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A1 w. ] F4 _
肚腹好疼，火辣辣地燒灼箸，銳利五爪劃開肌膚的驚恐感覺仍殘存著，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即便是睡著，也要糾纏著她。: [+ x: Q4 S( \8 \: \
瑤光的意識在半夢半醒之間，腦中穿梭在現實與夢境中，一會兒夢見魔胎未滅，張著血紅大嘴追逐著、吞噬了她；一會兒又夢見竹青一身白杉，佇立在陶家村月夜下的柏楊樹底下，手中把玩著地的串鈴兒……
+ F1 [4 K1 t# O$ V3 p 她想奔去他身邊，腳卻有千斤重，陷在泥濘中愈況愈深，她拚了命地掙扎、掙扎，竹青只是瞧著、笑著，臉上的表情好溫和，任著她沒入黑暗中。; I/ ?& S/ M3 l' v
耳邊，只有鈴音……只有鈴音……她哭了起來。7 x* `; Y* D) I2 E7 S* H
“瑤光！醒醒，你在作惡夢，瑤光！”大掌搖著她，聲音溫和中有著明顯的焦慮。“瑤光、醒醒。”
9 H" m4 E9 a& J- e- [0 Y “文老弟，別搖得那麼用力，她傷口剛愈合，這般搖晃會扯到她的肌膚，仍感覺得到痛。”天師在旁提醒。
* J9 x/ {9 U& Y6 n- a$ M3 {: a L “是……”他忽然驚覺，怕自己不知節制氣力，反令她更難受，雙掌趕忙收了回來，緊緊握住，心中卻恨不得將她擁進懷中。1 I3 W; {, P- Q( e1 R8 P
“瑤光妹子有你的銀珠護體，僅受外傷罷了，你又以法力為她治愈傷口，不會有事的，她的魂魄靜養片刻，一會兒即能醒來。”天師面容沉穩，瞧著情動的文竹青，暗暗思忖，這世俗的男女情愛威力真是不容小覷，與他的銅錢神劍一般神威無比。
0 m+ p1 Z1 S' @# a$ |8 C 如同要回應天師的話，躺在床上的人兒眼睫輕顫，伴著喉間斷斷續續的嚶泣，瑤光睜開迷濛的眸子，見到離自己好近的那張俊容，一時間分不清虛實，心中委屈，眼淚如泉般地溢流出來。; @2 i M5 x, d0 p' H# U
“好了好了。本天師說會醒，這會兒不是醒來了嗎？”忽覺自己在場挺不自在的，他挺直身軀，笑呵呵地叮嚀：“瑤光妹子好生休息，大哥公事在身，只好將你再托文老弟照看，你可別再私自出冥界，教哥哥我操心。”也不等任何回答，他忽而移形換位，紅抱身影倏地消失。
9 P% B6 D. y3 R# U" g+ G4 \ 沉靜中，男性修長的手指緩緩地為她拭去頓邊的淚，他溫和又苦惱地問：“傷處還疼著嗎？”/ {6 B% r" G5 ~" s' g: e0 g
神智回來了些許，瑤光怔怔地眨眼，眨掉許多的珠淚兒，她明明記得他好凶地罵人，罵得她幾要抬不起頭來，莫非自己真的胡塗了，現下仍在夢中。
+ ]$ Q+ R- D' c6 }, ~ “還疼？！我瞧瞧。”見瑤光不作聲，他心一緊，伸手欲要撩高她的衣衫檢視，那魔胎的利爪十分厲害，劃得極探極重，幾要刺穿她的腸腹，雖已施法撫平，他仍是憂心。
8 P- H3 ~* r+ O0 y) ~9 w 而瑤光永遠不會知道，當他見著那幾道血痕，看著血染紅衣衫，他簡宜心魂欲裂，痛苦得無以復加。
; s8 z. N K4 [" z/ K “啊！你做什麼——”她不讓看，臉雖蒼白，頰上卻染著兩朵紅雲。“你、你你……住手呵。啊——疼阿……”她扭動箸，腹部的肌理一陣疼痛，反射性地抱住，身於弓成小蝦米狀。
0 p/ _4 l6 a/ l8 w0 z “好、好，我不碰。”他有些手足無措，勸著：“你安靜躺著，別動來動去，外傷雖已愈合，但仍需靠你自己的靈能恢復，待精神好些，我再教你運氣行身之法，體中的銀珠自會發揮靈通，屆時，就不這麼疼了。”
, ?/ d% R' B; J! O8 s/ n- H 又提那顆珠子了，勾起瑤光一切記憶。9 ~, H6 I* @, u, a( B" R* y
她雖是對他生氣，怨懟的心思濃了些。
9 d4 F! z5 G' _ “我才不要你的什麼、什麼金珠銀珠，你快快將它取回，你怎麼這樣霸道？！一點兒也不顧及別人感受，人家明說不要了，你偏把珠子強灌進來，我拿你的元虛珠子做什麼？！不能玩、不能吃的。你若是、若是有何差池，豈不是全歸我的錯，你可是陰冥的判官，而我只是小小的孤魂野鬼，你這樣護我，這個大恩惠，我承受不起。”
) D7 b& c! z! P3 s# ~; n8 U! K 她與他是雲泥之差，早有了這般的體認，他是成仙正果，不能涉及塵世的男女之情，自己雖鍾情於他，又怎可任由情感泛濫。7 h5 n. V1 |$ c; ^3 e$ F
受這苦楚，她一個便夠了。' Y& z6 O5 S4 j# `8 W
“你氣虛、精魂委靡，那珠子可護你。”文竹青眉心淡蹙。
$ E/ B8 g, F# E% M6 E0 w4 J# o+ W: K) \ “我不要不要……”瑤光自是明白，他若不取走，憑她自己是沒這樣的神通將銀珠吐出的，更何況現下還受了傷，靈力更弱。% r( E0 {% D/ Q* _1 D! T
“聽話。”他嘆著氣，無奈地看著她鬧孩子脾氣，覺得小豆子都比她懂事些。
2 x3 T4 v* P/ x6 o' a “不聽不聽。為什麼是我聽你的話，你不聽我說？”她輕喊，雙頰因激動而泛紅，長髮托著她的臉蛋楚楚可憐，眸子卻是堅決又悲哀的。
2 F& V+ S& \8 H7 h “我已經努力不去招惹你了，已經好努力、好努力，你到底還要如何？！大哥一心想將我嫁你，是為了我心中的夢……但是我很清楚，你不能動情、不能有世俗的心，我若痴纏著你，一切只有痛苦。我求你，你把銀珠取走可好？我不想與你再有交集，你好心一點，別教我又抱希望……”$ L* G! c2 L/ Y0 p: G8 f, x& y
一份情心中自知，瑤光無所奢求，只要有個小小的地方，完全的屬於自已，讓她獨自淺嘗沉吟。難道連這個小小冀篁，也無法得之嗎？
8 E) w) f5 M- H5 O 靜默許久，聽她語中悲意，文竹青方寸如火如濤。4 L, u) z* { a# Z$ |( z
以往的歲月無她，是過得輕鬆自在，如今識得情慾，那千年來的日子如同夢幻，竟是虛無得無一可記。
' t; L" u' T/ @, w: a2 P8 u “等你傷安穩了，我自會取走。”他的溫言對上她的激動，大掌撫順著她一頭烏絲，聊以發泄想碰觸她的慾望。
& v+ S F: F, A “嗚嗚……你不要理我……”感受他的溫柔，又無法光明正大地愛他，這痛比那五爪剖腹更教她難以忍受。6 ~# @: s# d" |
她蜷縮在床上流淚，身子疼，感情也疼，想好好舔著傷口，他就在身邊，用好溫柔好溫柔的眼神看著她，用好溫柔好溫柔的語氣同她說話，她費盡心力才將對他的感情埋起，不讓那洪流淹沒，而如今，他卻朝她走來，她真的錯亂了，心又開始徘徊、允許去奢望——
, M8 P2 m/ T& i# V2 p “嗚嗚嗚……若是理了我，又躲開我，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1 n3 ~1 A* ^3 n \* g
聽著低喃，見她小臉帶淚的無助神情，文竹青已難忍受，掌心撫著她嫣紅的臉，一隻手扣住她的下顎，心痛地吻住了她。
+ h& u- Y3 F. {, {, x 瑤光嚶嚀一聲，微微掙扎著，還是融化在火熱的纏綿裡，畢竟她是喜愛他的，這麼、這麼地喜愛他，但願魂魄與他相同。
+ s) T2 F* v( i' y* O “我如何能不理你？”他嘆息，明白前頭有一場仗要打，若因這世間情愛獲罪天庭，也由他去了，因為心動，一切值得。4 f- Z' _1 W$ @# \& ^% ^4 t$ \( d
“我會害了你。”他的脣形這麼好看，俊逸的臉懸在上方，瑤光端倪著，忍不住輕啄他的嘴，口中卻說：“你把銀珠取回，從此就不相干了，你仍是掌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我還是在水岸邊的一抹幽魂。你的恩情……瑤光不會忘記的。”原還想隨他學法術，但她多情情重，若在他身邊，定是捺不下心思，到得那時，一切又要亂了，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7 Z% o9 X& R9 M 她的話令文竹青極不舒服。! l# H* g: U1 x( A r2 f
什麼叫作不相干？！什麼叫作他的恩情她不會忘記？！唉，他從未談過情說過愛，要如何表示，才能教她明白？
4 M) o m# p; w3 {( h 此時，某個玩意兒由瑤光袖中掉出，落在地上，清亮亮地一響。$ v! V0 e- |% U; F
兩人視線不約而同地望去，那串鈴兒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I3 Y& P. g) \5 H
瑤光輕呼一聲想拾回，文竹青比她還快，彎身已將串鈴兒撈在手中。他端視著，憶及那時因月夜中乍現的清音，將他引到小河畔的樹下，他隨意取下了它，卻難以料得自己亦會在情中伏首稱臣。0 I1 k0 Y. H& Z3 l9 a) N" ~" o, I1 k
“是我的，還給我。”瑤光想表現出無謂，但眸中的閃爍已說明一切。' v! s% `- x0 I
“我記得你說，你將它丟到小河中，讓它隨水衝走了。”那時聽了，心中微微的悵然若失，如今已知緣由。
# c, h5 T9 R9 q: Y" O9 @ “我去抬了回來，不行嗎？”她瞪著他，輕喊著：“快快還我。”
- c/ k4 }6 e! ^: B 他脣邊緩緩露笑，將串鈴兒收入懷中。
+ @' e h0 a$ H2 y- M “你……還給我。”她急了，臉頰一羞，而他沒費什麼力氣便將她制住。0 M" U7 \0 \ _' _" J
“還什麼？”他還是笑，大掌安穩地擱在她腹上，一股氣由他掌心暖和著她不時緊抽的腹肌，瑤光幾要呻吟出聲。
) d) ?' c* ^% c “我的串鈐兒……你還、還我……”她想拍開他的手，可是意識好難控制，卻反倒握住他的臂腕。+ a- x+ ?/ D( B: S2 a, ^
文竹青低低一笑，聲音略沉，“是的，它原是你的，你將它掛在樹枝上，給了我了。你莫要忘記。”
, o9 k3 E. f. |$ D6 ` 沒忘呵，怎能輕忘？！% B* l ?' d" H+ c
只是，瑤光不懂，他為何有這舉動？為何說如此話語？
% c8 T9 u- y3 ~& S6 m* U0 Z2 r 抱著一團疑惑，她在他綠竹小屋中調養修行，自那以後，他回覆以往待她的一貫溫和，只是好幾回瑤光會捕捉到他瞧著她的眼神，揉進一份情愫，溫柔又高深莫測的，總沒來由教她心跳加促，耳根發燙。
) g! |7 q8 ?; s! P 她想問他，想將一切弄得明白，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又難以說起。
7 Y/ `% T- o! g' ^ 這日，瑤光獨自在屋外漫步，綠竹隨風搖曳，青翠中帶來舒涼。" o+ [; N# b4 p9 b
正自冥思，不遠處的模糊景致中走來一人，她略微驚愕，因這個綠竹小屋除大哥、文竹青以及他底下辦事的魑魅兩鬼外，她尚未見過誰來拜紡。
! m: q' D' \* a! c! N 那人亦是一身白衫，膚色較文竹青黝黑，粗眉炯目，肩寬腰壯。他來到瑤光面前，作了個揖，舉止甚是持禮。" ]# X/ a0 ~) N1 Q0 z1 O" F
“敢問公子——”瑤光盈盈回禮，直覺來者並無惡意。2 |6 R1 i* T, x+ ?6 e
“瑤光姑娘切莫驚慌，在下與文判同僚，姓武。”
* `9 {) c: \5 N9 F2 B& B “原來是武判官爺。今日來訪，不知有何見教？”毋需問名，反正名字都是假的。瑤光心中模糊想著，將來的將來，她會不會也忘了自己的名？% j' y# ?! |$ a, I1 u- b% F
“正是為文兄弟與姑娘的事。”
) P! T1 g& W( W$ V/ [* M7 J- l 聞言，瑤光心頭一震，又隨即寧定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該面對的便要鼓起勇氣去面對。她側過身子，定定瞧著綠竹上的環節，等著他的話。
6 ^) k" A C. @$ g4 k “三天前，天師前來與閻君密談許久，後來連裾同上天庭，說是要將你與文兄弟的婚事知會天帝，此事在天庭引起軒然大波，近日，你們的事已鬧得神鬼皆知了。”他靜靜敘述。& ~* Y' g' Y9 A' \! n) X5 K
瑤光瞪大眼睛，小口微張，一臉的不可思議。她知大哥對她情義，可沒思及他連商量也沒，便大搖大擺上了天庭，執意嫁妹。3 Z% B" `1 b8 ?+ e4 e2 o
“我一直待在此處，這些事，還是首次聽聞。”搖了搖頭，她勉強鎮靜下來。“我沒想到大哥會這麼做……”她忽而抬頭，語氣轉急，“武爺，此事天帝聽聞，是否發了好大脾氣？”若真如此，定要招罪，屆時，她不僅連累竹青，連大哥也一同趟了進來，她怎能忍受？！怎能原諒自己？！
) @" `, a9 ~; [/ R! n) m5 h1 U 武判官微微笑道：“瑤光姑娘毋需慌急，天帝的想法往往是不能揣測的。天師文武兼具，論口才亦是天庭地界中的翹楚，事先又與閻君商議，此次上天庭，他指出天條之中明規：成仙正果者需摒棄人間一切情愛。”略頓了頓，當時激辯的情況光是想像已覺有趣至極。' R; h4 K) d% D. Q8 b5 o2 l9 O1 C0 A
他再度啟口，“天師引用此天條，就人間兩字做了精闢的解釋，說文兄弟非世間凡人，瑤光姑娘則是自我修行的魂體，兩位同人間半點關係也無，不食人間物，不飲人間水，因此，你們之間就不包括在人間情愛當中。若天帝與其他眾仙執意阻撓，是師出無名，不讓他順利嫁妹，便是與他捉鬼天師過不去。”
) o Z- [; v6 J5 O4 L% \( k “這簡直……簡直是……”瑤光咬脣跺腳，大哥這般為之，擺明同眾家為難。而那一番話乍聽下雖是有理，仔細一想，則難脫強辦之嫌，這簡直就是在條規間尋縫隙，黑也能說成白。“我不想大哥為了我受責罰，可我卻累了他。武爺，您能帶著我嗎？我、我想找大哥去，把話同他說明白。”$ }! p) Z$ z" ~1 w4 @9 b
“你想怎麼說？”0 B' }) ~$ m3 _) h% z9 K j# l2 }' S5 A
瑤光又是菱脣輕咬，秀眉微蹙，一會兒才說：“自得知竹青的身分，我便不曾想過要嫁他……我與他，身分太過懸殊，不相配也無法成對兒，若我痴纏著不肯放，到頭來，我們兩個都將痛苦。我會告訴大哥，請他別再為我的婚事煩憂，反正我是不會嫁的，不嫁文竹青，也不嫁任何人。”她玉面平轉，神思染愁，眼眸似要摘出水來，一片霧氣濛濛。7 f8 t& a. e* W1 V8 c# X
這便是文兄弟的抉擇嗎？為了她甘心冒犯天條，只求短暫的情愛。! H5 q8 Z& k- u& Y
那不是極其膚淺又極其虛幻的東西嗎？他未掬水而飲，難知其中感受。: Q) t- A4 p" D# L3 J5 n
“武爺，求您帶我尋天師去。可行？”瑤光略略振作地問。: D* ~* }# s4 l* ^2 Q
他緩聲道：“尋天師前……我想，有件事先說與你知。”
* R8 D; S8 R3 ~% L& L y) b: P g 瑤光張著迷惑的眼等著。3 e* Y) s% x) _ U
“你與文兄弟之事，天帝尚未裁決如何處理。而文兄弟知天師與閻君曾上天庭為他請命，現今亦前去天庭負荊請罪，一方面是想獨自擔下所有罪責，請求天帝別降罪於閻君和夭師；另一方面則為了你們的情事。”' M! [& P* T. p; j5 D6 _, t. h
“情事……”瑤光怔然，搖著頭，恍惚地喃著：“他不能動情的，他怎會動情，他對我、對我……”
8 L" i9 v' @/ F$ o3 v 它原是你的，你將它掛在樹枝上，給了我了。 O6 K1 z( ]1 r! b0 q1 i
她憶及他的話，在這剎那間，什麼都明白了。& f& `! n) |) q- s- F$ K
腳下軟綿綿的，這騰雲駕霧之感與移形換位又是不同，風拂面而來，雲絲軟柔而冰涼地擦過面頰，該是十分暢意，可瑤光無限焦急，根本沒那份心思，只盼雲朵飛得快些，好將她送至天庭。2 h/ i& e. O0 |& q
“你莫怕，兩腳盡可踩實。”武判在前領路，回頭見她一臉蒼白，以為她首回騰雲，怕高。
j, R6 o, ~9 x& e 瑤光感激的回他一笑。“我不怕，武爺可盡力趕路。”
! H( [2 t& V3 Z9 {2 ` 他深深瞧了她一眼，領略到她的憂心仲仲。“那就持穩了。”話剛落，速度漸漸加快，穿雲過霧，最後只聞耳邊風聲呼呼。
/ T1 A) Z0 t4 w+ Q ?' ?* U! v 瑤光感覺兩人不住地往上攀升，半晌，雲霧中陡現一座城門，武判上前交涉，還未啟口，那守門的兵士率先問道：“隨武爺前來的是否為瑤光姑娘？”& W: U0 v6 W. i* `
“正是。”武判回答，瑤光則微微福身回禮。
1 E* s" ~: i8 G/ k5 r. h “兩位，請。天帝正等著。”
, h( w; U3 ~' D: U k1 _7 G 瑤光雖心下驚愕，仍端凝著，隨著武判進入城門。' }2 c, h. w3 u7 R; A
雲海散開，她聽見鐘鼓之聲，一座金耀大殿呈現眼前，兩排立著許多男女，紫冠雲集，氣象萬千。* s& k. a6 e1 r2 j' E5 ?+ E
她恍然瞧著，視線落在那名獨自挺立的白衫男子身上，彷彿感受到他的孤獨無援，心一痛，顧不得眾家眼光，朝他奔了去。
$ Z$ ~+ H, q: U, S “瑤光……”乍見她，文竹青先是驚喜，隨即想起他此際是向天帝認罪，他不求饒恕、毋需諒解，因天條便是天條，修行果正後，怎可再陷情愛，他明知故犯，是觸犯天條，有罪，卻不後悔。
2 X5 |3 F2 r1 h “你來做什麼？”他語氣一轉，眉心皺摺，怕她的出現將帶來另一波衝擊，更怕自己無法護她周全。
8 u2 j5 o4 q% c 瑤光仰著小臉，眸中有喜有悲，脣邊閃動美麗的笑。
: g" \2 M2 v: C5 _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竹青，你收下我的串鈴兒了……我什麼都懂的……”
6 E5 T. `4 B* M/ Q “你……”他長聲嘆息，面容一弛，大掌握住了她。
# g$ f! c7 m6 f) ?: k# M2 D “我不要你受罪。”她眨眼，不教淚水模糊現線，說得好輕好低，“別再對我用心，我只是一抹無主的孤魂，謝謝你待我的好，也請你把我忘懷……”% ]3 g0 L U; ?$ @+ q. d) U
“無主如何？孤魂又如何？你跟了我，是我的鬼妻，有我為依靠，將不孤單。”
& t5 f0 ~3 a5 b$ _4 {/ E “竹青……”她輕喚，方寸顫抖。 d9 g# v( |1 X) x
一個柔和卻極具威嚴的聲音響起，介入二人的溫存——/ q4 h. W6 I1 R/ g# q9 _
“文判，你這是執意而為，將眾家的勸說擲於腦後了。”6 F _7 ?" c" b7 e( X, w
瑤光望向聲音的來源，那人金光圈身，面目教光暈染得難以辨明，高高地坐在半空的金椅上。正是天帝。
9 D% {( R8 ?2 c1 X0 p$ ?- \: D 文竹青向前一挺，將瑤光護在身後，雙目靜然無懼，堅定放口，“天條用在約束眾家，我確實是動了情，心中不再靜如止水，無法維持超然境界。”他瞥了眼身邊為他思憂忡忡的女子，脣角柔和彎著，“她待我真情真意，我不能負她，亦不敢負她。觸犯天威，甘願領罰。”
0 k3 S1 O) \8 T9 b# v6 e: `' j) P “竹青！”瑤光動容，他的氣勢感染著她，相視著，不由得痴了。* R( [4 B' O0 p* w" V# A
方寸如此平靜，她有了一個依靠，不再孤單寂寥。
6 x& T S) ?+ n/ |/ b+ f' G0 t. B+ U 緩緩抬頭，瑤光望著金色光芒中的天人，盈盈跪了下來。6 t( W( [, p% P
“天帝，若是要罰，請連我一併懲治。小女子萬分感激了。”$ e* ]! n6 c- i; b5 |1 M2 b: R
“不可以。”文竹青跟著跪下，一把抱住她，彷彿想將她藏在家中。“觸犯天條的是我，跟你無關。”6 S# E4 H( O# Q, F8 C( ~8 `
“怎是無關？！你是因我招罪的呀！”
! W; f" e2 d2 n* W “你們兩個——”天帝好似也在嘆氣，兀自沉吟著。+ b2 I1 D6 g/ f% p/ n
此時，兩旁眾家壁壘分明，一半為文判的抉擇大感不值，另一半則深受感動，正是議論紛紛，私底下已引起一場激烈的辯論。
, ~+ p# {1 X8 g. n “天帝。”私聲竊竊中，一位仙者打斜裡跨出，蓄箸山羊短須，白袍自在，舉手投足間盡展文氣。“臣以為，文判觸犯天條、心戀幽魂，彼此皆是有情有義。天條嚴謹，不外情理，若能促成這異戀姻緣，亦是一段佳話。”1 t0 c4 K/ Y' K# C
“太白仙人所言極是。”是女子嬌柔嗓音，如黃鶯出谷。“咱們八個奉召天命，時入凡間巡視體察，雖說姻緣天定，男與女便要牽連一塊，可文判官明知不行，明知要招罪於身，還是要與這位小娘子一塊，明明無緣，卻執著不放，要是我來決定，肯定非成全他們不可。”她笑得極美，與手中一株連莖荷花相映照。
' b% ]3 U2 S) y, h' ^+ b& P “雖是如此，犯下罪，一樣得受罰。若不，天庭紀律何在？！眾家往後該如何依法？！”出現反對浪潮。, D# R8 }" ~. ^1 B
“若成全他們，便是只顧情，不管理。於情於理，該尋出一個平衡。”
7 k+ N. h% @/ g5 P “仙翁所言正得我心啊——”; H' y* v/ A8 Q6 B8 i. a' k
“不對，我認為應該要——”4 q1 ^/ E' t% n9 j
“你先聽我說，光有情是不夠的——”
+ d$ l0 H O" N& g; l( o s) | “眾家都是得道正果，難道有了大愛，就瞧不起小情小愛了嗎？”/ h1 G' Z- o! K( }
“眾卿。”那威嚴的聲音陡響，大殿在瞬間歸於平靜。
6 p7 w ]" e0 \5 i7 W) E& s 眾家見天帝由座位上立起，莫不停止發表，退回原來的排列。
7 Q1 I, k8 ?6 r* Z- V3 h 大殿上，跪箸的一男一女仍在彼此懷中，臉上有輕柔而眷戀的笑意，彷若四周一切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 i5 D3 X f' a s9 O0 A* v: B 那團金光在半空緩緩踱步，許久，他開口，“姑娘，你雖是幽魂，卻已靈體自修。百年來你在世間的善行，孤家了然於心，天師既已收你為妹，你若能隨他修行，成仙正果指日可待。你好好思慮一番，莫要放棄大好機會。”
1 y2 @# g& R7 k 瑤光想也未想地搖頭。“多謝天帝厚愛。可惜瑤光是入世的性於，七情難斷六慾不絕，我對一個人動了真情，心如何平復得了？修行之路，怕是無法做到，只盼……天帝成全……”手臂不由得攬緊他。) t$ T- F7 Z8 N- Q; q2 M) ^
“你要孤家成全什麼？要破例條規，讓你倆在一起？”
2 a q$ I0 U2 T “瑤光不敢奢求，只盼天帝別怪罪文判官，若我義兄對您衝撞，也求您大人大量，別再對他生氣，他們都是教我拖累了——”
* z/ a1 g. s7 U8 Q% `$ c$ w* A0 r “不是。”文竹青愈聽心愈驚，截斷她的話，“觸犯天條是我！與其他人無關，何況她並不屬天庭地界，不在條規的約束當中。”) [7 o B- h3 ~
“竹青！”她看著他，淚沾濕雙頰，“我不奢求了，你給我的已經足夠，雖然不能長相廝守，雖然有些許的遺憾，但我從不曾後悔，我識得了你，有一份情。只要你平安無事，那就很好……很好了……”: V# d0 v4 j/ i7 X7 [/ c
就在此刻，庭外鐘鼓樂聲又響，表示有仙者前來，殿上眾家莫不往外瞧去，一團紅雲般的身軀飛馳而進，他發須與濃眉生動地張揚，一入殿，聲若洪鐘，蓋過一切聲響。9 B, b6 V! o' G+ |4 n
“誰動我妹子，便是同本天師過不去！”) E( F, i* M6 X, a7 ~5 j% P- _
沒誰敢跟他過不去。他幽游天、地、人三界，眾家都要給上幾分薄面。! Q" i; l O; f
“大哥！你、你說話小聲一些。你嚇到大家了。”瑤光扯著他紅袍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這都怪她，都是她任性，將他們牽拖至此，而大哥的性子倆又如此激烈，對她的婚事一意孤行。/ u6 g' a1 X3 G+ A) I5 O" t
“我聲量本就如此，改不了了。你們做什麼跪成一團？！不成氣兒！”他罵著，一手一個將兩人托起，接著雙臂支在腰間，厚胸高挺。“天帝老爺，前幾日，我與閻君來為文判官說項，您說過會好生琢磨，現下，可有答案？”
% T+ r4 b4 u# ~$ ~ 天帝竟呵呵輕笑，“有是有，只怕天師聽了心下不喜。”
. D* F" z2 O. F “那就請天帝說個讓人歡喜的。”3 z& b% R9 A- }# `4 w
“唔……天師，民間尚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說，天庭豈能徇私枉法。孤家對你的義妹很是欣賞，只可惜她不走修行之道，不願成仙正果；而文判官助天師追擊魔胎有功，本可加列仙品，如今卻為男女情愛觸犯天條，若要懲治……唉，也確實教孤家傷透腦筋。”
2 R9 p, Q# k4 w; O" N/ T4 a% c 殿上百來位，此時卻靜得無一聲響，每個都是凝神屏氣的，心中皆知，那團金光後的天人就要對此事做出最後的裁決。而一旦決定，無誰可改。9 x4 |; \ o2 @. ^& B7 ~4 p
“對這事，孤家斟酌許久啊——”金光又緩慢移動，他來回踱著步，終於啟口，“天條絕不能破例，又要顧及情理。瑤光姑娘——”
3 H. G& Y: C, k2 _ “是。”她往前，盈盈地曲膝行禮。# S" f3 A4 }5 O
“孤家指一條活路給你，應允你的期盼，不過，你也得答應一件事。”
: F7 n1 h/ I# B1 ^) z; H “我答應，瑤光什麼都答應！只要天帝爺不怪我大哥，也不怪文判官，瑤光什麼都答應。”她答得好急，兩邊的肩胛分別讓天師和文竹青按住，兩者臉上均有怒色，怪她莽撞。
9 h/ G( Y+ m4 _; f 天帝又是輕和地笑。“你真是個奇特的姑娘。還有，天師與孤家說話向來如此，孤家哪裡會怪他？這點，你盡可安心。”他頓了一頓，“至於文判官，呵呵，他一日為文判，就絕不能與你在一塊，孤家可以減輕刑罰，他依然留有仙籍，依然掌管生死書記，只是你孤家打算賜你一個投胎轉世的機會，讓你忘記百年來的一切，重入生死簿，回歸正軌輪。你所有的記憶將全數消失，如同白紙，一切從頭……這對你來說並非壞事，因為不記得，就不會痛苦，不會心心念念，你說，好不好？”
- A$ l3 n2 e9 M9 g0 n$ V1 }7 I; w “不——”文竹青聞言握拳狂喊，向來溫文的面容因激動而顯猙獰。他想衝上前去理論，請天帝收迴天命，兩旁的護衛天將將他攔住。
& C5 _! r- k1 c4 [' ]. ^) l* U 然而，天帝將答覆的權利給了瑤光，情況急轉直下，殿堂上議論四起。初初，瑤光真的怔住了，思想不能運轉。慢慢地、緩緩地，天帝的話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漸漸成形。
^; `( }+ T# x9 p 耳邊似乎聽到大哥慣有的咆哮，四周好多好多的聲音，盡是喧嚷。她內心深處卻有一處空靈的平靜，供自己細細思量、慢慢斟酌。她該如何決定？竹青。
2 {. l, V# B u9 Y 她緩慢地移動視線，定定地看著他，那張臉盡是焦急！好看的脣形快速動著，好似對她說些什麼，她聽不真切，只覺得那細長的眼瞳深黝黝的，閃著精光，內心淡淡笑了，知道他在生氣。
9 K( n: _8 Y7 q) h, ^0 G 投胎轉世。, y2 N$ I$ W/ j$ j1 Z3 m p A
這算是一項恩典吧。保住了竹青，也幫了自已，她會忘了他，她會忘了他，她會忘了他，她會忘了他……她怎能忘了他……
) V6 R2 d2 g3 v, p$ K4 H( O9 e 心這麼的痛，已無前路。6 P6 p5 k O; s* ]$ i0 F
然後，她朝著半空那團金光跪伏下來，額頭磕在地上，說著自己也不懂的話。 [( N! e0 ?4 ?& A% \' ]7 S
“謝天帝恩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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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5 10: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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