘氣。誠然,葉賴的確不大,卻也不小。會造成“空曠”的感覺是因為人少的緣故。可再怎麼說要在葉賴找人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也一無所獲。 - P; N& B  g& {* I2 b0 b
  光仔望天,三谷則把頭埋在膝蓋上。兩人都沒說話,一時間這裡的氣氛就更加寂落地讓人無法呼吸了。
. Q/ X! |/ R7 x( u- c  西樓、教學樓、舊圖書館、體育館甚至廁所都挨個進去查了一番,沒有小明蹤影。
8 i7 p+ Z. W, G+ G# ?# k  忽然感覺到整個學校就如同木偶,那個看不見的黑手則在操縱一切。 : _; k7 v/ T  M
  “不對,還有一個地方!!”三谷一下子抬起頭來,光仔先是一愣,隨即也明白了過來。 9 u7 ~* f' w$ H0 P) |) U5 B; Q; \$ P: M
  夜深了,這次是無月的夜,可卻有著隱約的星光。銀色的、暗淡的、零碎星點地籠罩了整個世界。   @. z: [* C8 C6 B5 _, i0 {* H- K
  灰白的風與草木響應,發出“吱吱沙沙”的聲音。如是個年邁的聲音正狡黠的、斷續的笑著。刀刮過骨肉的尖刺感。 1 u# v1 h% R. r! k1 I
  鬼樓!! 2 ^  K. s* E+ e$ _4 H4 O( N5 \
  先前怎麼會把這地方忘了呢,現在想起來,的確也只有這個地方是最值得懷疑的。 ; T0 z* G  ]  \  k  |- P' T
  因為那個無臉鬼傳說,又加上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言,鬼樓早就成了個禁忌之地。平時絕不會有人打擾的鬼樓,天又知道裡面會有什麼勾當。 2 K4 c3 U" B- q2 W5 j
  兩人很有默契地沒再說話,一起向鬼樓的方向奔去。 7 K- b( ^- M1 l5 O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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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e& O; i  I& Z0 H  “奇怪……是這裡麼……”小明東張西望著,怎麼走到這裡來的她卻不記得了。依稀只想起班委的喊聲,說老師有找。然後就恍恍惚惚地走著。一直走到這腳步才自動停了下來。
, a+ I7 z% b+ I& z/ w3 ~* J  應該是吧…小明想道,盯著牌子看了很久。那上面分明寫著“學生宿舍”,然後旁邊標著:封禁,未經許可,來者勿入。 2 T, d' e' A6 x! f  U  v; q
  那是一棟看上去被遺棄多年的宿舍。其實也不是說它破,但舊卻是實在的。 ; r9 \, @& f/ X" Q
  宿舍有三層,外面的墻壁是黑的,十分詭秘。質感奇怪得很:看上去明明如有萬個針眼大小的孔卻在星光下散髮著銀黑的色澤,帶了一抹金,一絲亮,淡淡的,卻有種看不透的感覺。而輕輕觸摸,那無數的小孔就仿佛不存在,說不準是光滑還是粗糙。
; f' ?& L# }2 W# {5 j9 t  小明退後兩步,發現這墻壁竟然還用青色顏料塗抹著一大片。再退,遠遠地望過去,就如同一片鬱郁蔥蔥的翠竹。隨著星光轉換,後面拖著飄渺綿長的影子,使得那斷斷續續的顏料生動得如同會隨風擺動一般。
- ^- c* F! e' _2 [: W3 r  虛掩的門低低地穿來啞啞的聲音,伴隨著逸出門外的昏暗的光線,小明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5 |% K* p5 j  y+ p
  不是來找老師的麼,小明拍了拍自己腦袋。真是,居然就這樣在門外呆呆地看了半天,也不知老師是否不耐煩了。
8 ^2 a5 i0 w& V9 y8 Y7 K  輕輕一推,腐朽的木製的門發出互相摩擦而產生的“吱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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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房子裡並沒有開燈,有種極空曠寒冷的感覺。一進屋就能看見一個個約莫直徑80釐米高2米的原柱型玻璃住,光正是從裡面發出的。極淡極微弱的光。可比那最深的夜中,半遮的月露出零碎的光芒。   U4 d7 Z, I; D- A7 q. H
  而發光的…… ' M  c0 h5 t" M8 n
  是人?!!
2 Z# X- \9 q! Z# `  小明駭了一跳。 ( @' M/ F  g/ r& l)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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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黑暗卻不容許他看到自己一般地愈發低沉。除了那周圍冰冷的寒氣與那些說不準是否他腦中杜撰出的影象,他始終都無法看清這裡的一切。 # l+ }: J+ M* s1 P
  血液在流動,身體感覺到寒冷,可連感覺都是空洞的。好比在很久以前的記憶,而現在拿出回顧播放。 # ^# n, U( V& F- X! x$ k8 e
  因此,感覺到了一切,卻不知這是否真實。 + j$ ~: k' H7 @# M- h7 F
  心臟在跳動呀。你聽,它的聲音是這樣的:撲通、撲通、撲通……
) X: E! |6 s' L8 @' p& ?% ?' V  沉重而有力的聲音,可這,又代表了什麼?
: N. c- n" }, q" {  ?& b  影象在播放,似乎還能聽到帶子沙沙轉動的聲音。影象裡的人在笑,笑得那麼溫柔。紫發雪衣,紫邊摺扇。高高的帽子下,滑落了幾縷細細的發絲。 ) I( I) C5 H  Q  o3 W2 }. A" c
  那人向他伸出手去。嘴邊微笑的弧度淺淺的,柔柔的。 9 `! o! {( z; C3 w/ r# _
  --和我一起……出去吧。
0 r$ a" Y8 k" K  那人的嘴沒有動,可他聽到了這個聲音。   W7 {% \- W8 b/ i, r- U3 v. T9 W7 I7 c
  --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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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靈扇 1 f5 }0 ^1 o: S! }* u
  極靜的宿舍,寒冷。空氣凝重,呵氣可成霧。
5 _0 T& @$ x5 P* b! Z  玻璃厚實而透明,穿過那隔膜後,便是一張張她熟悉的面孔。 2 G' z* D( k! k. i
  不是熟悉,應該是記憶中的熟悉。 & p  I( }, q% Y/ ~- t
  玻璃柱整齊地排開,大約有幾十個,甚至上百了吧。他們的發色身型都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 ( n6 Y; C2 K- N! V0 [; C
  他們……全部都沒有臉……! # c7 T+ D8 o- X9 y3 m
  應該說是臉上的那層皮已經被剝了去,很乾淨的樣子。
" n) T: g6 @( N  沒有血跡沒有腐爛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得清楚看見面部的肌肉與一根根血管神經,即使光線微弱,仍可清晰的瞧見這一切。更或許正是因為過於乾淨,使得那些“人”更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 O: c3 p4 L5 r0 O
  是實驗品嗎?緒方老師是教生物的,有這些東西也不稀奇吧?可太象了,真的太象真人了。
, r8 g( v4 F6 b' Q% c% W! ^9 T  手反覆在玻璃柱上摩擦著,發光的是“人”本身,因而無法看清裡面究竟還有什麼。 & M9 ^& l/ N/ S) O6 X. e) R
  一雙大手拍上了小明的肩。小明本能地一驚: # Q9 Y6 Z6 m5 f
  “誰!!”
8 {- z% Y) h+ v9 k8 a# d3 q  “是我。”轉過身來,黯淡的光下可以看見對方的臉,溫柔而熟悉的笑容。“滕崎。” ) A6 {8 k* A+ n7 K
  “緒方老師……” 4 _7 E7 b" V, @5 t; D
  “恩,滕崎,我等了你很久。”
, }4 [; c8 {$ R; N: r: r+ k7 R  見到熟人,小明放心了不少,一下子松了口氣過來:“抱歉讓老師久等,”她安心地笑了笑:“第一次來老師的宿舍,有點好奇。對了老師,這些東西,都是實驗品嗎?”
. ~! \6 z2 ^! }; B6 F0 }6 K0 c  小明指了指那些奇怪的玻璃柱。 , T) @; j! X* H. T4 E3 R0 K. d
  “實驗品……”緒方低下頭來想了想,微笑從不減弱。“也可以算是實驗品吧。” 4 G% P% A( ]8 |0 {  h8 k% r- C
  “聽老師說這些都是實驗品我就放心了!”小明頓了頓,又開心地說道:“說實在的這種真人大小卻又沒有臉的實驗品真的有些可怕呢。”
0 S4 _8 y! j, N  “有點黑吧?抱歉,我不喜歡太亮的地方。”
9 H% F9 {. v3 N6 {  “沒關係,有老師在我會習慣的。”不等回答,滕崎又拉著緒方的手問道:“老師叫我來有什麼事呢?”
: t) o! H7 b$ k' @" d  J  緒方看著小明毫無防備的笑臉,只伸手在她肩上安撫地拍拍。
+ Y! ?1 u' U6 E+ k, g: ?9 J, _  “其實也沒特別的事。”看著小明一臉不信的表情他又失笑:“不如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看有什麼事情還是明天談?”
6 z/ U# |& ^" G( |- S2 f7 g  “恩……好吧。”小明要轉身出去,忽然又折了回來:“老師,我想送你個禮物,等會。”
8 `% t7 i0 K3 P3 U  眼睛眯了起來。沒有笑。
7 S+ p4 d( j; x7 V1 U  正低著頭在背包裡尋著什麼的女孩沒有看到這些。
' I! f; Z5 r$ m( @$ m  很久了,他已經找了如此長的時間。
0 {* Q3 V/ Z# m  千年來的不斷搜尋,她輪迴轉世無數次,卻一次沒有遇上。
7 p. I8 ^  _. W, R: ~3 I  這是天意嗎?
6 @7 ?7 x( {7 ]( K  終於……
- X$ Y5 e* T) m: g2 F& b! b  緒方或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眼中的是,溫柔。
( _* A  |- w/ q" `% d. E  “小明!快點過來!” # @" q; b, F( r. F, L, ]
  門在瞬間被踢開,說話的正是三谷。而此時白影一掠,便將小明帶到光仔那邊。 ( M: l  z5 T; V7 k6 E2 C
  “塔矢??”詫異一喊,光仔定定地瞧進了那雙墨綠色的瞳子中。 ) u  {- K0 i3 w' e/ R9 B# }
  “這一切果然不是塔矢所為。”三谷在一邊說道。塔矢不答,只將小明推到三谷那邊,然後轉身面對著緒方。
( Z7 \/ X) g: v) @1 a* b  “我終於找到你了……菅原……”
$ U. G7 M! A' Z; K  眼瞳在黑暗中隱隱地現出紅色的光澤,暗淡的光線勾勒出逐漸顯露了尖利的指甲。 2 s1 V  V+ F3 J) Q
  “緒方”的瞳孔已經化為血色,雖然外貌仍然如同普通人一般。
# F& F  U- t) D+ r' }) l9 D3 D7 k  微笑依舊,溫柔卻已經褪去了。
1 \8 V/ \2 b  f3 i* \+ j8 V* v; p  “很聰明。”他笑。
# |; Z7 B7 h; I# h" n; D  “我的家族花了近千年的時間找尋你,你也很厲害呢。”塔矢盯著他說道。 ( L* O3 U- `/ g
  “你也終於找到了,不是嗎?” ; d8 G/ q  L* |7 c+ r
  “你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覺得慚愧?” ; A7 _1 t# P1 a# e* ^2 o8 @4 y
  “慚愧……?小鬼,你還年輕,又如何能理解希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感受。『慚愧\』……呵,你不配和我提這個詞。”
; ~  I5 s, Q: @$ n# x2 O% e  塔矢眯起眼。“那麼那些死去亡魂們,配不配和你提這個詞?”
- j' W$ I! R* ^+ Z0 C/ q  這次菅原卻不答了,笑得頗詭異。“關於這個問題,不如讓他們自己來回答你吧。” & Y9 u0 w* Q! B+ S! `- a
  還沒等塔矢他們幾個有反應,地面忽然劇烈動搖起來。玻璃柱全都裂了開。裡面的“人”一接觸到空氣,竟開始抽動起來。 ! A! `+ f' ~( A% l- v# l: o
  塔矢一驚,立刻回頭對光仔幾個喊道:“跑!!” 3 ^$ p' n5 h9 K4 t8 ?
  時間來不及的。菅原嘴角浮出一抹笑。 2 g& P. R6 _* P
  原來那些東西抽動了半晌後,竟然漸漸站了起來,眼球一翻,閃現出火紅色。
4 {& z3 S! z  m- K  見過。光仔和三谷同時想道。 - `# f0 D: |( S2 t  s% D
  沒錯,就是在一個月前光仔見到那隻“鬼”和他們後來一次異象一樣,他們,竟然根本就是由這些“人”所變化的!
9 K+ c, W# Z* J' z+ ~# S! a  迅速回憶著,“鬼”卻不會等。
) N# k" h- L! u! Z  一隻猙獰嶙峋的鬼手已經掃了過來,直逼小明與光仔。 % q4 c& @* r" }. F: \, p- O. A3 k9 r
  “小心!”
* [4 e+ N7 d3 ^8 e  塔矢一閃身,把光仔拉到一邊,而三谷則撲過來,護著小明卻一不小心跌倒,連滾了幾步。眼看鬼越來越多,四人都知道不能再久留了。不然必被這些鬼吞噬。 ; `. {' ^" r& g. ~7 Z0 _' U: C
  迅速觀察了四周,鬼已經全部聚集了過來,塔矢皺了皺眉,發現的確是沒有一條活路可以走。抬頭看見菅原在一邊,嘴邊是冷冷的笑。 3 a$ X. ]4 a( d6 i6 p
  塔矢略思索了一下。“走那邊!” 8 H$ j$ O1 C2 i
  凝了一口氣,再一下子全數放出,白華般刺眼的光芒直中大門的位置,連同在那邊的一隻鬼也擊爛,“轟”地一聲灰塵長起。
1 A# O+ ~5 q, A- V+ o! f  “趁現在!”光仔與三谷幾個都立刻會意地點頭,一人躲開一隻鬼的糾纏,往門外跑去。 1 y  g1 ^$ @9 e) U3 ~: B1 h
  可以逃脫了,光仔他們幾個。塔矢浮現了個微笑。忽然覺得心口巨痛,一口氣運不上,捂著胸口半晌竟咳出一口血來。
3 u) K7 [" C8 }* v0 y  鬼真是名不虛傳,只不過對付幾個嘍囉就如此耗氣力。
( U" Z0 K' P0 d" k$ V5 ?  那菅原的實力究竟又有多少?會強到什麼地步?果然家族中追擊了近千年的敵人啊…… ) g2 x% M5 x  m4 _  Y) u, `) |
  塔矢手掩著口想道,一時間又咳出口血來。
8 Z$ ^) r# {9 D9 J  “塔矢!”光仔回頭看到這一幕,立刻又折回,將塔矢扶起。
6 p8 |- d/ X, _5 o  塔矢瞪大眼,脫口說出:“你怎麼又回來?會被鬼吞掉的!” 2 p! p8 l! [1 O. N+ }- W# k
  “那你就不會鬼吞嗎?”
: I2 e# a" H. O3 W7 [) u  “我和你不同啊!”
: r' `+ e7 D8 t  N  “不同怎麼還會傷成這樣?”
$ P% m) O+ I1 F) b  塔矢氣結,懶得再理光仔。 , C/ s  R3 l) g+ }! V
  “你救過我,就當一命還一命吧。”光仔聳肩一笑。塔矢覺得自己實在很想白他一眼。 ! C& Y$ ^/ D" P/ `/ h
  沒有人可以以自己的命來開玩笑,而且這也不是夢,一不小心就會送命,而他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放棄逃生的機會?難怪菅原的催眠對這種人一點效果也沒有。
: M) M' k; T" n) M1 I  左手凝聚了念力,一氣劈斷掃過來的鬼手,塔矢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逐漸流失,一分一分,眼睛已經逐漸模糊起來。 2 Y! a  O$ j8 R2 Q# I# H
  糟糕了……
8 h1 O% Q3 d$ u& M# e  咬了咬牙,塔矢揪住光仔說道:“拿出你的扇子。” # ]3 |* O2 s* W5 d* m
  “咦?!”一失神間又是一隻鬼。 % l) t. |' r' o( A, ~! [' t
  塔矢費盡全力將那鬼破成碎片後大喊道:“扇子!就是我上次在你宿舍看到的那個啊!集中精力,你可以用扇子打敗這些鬼的!”
0 Z* z" H8 t( h' P" s8 m9 A" y  “這……” " M: x0 @. S+ m; N
  “快點!你想不想活命?”
3 Z% L9 Z+ B. w% H0 @  扇面一晃,素白的扇子幽幽地散著紫光,光仔一下子失神。好熟悉的感覺…… 3 s# d4 {, D, z) a' |
  手掌心發熱,仿佛身體中熱血都忍不住沸騰了起來。
, C  p" B; p: b* i# S8 B  前方……是鬼…… 7 ~) W% u$ {+ {  ~* G$ c) E
  手倏然揮出,颶風驟然就卷了過去,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識。 4 h: _& c( W: c8 J: I
  …… $ R5 L# v3 `/ I) w
  血濺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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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s6 v3 @: ]  “你會使用靈扇?”塔矢愕然地看著那個如同戰神般的男孩,光仔一下子回過神來。
. u" K. Y% A2 W& C' a/ L4 I  “不、不會,可是好象有誰在控制著我的手……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5 m% G! h1 \% Q* ]$ b" N9 j6 d  “那……先走吧。”
1 \% p# K. R/ A& N( J0 U  光仔扶著塔矢逃出鬼樓,身後是群鬼一重重,沒有止盡一樣地從鬼樓裡衝出,追趕著兩人。 ' |, F- e! U/ F2 I" f
  深深淺淺的黑色涌動著,冷風撩過,鬼樓的旁邊,赫然正是菅原。
& L( p; g, \9 u  他的笑容依舊,卻沒有高興的情緒在起中。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注視著一切,心中不由得又想起那一片荒蕪的暗。
. B& H) U# Q3 J2 _" V  沒有經歷過生與死的人,又怎能了解我們的渴望。
- D5 j3 j! O: O  ~' \% I5 E  一聲嘆息。 ' r0 v, R+ K: L+ c
  遙遠的天空,閃爍著星子。 ( o3 P* D/ s& U  W  ?3 `$ r9 ]
  沒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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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仔與塔矢在西樓找到了三谷與小明。
% W; m. S- G( H3 J4 G; `  西樓設施防範十分堅固,可鬼要進來簡直是易如反掌。塔矢從身上取出數十張符咒,吩咐光仔與三谷將它們以六芒星的形狀貼在西樓各處。 # b; ]  r8 U/ E9 {+ b2 K
  群鬼安靜了下來,退到了一邊。只是眼瞳中的血色依然引人心悸,蠢蠢欲動。
% b' i$ }5 m" X" T4 h  u- I/ K' R+ w2 r  “我布了結界,暫時可以抵制他們。”塔矢說道,身上的白衣已經被血暈上了殷紅的梅。他的手抓著胸口的衣服,蒼白的肌膚與那令人心驚的紅形成對比。“我想你們一定對這事感覺到沒頭沒腦,所以,我會你們解釋一下。”
+ V% s# }  O! u1 J" N  又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咳。
# c2 ?. H6 h" B5 l  “沒事吧?”三谷擔心的問。 % u' _! V* r/ W9 i: R
  塔矢搖頭。 6 {* B( n4 e5 E6 W
  千年前便已經存在的塔矢家族,以伏鬼降靈為生。而正是那千年前的平安時代,遇到不肯長眠的死靈,它先前只是徘徊在陰陽界,後來不知為何竟能掙脫塔矢家的結界束縛而逃到人間界,開始為非作歹。
( u2 n7 `& K; G& R3 ~  它先是附身於一個少女的身上,可死靈本是不能還陽的,強行附身也只會吸盡生人的陽壽,那個少女在一個月後便死亡。當時只被處理為暴斃。死靈不甘。
- W: W1 r9 V* ~1 F  到了近幾百年內,它已經附身過無數人,無辜死者無數,塔矢家無數傳人為抓它,費盡心力。本來死靈是帶著死氣的,若會點陰陽術的人應當都能憑本能感覺,而它活了這麼長時間,開始鑽研生物學,基因學,竟已經能在不帶死氣的情況下附身。被附身者幾乎都成為了它的實驗品。
5 H9 L/ T) R' u' t% J  塔矢家雖然欲捉它,卻無法。一直到了塔矢亮這一代,在發生了“無臉鬼”與“白骨”等事件後,才確定這些事情都是死靈所為。
& O8 b! F7 J* v$ D  “那……”三谷輕聲說道:“『它』就是菅原了吧?緒方老師也就是菅原,後來之所以會換一個樣子,是因為先前的身體已經崩潰,無法使用了?”
# H+ r# D- _5 b/ \" P  “沒錯。”塔矢點頭,靠在墻角邊:“你們的老師『緒方』就是菅原,他施了催眠,所以現在全校都在他的控制下。我想,每當他換一個身體時,都會施一次催眠,否則一切都要穿幫。……還有,他的實驗品實在很厲害,我不是對手。”
, G+ O% s0 t9 r# l4 h  ^/ y4 @4 `  三谷細細地咀嚼著塔矢的話,又問道:“既然他很厲害,那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們?”
) f, _: `+ d* E+ c% X6 I  塔矢靜靜地看著地面。“菅原比我們強太多,所以更不會出手。看過貓吃老鼠麼?玩弄掌中鼠一樣。” 5 ]8 S; l5 J& b0 d
  “看來我們的命不長了。”光仔笑道,又背過身去看外面。“結界還可以撐多久?”
8 {: K9 E1 _2 F9 P  “不長,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這結界只是用符咒形成的,如果用念力,那麼結界會堅固一些,只是我現在的身體沒辦法架起。”
$ I! ~  }0 H* Q# n$ c4 E% X4 C  靜默。
. t1 Y! ^% ?: e; D3 z3 q  “其實……”小明開了口,聲音有些顫抖:“我覺得緒方老師不是壞人……”
1 C$ i* v+ f0 \6 Y  C$ u' B2 a  “小明!”三谷抓住小明的肩膀,“你聽到塔矢的話了嗎?菅原不知已經害了多少人了!” , c0 ]( F) d, a& ?6 C! ^3 g
  “可是他先前叫我回去,說明他不想害我啊!”
2 N0 h1 Q. R0 d  [% N  @! z" E  小明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身子顫抖,卻依然發著抖。她將臉埋進膝蓋,蜷縮成一團,看上去就如同脆弱的小動物。 ( c9 F' n) t1 Z
  “老師……他是好人……他……”
% H7 I$ x7 q# E4 j  哽泣的聲音。四人都沒有再說話。 $ ^& l3 }) s7 V8 `4 Z5 Q( u3 _
  時間很快就會溜走,沒有光,黑洞洞的西樓裡,冰冷的墻壁。
, X8 B3 Y$ V1 |, u, S  這樣坐著,似乎是在等待死亡,就好象看著火逐漸蔓延,慢慢的,慢慢地燃燒,舔噬著腳底,再一步一步地燒過來,這種感覺實在讓人會發狂。 " N: I  d+ S# f+ K
  三谷摸出一支蠟燭,挑起一盞小小的燈,光線並沒有明亮多少,橘黃色的朦朧的調子,為墻壁抹上了一筆溫暖。
: H' E) @& Q7 i( |  “等蠟燭燒完,這個結界應該也到了無法抵制的時間了。” 0 A8 n3 p- y. ~  p3 B0 ~
  “或許我們可以仿傚前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些開玩笑的意味,在此時卻顯得沉重。
, E) t( x( H5 F  火燭跳動著小小的焰。
3 r. Q# X( G# ^% a# S+ j  人生果然是很短暫的,輝煌與黯淡它們都自有選擇。
0 f+ n# v" Q1 ?* h; ^/ r' X( p* ]  就算是恆星也有燃盡成灰的一刻。 3 D0 e4 Y3 D, [% m
  “三谷,我教你念力。”
% M& D* L( u# |' F  “恩?”
7 t8 h, g9 b" D% U; z, F$ L3 |9 a  “等死不是辦法,我受傷沒辦法使用,但你們可以啊。” . X* K* M) Z* g& i6 r- A
  三谷一口答應:“行。”
: ?* B3 g* H. V  S% z' c' P" K  兩人手拍到一起,清脆而響亮。
4 ?0 }1 [9 t& a; X' o  生命是掌握我們自己手中的,沒有人能操縱。就算是絕望的深底也要盡力燃燒罷,輝煌即使是如此短暫也能無憾了。
, [0 N: |, t0 j6 y$ v; Z  *** ***
, ?$ C: x- L& P% n' h  短短的一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燭火搖曳中,閃了一下,便熄了下去。
8 b% D4 Y$ _( T7 L  結界……破了……   h0 j! C. i; J: b+ `" T+ d# P
  門霎時間被群鬼衝破,黑壓壓的一片,四人都站了起,正要動手,一陣隱約的蕭音傳了來。
' x3 |' s; ?8 j6 F" V  l  細細的,平平的,淡淡的,沒有特別高或特別低的音節,卻讓暴動的群鬼安定了下來,排開,為那人讓了個道。
. v' f& |' o1 e) n  不用看便知,來者正是菅原。 . G2 R6 ~; |; f6 P% n/ P) n- x
  “你們好,又見面了。”
6 K3 M: z1 @& |* t) d  嘴角邊仍然是輕笑。 ; h' V% {1 H+ t
  見四人都沒有說話,菅原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從千年前便一直在研究如何能永遠使用身軀而不受損壞,因此換了一個又一個身體。沒有經歷過死亡的人,是絕對無法了解到亡魂們渴望活下去的執念。 / S7 I! d6 k3 Q& L
  “我只是,想再一次以人類的姿態活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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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殘象
! r/ C2 V; d# @( J, j  天幕。
6 ^# J1 l! z% _) ]2 R. n  紫葳星明亮的,閃爍著,永遠是迷途者的引路人。此時的天空,那麼安詳,平和,柔滑。即使是沒有月亮的夜空,卻依然美得令人心折。 & f; z' p. D1 i7 v
  黑暗永遠是被包裹在美麗之下。 " f. F2 _. [( J7 B
  少年忽然輕輕地笑了,白衣染著血色令人擔憂:“你,想以人類的姿態活在這個世界上,那麼他們呢——那些死去的人。你說沒有經歷死亡的人無法了解亡魂們想活過來的渴望,那因你而死的那些人豈不是很冤枉?” 5 t6 J7 e! \7 v! [0 u1 x
  菅原也笑。“塔矢家的人都很厲害,我不想與你們打交道。如果你們今後不再管我的事,那麼今次的一切請你們當作是在做夢。我不會讓鬼傷害你們。”
1 F3 h2 S% U* e  “我拒絕。”平淡平緩的聲音。塔矢說淡淡地道。“如果我拼死對抗,雖然未必是你對手,且定送命,你卻也討不了便宜。而我一死,塔矢家族的人憑藉心靈感應必定會立刻知道你在這裡。孰輕孰重一看便知。”
5 [  b  d8 Y( {% z+ [. g2 q7 \+ w  “你定與我為敵?”
  [- H/ I4 ?, Z5 a- |* F  “沒錯。”
( Q/ S6 r4 |; ~: S5 ]  “那麼……”菅原看向光仔,“你便先與你的同伴決鬥吧。
/ m& e/ ]4 V0 W# d6 P5 n8 X  “決鬥……”光仔喃喃地念道。塔矢向後看去,然後他看見光仔抬起頭來,眼神空洞得無法容納任何事物…… 7 A. E4 Z/ W  d( m8 b0 X$ {/ r. X$ w- }
  夢境,那是個夢境。
( U: j" R. ]$ h1 i4 y9 X6 O3 g: }9 C. Y  夢中有人,白衣如雪,丰神如玉。 - ^: u/ u6 m# L1 Y
  夢中有扇,紫光的扇,每每揮動必有颶風。 # [) {! R: ]5 h! u# y$ [
  天上弦月冷冷生寒,而他,正與那少年決鬥。 ; G' h* a. O# O. l3 B" S2 h. C; l
  有個聲音在腦中說道—— - U9 K" [9 E! K3 f
  殺了他,殺了他……   z+ C. O, m. _, n) V
  殺……!! # y, C, d% i; h! T5 Z
  扇子仿佛嗜血般地呼嘯。 ' v) o$ n( C" T* R
  光仔笑了,眼瞳中似有寒火跳動,他仿佛置身於漫天的血雨,血肉模糊了一片天地。
- z& ?: x/ G3 j/ k" O, S  殺了他!!
  j+ Z7 X$ i2 K  紫光暴漲,氣流逆行。轉眼間在場的人幾乎都無法喘息。光仔仿佛遵循了夢中的一切,颶風橫掃,一時間群鬼也被捲入。
' Z$ P% ?! [% }* v/ G& p) U  三谷護著小明躲閃一邊,而塔矢略一偏身,以分毫之差避開了風刃。袖子仍然被割破。 # N/ H8 C4 B5 R1 o5 u6 k
  好快的速度,塔矢暗想,本就受傷的身體越來越無法支持了。
) A" w0 M2 Z+ J2 {# C  菅原在一邊,依然是笑著。
1 _8 B2 M: n2 o& J6 g2 y- \, w  快了……很快就沒有任何人阻止我做的一切……
# v0 ]( K* h$ s' G* p  妻啊……我很快就能與你重逢了……然後……永遠在一起…… 0 u. e  }* \! L0 Z; l: M/ s
  菅原不由得發自內心深處地大笑了起來。   E- w' a! e5 _& @2 p% g" j! N. ^
  又是一條風刃,攏了上下左右四個位置,單單留得一個空隙,可以擺脫,卻必然有代價。 ( k# h: c1 q* l' D* v* {
  塔矢忍著痛揮出符咒,符咒在空中幻化為一道屏障,將風刃擋下,而風刃一彎,竟同一彎弦月般換了個角度向塔矢襲去。“唰”地一聲,血流成注。 ) y: d4 k0 i( i7 G/ u
  一條斷臂落地。腥熱的血澆了光仔一頭一臉。 + y# c$ B7 g3 g6 {# M2 m6 D
  瞳中血紅的光漸漸地褪去了,光仔清醒過來,他轉身面朝菅原,緩緩地說:“那麼,下面輪到你了。”
! D$ ~- m8 s) ?7 r% T  a  “不可能!沒可能的!我的催眠沒有人解得開!”菅原大喊,第一次斂了笑容。 6 G- l) r0 N$ o" C
  “怎麼不可能,”塔矢捂著傷處笑道:“你的催眠術的確無懈可擊,但要破解也不是沒辦法。” " [9 ?* J: \6 Q
  *** *** 6 o5 S( y* `& K7 ~( H1 B. o+ D
  燭火正在燃燒。 * u, X& H9 y( B8 q; i8 w
  “催眠術?”三谷問道。
0 R7 [- H$ g( q( d  “沒錯,按照現在的情形看來,進藤必是中了催眠術了。”塔矢答道,燭火幽幽閃動。“我先前以為他僥倖逃過菅原的催眠,聽說了他的夢以後才恍然大悟。與你們的學友所中催眠術不同,進藤從第一次見到我除靈的那刻開始即被催眠,弦月便是催眠的首要條件。首先那扇子先由心與進藤對話,撤除防備,使他不會丟棄扇子。然後再通過夢境,教進藤如何殺我。至於為什麼要如此,我想,必定是菅原知道不能親自動手殺我,否則會被塔矢家族尋到。而如果殺我的是別人,這樣他既可以除去心頭大漶,又可以不被塔矢家族發現。”
, F! W( D0 z* ]' j  U  “好毒……”
% _3 M  K: D' b0 n' \( S* M  “的確,我現在念力不夠,不足以破解菅原的催眠術,但我可以再進藤身上再下一次催眠,如此一來,當我的催眠指令被達成,菅原的催眠也即可解開。”
: d) E" b: G) A5 k2 y- g6 p) L  三谷用眼神詢問,塔矢便先取出一道符注入念力,貼在光仔身上,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1 W- w+ d4 W  w6 X$ Y: |; \  “我下的催眠不能逆菅原而行,因為我的念力不及他。唯一做的只能是減輕。”塔矢吐了口氣,又道:“菅原的目的是殺我,那麼我下的催眠便是斷臂!”
* Z( V; ^/ s  Y0 q8 M9 ^5 O& c  口氣堅定,光仔與三谷皆大駭。 : x5 J+ j$ U) Y1 e& O' Q* E2 L
  “不可以!塔矢,手對一個陰陽師來說是極重要的啊!” # }! ]0 U( ~' w0 V* ~
  塔矢淡淡一笑:“總比丟了命好。還有,如此一來,進藤會在催眠中學會靈扇的使用方法,那時候能與菅原對抗的便只你一人。” * T/ S$ {, V" x7 D: |
  光仔沉默。塔矢嘆了口氣,拿出一把扇子,扇面上是“王將”二字,字跡工整流暢,是加賀平時從不離手之物。
' V8 K6 O8 _2 C( W& W  見光仔與三谷都震驚,塔矢將扇子遞到他們跟前:“扇子的主人就是進藤上次所提到的‘加賀’吧。他死了。早在我來到的第二天,便在鬼樓發現了他的屍體。從外型和發色都與他無差,這扇子就是在他手中發現的。”
; B* C/ Y  ~* o% w  …… ! M* T# A" `1 p5 A& U+ x2 V) [. j- a
  …… 0 [$ z% g9 R' X) y6 ^3 ^
  *** *** 4 }& N! s# O0 \$ c! z& Y) y
  聽著塔矢的敘述,菅原大笑了出來:“好,好!不愧是塔矢家的傳人,這樣的方法也能被你想到。那麼,我現在的對手是你了。進,藤,光。” / e$ [4 h  X; n0 b  g4 l0 y0 J
  光仔唰地一下打開扇子,正欲動手時又回頭喊了一聲:“塔矢,你現在有事沒事?” 4 V. O; z2 b7 z6 n# b% l
  “沒事。” . b* d: b0 `% i2 Q
  光仔放下心來,又面向菅原:“那麼,開始吧。”
) f: q7 L% o9 P6 c6 {% O  M% e  “白痴,怎麼可能沒事……”塔矢搖頭苦笑,斷了一條手還能沒事那就奇怪了。 6 S4 G1 M; @# S; B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體力不支地跌倒。
. H, K% \' Z: U1 b) O  “塔矢,塔矢?”三谷爬了過去,將塔矢移到安全的位置,小明已經是默不做聲地替塔矢包紮,自知道一切後她便是這個樣子。三谷有些擔心。
4 |) `) _) d. y  Y6 ^  光仔為大家的生死拼命,塔矢已經半死不活,加賀早已死了,而小明也是副活死人的樣子,連話都不開口。
( [, q8 J) k' v5 }3 K0 p+ I  這一切,真的能順利解決麼? 1 u5 \- R( H* Z, V3 H3 k2 v
  *** ***
% C- C# F, ~! `4 ~; M2 H2 A8 z2 ~  菅原真的很厲害,本身已經活了近千年的他,無論念力還是速度都無懈可擊。光仔在與菅原交手十招後便立刻這樣發現。 # t2 ]1 v6 G4 C& }
  菅原的身法很輕,且很飄渺。配上念力,更是如虎添翼。 4 v7 ~$ r9 a9 @5 ]2 M2 }3 [& e! L) @0 D. v
  凝聚風刃在手,光仔左邊虛晃一下,再一個風刃右邊卷去。
" Q+ u8 L' j! T8 b. w! A  Z  風刃在還沒碰觸到菅原前便立刻消失。
6 r) H% y/ Y2 ?$ X% T( Z% l- Z; `4 e  不行了…… 8 W6 }# r* {( f9 C
  光仔無法出手,連抵擋都非常勉強吃力。一個手刀,如同利劍輓出的劍花,白得耀眼,迅捷有力。 ' D" _: N0 m# a
  左胸有漏洞! 2 G1 T! A0 F* U  t1 n9 Y
  光仔還沒反應過來,那隻手已經捅了過來。
5 W+ T& K4 p3 U5 F+ z7 l6 j( `" `  穿胸而過。 8 v  M' n1 _$ G5 V8 x7 l
  血淋漓。 ! x. f6 K. v9 l& `" Q
  “進藤!!”三谷喊道,不可置信地看著光仔如同布娃娃一樣無力地滑下。 + R4 ]4 n0 r3 Y, A- B
  菅原慢慢地將手抽了回來。 / B' K0 v+ g1 }4 |" {2 k  @. x( {$ ~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 t3 Y7 i  Y3 C' g/ K  A
  這長久以來的一切……
3 N7 j6 s( G+ V( D' j  “讓我來!”是一直沒有開口的小明。 0 [7 C! ^" k+ f' L6 U; _: j
  “小明……”菅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依然沒說。他的眼神很複雜。 9 T1 I) G% X" B4 |- q
  菅原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
* a, Z# Z* I7 T& K" N+ m  “緒方老師…我喜歡你…可,我絕不原諒傷害我的朋友的人……”泫然欲泣的臉龐,小明慢慢地走到菅原跟前。拾起光仔先前用過的扇子。 ' T1 E$ M  g. r5 I
  抬手,仰頭,直指菅原。 ! u* H3 a3 V' L2 R! Y1 m
  傲然而柔弱。
5 ^8 ^% e, G% Q' y& |" a8 c$ D" ^8 y  如此熟悉的神情,是她沒錯。千年前她也如此,一個美麗,柔弱卻不失傲然的女子。
+ U5 \, ?$ Y3 i( E  一個令他追尋了千年的女子。 . W1 ]3 c/ _) e
  他的妻…… 3 r5 e2 F( o$ u: F1 e* c3 U- d. o
  *** ***
2 Y* I( M: L: a8 c' S/ e* B  槿花,紫色的槿花。 ) h1 c4 s, L" L- S+ Y$ |0 p6 ?8 F
  她一向喜愛紫色的東西,如同紫槿般美麗柔弱而堅韌。   B; A' D# d9 j: }3 g  w
  槿花開,如雨如夢。
4 q( \. u; c6 g1 P8 N4 T  她說,我願與你一生廝守。 5 g5 O% {" |+ J1 [
  她說,你是我一輩子的夫。
. Q! C" D3 V3 ^  R  他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無論輪迴與命運。 / x- j5 ~' u8 [5 O# R2 i
  她說,我會等你。
! E, R3 ]2 w- K. Z  雨下得磅礡,泥濘的路。他對她說,等我,我明天就會回來。然後會為你采許多槿花,是你喜歡的那種。 8 m/ _, ]7 u8 a: S, K, E
  半開著的,帶著露的。
0 x  z/ x; @% Q" M( f5 U+ C/ P  他卻一去不歸。
; p4 d  z0 d. c  他失足落下河川。暴漲的河水將他吞沒,第二天,送去她面前的是已經發黑髮漲的屍身。
8 n% E; j6 s5 L1 L3 f7 N& S7 T  她沒有哭,只是失神的看著,撫摩著他的臉。 9 [. b7 k9 M# d- C
  鄰人說,他的命真的不好,那場雨罕見得很,怎會就叫他遇到了呢。那橋原本就不結實,怎會就這樣踏上去了呢。 / G# @4 r: z/ L
  她將他安葬後,怔然無語。 # P" q. V* P. P$ q
  槿花紛紛揚揚地落,竟如同蒼天的淚。 / v' i# b8 S+ G5 S1 \. C$ p! P+ i! d
  撫摩著碑文,她輕輕訴說。
. U+ p( |$ n; R/ t  [: w  她說,我願與你一生廝守。 $ y) t" Q+ W) O% Z" Q
  她說,你是我一輩子的夫。 . r2 I8 J+ Z; D( P+ r8 x6 Y
  他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無論輪迴與命運。
' E) n1 f5 E' q8 C8 E; Z  她說,我會等你……
! G6 w; N! t+ P- o9 w( Q# N  等你…… & d  J+ I4 e3 [  _8 c, s) M* c
  他很想大喊出來,我在這!我就在這啊!!
9 k$ X( K) g9 X2 i5 l/ _, C+ H  然而無論再如何喊,她永遠也聽不見。
1 q6 ?5 j8 s8 h& @  人與鬼,鬼言,人又如何聽得見? : v1 c  q  b. ^8 Q
  在黑暗中徘徊,他看到那人對他說…… , d% D# N' y4 s6 i4 p5 L* \
  要出來嗎?要出來嗎?…… 8 B+ c: T+ T/ T' u: n
  出來吧…… 4 ~3 N3 U1 V- P6 D3 ~6 W! W
  其實,那不過是自己心中的魔罷?
0 e. ^- |7 S' w, C  原來,他早已經把自己困在迷宮之中。四處全是一模一樣的鏡子,他以為他可以得到了一切,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幻覺了。
. Z0 T: x6 `6 R2 C+ q  幻覺。
( D, ?! R  l( J  有人說,鏡子是有兩個面的。正面也好,反面也好,照出的都會是真真切切絕無虛假。 0 D( M! f+ C8 j2 i1 S( o
  有人說,鏡子有無數個面,正的,反的,平的,側的,看似單調實際讓人分不得虛假,無數個鏡面也可能代表了無數個複製體。   e# A: B0 |$ m5 L
  也有人說,鏡子只有一個面。
( D% x4 S9 c7 B' Z  真正的鏡子,是一個平面被割畫出許多菱角的迷幻。 # q+ b+ G) N! \& M/ ]
  假如被困住了,那就只有,將鏡子打碎。 ! k, G/ c0 L' X8 M/ Y
  恍然間小明人影已至跟前,他無力躲閃。是不想躲閃了罷?
( J( M1 |* c0 K5 I+ o  他記起自己千年前死去後對著那屍骨的木然,他記起他在陰陽界黑暗的一切惶恐,他發誓要再度以人類的身份在這世界上活下去,他記得他要尋找她——他的妻啊…… 6 K( L# o3 y6 I& _2 V
  最後印在腦中的,是小明的淚。 0 j9 v; r1 {0 Y! A" k9 A7 X4 Z! |
  清澈的,悲哀的。
: c/ F6 l* F6 [) O  …… + _' J) f0 V- D' s& R
  其實…… 6 R  q1 n/ @6 p7 q
  從來就沒有要求得到什麼,我只想要繼續在這世界上存活下去。
) @7 R" y+ I! Y5 M$ k  ……以一個普通人類的身份。 % ~8 q- d8 u1 i% r# {0 n  r4 z9 p
  ……
  ^8 L- d7 s3 b, ]. }$ p" w  零星的光芒從窗口漫了過來。很黯淡,又有點冰冷,與屋內的光線逐漸就融合到了一起。 ' y% Y1 s( Z7 B5 S- X) i
  如同水洗又好似淺淺薄薄的一層霜,凝成冰封解除的那一剎。
1 t% X! n! G0 m( z  擊落,貫穿。
6 I# j3 m) a2 z+ F) ^" l6 S  華光四射。
& ~- |3 P5 h3 T" x) o  卷終·起點
2 P8 T2 b' f) u: J6 y; c  天亮了,一切就都也結束了。 7 u7 z8 J" ?' ^" u
  一睜眼就看到湛藍的天空,然後才發現自己躺在草坪上,陽光刺得我心頭一暖。這時筒井跑過來擔心地問小明你沒事吧。看到我訝異的眼神,三谷就在一邊說我們正在玩,而你不小心跌倒了,半天不起來。然後他又說,我們很擔心你。 ; r4 |: J2 N: O# o
  我笑笑便爬了起來,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三谷扶住了我,他真是很溫柔。
, V0 I" l8 B* i  {, S  我在剛醒來的那段時間總覺得頭很痛,仿佛被迫遺忘掉了什麼。而那個被遺忘的,又恰恰是我最視若珍寶的回憶。筒井說,你一定是累了,快考試了,也要放鬆精神。 7 f) R; I$ p% i8 ?1 P% {; H' Z
  三谷不說話,好象很頹喪。
: B1 Z: C9 R% U1 H% v7 F' U2 S  我究竟經歷了什麼呢?亦或者做了個很長很真的夢?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 ~. K" _+ k! X# z+ J  抽屜裡有個小巧玲瓏的竹燈籠,那是我自己親手做的。懷緬手指上的傷痕累累,忽然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做這禮物的意圖。
( M) D7 p( c; J6 K& D0 Y' T, f  包裝上的贈送名單被撕掉了,也不記得自己當時到底寫了些什麼。
$ ^1 {3 F4 H( z. m/ O" ~  捧著那燈籠想了很久,或許我當時只是做著好玩的吧?
  g& e* }4 o/ e% f, c) }  J  第二天班上那個叫塔矢的轉學生向我告別。他隨身帶著一柄摺扇,著紫色的邊,他對那柄扇似乎很珍視的樣子。
5 M$ v1 a& b  ]0 G+ u) K+ I4 H  我不喜歡紫色,卻喜歡那扇子。 ) p& S8 o& a0 j# v& N0 |7 ]1 R
  我覺得自己是不認識他的,他也對我說我們的確不認識。應該是沒有了什麼印象罷,說出這話時他美麗的綠眸微笑了一下。
4 h; n  M- T& d+ L. a- V+ \$ x  塔矢走的那天是接近黑夜,余落的紅霞印染著四周的雲,深深淺淺,層層疊疊。他的白衣在橘紅晚霞中如同不落的冷月,遠遠的去了。
% h7 k- g5 ]5 G8 T  心裡覺得好象有什麼聲音呼之欲出,怔怔的,有一些無來由的傷感悲情。
, d) I3 ?# G# |& i  我的情感是不是太豐富了點,竟為了個根本不熟悉的轉學生的離去而寂落。 1 [- ?0 P; x0 ]  B9 S( q
  筒井與三谷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最近和他們在一起我產生錯覺。三個人圍著圈吃飯的時候我老是覺得缺了什麼。譬如我感覺自己看到有兩個模糊的身影在爭吵,我和他們一起玩的很快樂,大家相處非常融洽。他們兩個喜歡鬥嘴玩鬧,其中一個好象非常喜歡看科幻小說的樣子。可等我一回過神,一切就都消失了。 ' E+ ^& P$ i# O, S) }, A1 T
  我開始懷疑自己得了精神妄想症,當三谷聽到的時候,只拍著我的肩說,一切都會好的。
' g+ r( d  v! E) m# I  三谷是個非常溫柔的男孩子,我一定是喜歡上他了。要不然為什麼一看到他和人打架的時候,我就非常地擔心呢?不喜歡看到那場面,因為那時我的腦中總有影象晃動,然後就有種不安的情緒。我很怕接下來就看到鮮血迸流。
0 G* x9 m, k% \7 d0 I+ l  我一定是太喜歡他了,所以怕他受傷。
% |0 R& N% D6 h) N' ]* M; s  於是今年聖誕節,我將自己做的那個燈籠送給他,他猶豫了一會,看著那燈籠的眼中有著我無法言明的複雜情緒。   q5 e% q5 J  w4 ^4 B. m2 c
  他最後還是收下了。 9 b6 h! e- w4 d+ r5 ?! c+ E( y
  新年後我和他成了男女朋友。 # d, P& j7 g3 k9 W$ a- y
  最近新轉來了個老師,聽說他姓緒方。
7 [4 \6 j  S. T( I* \  R% m) A- G  正和三谷聊著,卻不知怎的,淚就流了下來。
5 S* q, l+ ~6 {: y) W/ a; G( A  -水月影·完結局-
! ]* b# q+ q5 G5 S  S0 T  《水月影》全文完於2003年1月29日
( q) E7 u( y  v$ F4 E  修改於03-1-30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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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影>完結後的話- ) N; v, D2 l" [( k) Y
  寫完了,終於全部寫完了……(應該是說《棋魂》這套書也被我折磨的差不多了- -||)…不過短短的五六十K的文,卻歷經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我寫文的速度果然慢的沒話說。 * w6 ]& I0 X" O! A( X
  …其實這文的起源是由於不少《棋魂》的優秀同人所影響(不過漫游似乎很多人都對棋魂同人相當反感的樣子,外話,不提),譬如<幽玄之嘆><禮服人之未終局>等等,被他們的文筆與構思所吸引,尤其是<幽玄之嘆>,我是一口氣讀完的,真是相當精彩。於是已經很少寫同人了的夜又重新手癢了,不久後便開始構想這篇《水月影》。
4 q' y, w8 ^: C  文章架空背景,這點某夜鄭重地對厭惡背景架空的大人道歉。同人終歸只是同人,原著無敵。
( Q% x4 }$ ?- E7 U; E2 E- }; K  這文可以算是一時手癢所寫,文筆自然也比不上眾多高手。但我不過是在寫著我喜歡的棋魂角色而已. + v3 A; x0 o7 ]4 f4 |; q
  設定不太同於大家一般所熟悉的純科幻與鬼故事,加上某夜不擅寫感情這種東東,於是就出了一個現在這樣的雜燴。不足之處仍然多得讓人頭痛。
2 `& ^; }8 Z" h+ ]: F; {/ d, X4 u  緒方和菅原是一開始就被設定為了悲劇角色,小光和加賀也是一開始就想好了要讓他們死掉(我覺得這種說法很找死- -),因為最開始的時候是想寫出的只是所謂“孤獨”而已,很簡單很簡單的一個想法,但真正動筆又是另一回事了。結果後來越來越扯,越寫越寒。 " N9 D* {. z& [. e( }0 W8 i/ L
  很多人說《水月影》很恐怖,這個我實在是有些意外。因為我的本意是懸念——強烈的懸念——當然表現的似乎太過失敗了,我汗。我真的沒打算寫恐怖小說啊。 1 _9 Q1 _% |# x& P* v& y* g
  夜原先只打算寫個6集一萬五千字左右的樣子,結果還是拉拉扯扯拖了這麼多,看著自己用俗濫的文字堆砌出一個俗濫的故事,某夜也覺得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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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

四宅村(一)流言 , P" C5 b8 R: W* n& n7 K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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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雖然只是傍晚,但是如果從起了薄霧的窗戶看出去,外面的景色必然是昏暗而潮濕,感覺有如夜晚,而路上也找不到幾個人,一切似乎都只能用一個悶字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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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A6 w' F" L( b' [# ^8 |3 x* \) p, ~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匆忙地躲進屋簷下,趕緊將身上的雨滴撥落,心中滴咕著再大的傘似乎也擋不住這場雨。張秀佩,是這位婦人的名字,外表就像一般會看到的鄰居太太一樣。她從台北嫁到嘉義來已經快二十年,夫家姓林,生有一子一女,丈夫是貿易公司的職員,而她現在則待在工務局建設處負責老舊建築探勘的工作。2 i) ~$ C3 M3 _2 ]2 K: B0 q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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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  c7 K9 N' _  l  晚上大概六點多,秀佩全家正在一起吃晚飯。他們住在五層公寓的三樓,這棟公寓外表和大多數台灣的公寓沒兩樣,但是因為秀佩是學建築的,且鍾情於日式和房,所以內部可說是經過相當的設計,尤其是臥室,典雅的活動紙門,舒服的褟褟米,每個到他們家作客的人都贊不絕口。3 G7 l, A* R: |5 d. P4 |

% Y3 m; Y  F; {; z2 G' e「喂,鎮俊,你有沒有聽過四宅村?」秀佩吃飯到一半,突然丟了一個問題給丈夫。) A4 t# q1 \9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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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一棟鬼屋啊?」鎮俊邊餵著剛上幼稚園的女兒吃飯,邊轉過頭回答秀佩。4 d5 H, p- W. _; g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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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唸國中的兒子搶著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同學跟我講過,就是大概三十年前那裡住了四家很奇怪的人,都不跟附近的鄰居講話,非常神秘,後來突然有一天,他們就全部不見了,然後那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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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閉嘴,妹妹在這裡,你要害她晚上睡不著呀!」秀佩怒目地看著兒子源言,源言也只好低下頭繼續吃飯。0 q8 m, T9 C1 G- C* K&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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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你問這個幹什麼?」鎮俊一邊繼續餵著女兒一邊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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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突然要我們去探勘那裡,看要不要拆掉,說是縣長指示的。」秀佩苦悶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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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不是很偏僻嗎,好像快靠近山腰了吧,政府實在有夠無聊。不過,既然上級要你們去,你們應該也不能說什麼吧。」鎮俊充滿著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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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 L# P7 ~此時女兒堅持不張嘴吃蘿蔔,鎮俊只好自己吞掉,而秀佩一臉無奈地在一旁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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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老闆把四宅村的資料送來時,根本好多都已經泛黃,看了很不舒服,然後隔壁桌的大嘴銅看到後就嘰哩呱啦說了一堆。」秀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著。; G) X5 j) }8 W,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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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鎮俊側躺著很沒精神地回答,應該是快睡著了。/ X- u: T6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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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有人在夜裡路過那裡,卻看到有好多人排成一隊,慢慢沿著路邊走,還有電視台去採訪時,從地板和牆壁錄到有人喘氣和聊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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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聽那些人亂講啦。」鎮俊說完立刻傳出微弱的打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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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3 \- J* V. K* N3 ?8 ]秀佩看了牆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多,她卻仍然毫無睡意,四周充滿寂靜,心理卻不斷想著那些傳言,「是真的,還是假的,為什麼以前聽這些事都覺得還好,今天聽同事和兒子講時,卻起雞皮疙瘩,甚至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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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又想起了另一個傳言,如果聽一個鬼故事突然背脊發寒,那表示其實有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正靜靜地,在你旁邊,聆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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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點了,外頭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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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二)探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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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媽的,昨天下了一整天雨,現在又起霧。」朱興雄邊開車邊咒罵著。0 Z  ^' c0 Q' {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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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董,罵歸罵,但是開車專心點好不好,我可不希望明天頭條是,公務車摔落山谷,車內五公務員慘死。」駕駛座旁的江景銅開玩笑地說。4 N4 V* T3 K- A( M$ g+ W0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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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隨隨便便就說死這個字好不好,尤其來這種地方。」後車廂的王妙菊嚴正地對景銅提出警告。7 n" Q# C) A- V) G"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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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王母娘娘生氣了。」景銅縮了縮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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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妙菊右邊的秀佩並沒有講任何話,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她右邊的女孩寧真,心想這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女孩,考試成績足以待在都市,為何自願到這種鄉下來工作,而且老是靜靜的不說話,讓人有一種很深的距離感。. U# b% U/ h$ z9 s/ B' b#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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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並沒有多寬,頂多只可以單向行車,路的一旁是長滿青苔的濃密樹林,另一旁是大約十來尺深的溪谷,再加上昨晚下了一整天的雨,使得這清晨的路上都是濃霧和沼氣,雖然勉強還有視線可言,但是已經逼得廂型的公務車必須小心翼翼地前進。9 r" W2 s0 g6 W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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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裡包括秀佩,一共有五個人。開車的叫朱興雄,年紀最大,快邁向六十大關,但是身體還頗為健康,只是有著一般中年人發福的啤酒肚;他並非工務局的成員,只是縣政府的臨時僱員,但是雖然說是臨時,其實一僱也被僱了三十年之久,負責的職務是開車接送出差的同事;講話雖然粗俗,但是做人海派,所以大家都叫他「朱董」。另外一個男子是江景銅,三十出頭,負責建築結構的鑑定,說白話點,就是看房子倒塌的可能性;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是似乎不太有自知之明,而且很愛講話,外號是「大嘴銅」。王妙菊,就是景銅口中的「王母娘娘」,因為她相當迷信,而且喜歡教訓別人;至於年紀,和秀佩相差無幾,只是身材比起秀佩,顯得有點微胖;她是台灣少數對於古蹟有相當研究的人,所以工作是負責鑑定建築物有無保留的價值。最後的一位女子是寧真,來到工務局不到半年,目前是秀佩的助手,負責整合大家的意見,幫忙秀佩作出拆除老舊建築與否的決定;雖然老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但是長得相當清秀,景銅已經不曉得對她發出了多少次約會的邀請,只是每次都被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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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k8 ~5 u2 I* }  車子轉了個彎,從樹林的隙縫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間四合院,紅磚牆和瓦屋頂,剝落的水泥和亂長的藤蔓,看得出已經很久沒有人跡了。此時車內仍充滿著景銅的聒噪聲,不斷講著政府是如何的黑心。/ G) |$ l8 _! h3 h% v3 Q

3 I: Y, \8 c' e1 S0 S+ x「到了,大嘴銅,閉上嘴巴!」妙菊又再次怒目看著景銅,一時之間突然變得相當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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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y' j6 V7 F  B5 N3 W' g車子在「四宅村」前停了下來,大家紛紛下車時,妙菊又補上一句,「我們隨便看看就好,趕快離開,不要打擾太久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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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w8 D8 W' ?- u: _. r7 j不知怎麼了,秀佩著實覺得四周溫度降了不少,打從心底贊成妙菊,這個地方確實令人很不舒服,不適合逗留太久。* X8 R  i* ]$ v;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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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姨,對不起,我不太想進去。」就在大家準備進去「四宅村」時,寧真小聲地對秀佩提出請求。  B$ s' Z1 H0 d8 H1 M5 p' e

0 [1 R4 G. r* y' o" d6 m+ M3 `# D「那你在車子裡等我們好了。」秀佩了解寧真的感覺,所以就毫不猶豫地答應,而其他人對此也無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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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B" @" I5 L) I1 b, B6 ^% T   通過「四宅村」的大門,四人來到了中庭,看看四周,地上是一堆又一堆的稻草和灰塵,偶而有風吹過,夾雜的沙土打在腳上,真是令人有種骯髒感。而且說是四合院,其實只有三面有房屋,另外一面僅是牆壁,感覺好像刻意在阻隔裡頭和外界似的,使得光線透不進來,昏昏暗暗的。興雄靜靜地站在大門旁看著其他人工作,景銅拿著相機準備把房子內部和外部全照一遍,而秀佩和妙菊兩人緩緩地走進屋內想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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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原本住了四戶人家,好像不太對吧。」秀佩走進屋內後不斷地想著,因為除了大門正對面的大廳和兩角落的茅坑及廚房外,其他都是空蕩蕩的房間,了不起只是幾間有床,而且算一算,這樣的房間居然有六間之多。5 A& F' o! |8 E9 Q- g' X4 M* T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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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菊留在其中一間研究木床,而秀佩慢慢走向大廳,靠近一瞧,大廳的木門只剩一扇,裡頭的右側是一張大床,床邊放了幾張椅子和板凳,而左側是一架螢幕已破裂的電視,看起來似乎頗為有錢,但是卻不見傳統的神桌擺飾,秀佩越來越覺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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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銅,過來拍一下大廳,然後我們就走吧。」秀佩對著正在拍屋頂的景銅囑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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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銅看了看大廳,拿起相機,瞇上一眼,另一眼從鏡頭中對準焦距,快門一按,景銅楞了一下,因為剛剛閃光燈亮起時,他居然從鏡頭中看到,一個穿著馬褂的七八十歲老人,靠在一張椅子上,側著臉好像在看電視。景銅匆忙回頭找其他人,發現另外三人站在大門旁在等他,而且明顯地,並沒有看到那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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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看錯,還是真的有那種東西,算了,先不要想,回去照片洗出來後再說。」景銅邊想邊走向另外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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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x7 R0 A, C9 t; [* ]. S& x0 R  在回程的路上,車內居然顯得格外安靜,興雄專心開車,妙菊閉目休息,秀佩看著前方,想著那些流言,就連景銅也不發一語,滿腦子都是剛剛出現的老人。     8 h6 M5 a! [3 B9 E* X- J- V( t: z
而寧真一直望向窗外,漫無目的看著樹林,心想,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心頭發冷,而且單單看那四合院的外觀就夠了;那第一次呢,也正是她遠離家來到這裡的原因,大四時,她和媽媽為高血壓去世一年的爸爸開棺,開棺前也是心頭發冷,開棺後才發現爸爸屍體的手居然朝上,嘴巴和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充滿恐懼,棺蓋上也全都是指甲的括痕,明顯是掙扎過的痕跡;「假死症」,寧真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名詞,原來爸爸不是因為高血壓而去世,而是活活地被自己的家人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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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一次呢,心頭又為什麼會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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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三)相片   S" H: q7 _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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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5 \* \8 y! K& t  l' ~4 q  「三面是房屋,一面是牆壁,中庭佈滿稻草和灰塵,四周完全無聲,雖然夜晚有月光,卻只透進一部分,其餘幾乎是黑鴉一片;是大廳,右邊有一張大床,還有幾張板凳和椅子,左側有一架電視機,螢幕是完好的,並沒有破;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為什麼這間四合院並沒有像今早清晨來看時的破舊,好像還有人住在這裡,而且我感覺他們要回來了,他們已經快到大門了,要躲在哪裡,我應該躲在哪裡;他們到門口了‧‧‧。」4 v3 ]. x" {. S6 h# V( D3 [1 F

" T; l5 g: u9 O5 ?1 M3 \  「啊!」秀佩叫了一聲而驚醒,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呼吸急促到快接不上,心臟還不停地跳著。看看身旁,這時候最需要丈夫鎮俊的,他偏偏出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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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想想辦法,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緩下來;牆上的鐘,十一點多,快半夜了,還有四周的衣櫃和梳妝台,在家裡,沒錯,我在家裡;這應該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探勘的工作早就結束,「四宅村」和我無關了;唉,都是那些無聊的流言,別發神經,明天還要上班;呼吸,心跳,應該沒問題,緩和許多了。」秀佩心情逐漸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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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1 p; C1 u: k/ a  「鏗!」隨著突然傳來的聲響,秀佩的心臟又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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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好像是有人拿鍋鏟的聲音,奇怪,為什麼;不要亂想,去看一看就知道了。」秀佩開了房間的燈,推開活動式紙門,緩慢地走向廚房,因為燈在另一端,所以整個走道仍是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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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W6 {" y& X「慢慢來,不用怕,不要自己嚇自己,廚房就在眼前;有人影,廚房裡有人,會是誰;等一下,人影有點小,頭髮有點長。」在確定這個人影的樣子後,秀佩安心地快步走向廚房,往內一看,果然是女兒莉怡。/ H* a8 e; R: Z9 W1 k

8 ^/ y/ X+ l- Q2 F3 Q% `「小莉,很晚了,你在廚房做什麼?」秀佩蹲下來充滿疑惑地看著莉怡。$ d# d' [. {% D5 ?$ M

, K, D8 y7 _6 w' C% G6 w  D7 A' j「沒有啊,睡不太著。」莉怡很無辜的嘟起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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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媽媽一起睡吧。」秀佩抱起莉怡往房間走回。" m2 s% n! c# T/ v

" A! ]( o* H4 B莉怡趴在秀佩的肩上,眼睛仍看著廚房,而且充滿疑惑的想著,「要不要跟媽媽講剛剛廚房有鍋鏟碰撞的聲音啊。」5 [8 \' b( g  K.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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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十一點多,景銅卻在這時候才回到家,因為晚上和一些朋友聚餐,另外更重要的是,他繞路去拿今天下午送洗的相片,他急著想知道今天清晨在「四宅村」時,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按下閃光燈那一剎那,那個看電視的老人究竟存不存在。景銅一關上家門,開啟客廳的小燈後,立刻拿出相片,雖然燈光有點昏暗,但是仍然可以看清楚。$ }0 q* p, l! ?4 [(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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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張,是『四宅村』的大門,第二張,是右側的房間,第三張,也是右側的房間,第四張‧‧‧。這一張是大廳的屋頂,那麼,下一張應該就是‧‧‧」景銅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來。5 L3 H4 z; V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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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大廳的照片,而且我應該只照了一張;沒錯,應該就是這一張,右側是一張大床,旁邊有板凳和椅子,左邊是電視,但是那電視卻是完好的,沒有破,而那個老人,穿著馬褂的老人,真得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但是,但是‧‧‧他並沒有側著臉在看電視,居然是在看著鏡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怎麼突然覺得好冷,背脊在發寒,後面,在後面,好像有東西;窗戶,窗戶的玻璃上,看到,我的背後,那個老人在我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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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四)失蹤 7 @3 T: w+ T: I. E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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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在北市市立第一殯儀館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一名日前死於車禍的四十五歲男子吳杉得在進行火葬時,突然彈坐起來,大喊救命,家屬趕緊通知葬儀社人員滅火,但是仍然趕不及,該男子就這樣活活被燒死了,請看本台以下的報導。」電視正撥放的頭條新聞,令寧真只想趕緊吃完中飯,可以離開餐廳。偌大的公家餐\廳,充滿著吵雜的人聲,卻仍掩蓋不住寧真心中的聲音,「假死症」‧‧‧1 h. q. k" q! |- V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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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真,妳等一下吃完飯撥個電話給大嘴銅,他居然沒來上班,也沒有請假。」身旁的秀佩囑咐著寧真,也才把發呆的寧真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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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9 P( e( h* Y( G「喔,好。」寧真回答地有點慢。& b. T5 q. h, C4 C

) U: u" e, I0 B5 {「妳在想什麼啊,怎麼老是悶悶不樂?」秀佩關心地問。+ C' z5 b& v8 v; l- c,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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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真的。」寧真雖然說沒事,但秀佩還是滿肚子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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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8 W; V; C  @" h0 s「喂,阿菊,妳旁邊有沒有人坐啊?」興雄端著餐盤站在妙菊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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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_- P7 S# c0 z! F- o「坐啊!」妙菊轉頭知道是興雄後,不加思索地回應。6 r, Z; ?4 E: ?. Y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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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雄坐下來後,一開始先吃了幾口飯,可是速度相當慢,因為他多半時間都在觀望四週。在確定了秀佩、寧真和自己有點距離後,就開口問妙菊,「阿菊,你昨天回家後有沒有碰見奇怪的事?」興雄非常小聲地問,似乎害怕有人聽見。  + W5 K& J# ]4 H

; k$ d  n0 M8 d  ?, Z% ~" d「沒有啊,怎麼了。」妙菊感覺到事情不對,放下筷子疑惑地看著興雄。. {0 t1 R; L! |  v; P% u&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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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我晚上有在開計程車,就昨天‧‧‧」興雄講到計程車這三個字時,深怕有人聽到而舉發,又刻意確定一下四週,「幹,我在開車時,那時候又沒有載人,可是我居然聽到在後座有人在唱歌仔戲的聲音,雖然很小聲,但是我確定真的有。會不會是在那裡中邪啦。」3 }) R" x& x' O+ d0 _5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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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菊從沒看過興雄擔憂的樣子,這是第一次。「這樣好了,朱董,你明天星期六早上來找我,我帶你去找一個師父,幫你看一下。」妙菊的回答讓興雄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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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5 x/ ^5 h& o  「佩姨,我已經打了很多次電話,可是都沒人接。」寧真無奈地告訴秀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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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人就這樣無緣無故失蹤,真是莫名其妙。」秀佩帶點怒意,「寧真,謝謝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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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真於是回到自己的座位,而對面的妙菊都聽到這些話,陷入了沉思。「失蹤,快十年了,兒子十年前放學時失蹤,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不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到底在哪裡。」" K9 f1 F$ z1 C! L

9 u) \$ j0 ^& ~; k5 S「嘟,嘟‧‧‧」此時,秀佩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也打斷了妙菊的沉思。秀佩為了避免吵到同事,她趕緊跑到洗手間去接聽,但是在奔跑中,高跟鞋撞地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仍舊顯得相當吵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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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9 A: U! h* p( n- C6 }  「趕快回來就對了,兒子下星期生日,不要忘了。」秀佩一個人在洗手間接聽電話,「嗯,拜拜。」秀佩掛上了電話,走向洗手台順便洗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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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務局的洗手間還不算小,有個十坪之大,一個人待在裡頭,顯得還有點空曠,而且特別的安靜,好像只剩下水龍頭出水的聲音。關上水龍頭,秀佩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轉身準備回去辦公。「噠噠,噠噠,噠噠‧‧‧」秀佩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下,洗手間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可是剛剛在走路時,她好像有聽到兩個腳步聲,好像有人走在後面。秀佩趕緊離開,而洗手間,空空蕩蕩的,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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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現身 8 N+ }4 G. Z4 F  \+ e7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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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5 m8 Y. z5 E% N" l1 T, k「前面就是景銅的家,不然過去看看好了,確定他為什麼沒來上班,否則還真有點擔心。」寧真如此地想著。, R  w" }$ E- d8 e/ E

3 J( |- U8 X" a6 H# t! n大概是星期五晚上的關係,路上行人並沒有太多,街上顯得有點冷清,大家應該多半都往市中心跑。寧真雖然有點受不了景銅的個性,但是畢竟他對於寧真頗為照顧,這對於一個孤身來到異鄉的人,還是增加了不少心中的溫暖,所以寧真還是決定下了斑後過來找景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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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 a: s. r  w, ~% \外露的水泥,單調的灰色,再加上過矮的外磚牆,使得這間一層樓的單人住家顯得頗為寒酸,如果說這是沒人住的空屋,應該也會有人相信。寧真按了一下門鈴,再往房子裡望了望,但是除了門鈴的回聲外,其他只剩一片空蕩的寂靜;寧真又順手按了兩三次,仍舊沒有任何回應。看一下房屋,從窗邊有點破舊的白色窗簾看進去,裡面是一片漆黑,一點燈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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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B3 {4 J* v! u) {「看來應該真的不在家吧,而且天氣有點轉涼,感覺還很刺骨,還是回家好了。」寧真失望地轉身離開,並把手上拿的薄外套穿上,卻一點都沒發覺,在窗廉的後面有個黑影,凝視著寧真,靜靜地,不發一語。4 A$ L# g# E6 O9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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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泥地,樹林,這是哪裡;現在應該是半夜吧,為什麼我會在這裡,腳下是一片泥地,說是泥寧也不為過,眼前是灘池塘,看起來很髒,水面到處浮著樹枝,而四周都被樹林包圍,很像是『四宅村』旁的樹木;溫度好像有點低,我的呼吸都有霧氣;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感覺到有東西在靠近,是什麼,又是在哪裡;泥地,我腳下的泥地裡好像有東西,泥土為什麼漸漸凸起,好像是類似圓狀的東西;那是什麼,為什麼中間是黑的,旁邊卻是白色;那白色,那白色四周有些血紅,是血絲,是眼睛,這是人的眼睛,泥土裡有人的眼睛;活的,那眼睛怎麼突然睜大,而眼珠,正狠狠地,瞪著我。」8 x, [# d# @( v/ a

3 {- D6 N9 k; {0 b「啊!」秀佩驚慌地被嚇醒,全身幾乎都是汗,呼吸和心跳幾乎失了控地加速。十一點多,牆上的掛鍾顯示著,而身旁的丈夫還是不在,秀佩無助地幾乎快哭了。為了讓自己鎮定,秀佩決定到浴室沖個臉,趕緊起身走向浴室。秀佩失措地走到浴室前,門是關著的,當她手靠近門把時,突然停下來,猶豫了起來,然後看看門底下的縫隙,並沒有透出燈光,可見浴室裡應該並沒有人,但是秀佩卻覺得在門後似乎有人,這種感覺和夢裡的感覺幾乎一樣。秀佩突然聽到走道另一邊發出聲響,緊張地轉過頭去,原來是女兒莉怡,靜靜地站著。3 @0 J, W# W1 Y0 e; `6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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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睡不著了呀。」秀佩關心地問。- ], K2 s3 X3 C)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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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莉怡輕輕地點了頭。0 h3 E, P5 l1 r, f& v0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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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抱起莉怡走回臥房,而莉怡又趴在媽媽的肩上,不斷看著浴室,心理想著,「為什麼在媽媽出來前,浴室裡有水龍頭被轉開的聲音,水還一直流。」- d" X4 ~/ ?! i2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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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早上,興雄按了按妙菊家的門鈴。過一會兒,並沒有人回應,興雄又按了幾下,此時對講機才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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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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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 B6 Y2 n8 b興雄聽出是妙菊的丈夫,「喔,杜先生,我是朱董啦,妳太太說要帶我去找一個師父改改運。」9 X$ z+ G* d7 [5 L7 ]

/ C+ Y3 ~' R& n3 l" a「啊,朱董喔,很抱歉耶,我太太身體不太舒服,需要休息。」妙菊的丈夫充滿著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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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3 j* F2 B6 `9 l8 K「沒關係啦,那改天好了。幫我轉告阿菊要她好好休息啊。」興雄和妙菊的丈夫禮貌性地道別後,心理想著自己的問題該怎麼辦,晚上還要不要去開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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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u3 O+ q5 f: }! I/ ~% u妙菊整個人癱在床上,但是並沒有在睡覺,只是發呆地看著天花板,心想為什麼丈夫不肯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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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P" k* b$ e- c「呤,呤‧‧‧」就在妙菊昨天下班回到家時,電話剛好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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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u! T/ {5 a「喂,找誰。」妙菊趕緊接起電話。5 B6 b% h/ h: _8 l5 A) v

9 K; Y8 K  a1 Q: I「‧‧‧」電話另一頭是靜默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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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3 b* }% R% m$ T「喂,喂,誰呀。」妙菊已經有點不耐煩。5 O& z& ]' d1 T, F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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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沒有人講話,但就在妙菊準備掛掉電話時,突然有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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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救我‧‧‧。」電話另一頭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極度充滿著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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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w% ~# n0 o+ Z* N. D+ R9 s* a5 u妙菊拿著電話楞地說不出話,因為那確實是她兒子的聲音,她非常地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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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0 d" X0 P& T  i& f  V就在妙菊稍微鎮定後,趕緊問,「阿奇,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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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裡好濕,好暗喔‧‧‧嘟,嘟,嘟‧‧‧」很突然地,電話就這樣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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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妙菊不死心地一直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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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 |4 B掛上電話後,妙菊說不出任何話,也站不起來,完全不知所措,腦中一片空白。妙菊就這樣癱著,一直到丈夫回來為止。* z) f6 p/ v9 k5 ~. v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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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丈夫不相信。」妙菊依舊躺在床上發呆。「畢竟阿奇已經失蹤了十年,怎麼會突然打電話回來,而且,已經十年了,阿奇應該快二十歲了,為什麼,昨晚的聲音卻還是十歲小孩的聲音,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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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六)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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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v; X1 n( P9 A  「我一直都很相信釋南宮的師父,但這一次我真得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阿奇失蹤的時候,他告訴我阿奇已經死了,要我節哀,但是大前晚我真得接到阿奇的電話,我真得有接到。」妙菊不斷向秀佩哭訴,發洩兩天來的苦悶。" p. f( S' X$ D/ w2 M2 r2 v; ]6 o

& b! G, t- V; B* X' P「阿菊,不要想了,我幫你想辦法,妳自己要好好休息,我晚上下班再來看妳。」秀佩也只能這樣回答了。& T: Y$ q: R3 x' y8 s' d/ @* [, `; P* L5 \

. C1 D* j* Y3 `; y   秀佩走出妙菊的房間,看到妙菊的丈夫正在客廳抽煙,「杜先生,我要走了。」秀佩客氣地講。% b+ B/ Y* V. A8 W0 D2 @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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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太,謝謝妳來看阿菊,真是麻煩你了。」妙菊丈夫趕緊站起來送秀佩,並說,「對了,麻煩妳幫阿菊請個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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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先生,我想讓阿菊回去上班會比較好,這樣可以讓她不要胡思亂想,我想她只是太想念孩子,所以才‧‧」秀佩的建議突然被妙菊丈夫打斷。& v6 K  f: g' q: [5 M

" A8 ]% D) H: m( t「阿菊情緒其實一直都很不穩,經常會趁我不在時亂摔東西,為了怕出事,所以我偷裝了攝影機。」妙菊丈夫邊說邊拿出一卷錄影帶,放進錄放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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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走近電視,想看清楚發生什麼事,畫面出現了,時間顯示是大前晚七點多,雖然有點模糊,但她還是清楚看到妙菊匆匆走進家門,「匡」一聲把門關上,接著就匆匆跑向電話拿起話筒,開始說話,「喂‧‧‧。」, m7 {9 F/ d* G% W/ X8 Y.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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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根本沒響,我昨天還請在電信局上班的朋友幫我查,根本沒有通訊紀錄,也就是根本沒有人打電話給阿菊,她完全在自言自語。」妙菊丈夫又拿起了煙,「我已經沒有兒子了,不想再失去老婆,我和醫生商量過,讓阿菊去住院會比較好。」妙菊丈夫抽了一口煙,而秀佩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最近發生的事讓她覺得越來越不舒服。( N( \1 p" M0 [8 r( B: [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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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佩趁著中午休息時間,到檔案室尋找檔案,因為自己的連夜惡夢、景銅的突然失蹤,和妙菊的詭異行為實在不得不讓秀佩聯想到「四宅村」。雖然曾看過那分泛黃的文件,但是當時因為感到不舒服而只有隨便翻翻,現在卻似乎有必要須詳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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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室在工務局的地下室,因為裝滿檔案的鐵架幾乎塞滿整個空間,再加上平常很少有人會到這裡,燈光亮度也不很充足,使得整個房間顯得昏黃骯髒。循著編號,秀佩必須側身緩慢地找檔案,但是另一方面,心裡卻希望能趕快離開這裡。「86305」,秀佩趕緊將檔案夾抽取下來,旁邊還結了一些蜘蛛絲,翻開檔案,期待能找到有幫助的資料,但是她專心看了一遍,全都是四宅村的位置和結構,連平常應該記載的屋主都被省略了。正當秀佩闔起檔案,失望地準備放回鐵架時,卻發現架子上覆蓋著一張相片。秀佩拿起相片,翻了過來,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時間很明顯已經很久;背景是「四宅村」的大廳,前頭坐著四個人,看起來應該是一家人,當中有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兩個四十幾歲的婦人,其中一人還穿著像是苦旦的歌仔戲服,最後一個是年輕女孩,應該只有二十出頭;但是讓秀佩最在意的不是前頭這四人,而是在後頭大廳的門邊另有個人影;秀佩將相片靠近點看,想注意看清楚這個人影;這個人影只有三分之一露在門外,另外三分之二都藏在門後,根本看不清楚臉和五官;是一個女孩,因為她留著及肩的長髮,穿著連身的白裙,年紀和前頭這個女孩差不多,而且身型也相當類似;「劉兵」,是一個人的名字,就簽在相片的右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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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有這張相片,這家人是誰,劉兵是誰,傳言中『四宅村』住有二十幾人又是怎麼回事。」秀佩收起相片,快步離開了檔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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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雄一邊開著計程車,口中一邊不斷哼著曲調,希望能蓋過他耳邊的聲音。他已經不曉得找過多少廟祝,但是完全沒用,偏偏妙菊又生病,也幫不上忙,本來他已經決定不要繼續在晚上兼業,但是後來卻發現,即使待在家裡,那個唱著歌仔戲女人的聲音到了晚上七八點還是會出現,而且一晚比一晚大聲,似乎越來越靠近,最後他寧可出來開計程車,至少可以沾點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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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e: z* y1 W7 Z, q「面向倌人你稟報,對方也是路生疏‧‧‧」) O  c: l* P0 g7 B, V

9 R9 S5 B: U/ J' V  興雄發現前方的路邊有人向他招車,心想終於有客上門,但是在接近時,才突然發現是一個婦人,而且穿著歌仔戲服。8 j  G" C: t& r0 _; I

0 U  W% ]; H3 P5 i0 `) A" o8 _$ p" b「不會吧,真是見鬼了。」興雄心理一慌,踩著油門趕緊加速,心中只想趕快回家,結束這個惡夢。2 B+ S2 A7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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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久,前方有一年輕男子向他招手,但是興雄已不想作生意,決定不停車,更何況在接近時,那男子身旁的女伴突然用手將那男子高舉的手拉下,應該是不想坐了;就這樣,興雄的車從那對男女面前開走了。3 l2 ^  V$ M  }4 U9 E: h/ y. H

8 O. f6 [" x/ o: D. p, K  @  「幹麻啦,你這樣抓我的手會痛耶。」那男人生氣地罵著。1 y! M2 z  Q7 J$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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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有點恐懼地答,「你沒看到嗎,那計程車駕駛座旁有載人耶。而且,那人有點怪怪的,居然穿著古裝。」: g' y! v, n; I% R" Z$ ]% w: O- F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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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向倌人你稟報,對方也是路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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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七)瘋病 $ {1 l5 V/ Y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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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U+ Z/ [2 [. @  星期二的夜晚,離探勘「四宅村」的日子已經過了六天,外面又開始下起雨,讓人的心情不得不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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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5 }1 I$ W2 X: ]8 W7 j% l剛幫兒子源言慶生結束,秀佩忙著洗餐具,心中不斷想著,「要不要告訴丈夫這幾天發生的事,但是他今天才出差回來,應該很累吧,會想聽這些嗎。」. K, b$ X0 R8 m, ?$ P& u) A

/ t: Z/ L; a$ J9 Z$ G此時,丈夫鎮俊剛好沖完澡,走到廚房打開啤酒咕嚕地猛灌,秀佩注視了一會兒,放下餐盤決定找丈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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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俊,我從四宅村回來後就一直不斷作惡夢耶。」秀佩邊說邊從冰箱拿出冷盤。) j/ L0 H$ @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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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太了解你了,多疑,一定是聽太多鬼故事了。」鎮俊放下啤酒,直接用手拿起冷盤中的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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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T% f, I, ]9 s3 U  w7 r「可是,我也聽到了一些怪聲音。」秀佩語氣中有些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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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這樣,如果今天還是作惡夢,明天我們就去看醫生。」鎮俊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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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生病。」秀佩有些生氣。, W# R4 r& R8 a6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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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莉以前不是說會看到怪東西,去看了幾次醫生後,現在不是好了嗎?」鎮俊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秀佩無奈,只好回去繼續洗餐盤。* h( o4 a- X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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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客廳中的兒子源言窩在沙發裡專心看電視,而女兒莉怡聽見爸爸媽媽的對話後,一直注視著餐廳,心想自己的病真得好了嗎。0 Y7 d& {%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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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A3 |) r3 ^. F, _7 E6 g( H. ?  「媽,電話。」源言從客廳喊叫著。( ~4 u) c" L! p9 t

/ O3 L, n8 D. O9 A" t* n& i0 o「我到房間去聽,你等一下幫我掛上。」秀佩擦乾手後快步跑回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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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秀佩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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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請問是林張秀佩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應該有些年紀。4 k' V3 T/ Z: @/ V

1 B# G. ?8 _4 q! G6 k「我就是,請問你是?」) f3 t# K( |, ~5 [' w

. Z$ Z* Z; p1 R「我叫劉兵,抱歉我今天下午剛好出去,聽內人說你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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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O* u) Z( m" W「對,對,劉先生,是這樣的,我手上有一張相片,上面簽有『劉兵』兩個字,不曉得這是不是你。」秀佩下午時從電話簿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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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沒錯,那個是我的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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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劉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張相片是怎麼回事?」秀佩心想總算有了線索。* q5 g9 l' M( x1 N8 K

: S3 b9 }( G& H7 e9 @7 Z6 x$ ~, b「唉,那是三十年前的事,相片上那五個人是一家人,爺爺、姑姑、媳婦,和兩個孫女,而我那時候剛進衛生局做事,就被指派一個工作,負責管理他們一家人。」對方似乎聲音有些難過。, m2 |# v& y# a!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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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什麼?」秀佩充滿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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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六十年初那時候,台灣情況很遭,根本沒錢蓋醫院,尤其是那種鄉下,患有精神病的人根本只能自生自滅,所以上級就想出一個辦法,請這家人照顧被遺棄的精神病人,再固定每星期提供他們生活物資,而我就是負責執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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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g" c- b$ L, M- Q0 k- U7 Q3 W「所以那根本不是住家。」秀佩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l0 h! U$ P% G) W, C3 g$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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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那是違法的教養院,病人大概有二十多人,外觀故意蓋成四合院,讓人看不到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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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s( \: Y! e& s9 V( z「為什麼要找這家人,他們有能力照顧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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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Q- d5 }) L! d( F" T「這家人有遺傳性的精神病,那時候他們家就只剩五個人,其它不是病死,就是自殺,所以全家幾乎都是靠媳婦在照顧,她是唯一沒病的人,上級想說她比較有經驗,所以就找她,就是相片中不是穿著戲服的那個婦人。唉,其實說照顧,不如說是拘禁,那四合院大廳是他們家人在住之外,其他房間都有地下室,就是關病人用的。」. Z. R: ~' i'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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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會有這張相片?」秀佩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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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正好從同事那弄到新型的相機,就順手幫他們照了一張,我跟他們家還處得不錯,那個整天穿著戲服的姑姑雖然瘋,但是我每次去,都會拉著我唱歌仔戲,唱的還不錯耶,不過,她們小女兒不是很喜歡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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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躲在大門後的女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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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c) ]0 h% [$ m  h8 @「沒錯,我還記得她叫陳瓊,她媽媽都說她很聰明,只是很討厭外人,好像不想讓人家知道家裡的情形,我每次去,都覺得她好像在瞪我。」對方似乎在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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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y! q3 L3 r2 t* o「那他們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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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M, [- m# Y% u% _8 X: B' A「唉,後來辦公室裡起了內鬥,一個同事威脅要向中央告發,我們長官忙著撇清,毀掉相關資料,還把我調到屏東,完全不管他們死活,我也無能為力,只好順手將那張相片放進檔案裡,希望有人發現,能幫幫他們,誰知道‧‧‧」此時對方開始傳來一點啜泣聲。* K3 f8 K3 d; g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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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你還好吧。」秀佩關心地問。* u/ Y$ w!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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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聽還留在衛生局的同事講,一個月後,上級偷偷派人去查看,發現那二十多個病人全都陳屍在地下室裡,好像是中毒,至於他們一家人,全都失蹤了,應該凶多吉少吧。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們一家人。」對方忍不住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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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突然間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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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依然下著雨,而雨聲更加襯托出深夜的安靜;牆上的掛鐘顯示是十一點多,氣溫頗為寒冷,但是從窗戶照進的月光,可以看到秀佩臉上卻不斷地冒著汗,嘴巴念念有詞,表情也相當痛苦,應該又在作惡夢了。, u% N$ R0 |4 z7 _

8 |- J4 Z$ s3 w8 B6 u- q9 i; R女兒莉怡一動也不動地站在走道上,雙眼直瞪著爸媽的臥房;在爸媽的和式房間裡,透過白色的活動紙門,莉怡看到,一個留著長髮的女人影子,靜靜地站著,頭朝向著秀佩,感覺眼睛好像狠狠地在瞪著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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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宅村(八)棺柩 ! ^, [2 ~9 I2 H2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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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窗戶往外看,現在明明是下午,卻因為下雨不斷的關係,感覺好像已經是晚上,而整個辦公室的氣壓也因此顯得低沉,雖然人員加起來將近十人,卻仍然顯得相當冷清。, q( m% _,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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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看了看景銅的辦公桌,心想,「景銅位子還是空空蕩蕩,今天已經是星期三,距離他失蹤的上星期五也好幾天了。妙菊呢,希望她有好一點,畢竟喪子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 U3 j0 b( P; O: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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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再轉過頭看一下寧真,「不曉得為什麼,她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臉色有點蒼白,應該是有什麼心事,還是沒有睡好,但是既然她不肯講,我也無法說什麼。那興雄呢,不曉得他怎麼樣了。」, E& P8 j1 Y! \" y. o5 n& O4 m

( I; l8 W2 M  O: T2 D+ ?秀佩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在想上星期四去探勘「四宅村」的成員的情況,「唉,我是怎麼了,真是會胡思亂想,大夥確實過得不是很好,但是再怎麼樣,很明顯的,這些都和『四宅村』全無關係啊;或許我真應該聽鎮俊的話,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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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佩看了看桌上的書,「百鬼錄」,是她早上繞去圖書館借的,「吊死鬼,生前於寒陰之地上吊自殺,而死後氣無法暢,是此靈聚該處且無法離者;冤魂‧‧‧;活屍‧‧‧;怨魄‧‧‧」,秀佩順手闔上書,怪自己真是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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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N- `0 V1 I; }9 J2 f  「藍白相間的帆布棚,周圍的地上好多花圈,棚牆上掛滿輓聯、致哀品及地獄圖像,前方是鋪著鮮黃色布的木架,架旁有兩個紙人偶,一男一女,中間是香爐,而前方擺著一具棺木;這是誰的喪禮,為什麼都沒有人來祭拜,又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對,遺照,看看是誰往生了;不會的,怎麼會是阿奇的相片,他不會死的,他還活著,他會回來的。」+ M" i( g& f+ d+ b# o

; I% A' v% {1 m: i「碰,碰‧‧‧」棺木裡發出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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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_/ p) m& c# x, m% m「棺木在震動,是誰在裡面。」5 B3 o, o- E; y# N9 Z

2 y/ H# Z+ V- @; G「碰碰,碰碰‧‧‧」棺木的聲響越來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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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L& I3 y+ Q% M- ?6 B「裡面的人好像很想出來,不會是阿奇吧,阿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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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r* X, P! ?& m  ?! J+ F, w  「阿奇,媽來了,媽來了。」妙菊驚醒了過來,但是情緒仍相當激動。鎮定一會後,看了一下四周,雖然已經是晚上,燈也沒開,但是可以確定是病房,這時妙菊才想起自己已經住進醫院了。' N4 G1 R% e5 |/ g  p  _

" ]) F3 X# D5 d「想不想見妳兒子?」妙菊這時才發現自己身邊有人,是一位女人。& l; X$ v5 ^) Y. d: A

3 g3 {1 b9 U9 e: H$ v% Y! a「當然想,可是為什麼妳‧‧‧」妙菊話還沒講完,那女人就起身走到門邊,還回過頭看一下,好像在示意妙菊跟她走。" i: b# [4 g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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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菊心想一定是釋南宮的師父要幫她,於是立刻下床穿上外套,跟著那女人離開。空蕩蕩的醫院,白色一片,沒有幾個人,應該是就寢時間的關係,而長廊上也只剩下幾個病人走動的腳步聲,不斷地回蕩著。妙菊低著頭,小心翼翼跟在那女人身旁走,還不時四周張望,怕被醫護人員刁難。就這樣,好不容易地離開了醫院。' l- o8 r0 a, n/ C" E

7 i+ r' R: H2 l1 O7 A& |3 N  而在妙菊剛剛離開時,大門旁的守衛正好累到趴在桌上打瞌睡,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監視器,從黑白粗糙的畫面中顯示,可以看到妙菊走出了醫院大門,而且只有她一個人,一個人‧‧‧。: o" ^( I- J* T$ r& ]5 ?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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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e$ Z. Q( u  「好難呼吸喔,怎麼覺得快斷氣了。」寧真已經好幾夜睡覺都有這種感覺,甚至想逼自己醒來睜開眼睛,都感到相當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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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難受喔,我一定要醒來,我一定要睜開眼睛,我一定要‧‧‧;醒來了,我眼睛睜開了,是夢,不要怕,不要怕;等一下,這是哪裡,我真得醒來了嗎;好窄的地方,好像是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木箱,等一下,這不會是棺材吧,我怎麼會在棺材裡;這是誰的棺材,我怎麼好像躺在一個人的身上;看一下是誰,慢慢回過頭,不要緊張;爸,是爸的棺材,他眼睛張地好大,嘴巴好像想叫卻叫不出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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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夢,剛剛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為什麼,這裡是哪裡,好暗喔,我為什麼還醒不過來;好像是一個地下室,而且很舊,都是蜘蛛絲和灰塵;旁邊還有一張床,上面好多人喔,而且怎麼都口吐白沫,難道死了嗎;有光線,那裡有一絲光線,是一座木梯,上面有一個小木門,應該可以離開這裡;等等,門縫的光線有人影在動,門後面有人,正在開門,我怎麼全身都抖個不停;頭好暈,頭好暈喔‧‧‧。」% ^/ D' s+ o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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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蘭,原諒媽。」門後的人已經進到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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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 P* N* Z8 p6 v9 O4 E% A  寧真恍惚中覺得自己叫陳蘭,而眼前這女人是她媽,但是手上居然拿著刀,且向著她的心臟猛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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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不要啊‧‧‧。」寧真止不住地尖叫。! a( p4 j  b  H4 d) V3 u/ u

7 J" p& a" _' A; q" B' ^) A' Y  偏僻的山區裡,深夜更顯荒涼,雨還是下個不停,氣溫依舊很刺骨;而就在一片寂靜中,「四宅村」裡傳出年輕女性的哀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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