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陰陽師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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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39 PM | 只看該作者

纏鬼

  \8 n) ~+ ]% D' {
一; O2 C2 G1 l' c1 M, ^
4 g8 v4 @1 F/ {4 }
秋。

陰歷十月前後。# x9 y+ B" l+ ?
5 z: S& F, K% E' ~1 ^* \/ i; K
清勁的涼風吹過外廊。源博雅坐在外廊內喝酒。

對面坐著穿白色狩衣的安倍晴明，他和博雅一樣，也不時把酒杯端到唇邊。4 v8 l8 H% a! t6 e8 X0 K
& u- [( Z; B1 k% w8 [& F
晴明微紅的雙唇，總是給人帶笑的印象。或許他的舌尖總含著甘甜的蜜，所以總是浮現這樣的笑容。. E$ [1 @- A7 C. [) L% t! M
" U( N: ]2 K9 h8 A7 O
夜。
9 S  g+ J5 E+ z  l8 E# L! e5 \
燃亮的燈盞放在一旁。可能是為了防風，外面套了一個竹子框架、紙糊的筒子。; W1 I6 F9 P$ T
( s& s# R3 F8 _
下酒菜是燒烤的蘑菇和魚幹。
9 d% $ s) A# F' Y4 @
月色如水，遍灑庭院。  e. c* a( T+ G0 N! B
& Z6 k; K4 o; ^" L1 }
黑夜裏，有芒草、黃花龍牙、桔梗在風中輕搖的感覺。/ v* X  J, J$ N8 d/ O9 J

現在已經沒有夏天那種濃烈的芳草味了，雖然仍是溼潤的，但某種幹爽的氣味，已經溶在風裏。% Y& i2 \1 D1 W2 n# @
3 P4 W3 ?; ~$ B, ^4 b; u# H* x0 {
一兩只秋蟲。在草叢中鳴唱。

滿月之夜。- Z, s; O  G# I$ G! e: I0 m9 K+ J
% l3 V) `2 u& ?6 _! ]
“哎，晴明——”
+ g8 D0 q4 x9 Y( d0 K' e
博雅放下杯子，向晴明說話。7 I5 o0 L% k* q5 e
% $ |" o9 M/ k
“什么？ ”

晴明送酒到唇邊的動作中途停下，回應道。* ]$ g$ ~* A0 F+ z& C6 Q
* Z4 K/ d3 r0 V4 d5 _% P$ m7 B" u
“不知不覺間，時日真的就轉換了啊……”

“你說什么？ ”
/ H: M8 b/ Y! l0 y- p0 i
“季節嘛。直到前不久，還天天喊‘熱呀熱呀’的，在晚上還要打蚊子，可現在呢，蚊子一只也看不見了。吵得那么厲害的蟬，現在也無聲無息啦。”
! A4 M2 V8 K+ R+ j9 ]
“噢。”  b# N0 ^! C4 l( e/ W0 Z
+ z" A- P3 E; V) u* l. t9 X& B, Y
“只有秋蟲鳴叫了．而且，聲勢也比前一陣子差多了。”# V" Y  d5 \/ R& E2 v$ U
$ G! C* `0 Q2 l6 V6 }
“的確如此。”

“人的心情，哈，也不過如此吧，晴明。”

“‘不過如此’的意思是……”- x$ {" i' b( I
, B! n# h+ _4 D$ u% j
“我是說，人的心情嘛，也像季節一樣會轉換的吧。”
' q! O& l* [# v; o* e9 H  n8 f8 ?
“你怎么啦，博雅？ ”
# S5 v1 ]1 d. k: h6 L
晴明微微一笑，說道。

“你今天有點怪嘛。”
9 p$ q, a  r! B7 q. K# J
“季節轉換之際，人都會有這樣的感受。”. v( J8 @- d3 \
2 Z6 I! W; y1 t
“沒錯，因為你大概就是這種狀況吧。”% s8 {: ]7 [# F+ k& C

“好啦，晴明，別拿我開玩笑。我今天確實有許多感受。”( r) W6 F' v4 x0 f) Q

“哦？ ”* ]. E8 X* I; M1 A

“你聽說了嗎？高野的壽海僧都出家啦。”# ]* b$ C6 O' K

“哦，這是……”
+ \  X, Q: U. j# U7 y
“我昨晚值夜時，聽藤原景直大人說的。這件事給我很大的震動。”
# I# G$ }; w# h5 V$ V. D' |4 a
“是怎么回事？ ”' m7 V1 F; b" o& N. B6 L7 i& \
+ |2 q# Z- j+ r
“壽海僧都原是石見國的國司（即地方長官。）。”

“噢。”$ `6 o: }% x' r8 d1 E

“他原來住在京城裏，但被任命為石見國的國司後，就搬到那邊去了。那時候，他把母親、妻子也帶去了，在那邊一起生活……”
+ s' t8 E/ o5 k' C; h
“哦。”
/ P- M% E- L3 s& P' B5 B/ S" I
“母親也好，妻子也好，在壽海眼裏，大家相處得都不錯……”7 j( U% S. A5 E; U
: H* }3 U- A' |) ]( c7 M& @
“哦。”" E- n8 c: v4 m, [; D) d
& H( ^6 E/ |* A8 ]
“但是，據說有一個晚上出事了。”6 B3 [" x9 j+ d: H: r, N% c

博雅的聲音低了下來。　　“在一個房間裏，母親和妻子高高興興地下著圍棋。壽海大人偶爾從旁走過，看見了她們的身影……”
# Y9 d+ w" |0 b9 Q
“身影？ ”$ V6 y7 n7 }+ L$ x. B+ E$ @2 @

“那裏正好有隔扇，因為燈火在那一頭，所以將母親和妻子兩人下棋的影子打在隔扇上了……”7 m  ?9 _* y3 d

“哦。”

“壽海大人看見那影子時，大吃一驚……”

“怎么回事？ ”

“映在隔扇上的兩人頭發倒豎，變成了蛇，還互相噬咬呢。”7 c* J* c9 _) `  z1 e; \: b7 T

“哦。”
. Q& h/ I  h- Q" j2 ~8 y$ ?8 E2 Z
“真是可怕。表面上友好地下著棋，其實心裏都憎恨著對方．這種念頭把映在隔扇上的發影變成了蛇，纏鬥不休。”* G0 O% C* U- }

實在是令人感傷啊……

“壽海大人將所有財物分給母親和妻子，自己一襲緇衣出家了．到了高野。”! G0 c" A. v/ \$ I
* \0 ?7 z/ ?( d# a! \$ a
“原來是這么回事。”" [  y5 }9 ~  T3 q
" h# N1 U. \! n$ v3 X( i6 Y2 K
“人啊，即便此刻春風得意，難保別處就不在醞釀什么事情了。於是，也就有像壽海大人這樣的，自己在盛極之時．就毅然撒手，舍棄一切出家了。”) d; W. T9 d7 V% c/ @
4 Y# W1 R* a, V- Q. d8 d
“哦。”  N3 J3 t, V  D$ I

“話說回來，不過是映在隔扇上的頭發，竟會讓人看起來是蛇的模樣．這種事也會有吧。”

“博雅．人的頭發的確會有很大的咒力，但在壽海大人這件事上，也不能只責怪母親和妻子兩人吧。”

“哦？ ”- Y3 [3 l3 z5 {' \
" A9 W, x$ c# ]. K
“因為人往往在無意中。就在自己心裏頭下了咒再去看待周圍的事物。”
; Q, K+ K! v; z/ C' j1 O1 z
“這又是怎么回事呢，晴明？ ”
  }% P+ ?) u2 n0 @
“也就是說，可能壽海大人老早就有出家之念，一直想找一個契機吧。他也可能不自覺地將自己的內心映照在隔扇上，把它看成那個樣子了。”+ Q0 B( h% [8 R; Z

“到底會是哪一種情況呢？ ”
: F# ]5 A! y9 g6 I' e7 {2 K  A
“這是我也弄不清楚的地方。因為即便去問壽海大人，也許他本人也說不清這么復雜的事吧。”
+ f- `+ C' L! z, H# l# {2 S9 o  U
“哦……”6 {! `% i3 d3 E/ J$ K  n
& _. `9 R0 D) Z" _
博雅似懂非懂地點著頭，端起酒杯。) O" u2 B/ w7 ]+ N/ b

“博雅，今晚要陪我嗎？ ”

“陪你？現在這樣子還不是陪你嗎？ ”$ Q! G1 v/ z3 S9 a
3 I& ]  c, i9 v2 R  Z# p
“不是在這裏。今晚，我稍後就要去一個地方。我是問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_2 L+ |# C- D' n

“上哪兒去？ ”+ Z8 J2 |! r- D$ U

“去一個女人那裏。”" P" _$ y1 T- |6 a
: B- G1 e$ ?- n, @$ n$ h
“女人？ ”
2 t; J; @" f, \9 `% l8 H/ I: M- O
“在靠近四條的堀川，有一所房子裏住著一位名叫責子的女人。”
7 C" l) g$ N. p( B+ O, M
“去她那裏？ ”3 P4 T" p8 q0 t, B0 u& f

“對。”; r2 K% ?- D, m$ e9 d5 E# ~
5 w! i' o7 ?4 R; l) e
“喂喂．晴明，找女人還帶一個男的，太不識趣了吧？要去你自己去嘛。”
8 l; u  K: J" n+ s
“嘿，博雅，我可不是去泡女人。”
  C5 E5 T$ s0 ]* A
“為別的事嗎，晴明？ ”

“我今晚是為正經事才去那女人的地方的。”

“正經事？ ”8 [/ U+ {2 @4 T; F

“唔．你聽著+ 博雅。離出發還有一點時間。現在你聽完我說的事．再決定去與不去也不遲。”0 ^/ z0 x9 Z) T2 s8 d0 c
- x- U! C# f. K5 V5 ]5 B. _0 m. T
“姑且聽聽吧。”

“為什么這樣說？ ”5 F- `6 H) N  c, F0 `
! Y/ M$ K. I( J1 W6 a
“原先聽你說要去找女人，我想，嘿，你也跟平常人有共同之處嗎？安倍晴明也有找女人的時候啊。”

“因為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失望了？ ”# i; j5 ?* p# D) ]9 n0 \" h  g

“咳．並不是失望。”( @6 b3 F3 ^3 u4 }

“那么，不是那么回事．太好了？ ”
& e1 A; W6 O( O" U5 o) ]
“別聞我這樣的問題。”* A7 |; `: X/ c$ C0 G0 X
4 t9 S# F8 K2 V! @9 V2 z$ [
博雅生氣似的抿著嘴，移開視線。& Q3 j: @# B; o/ H2 p
7 C7 ~$ z' I# K: P4 G
晴明微微一笑，說道：“好吧，博雅，你聽著……”2 ?2 e* ?9 Q, ?) u" S! @; H4 ]

他又把酒杯端到紅紅的唇邊。
3 a8 U: W4 _6 O! V% _2 G( d8 E
二  e6 h8 `" ], S, E. B# g7 ?

有個男子叫紀遠助。
; o3 s, x+ P6 t" L
他是美濃國人，長期以來，一直在四條堀川的某家當值夜的人。
: s" A/ d# F+ w4 r
應召進京時，他的妻子細女也一起來了。

這位遠助平時住在四條堀川的大宅，但也勤找機會回到西京自家，和細女一起度過。
& Z5 Y( ?4 o. Q" h& U
大宅的主人是個身份尊貴的女子，名叫貴子。

有一次，遠助奉女主人貴子之命，出門到大津去辦事。! d2 j4 d6 `. k
8 z) |' e8 y0 `# j8 k+ P
辦事的時間給了三天，但辦完事情本身卻不需要花那么多時間。
. a$ @6 H6 \% K
到了第二天早上，任務已經完成。6 ?/ Q+ _4 c: c

本來可以在大津再過一晚，第二天再返回大宅，但他寧願當天急急趕回京城，這樣一來，就可以在自己家裏和細女共度良宵了。這樣一想，遠助就決定返回京城。) E- l% C# u# `/ v

到離京城不遠的鴨川橋附近時，忽然有人跟他打招呼。

“哎……”

是女人的聲音。0 S. s7 a3 y' q7 h+ [

回頭一看，橋頭站著一名身穿蒙頭衣（古時貴婦人出門穿的衣服。）的女子。2 Q2 g$ U: W  h  S& p6 T
/ h4 m, H% K7 X! f) v! ]6 G
“咦？ ……”: u% N* p! j+ a1 ]0 M7 W+ e
  L1 R) m: m# d. d6 j1 E
剛才上橋時，原以為沒有人呢，可現在那裏分明站著一名女子。看來是自己趕得太急了，沒有發現站在一邊的女子。

夕陽西下，四周暮色漸濃。
% F# l) I: e1 A$ V
遠助問那女子：“您有什么事嗎？ ”. a7 T9 A$ a3 e) R* _$ ^* P3 J
$ s0 c) L- c5 O: h8 v$ |
“是的。”
$ K7 {+ N( x% t5 |; P: z
女子點點頭，說道：“我以前跟你的主人貴子小姐有過一些交情。”

“啊？ ……”

於是遠助心裏想：這女子以前和自己的主人貴子相熟，這沒有什么。可是，她怎么知道我在貴子家裏做事呢？於是遠助就這樣問了那女子，女子答道：“我好幾次路過那大宅子，那時候見過你的模樣。”

說來也有道理。

“兩天前，偶爾看見你過橋往東邊去。不像是出遠門的打扮，所以想你兩三天就會回來，於是就在這裏等你。”

噢，原來如此。

“那，您等我有什么事嗎？ ”
, t% j- n. H5 \) v8 N8 O
“是的。” 　　因為女子穿的是蒙頭衣，她的臉完全看不見。遠助只能看到她自凈的下巴和紅紅的嘴唇。% I% ~: u" V# w- p9 Y. P

那紅紅的嘴唇嫣然一笑。1 H8 W# v; X, @
' N0 F3 n$ U7 [
“有件東西要托你帶給貴子小姐……”

女子的手離開蒙頭衣，伸人懷中，取出用漂亮的絹布包著的、信匣子似的東西。" N& z' H2 h/ G2 v7 a8 H

“我想請你回去之後，把這個交給貴子小姐。”
8 C) l; I6 m, s" f7 _7 p2 T
“您為什么不自己給她呢？ ”

這女子似乎在此專候了整整兩天，有這工夫的話，她自己上大宅去也足可走一個來回了——遠助這樣想。

“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在那所宅子露面。有勞了。”# m9 E/ d/ z& h2 @9 k. Z! ?4 I
( @0 |% d2 X  q. P; ^
她把東西硬塞到遠助手上。# g5 O& R+ a- }9 N2 ^4 I! {1 U1 ?

遠助只好順勢接下來。1 M1 `" ?/ z- L7 u4 ~, c, c, D% H  D
' |* l8 e4 x( v
“麻煩你了。”1 Q* o2 ^  G9 W7 V( m! Y" t# [

女子深鞠一躬。
2 j- k3 f0 y& g$ v
“請問您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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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助這么一問，女子答道：“我現在不能說，等貴子小姐打開那個匣子之後，她就會明白的。”/ N) Q3 w0 }1 Z4 J6 G

女子又說：“只有一點我要聲明：把匣子交給貴子小姐之前，請千萬不要中途打開。要是打開了，對你很不好的……”0 h0 e2 i5 u  b) s% a

話裏有一種不祥的味道。8 ^3 s/ g* x: v( X2 W- V

收下這樣的匣子，不知會發生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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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助想還給對方，話未出口，對方先說了：“那就拜托了！ ”
2 z0 ?$ A: }1 I# ?& ~
女子深深鞠躬，已經背轉身去。  Z; Q2 C4 E$ G. B3 H

遠助無奈地往前走了幾步，心中不明所以。心想，還是拒絕為好。回頭望去，那女子卻已不見蹤影。+ F* [7 M0 d8 j* \& `+ f/ N- M

傍晚的時間已經過去，夜色漸濃。9 d" c1 d1 d7 V) s: n

沒有法子了。! S4 E. w+ B" J1 h0 Y: H, y1 F

遠助只好抱起匣子趕路。
- r' l" h# L" ?
幸好接近滿月的月亮升上東面的天空，借月光走夜路，在半夜之前就到了家。
/ B6 d% h/ t+ i5 Z9 g6 R
妻子細女見了遠助滿心歡喜，但見丈夫提著個絹布包裹，便問道：“咦，這是什么？ ”
; B' ]1 _& K' ~4 @/ }
遠助慌忙答道：“不不，沒有什么，你不要管它。”; P: D9 }( ^/ A( a# g

說著，遠助把匣子放在雜物房的架子上。7 o' d! p2 r+ {
8 K- H. ]8 v; H! P0 F
遠助因為旅途勞累已沉入夢鄉，而他的妻子卻牽挂著那個匣子．無法入睡。* \' @. J/ G' }; G( P% Q# D+ r

她原本就是個妒心極強的女人，這下子更認定那匣子必是丈夫在旅途中為某個女人買的。
# ]3 ?" W. K: G' G7 H5 i
用這么漂亮的絹布包著，裏面究竟是什么呢？她越想越生氣，翻來覆去睡不著。  W: Z& l1 F, p3 D
( g: ?# F' [8 f7 u1 d& e, U
細女最後拿定主意，她爬起來，點上燈，來到雜物房。

把燈放在架子上空的地方，取下匣子。5 t* P  ^8 J: \2 r& C7 P) l5 m

解開絹布，裏面是個鑲嵌了美麗的螺鈿花紋的漆盒。+ [- N3 p1 f0 ?& O: n/ Z* ?
9 g3 e/ j/ ^; r; E6 Y* g
細女一下子熱血涌上頭．她打開了盒蓋——“刷！ ”

盒子裏有東西在動，一個可怖的黑色東西從盒子裏向外躥出。

“唉呀！ ”

她不禁大喊一聲，聲音大得吵醒了遠助。她的丈夫趕緊起來看個究竟。0 _5 _& L* H8 P# l6 W
. ^$ J) f4 r, ?/ P0 i# ^
遠助來到雜物房，只見妻子細女嚇癱在那裏，全身瑟瑟發抖。* p: i. I0 w2 y( P& r( Y- d8 {

“怎么啦？ ”

對於遠助的問話，妻子只能像鯉魚那樣，嘴巴一張一合，手指著地上的某一處。

借著燈火，遠助看清地上的那個地方，只見那裏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某種東西爬過的鮮紅血痕。. q4 A; K2 ~1 d
$ S* G8 W9 b* O: ]( {& _( V( T" a
遠助追蹤著血跡，出了雜物房，來到外廊內，那血跡穿過板房的空隙，到外面去了。  w, w, U% p2 s, L2 L5 g
. Q) J$ k5 _* c& B1 s  C
他已經沒有勇氣再追下去了。3 J& f2 D0 N# G$ h. d6 q

返回雜物房看看，細女好不容易才能說出話來。
1 D' Q5 e0 E5 v3 o" @
“我打開邪匣、匣子．從裏面……躥出了好可怕的東西……”* {+ [! M. M' U; F# B+ X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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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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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呀。因為驚慌失措，沒有看清楚。”
* N6 h( c% w; X- H) M3 p  `
她已經氣息奄奄。5 }# R2 e4 h2 O4 S& C4 C: o
9 `- T) I! }; O& t9 @/ t
遠助看看架子上，打開了蓋子的匣子還放在那裏。他取過這惹事的匣子，窺探裏面的情況。

剛看了一眼，他“哇！ ”地大叫一聲，把匣子拋到一邊。

借著燈火看得很清楚，裏面放的是一雙連眼瞼一起剜出的眼睛，以及帶陰毛割下的陰莖。

三

“ ……”/ W. O, o9 h9 ~) c, i

一直在聽故事的博雅，喉嚨深處情不自禁地發出聲音。
1 O' k) n9 I% H$ M. a+ f7 S& N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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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 ”
4 [9 ~. a3 Z+ y3 E( f" {
“對。到了早上，遠助慌忙趕回大宅，向貴子小姐匯報整件事，交上了那個匣子。”

“然後呢？ ”% z+ {+ u6 V3 U5 H" B; f

“然後貴子小姐就來叫我——情況就是這樣。”

“那你今晚要去見的女人是……”* m7 F  S% G+ P8 E8 b

“就是貴子小姐。”+ e6 w' F: i. `, B% v
$ L4 x1 T! }6 g8 @9 r
“原來如此。”
. B" I& ]2 d! ?
博雅點點頭，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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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白天為什么不去呢？ ”" D1 j6 h& I, P; r: f* N* M

“貴子小姐是傍晚告知此事的，只比你來得稍早一點點而已。”1 X0 l! Y# v& y- C) H$ q' ~
2 B0 k; P$ ?4 f4 e9 m5 m
“哦。”, j% o6 C; ^* y! Z) s! ]  {
5 C8 b) I/ \3 e3 h3 x7 m
“我對派來的人說了，我有朋友要來，稍後吃過飯就和他一起來。”

“' 一起來‘？晴明，這位要和你一起去的人是……”
; r2 [0 @5 f0 }
“就是你嘛。博雅。”

“是我？ ”2 Y6 S) K; D& `( P+ _" i

“對。”, z+ ]" ]; W' i- K
( g2 g) R- o! Q; |+ s& e
“哦。”
9 q& j7 r' D* y2 F
“你不去？ ”

“不，我沒有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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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行了嗎。可能有很多事還要請你幫忙。”, o/ k* ^5 E4 R4 B* b% F2 b! K! G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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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用得上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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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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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你不去？ ”
( C1 k5 Q! d- c3 J4 ^* o0 Y8 s
“唔，嗯。”# e* ]. f4 C) d" J

“走吧。”$ n, U  S  V: d* l# K& e

“走。”, _7 f+ \* r+ R5 F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5 m) C' z( f: b"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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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4 U8 Y& }4 v! Z
( c: J2 f/ M6 M  u  g# L, Q
他們的牛車前往四條堀川的那所大宅。) u* Q( i5 Q' G$ x
8 t3 b' k$ f) o; ]) Y- z; d  [
沒有帶隨從和趕車的人，大黑牛拉著載有晴明和博雅的車子，四平八穩地在月光下走著。
# @5 L. _* v1 r+ b  d5 C
“哎，晴明——”% E' E( O8 a" P. p; i
' l0 l! e# G! U. t
博雅舒適地隨著牛車輕輕顛著，對晴明說話。

“什么事？ ”/ \  Y; U7 q: L, B
/ d+ J& @' p- Q! w$ n
“那個在鴨川橋出現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

“這個嘛……”

“原本是人的時候，恐怕也很不一般吧……”
' E. ^9 f; N8 k# _
“噢，應該是吧。”

“她是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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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可急不得。”2 {  F. l, Z6 ]8 m6 w0 A

晴明的語氣很平靜。( B6 J* n1 I9 }" W- n& `

“但是，從匣子裏躥出來的黑糊糊的東西．究竟是什么？聽你說的時候，我感到不寒而栗。”' }% u$ @0 A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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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會弄清楚的。稍後見了貴子小姐，聽她介紹之後就會明白了……”. J0 }( D, H' t' v( d; h
# V# L7 ?$ d+ \, ]
“嗯。”; O, d8 y1 _. ^9 ~" B8 z, W
. r. w7 J+ g/ q# _, u! |9 l
博雅點點頭，掀起簾子朝外面看看。

車子走動著，碾過路上的小石子和凹凸不平處時，發出輕微的聲音。; x) @* `! F( u' s

青幽的月光，把車子的黑影濃重地投射到地面。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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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到達大宅。1 b- q3 p  n$ o- o

晴明和博雅立即被領到貴子的寢室。整座宅子充滿了騷動不安的氣氛。
" T: E3 d5 y, ]5 m( D# l
各房間裏的侍女們都壓低聲音說話，她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呼吸緊張。

庭院裏燃起了幾堆篝火，外廊內各處也點著燈。
3 h& I. e2 G, w; [+ B
在院子的篝火周圍，可以看見一兩名擔任警戒的武士。

被帶到房間後，晴明和博雅並坐，與貴子相對。8 F1 M8 p- D% t
! _1 U+ F, F9 @( T7 V. C
貴子是個年約二十四五、膚色白凈的女子．長著一雙丹鳳跟。5 m; y1 v6 Z: t/ u6 Q) x
5 }& q- I, \3 V* q5 H$ L& i
貴子身旁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老婦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不過，她眼中也偶爾顯出不安的神色。

從迎入晴明和博雅、眾人退出後她仍留在室內的情況來看，這位老婦人應該是很受貴子信賴的人。7 ?4 @! y8 L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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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鄭重其事地向貴子致意，然後介紹了博雅，又說：“許多事情都要請他幫忙，所以就一起過來了。能告訴我的事情，也全都可以讓博雅知道。”6 J# X9 `* |: P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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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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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低頭致意。

“這一位是……”

貴子望望身邊的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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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浮舟。貴子小姐自小是喝我的奶水長大的。”, V2 c2 e, D# m$ L3 \, m2 ?9 Y

老婦人也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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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此而在貴子身邊是可以理解的。

“家裏好像騷動不安的樣子啊。”2 w/ ^) |, ?8 z* y+ i( b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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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環顧四周，說道。" b  H3 I# z6 o; U
5 J& V1 U& |/ N+ c; \0 p' o( }
“約半個時辰之前，有一名侍女出事了……”

貴子壓低聲音說。- C" K/ }7 e3 P# ]+ o: R  r! d
* G* f: B0 Z, b( o0 _
她顯得有點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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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在她的臉龐上晃動，照著她蒼白的臉色。
1 P" O- d0 ]9 t2 l
明顯是因驚嚇而失去了血色。0 K. \% V3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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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 ”5 N: ^  P  L" y; y6 q6 Z1 H

“她在外廊內走動的時候，腳被一個黏糊糊的東西纏住了。”; Z* A! I: C' c; x&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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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侍女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3 b! N; X/ a1 y
其他人聞聲趕到時，纏繞侍女腳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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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名侍女的赤腳上已經血跡斑斑。* G1 {% s# w) f: t$ k, w
1 a" G; \) {* q( W5 w' q
“我們來得正是時候，看來情況比預想的發展得還快。”
  q. _  q" n( a
盡管晴明說話時已經盡量控制著情緒，但他的聲音裏還是顯出幾分興奮。耳力敏感的人，恐怕聽得出他的聲音裏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喜悅吧。
+ x  H6 k% {9 ?) r
不過，貴子倒是沒有察覺晴明聲音裏的這種色彩。. Y% G+ v' a4 Q* i! A2 t% M- J

“看來，在遠助家裏打開匣子時，逃掉的那個黑色東西已經到這裏來了……”3 s5 m( t- C5 i: u- U" _
! h. k7 n+ T' `* _$ N) P
“當然可以這么看，但在確認之前，還是先請介紹一下情況吧。”

“好的。”. S/ i: N0 l1 Z
; W( a* Z. o9 i' }  S, |* ]' ~" X
“您看過匣子裏的東西嗎？ ”
& Z; x% k& B8 M4 T. t
“……”9 w2 f2 w# p5 y3 v* f* w; |: {
4 W7 b$ m" M6 t! W
“怎么樣？ ”% c# z* N( J: Z( w% t2 I  M/ L

“我看了。”
  A+ o! n* h' T- q. K; {. v
貴子小聲說道。7 Y# N5 ]* v" w2 K& R1 j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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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子還在這裏嗎？ ”, C) K8 k; f7 @3 W  K

“是的。”; p- n9 W$ N+ N(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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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我看看嗎？ ”

“好。”

貴子點點頭，瞥一眼老婦人。

老婦人點點頭，默默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很快，老婦人手上捧著絹布包裹的匣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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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吧。”5 q  m8 H, T4 H  @- ^
/ k$ ^* t6 b9 }4 N5 Y$ {6 z* Q' ?; r
老婦人說著，把匣子放在晴明面前。

“請看吧。”

晴明解開絹布，取出匣子，打開蓋子。

貴子低下頭，抬起右手，用袖口遮住視線。3 j, o; Z# n* Q; D1 {, ~: ^

晴明不動聲色地打量過匣子裏的東西之後．問道：“博雅，你看嗎？ ”
+ B3 x5 u& T, b( y- f
“哦……”

博雅點點頭，膝行而前，探看匣子裏面的東西。

他隨即迅速移開視線，退回原來的位置。" D$ S! d) n3 C) h. c

博雅的額頭滲出顆顆小汗珠。

“這裏面的東西，您明白是怎么回事嗎？ ”, l! k9 Z% o4 U

“我明白……”2 o# R7 x, t+ }7 x% X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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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聲音僵硬。2 U9 X: Q* L0 |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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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的器官？ ”, ^; }: w+ Y# s* `
7 X% D) C2 I% \. v/ K; d
貴子伏下臉，幾度欲言又止。) w$ ^4 S5 o. Y- g%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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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她下定決心似的抬頭看著晴明。臉上現出一種決然的神色。, f2 Y% |+ \8 a" R4 @+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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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挑戰似的目光盯著晴明，一咬牙說了出來：“是藤原康範大人身上的。”。

“眼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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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也是康範大人的吧。”

貴子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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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住在二條大道大宅的藤原康範大人嗎？ ”
* [( J" N* Q  S6 e* a1 E; R" M1 f1 X
“是的。”9 E, N' {1 K9 c5 d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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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三四天前失蹤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3 h* T: M) M4 e- J
“……”, M6 }9 T' f5 T% {( Y; w

“藤原康範大人一向來此相會，是吧。”
; R" R+ b" O. C( a. n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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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您能想到什么線索嗎？ ”1 N1 v  z9 ?5 v; A$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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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睛明發問的時候，貴子膝前“滴答”一聲落下了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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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滴鮮紅的血。& ^$ F) h% w4 w' n& `4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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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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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不覺抬頭仰望，“啪！ ”地又一樣東西落下來，覆蓋在她的臉上。& P; i% _! L& b9 j+ t1 K- x9 y2 f8 P

是一大把烏黑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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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仰面就倒，甚至沒有喊叫一聲、她的身體痛苦地扭動起來。

她撕扯著要扒掉黑發，但扒不掉。

“貴子小姐！ ”$ `! {* p7 g% t8 H- _$ O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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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撲上來抓住黑發，想把它從貴子的臉上揪掉．但揪不掉。因為她很用力，把貴子的臉都提了起來。她用腳踩著貴子的胸口再揪，直把貴子弄得更加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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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已經粘在臉上了。”晴明說道。' Q2 M9 U1 p1 \" Q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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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管用力揪的話，貴子小姐的臉就會連皮帶肉被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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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是皮的緣故。不單是頭發的問題。這是連帶著人的頭皮扯下來的頭發。現在是因為皮的部分蒙在了貴子小姐的臉上。”

“那、那如何是好，晴明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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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手足無措地仰望著晴明。

貴子的眼、鼻、口都被堵塞了，無法呼吸。她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動著身體，自己用手揪著那把頭發要將它弄掉，但無濟於事。" m6 t9 o, o( x0 z/ z

“博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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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站起來，俯視著貴子，對博雅大喊道：“你按住貴子小姐，讓她動不了，再用手試著用力拔那頭發．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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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0 C. F2 R! |7 c8 Y

博雅答應一聲，按住掙扎翻滾的貴子，右手伸向那把頭發。/ h9 J% c* ?9 j( D4 t
4 Q/ h1 x/ C) K- t
“刷！ ”- B" a: r1 }; u

突然，頭發動了起來，纏住博雅的右手，把他的右手腕、下臂都纏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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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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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求助地望著晴明。- \  d: W& h" J" a

“讓貴子小姐不要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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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說邊繞到貴子頭部的後方，雙手將她的頭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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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貴子小姐不能呼吸，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2 b* f& b- _) f/ c& A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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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近於哀號。$ U: E: p, s/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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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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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著貴子的頭部……4 s8 D- A4 {. e7 P" |: a" K* o8 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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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G# C) @. A0 p% Y; `

貴子牙齒咬合著，從中擠出聲音來。' B8 \: U5 _0 m# A

僵持之中，貴子突然癱軟，不動彈了。. G. h& _; K9 e+ {+ e  w
4 F/ f0 G5 J, B7 p2 _; d: ]
“晴明！ ”2 q8 b8 ^8 J2 W1 Z, B' f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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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 t6 ?# D' D' k% c/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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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貴子小姐……”1 ]0 Y$ h: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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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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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2 @- {# R8 a& `/ ]/ F

晴明的聲音倣佛是從咽喉裏絞出來的苦汁。

“什么？ ”
" z+ f' t: ?5 y& S8 {' }* C# U
“對不起。我失手了……”

“你怎么會……”
( v$ K$ @# ?, |
博雅剛說到這裏，只聽“喇”地一聲響，蒙在貴子臉上的頭發脫落了。: D4 O! U1 W2 i  W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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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怔怔地站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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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貴子的頭擱在自己膝上，注視著捧在手中的貴子的臉。, w% {: ~' G8 j. k* ^% [6 V0 E7 e

臉上血跡斑斑，但並非貴子的血。9 S# M9 X8 i& E  L!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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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長長的頭發，從博雅的右手臂上緩緩垂下。% v: q6 ^1 Z7 U. p/ N

博雅右臂垂挂著的，原本是連皮帶肉從人的頭蓋骨上扯脫的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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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啪嗒”一聲，那把頭發整團掉到了地上。

晴明左手抓起落在地板上的女人頭發，站起來。1 h; k, w# M3 z! g2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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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拿起燃燒著的燭臺，邁開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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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哪兒去，晴明？ ”

“過來，博雅！ ”

“晴明，你要幹什么？幹什么都已經沒用啦。貴子小姐已經死了啊．”" ]8 c- b5 |2 r  S

晴明不予理會，走出外廊，將右手所持的燭臺挨近左手握著的女人頭發。/ }. L( f. M8 Q# e7 Z; ~7 i

等火燒到頭發，晴明將燃燒起來的頭發丟到庭院裏。/ ^6 u/ ?; s8 P0 ?. ]5 e

女人的頭發在庭院的泥地上熊熊燃燒起來。% W6 k% q+ B7 b2 r3 t(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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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像有生命似的豎立起來，將火頭擺來擺去，像身體在扭動。

發束邊扭動邊被火焰吞噬。燒肉和燒頭發的難聞臭味擴散到夜間的空氣中。

不一會兒，頭發燒盡，火也熄滅了。

“好了，回去吧，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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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哪裏？ ”3 Y$ ~& P) B" \, d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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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貴子小姐那裏。”1 j3 l. I/ N' D7 |5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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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小姐那裏？ ”

“對。”

晴明自顧自起身便走。: h& S4 o( f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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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的房間裏，貴子仰臥在織錦包邊的草席上，老婦人撫著她的胸口痛哭不已。

“乳娘，請不要哭。”9 g/ F( M# L. Y. M5 v8 l

晴明說著，在老婦人身邊蹲下，將老婦人擋開，然後抱起貴子的身體，用膝蓋輕輕頂著她的後背。6 c, D9 {$ c' u; |% p, C)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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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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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貴子唇間吐出一口氣。她睜開了閉著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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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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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子環顧左右，似乎不知發生過什么事。她盯視著抱著自己的男子的臉，說出一句話：“晴明大人……”) V! ?4 P* T) ^' q1 h$ y# L& R

“貴子小姐！”3 v" o; w- \# n
3 j! A9 E0 B9 n' U
“晴明！ ”

老婦人和博雅一齊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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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擔心了。一切都結束了。稍後我再告訴您剛才發生過的事，現在您得好好休息。”2 c- z$ I1 ~. t1 L% `8 t8 x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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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望一眼老婦人。

“請為小姐拿一杯暖開水，然後預備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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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2 D! A, j, [* D  j" |1 s. P
7 M4 b; ~7 ^  I
盡管不明白眼前的一切，老婦人還是歡喜地答應著，站了起來。: |: @% d- S. S4 }4 k' y7 X
6 U$ ?1 W5 a" X1 M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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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 {9 R, F$ w4 v2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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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這句話時，二人已在牛車上了。6 f) r5 N9 ]!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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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出手時就出手嘛，博雅。”

晴明看著博雅，愉快地微笑著。- N. @. d. Y% ]7 ?8 q- V( \8 I

“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晴明，你得給我講清楚剛才的事情。”8 Y6 J% ?# w6 ~! X

“沒問題，沒問題。”* P5 H+ K) H  q
5 a9 s1 ^0 b  J9 h& d1 b; j
晴明笑著抬起一只手，說道：“當時，我對你說：貴子小姐死了。其實那是騙你的。”- j3 e3 |  M* Z9 y8 w

“說謊？ ”& C8 B0 \8 |& Y: n% B# @. f'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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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7 S  C1 {3 ~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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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騙我啊，晴明！ ”6 p+ Y6 J1 p" S. H0 p7 W

“對不起。但是，也不是欺騙你啦。我是騙那把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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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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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認定貴子小姐已死，那束頭發才會脫離貴子小姐的臉呀。”

“……”) y, z0 j( X( R- U3 i  U- I) U: i$ \

“我當時抱著貴子小姐的頭，其實我是用手指壓住她頭上的血管。”9 {& m* M+ c$ O$ |8 f) [

“血管？ ”

“對。當血管被壓住一會兒之後．人就會有一陣子沒有呼吸。”& V+ A! o9 g: _% X: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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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心臟還是有跳動的。所以就有必要讓那柬頭發纏在你的胳膊上。因為這樣一來，那束頭發感覺到的就是你的心跳了。這樣它就很難察覺貴子小姐的心臟還在跳動。”

“貴子小姐死了，這話是你說的呀，晴明……”
" @4 w8 s. t9 I+ i
“不這樣說的話，那束頭發就不會放開貴子小姐。正因為你相信了我說的話，所以那束頭發也上當受騙了。這是你的功勞呀，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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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這么說，我心裏頭也高興不起來。”0 L8 b0 I' u/ W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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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刻不容緩啊。在那裏，再預備什么咒呀、符啊之類的東西，再念起來，貴子小姐可真要死掉了。用火去燒的話，就會連貴子小姐的頭發也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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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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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功勞啊，博雅。”8 I. ]6 C; X7 H6 @" n- X

“哦。”+ ^* f! l# ~0 i  R; h' D

“幸好有你在。”- @9 {$ n4 x: U8 @& G2 |

“晴明，你要去貴子小姐家時說過需要我，難道從一開始你就打算……”/ Z$ F* `& I8 j, s1 X" C

“怎么可能嘛。那時可沒有想到這個地步。因為當時我連頭發的事也不知道。”

“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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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似乎還有些不平。　　他鬥氣似的嘟著嘴。

“那倒也是……晴明，接下來你要到哪裏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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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W6 {  Y% ?- c+ I/ a

“不知道？ ”

“對啊。”* v: T' w7 Y. C. O6 W) d+ Z

“為什么？ ”6 c: A+ R; }# e* A+ S7 R: D  M;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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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它！ ”/ P9 ~8 n- S8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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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右手舉至博雅面前。# n9 N$ I+ a1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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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

“看不見？是這個。”

食指和拇指並攏著，像捏著什么東西似的，捏合的指頭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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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掀起簾子，讓月光照入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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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右手置於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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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右手食指和拇指夾住的東西是——“這是？！”

博雅喊叫起來。$ f& U2 m8 {( @1 X( {; p2 B9 `

那是一根細小的頭發。" T! Q; l$ d% w; f

頭發的發梢正好彎向牛車前進的方向。倣佛前方有把頭發吸引過去的磁力般的東西——“在點火之前。我藏起了一根頭發。這根頭發會給我們帶路的……”# D& Z$ Z6 M+ G6 s

“我們要去哪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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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這頭發的主人——下咒讓頭發置貴子小姐於死地的家夥那裏呀。”8 {" s: h+ B2 z( Y-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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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大幅地偏西的時刻，牛車停了下來。

聽得見河流的水聲。

晴明和博雅下了牛車。& P6 w3 C. N! [2 ~'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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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東端——鴨川橋的橋頭。! g! _2 b) j5 d

抬頭望去，滿月已西斜，挨近山頂。

向橋上望去，只見橋頭站立著一個模糊的人影．身上散發著朦朧的青光。) p  Y& m' i8 `  u: p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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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慢慢走近那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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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穿蒙頭衣、只露出嘴巴的女子——“貴子小姐已經死了。被你的頭發絞死的。”

晴明平靜地說道。

能看見的，只有這女子的紅唇——向左右兩邊吊起，露出白色的牙齒。

“太高興了……”

女子的嘴唇微笑著說道。( \! W! \) B  y) K* l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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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告訴我事出何因嗎？ ”

晴明這么一問，那女子開始慢慢敘述起來。& `" @4 u! o% @' T, Q/ ]

“四年以前，我一直在藤原康範大人管治的遠江國．是康範大人的女人。然而，康範大人回京城去了……”

女子低著頭，淡淡地說。. [  M# m5 I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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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信誓旦旦地說一到京城，就叫我過去。可自他回京以後，過了一年、兩年、三年，還是沒有音信。轉眼間第四年了，風聞康範大人有了新的女人，因為熱心到她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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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中間，不知是由於憤怒還是傷心．女子上下牙磕碰著，開始發出小小的“格格”的聲響。( z) L4 M4 o; ]( m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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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康範！ ”3 m6 r; I6 s, c. y0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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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唇間牙齒突出。但隨即又恢復原樣。8 \2 |) g+ Y+ O2 V- d% [2 t

“我打算弄清楚康範大人的真實心意，就在第四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獨自離開故鄉。但我途中得了病，僅有的旅費用完了。十天前我從旅館發了信給他。”, f8 k8 h) l  C) N# ^4 c

康範來了。

不知何故他獨身一人，連隨從也沒有帶。$ n0 _' A% ]4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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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範一見女子，便握著她的手，潸然淚下。$ Y7 ^) V0 t$ j6 s; K

“啊，讓你受苦了。”* h) @2 ]( t* v% F+ f. h- n9 X

康範說一起去京城吧，女子便像霍然病愈似的，拼命也要趕路，終於來到鴨川河邊時，已是晚上。/ n' I. Y8 F;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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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一刻抵達京城也好——腳步匆匆的女子心中只有這個念頭。然而，冷不防康範竟從身後拔刀劈向先踏上鴨川橋的女子。

被刀砍中的女子這才明白了康範的心意。　　正好在這個沒有人影的地方，把礙事的自己弄死，拋屍河中，然後逃之天夭…  \3 i8 i& q' S9 z  x) ~
, \& `1 |) q( E$ b9 c0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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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為此才單獨行動的吧。

正好在夜間來到這裏，也是一開始就想好了的……$ w# L" h0 j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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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範以為第一刀便已將女子置於死地，於是背靠著橋．打算先平靜一下心情。1 C2 B9 K4 x( @" y! J: A

此時，蘇醒過來的女子奪過康範的長刀，一下扎中他的胸膛，殺死了他。

康範是死了，但女子也身負重傷，將不久於人世了。

“我當時想，自己要變成生靈，附在那個仍活著的康範的新歡身上．殺死她…- Q- W) I, _1 j6 N3 v  J( h5 p

…“

女子的牙齒又“格格”地響起來。

“我把康範的陰莖割下來，剜下眼珠子，自己嘛．也這樣把頭皮……”1 t/ I4 f% v# k+ K

女子一下子脫掉蒙頭衣。
& T, R2 l* S" M3 u
“啊！ ”- I8 t7 d$ @+ @' e. A, u$ ^

博雅喊叫起來。8 c. v/ ^- R+ b( M

女子自眉以上的頭皮被徹底剝離了，剩下的頭蓋骨清晰可見。

“黑發凝聚著我的心念，終於附著那女人，殺死了她。”

女子的眼睛吊起，牙齒從嘴巴裏凸顯出來。* O) g5 z, b% I* Z" K- }

“哈哈……”

女子向天上的月亮喊叫：“太高興啦……”  l: P, P3 q1 Q) J, V+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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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傷心啦……”2 a( {0 K9 I  h: ], i6 B

“太高興啦……”  z- p; i- K1 d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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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傷心啦……”1 i& G4 O' k# `, {, B, S7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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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越喊叫身體變得越單薄起來。

變得更加單薄了……9 G' K& y$ \2 A+ v3 o% n; _(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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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啊……傷心啊……”

消失了。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晴明突然說話了：“結束啦，博雅。”: t/ X6 k1 A  a' b8 d

“哦……”

博雅點著頭，但眼睛還是盯著女子消失的地方．沒有動身的意思。9 Y# e% [3 F3 Q- N% a
! n7 [, W. Y2 H8 @8 i% ?
涼颼颼的秋風吹著兩個人。

八: p, O! c5 s1 i5 \

據說後來在鴨川橋下打撈時，從河底找到了藤原康範的屍體，以及一具沒有頭皮的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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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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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發表於 2007-8-26 11:36 PM | 只看該作者

鐵圈! L# E4 \' l, ?
7 O' W' k9 C0 l% d0 d: i& w( |8 H6 c
* I+ v0 r( D) X! r+ W. }( R4 [

一

寒衣與日增
0 r; W! V$ o+ C$ t& a8 o
情意與日濃
2 R% @) m- [- s/ a
一位女子在趕路。
. J- E" p8 k( q* n+ s
素白裝束。
/ o) R. W' R% D5 k. t( L
獨自一人。4 L1 |# |: y; ?9 M- P; U/ i% t# p
1 L4 X) y% c6 M# P8 k" C1 v
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子在踽踽獨行。
( U% }: m, \8 I7 M& o
她赤著腳。6 a4 ?3 |; t, C* a0 ^
1 L0 j7 `3 A4 c5 c* |$ [
獨自走在深夜的樹林裏。
- s" X% e% P1 t* y' K
桂樹、七葉樹、杉樹和扁柏等老樹倣佛有意擠堆似的生長著。大樹下雜草叢生，羊齒和青苔覆蓋在岩石上。6 [- [2 T' Q5 A4 X

女子輕柔、白凈的赤腳踏過青苔、雜草、岩石、樹根和泥土。她的赤腳、胳膊、頸子、臉頰，比她身上的衣物還要白，在夜幕中飄搖。

從頭頂遮遮擋擋的樹梢之間，月光瀉下，倣佛青幽的鬼火，在女子的頭發、肩頭、後背上晃動。7 w+ J. f( A! O, w. W$ ~

無奈陷情關8 q: i# k: _0 S+ o: C
) [+ U- s2 N+ @; C0 O9 W; N  ]' d9 m
終生誤托人7 X/ X' c1 u6 ?0 n

朝暮淚沾巾

但求開心顏

此生誠無奈
( K: d4 x3 \, C4 E% k$ A
做鬼雪此恨' |7 b" c2 m9 n' m: F
# r5 a- `' o$ ]
寄望貴船宮

心焦匆匆行" T& X: ?8 Z3 [

女子頭發蓬亂．披散在臉龐和脖子上。! i. d: b) W" V/ b8 @" e
3 C, k. Z. G# z
不知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注視著遠方。, ~% q! A. m. j! M5 X5 G8 L2 [
  _/ a3 V% R- i' H' V9 T2 H
赤腳的指甲裂開了，鮮血滲了出來。

趕夜路的恐懼、腳上的痛楚，女子渾然不覺。

可以讓她感覺不到恐懼的，是更大的恐懼；可以讓她感覺不到痛楚的，必是更大的痛楚。

熟路所向處

禦菩薩之池

女子要趕往貴船神社。
% y6 M1 ?) S8 s) E& U, q
位於京城北面自鞍馬山西麓的古老神社，就是貴船神社。

祭神是高龍神和暗龍神。; a" a$ j% s' L' I3 @2 j8 R

都是水神。( Z  Z* {, I4 V9 D
5 n5 c: S. i" Z7 }& g6 S
據說一求可得雨，再求可使雨止。　　傳說伊奘諾（男神伊奘諾與士神伊奘冉是夫妻，也是日本傳說中的國土創造神。）4 y$ ?% Y0 V/ e, ?. v
( Q) A! ~8 A6 t& \
命以十拳劍斬落迦具土神之首時，劍尖所滴的血從指逢之間漏出，生成此二神。

據神社的社史所載，祭神除此之外，還有罔象女神、國常立神、玉依姬，以及天神七代地神五代，即地主神。
& `, Z) Y  C& X4 ^/ O
高龍神和暗龍神用的是“霞”字，即“龍神”。
$ g: @6 b: U6 T/ d/ b9 g$ O
高龍神的“高”，指山嶺；而暗龍神的“暗”，指山谷。& ^( N" u1 [; m% T6 |
) K3 Y: }4 W6 I
社史上說：“為穩定國家、守護萬民，於太古之‘醜年醜月醜日醜時’，自天而降至貴船山中之鏡岩。”
5 A! i$ u& e8 t+ d* I: s' l( W- E4 \
女子走在昏暗的山谷小路上。# ^* D0 l8 v( n7 p

很快就是醜時了。
* F5 l9 d5 ^0 O+ n/ S  R: @0 O0 c
此身如軀殼  ]% f4 x( r4 z; \7 @
. g' V/ Q/ T2 v9 c  _5 J* c& y
蓬蒿深處行市原郊露重1 y. M0 b5 ^& R  E
; Y# N2 b! o( b& k
夜深鞍馬山
, K8 \  ~5 v0 i
過橋無多路

貴船在眼前$ r  Y5 ?( {" G  P3 t* Z$ t

女子的紅唇啣著一枚釘子。5 O  V4 j2 Y/ U8 {  R% E) e3 V4 A
& ?& E5 ]9 H7 G3 ?5 S7 ~
她左手握著用墨寫了某人姓名的偶人，右手握著錘子。8 O5 R2 Y% E  D5 b1 [. \& c

來到神社的人口處，女子停下腳步。
8 v+ Y% ]' I* M
因為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從裝束來看，他應是神社裏的人。& b2 M) H  H- S! q9 Y

“請！ ”, Z, `( G' Z' ^% G

這男人向女子說話。

“噗！ ”

女子將嘴裏的釘子吐在握著偶人的手中。

“有什么事？ ”  W' N2 d3 @5 E, ^- Q) p  E

女子柔聲細氣地說話的同時，將握著偶人的手和握著錘子的手收在袖子裏。

“我昨晚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夢？ ”# Q( d7 q4 Y! u4 s* \
* W# e7 V9 q; R9 B' V& y6 h9 t
“夢中出現了兩尊巨大的龍神。據龍神說，今夜此時此刻至醜刻之間，有一位白衣女子從下面走上來。龍神要我對那女子說下面這些話——”/ K* ^4 R/ s( \3 C! _* X" Z6 g
9 i* ]% P2 v" l) g) n1 _- X
“什么話？ ”

“汝今夜作最後之祈願，必蒙應允……”

“噢……”

女子的唇微微吊起。

“汝身著紅衣，臉面涂丹，頭戴鐵圈，在其三足點燈．加以盛怒之心，即可成鬼。”. X. C! D9 ]2 ?  f. ?. P6 u* u
( T2 X' R/ \% r" E% u+ ]7 E
男子話音未落，女子嘴角兩端抽起，露出白齒。# Z! u% ^% I8 {

“好極了！好極了！ ”

她滿意地笑起來。
0 f# x  q+ ^7 H& B% T9 Z( C# M6 U
心誠得所願

氣息已改變( r: ~* Z! [1 ]
; Q: [+ O4 ]( }9 y5 L; t
亭亭好女子
" b3 N; V9 _" x. _, U3 ]5 d
怒發指向天
- B$ g6 P4 ~7 w" L  ~4 }8 ^5 y
怨恨化厲鬼# M. J2 \9 S7 d8 V/ l+ g

情債終須還

女子目露青光，蓬亂的黑發倒豎，指向天空，變成了鬼的模樣。: t( i4 F7 U, d" @/ e* P  T

二
7 N/ m  a- B1 x- X* f% |6 z- B
“情況就是這樣，晴明。”

源博雅對安倍晴明說道。
2 f: C* R4 x. q/ ^3 G/ y. G
地點是在位於土禦門小路的晴明家的外廊內。

博雅在外廊的木地板上盤腿而坐，晴明就在他的對面，背靠著廊柱子，一條腿支著。4 Y" |4 U% U4 ^9 D2 J" n

二人之間放著一個裝酒的瓶子，兩只玉杯。( k$ i; X( j/ E( p% U6 G: V" s* j' v# |: @
5 g" J% ~; z& s1 L( P: M; x
下午——& z* i% V0 w9 D. D1 U# K+ x

離黃昏尚早。; h1 c& l6 x/ f& g
( K+ i6 |$ c, \3 _4 J5 N
陽光斜照庭院，落在繁茂的夏草叢中。- N6 ~. I- _5 D% x

繡線菊的紅花在風中搖擺，一旁是性急的黃花龍牙，已蓄勢待放。
. `3 W  m- H& H6 [* s. z
無數小飛蟲和飛虻，在草叢上的陽光裏飛舞。
8 I! E; l# f) s
倣佛山野的一景被原封不動地搬到了庭院裏。這裏雖然給人完全不加修整的印象，但東一叢西一簇，生氣勃勃的野草．也隱隱讓人感覺到晴明的意志體現在其中。( n$ }; e7 y% ]  X( @+ Z
/ c7 g& n1 X* ?  `
“你說那是昨晚的事，對吧？ ”6 U: S7 C. D+ [: M5 @
% I: V$ z6 l- `  H. l7 l. u* y
晴明一邊伸出左手去取外廊地板上的酒杯，一邊說道。
/ |/ n/ N8 i4 `6 |/ B
“對。”
6 G5 K7 Z7 Q. I
博雅點點頭，望著晴明，欲言又止。( M. q" B. w5 D* q. [
1 g, i4 {# ~( b: l
“那么，發生了什么為難之事嗎，博雅？ ”6 \0 C# j% T3 q( i. B0 Q
, y' \! q. n$ Z' ^5 G
“沒錯。”
1 s% u0 a1 f3 ]) T4 K, h( m
“你說說看。”

“那位在貴船宮裏做事的男子名叫清介，他因為有點害怕，所以只把事情跟那女人交代了，便立即回去睡覺。”, I$ X0 R4 ]  B7 l
# G/ O! D9 w: h# w" `8 {
但是，他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圓睜兩眼，一點睡意也沒有。; G/ i8 K1 M* W9 {: M- N0 O' i
2 k1 f9 U6 o! l5 G1 X2 z
那女人的事情揮之不去。' N: }5 _! I1 f8 v: @+ i  q

她究竟是什么來歷呢？自那次以後，她怎么樣了呢？說起來，她為什么三更半夜到這種地方來呢？醜刻——以現在的時間而言，是淩晨兩點。( o: O: N( a- J
) M9 {4 H6 k+ x. j  Y- a
這樣一個時刻，天天不落地從京城往這裏趕——這女人的執著勁頭，實在令人不寒而栗。6 K( L% h9 y' D7 j( B: B) h" i, b

“哈哈！ ”
. _$ n7 H: X$ y4 }5 H! P; P; U# S
晴明饒有興趣地笑起來。
# ]% Z& _/ r3 H# w' V, y9 i
“是叫清介吧？那家夥撒謊呢。”' V3 i# c6 W* L) H3 p$ R, u! o

“真是厲害呀，晴明，你說得沒錯。”
9 L, P# ~& N* [: I# h
“那么……”3 H) U! i) M& I2 I. R$ q, Q
1 X8 \4 m! t! F+ f% H/ r
“也就是說，清介原本知道，有個女子每晚醜刻前來。8 n: n' [' [( f* Z. P) b

因為她這么頻繁地來挺煩人的，於是和同伴商量，撒謊說兩位神出現在他的夢中了。“ 　　女子恨著某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為此，她希望變成厲鬼，所以每夜前來貴船神社。$ W9 \( \! ~7 r, N

這是顯而易見的。, a1 R* \: M7 J  B, r

但是，她夜夜前來，一方面社方不勝其煩，另一方面若其願望實現，真的變鬼，又是貴船神社的神靈玉成其事，這消息若傳開了，夜夜醜刻來參拜神社的人數勢必大增，神社具邪惡之力的說法必甚囂塵上。

對於貴船神社而言，這是不希望見到的事情。
$ O# J" {% ~7 u) h9 ~
“那．用鐵圈嗎？ ”" y5 d3 _+ Z# }! k5 h) k

“對。”- Z' I: l1 t, }

所謂“鐵圈”，是用鍋燒火時要用的鐵制臺子。也就是火支子，或叫做火撐子。9 R* H# Q6 Y0 U- D* p

是三條腿的。( s" E8 u! b6 r' h# r" \+ c

若把它翻轉，讓它腳朝上的話，那三條腿看上去就像是三只腳。
, |" q; F+ p6 y" u2 ^; j; A) ~
在三條腿上點起燈，把臉涂紅，穿上紅衣，真可謂鬼模鬼樣。真的能變鬼倒好說，如果肉身之人幹這種事，只不過是一場鬧劇而已。

“大家是要看那女人的笑話吧。”' h. T  C% j# f

“正是這樣。”
8 j3 e7 O0 J6 }$ v6 V
“但是，跟那女人說過之後，反而後怕起來了……”- g  F8 F3 v, _3 N& G5 t
8 m- O6 u' ?9 t& I. Y; E7 G
“沒錯。”

博雅抬抬下巴，點點頭。

清介躺下之後，那女子欣喜若狂的笑容在他的腦海裏盤旋。; d/ l' n/ [3 Q2 \

那是多么令人生畏的笑容啊。
4 m8 z7 D' ?9 n  _* m& ]" H
說不準。那女子還真的能變成厲鬼呢。5 F( p  B1 p. t

再往深處想一下，的確有問題。6 R1 e4 J' b# F" Z* U) r

自己怎么會為了撒這么一個謊，特地在半夜三更裏等待那女人呢？說不定，眾人想出來的結果，正是貴船的祭神高龍神和暗龍神教唆所至呢？ ‘否則，把三腳鐵圈戴在頭上——為什么連這樣的主意也想到了呢？思緒一展開．就再也睡不著了。
& ]. T0 j" M% u* f$ f1 F( }
等到天亮，清介走入神社後面的杉樹林中。

杉林深處，有棵經年的老杉，樹幹齊胸高處，釘著一個偶人一一是昨夜那女子手中的偶人，用五寸鐵釘釘在這裏。鐵釘貫穿偶人的頭部，插入樹幹。9 P- |9 x- D8 s9 h7 r4 L8 o

偶人的胸口，用墨寫著一個名字：藤原為良

這名字很熟悉。

應該是住在二條大道東頭，挨著神泉苑地方的一位公卿。9 P2 |" J4 e' g  e& s
1 |0 [" L1 o" |1 q
如果因為某種機緣，那女子真的變成了鬼的話……5 v1 y/ J$ @* V
5 `+ v5 T% l3 I
這種結果說不準也是有可能的。不，就那位女子而言，說她必定會變厲鬼，並非不可思議。

雖然不知道她身上曾經發生過什么事，既然是她怨恨藤原為良，是她動了殺機，那么與神社方面並無關係。但是，如果因為自己所說的話，女子得以變鬼——不，就算她雖然沒有變成鬼、卻以為自己已經變作鬼，竟然去殺人的話……' {: `5 g# f7 g! Z3 e2 C
, p- q0 J/ T# k/ u+ w# ?
“哎．睛明．這清介據說竟然前往位於二條大道的藤原為良家。去了一看，他嚇了一大跳。藤原為良昨夜裏竟然病倒了．直喊頭痛……”) S- w4 j  \2 T" G
) L! W. U) ?$ H: X0 n: [' n
清介回想起那顆長釘釘入之處，正是偶人的頭部，就更加害怕了。- k) B3 Q2 b8 V7 f  S, o; B' a, n+ @9 Q

清介面見藤原為良，將昨晚之事和盤托出。
) ]6 L4 o$ [6 U, k* G- s( H
“藤原聽了這話，害怕得不得了。”
: e$ W' j- y+ A, P; g) [/ c' g2 m
因為他記得是怎么回事。6 D* C- n' m, ]% J1 U

藤原為良有過一個女人。- K4 f* \4 [5 |1 {, @
- |' u$ P2 I) F; V
她名叫德子，但已不知道她現居何處。
9 Y# X6 v+ e( G; i
於是——“藤原為良就來哭求我啦。”博雅說道。8 i$ b/ j! U$ Z  k% ]; p

“並非求你，而是求我吧？ ”晴明說道。

“沒錯。說是要借晴明大人的力，設法予以解決。”. n* d4 l3 O! \9 `/ B4 V/ ]

“真是很沒勁啊。”

“為什么？ ”$ u2 t. q5 I0 n1 G
* O" |8 _: Y0 a" L4 G
“因為這是男女之間的事嘛。移情別戀也好，被別的女人情殺也好，局外人都沒有必要介入吧？ ”! X. z" g% ^  n$ O8 \

“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我曾經向為良大人借用來自大唐的笛子，吹奏過……”

“哦。”! B) T# K& d) M
8 m0 q& m& o' P6 u+ t( W
“為良大人只讓我在他家裏吹。因為笛子太好了，一借就吹了七天七夜。每到夜晚，一邊在堀川河一帶漫步，一邊吹笛。”
: Q: r7 k, j) y+ O" \) {+ S
“哦。”

“有一天晚上．一位美麗的女人悄悄來聽笛子。”

“女人？ ”& q$ `3 J4 L4 ]/ v* a

“對。堀川河邊停了一輛女用牛車。吹罷笛子，有她的隨從之人來叫我。”
, d, i0 Y7 G, b* {/ t( l9 W
據說當博雅走近車子的時候，車裏面的人向他打招呼。

“夜夜為這笛聲吸引，心想，是什么人在吹奏呢？就徑直來到這裏了。我不會說出我的名字，我也不問您的名字。不過，今天晚上的笛聲，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車裏的人說完這番話．女用牛車便離去了。" r* l2 D$ u1 R7 W1 _( G& K

“哎，你沒有看見那位女子的臉嗎？ ”

“沒有。她在車裏，我們是隔著簾子說話的。”, D' n. N& Z& h" p/ `6 d
5 m$ K% ]* ^% m# H, t! [& b1 S
“那就是沒有看見。”

“是的。”

“博雅．你剛才不是說‘美麗的女人’嗎？ ”

“不，我只是認定她是個美麗的女人。”

“什么嘛。”) s6 e) l0 R! X; I- _/ E

“總而言之，因為為良大人的笛子，曾發生過那樣的事……”; W9 v0 R3 G- v. |: U- C

“不過……”- A( F& x9 h. J* n

“對於處於同樣景況的聖上，你不也曾出手相助嗎？ ”

“他是另當別論的。因為他要是死掉，什么麻煩的儀式呀之類的，得忙個不亦樂乎吧。”
. ^3 B4 s' A4 a
“嘿！晴明，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不可把聖上稱為‘他’。”

“別發火嘛，博雅。而且，因為當時聖上的對手，已經是個死者。”

“這次不是死者，那么……”
2 K3 Q7 \+ d( M) S. p  B
“沒錯，如果保住為良大人的性命，女方便性命堪虞了。”1 G: X$ x. `2 v
, c: I" c3 R% r' u
“為什么？ ”

“女方是個企圖變成鬼的人。如果活著不能達成願望，可能不惜一死呢。那樣的話，情況就更加嚴重了。對我來說，為良大人的性命也好，德子小姐的性命也好，都是一樣的性命，並沒有什么區別。”, }8 `  }: j- q* w6 ~3 V; g6 x  i, x

“心性一旦迷失，就很難回頭了。雖然可悲，但能否讓德子小姐明白這道理？ ”3 [" v0 Z3 N2 Z. m# Z

“——是不可能的。”4 [+ J  q2 i7 V! P* O3 S. I9 W
% X1 r2 a% G2 j% }, l3 I
“不可能嗎？ ”, i8 z1 g1 E' {) v9 j. z) Z
! n: L& r) y1 R, R/ c9 Q& x. L
“這一點她本人應該是明白的吧。數日、數十日、數個月，每日每夜，她一定也曾試著用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但是．還是心意難平。正因為心意難平才要變鬼的吧。“2 d9 T" _* u0 C9 C9 B
( F! c! [9 g$ k- b
“噢……”

“而且。博雅，如果這件事是出於誤會，那么解除誤會即可。但是，事情並非如此。”7 z& h& J2 y) P

“結果會怎樣？ ”
  A5 ]$ |0 j2 f! n
“無法挽救。因為鬼已進入了她的心裏。要消除邪只鬼，無論如何，最終恐怕必須消除她本人才行。所以，我沒有辦法。”& x* W, s/ Z9 m0 `9 z: i. M

“你也做不到嗎？ ”

“如果僅僅是利害得失的問題，曉之以理，當可解決問題。若是為人妄執，多下功夫也就可以了。但現在，她的心願事關為良大人的生死啊。”

“是這樣啊……”  X1 M/ d: H- y# F
8 P9 f; _: y6 q! C, [8 a  U
“你別垂頭喪氣，好不好？ ”
$ Z* e7 ^6 u  I' a! |
“嗯。”0 Q+ t# d2 z( C0 o# }2 h9 @- t$ |+ o

“總而言之，走一趟吧。熬過今天晚上，總應該是可以的吧。”4 ]3 b  C% d+ T0 C$ n/ Z( c: r8 g

“你肯去了？ ”$ Z2 B6 p. ?2 q$ Q) t/ B

“嗯。”
' }8 `% F) K* E/ ]/ ^% k' w" U. G
“不過，今天晚上……”+ V# H+ ?" E, ]5 y6 G5 M) m
0 C) q$ t- v4 U+ }2 u" T8 r0 t3 t5 A
“你先派人趕往為良大人的家，讓他預備大量的白茅。”' k( X; q( l8 X9 Y- Z2 l, E

“白茅？ ”1 j3 `  ^9 r, l6 k& J

白茅，也就是稻秸。6 Y' I3 }, Y5 ^% Q' n; {

“以偶人對付偶人嘛。用白茅做成為良大人的偶人，讓德子小姐以為真的是為良大人。這些都預備好就行了。

不過，博雅．要是這樣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8 \* T* t2 D+ j. r2 }4 h0 {
“哦。”
- p1 W6 t0 s3 r9 T
“動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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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走吧。”3 `1 K0 ^4 I% f% f

“走。”" T$ b! d: n% B7 Q9 d2 y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Y7 b5 W+ f* k# m5 _7 c, m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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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4 C4 J1 ]4 t/ ]

博雅在黑暗中屏息以待。
5 \0 n+ N2 g+ b' }
黑暗被他徐徐吸入，又徐徐呼出。

在這樣的循環往復中。偶爾會深深吸入一口氣，倣佛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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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藤原為良家，在他的房間裏。
; [$ H9 Y* y9 h) U/ d6 m
稻秸做成的偶人背靠房間後壁而坐。6 Y  E4 g$ A( ]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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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人腹部貼了一張白紙，有墨寫的字：藤原為良
0 P( {7 |1 O7 Z* [
在它的正對面——偶人為良所靠壁板對面的房間裏．是為良本人。0 F' d) w: I& t% @$ K+ D8 R
, [$ z, V1 T* Q
為良一身素白，正在低聲念咒。白衣上有晴明寫的咒語。

“謹上再拜：開天辟地以來，伊奘諾伊奘冉尊作天之磐座，因男女之交合，成男女之夫婦盟誓，使陰陽之道綿延，而遭魍魎鬼神妨礙，要取非業之命。為此驚動大小神祗、諸佛菩薩、明王部天童部、九曜七星、二十八宿……”

低沉、平靜的聲音從鄰室傳來。
$ q5 H( a& P% i6 `6 e! V, ?7 }
稻秸偶人前面，有三層的高壇+ 上面樹立著青、黃、紅、白、黑五色幣帛。: {; C! L7 A) A4 h' Q2 l4 w

只有木地板上的一個燈盞亮著燈火。
# U9 {/ j- ]; e$ L
房間一角立起屏風，博雅和晴明藏身屏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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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真的會來嗎？ ”* I' {) K4 o7 a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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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對晴明耳語道。1 ^( w. J1 P7 L(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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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醜時就知道了。”$ T; t1 x* s, ]( W' R

“還差多久？ ”( a" [. E3 r# ~4 }3 y2 q
+ }# s$ A2 `( p8 M# u/ ^7 G
“不到半個時辰了。”

“可是，用那個稻秸偶人就能瞞過她嗎？ ”! ?' T( R, i0 R9 U' }. i

“裏面還放了為良大人的頭發、指甲，以及涂了為良大人鮮血的布。”+ N( y& b9 a% [3 V0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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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行了嗎？ ”
  ~' }5 z4 l8 c! i- E0 ^
“鄰室有為良大人本人，家中的仆人都不在場。德子小姐不會迷路，能準時到來的吧。”

“我們該做什么呢？ ”1 B! r" f8 ~5 Z+ J& ]/ Z%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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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子小姐看不見我們。因為我在屏風周圍已布下結界。”
$ G9 ^: [. C) r$ V
“是嗎。”

“不過，如果德子小姐來了，在我說‘好了’之前，決不能說話。”3 M1 ?$ o" O2 y* f" {. @

“明白了。”9 V$ @6 r2 V' }" S4 S7 Q
! \* K+ n8 ]' r; I  q1 K! ]
博雅點點頭，又開始呼吸黑暗了。

一會兒．約過了半個時辰，有動靜了。" R+ F# l9 a% ^% J7 O% h

嘎吱嘎吱……

是沉重的東西走在外廊上，壓彎了木板，木板之間因摩擦而發出的聲響。

不可能是貓。2 L. p% F+ G5 t+ b0 \
) Q$ u2 r) P* t, \- \5 T
也不可能是狗或者老鼠之類的東西。6 p- b0 }( y5 p& T" I; `3 p

人的重量才可能讓木地板發出這樣的嘎吱聲。
! ]$ ^+ u: i& g1 o, U5 ]
嘎吱嘎吱……! w/ M) }3 }  r5 w

嘎吱嘎吱……
2 g& M6 C7 g! j5 w# \* e' i
聲音越來越近。
+ D' E3 q0 a2 _  z' T2 v5 g) U
燈火向外廊的一邊晃動。

那人影慢慢挪進房間。
0 U3 X2 ^1 T, h
是個女子——一個長發蓬亂、發梢倒豎向天的女子。0 j. l) d  [& N5 F8 I: @2 J% l

她臉上涂著紅丹，身上穿著紅衣。
' J% m2 @: h7 x4 u3 u
頭戴鐵環，環上的三只腳都綁上了燃燒著的蠟燭。
% T  }5 t' g$ u' Q* u+ H7 j( p
燭焰讓女子的臉龐在黑暗中浮現出來。7 ?7 ]9 j( R8 V+ p, T

那是一張凄厲的臉。
# y2 }( o' \! j* m5 i
女子進屋，站定了，臉上呈現出欣喜的笑容。4 k  j9 P9 `) q, W; ]/ s- `6 g

她露出慘白的牙齒，雙唇向左右兩邊吊起，嘴唇扯開道道裂口，血珠滴滴滲出。

看見稻秸偶人，她快步上前：“太好了，坐在那裏呀。”' o0 z7 t- F3 N' K) }
1 B3 L2 r! R& }  a
博雅“咕咚”咽下一口唾液。　　女子左手捏著五寸的鐵釘，右手握著錘子。% ^$ g8 Y6 i/ Z4 l
5 R3 w: d' L; u" C
“唉，愛憎難辨啊。難得一見這身影了……”
3 z! g" h- w* d. G
女子的頭發豎得更高，倣佛顯示著她此刻的心潮澎湃。倒豎的頭發觸及鐵圈腳上的燭焰，燒得吱吱作響，出現了一朵小小的、藍色的火焰。

房間裏充滿了燒焦頭發的味道。  {1 H5 j9 p/ I3 M4 Y

突然，女子撲上前摟住稻秸偶人。

“您的唇，已經不要再吻我了嗎？ ”6 C- U7 Y  U7 [# W* @, a- V

女子將自己的雙唇貼在偶人臉上相當於唇的位置，狂吻．然後用潔白的牙齒“嘎吱嘎吱”地啃咬起來。

她離開偶八，撩開前面的衣服，叉開雙腿，說：“難道您已經不愛我了嗎？ ”8 {. f8 I# A6 T

她彎下身體，雙手著地，像狗一樣爬近偶人，用牙齒“嘎吱嘎吱”地啃咬偶人股間的稻秸。

然後她站起來，舞蹈般地扭動身體。) G! }- h% s7 n' [) _
" }# ?* o+ C/ A" L5 E2 p
牙齒“格格‘’地撕咬著，頭發也搖晃起來，吱吱地燒著了。
3 k# K8 O, o* g) L% o
可恨定交時- m. L- w* V* _$ P1 L

情深誤終生

無情遭拋棄. r- @' Z: B' s2 i1 N  J& F# c

此恨綿綿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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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慕你的是我，並不是因為誰的命令。雖然你已經變心。但我心意不改……”: ]3 {" r/ X( k+ r4 ]+ T8 [8 n/ Y
, }1 z: \" B" l# t$ Z0 N6 g* D
女子流著淚訴說著：“雖然我很明白，不知道您會有二心，因而造成誤定終生的悔恨，全是自己的過錯……”/ }9 ~5 C4 d; ]; Q# ?( R
0 d( a/ Q2 k9 B$ E) J  w+ Y6 g
無情遭拋棄' }7 ~: b+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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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遭拋棄1 z% o1 q$ i- I: F
/ Z4 ]# [8 e0 [3 w' M4 n
“無時不念想啊，一想就難過。一想就難過……”* x2 }' L# N6 z" o
8 s* f* y3 J5 F6 H+ m, ^
一念思悠悠
  r% P3 J! f$ F
再念恨悠悠+ `' c% V! a! P2 _

“也難怪我固執己見，變成鬼也在情理之中……”
% b: S  D/ M! l. ?# x
痛不欲生矣“哎呀呀，命不久矣……”

新歡發在手

錘下五寸釘

幻真幻假世& V! E1 X3 G# @0 {  ?" k# t  |8 z
- _- r& q- T7 J" |' Z" ]
從此不相關7 U& A4 d; k7 w$ f9 R" `3 a8 W
: {9 ]& i8 j+ A) B( |4 X) Q
“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 {# H1 g3 ?/ x% O: Q/ [" N8 [4 n
  A0 @8 {. |7 R) V5 q$ a
女子厲聲喊著，像蜘蛛一樣撲向稻秸偶人，將鐵釘抵在偶人額上，右手的錘子猛砸下去。3 I$ q7 m5 @3 a7 a1 `

“嚓！ ”" d) E# `6 i$ e; r: T
( Z' X" I# O4 y( _. z' e
鐵釘一下子就深深地插入偶人的額頭。# Y( \$ ]5 G6 z

“我叫你知道厲害！ ”. a& W: [' D( u  D0 I, t* W

“我叫你知道厲害！ ”& C/ ]9 f6 p6 Y; ]; |3 ]

她喊叫著，狂亂地砸下錘子。

頭發搖晃著，挨到了鐵圈的火，“哧哧”地冒著藍白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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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M5 @2 |1 z8 _6 j3 U  q. z

博雅不由自主地發出低低的驚嘆聲。- C# Y. l9 i" J2 b2 p# ~% A
4 u* O$ S8 ~* o7 J! _5 D2 U, j
女子動作突然停止了。3 o" U1 a$ \4 L) J" V' d# U1 j+ E# ^) _
* k# p  L( }8 w* z0 o5 a
“有人在嗎？ ”( p7 P6 x" D7 K4 R  A
# F1 ?$ g- x  s* \1 e8 }# m
是正常人的說話聲。

女子的說話聲裏沒有了凄厲的成分。2 J! f# c0 ?% }: W; h
) p3 f- _. z8 b' I5 B8 E
女子掃視四周，目光停在偶人上面。$ S0 z7 [* d; U. H
- j+ b; s, Y8 {1 d
“咦……”% o* l$ h0 P: p) k
, M# p2 Y8 S# g$ M
她發出驚訝之聲：“這不是為良大人，只是個稻草人啊！ ”/ M( ~- g0 H( Y( g( a7 j+ o
3 C: |4 H# {9 }
說完，女子微微搖頭。

博雅和晴明從屏風後現身出來。

“哦．是你們……”( s1 l$ e2 m  @0 J- e
( {' D. z  o$ D- N1 R+ D( o
女子望望二人，然後看看三層高壇和五色幣帛，問道：“你是陰陽師嗎？ ”! ]8 s2 F, A/ l% i( E

“是的。”晴明點頭。$ R4 y$ p/ |- u8 C- [

“博雅大人！ ”
% ?, r" j2 f5 ]( c8 I: W
女子看見他身後的博雅，驚叫出聲：“您看見了？ ”0 C4 [3 W. k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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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說：“你看見剛才我的樣子了？看見我那墮落的樣子了？ ”& ~0 e" d* f1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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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如夢方醒似的看著自己的模樣：衣裾零亂，連大腿都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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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成紅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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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在頭上的鐵圈……. V+ u  F* y) j5 k0 K! m9 C
1 m* N8 w: ]; d+ T5 q, i
“唉，真是丟人啊，我這副可憐相……”7 o. s8 w4 \* R- q1 e: K( x

女子拋開錘子，把鐵圈從頭上脫下，扔掉。
4 w, W' t/ |; h. C0 R
鐵圈發出沉重的聲響，掉在木地板上。  L! \2 y: f1 f9 d9 V8 n
! b0 Q) {; l( ~8 b$ ~2 C& A
兩支燭火滅了，還有一支在燃燒。3 g( S4 m" A/ G7 G, F, k$ p  z

“哦，哦，實在是……實在是……”$ F& t& f& \: f) E* Q) _

她雙手掩面，左右甩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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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著頸脖的長發甩開了，隨即又甩回來。9 {8 c$ L8 W' j
8 i& [3 e7 C: W2 j$ S" T
頭發裏出現了異樣的東西。
& @3 U7 W/ M5 z& s, x
兩個好像瘤子似的東西。3 A  Q( V  \) Z( `: N
0 B7 a! M4 r% e- Z
是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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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生角時，初生的角有柔軟如袋的皮囊包裹著。

兩根袋角似的東西從女子的頭部長出來。# L3 O$ r2 P- q+ q; Z3 o: G) ?5 Y  t

撐裂了頭部的皮肉，袋角長大起來。* ?& J9 d  J+ P5 O" s

袋角迅速增大，似乎聽得見它變大的“畢剝”聲。- N' N! g$ ~5 s" S  R0 c) I
% G  l4 o2 p# ]8 E
鮮血從頭發裏流到額頭上。

“唉，真可惜啊……”
" J2 k* h& r$ i- B9 `) W
她掩蓋著臉部的雙手放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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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眼角開裂，鮮血從裂口流出，眼球凸起，鼻子癟塌下去，牙齒拱出，穿破了嘴唇。被穿破的嘴唇淌著血，流在下巴上。4 L7 d% J$ I% a9 V0 _/ _
0 }3 t2 Q" K! f4 d* e
“博雅，她是在‘生成’。”晴明說。( j0 d# J* N9 F7 W# s1 P$ y

“生成”——因妒忌發瘋的女子變成鬼，即般若。所謂“生成”，是指女子即將變成鬼之前的階段。0 v4 j* e0 D+ _(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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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又非人。

是鬼又非鬼。

女子此時處於這樣的“生成”之中。% b5 s, l* N4 M
3 ^& l& C6 V( e# J! d1 z
“可惜啊，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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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於“生成”的她叫喊著，一跺腳衝出屋子。1 p! a- E( B& w; @! C/ p9 a' \

“晴明！ ”

博雅大叫一聲，跟著追出去，但那女子已經不知所蹤。

“那女子知道我的名字……”2 F9 {5 b$ V5 m: S% R& j3 O
8 c6 k- [2 `* q" M0 _' z! S
博雅冒出一句話，馬上若有所悟。- t& o- Y/ s4 _" F5 D( m
: H4 C# U6 V  Q% K. W. k9 y# H  s
“啊．我說那聲音似曾相識呢，正是在堀川河邊遇到的女用牛車裏的聲音啊。0 a+ t% s7 K; @7 h2 Q' ^
9 C+ _9 J0 p5 y* [7 v- F
這么說，原來德子小姐就是當時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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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怔住了，呆立在那裏。- O' u6 ]9 y3 J. ~6 D" N

他求助的目光望著晴明。0 f' L8 g; D  h- l*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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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晴明，我這是幹了什么啊。你讓我幹了什么事啊。侮辱了人家，還把人家真的變成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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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L) [( Z9 V/ l3 c" J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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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四平八穩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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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碾著石頭時，“嘎吱”的聲音傳人車廂裏。7 a; _& ]& w; [6 q8 y/ [

還要有一段時間，東方的天空才會泛白。
* w. s) W% ?+ g6 V
拉牛車的是大黑牛。牛前方的空中，有白色的東西在飛舞。是像蝴蝶似的東西。

但是，如果說是蝴蝶，就有點奇怪。它只有半邊翅膀。

只有左半邊的兩片。% n( o( \  m8 ]8 ?# g* m! R

沒有右側的兩片翼翅。  v& M2 v, ?( f0 T/ S

盡管如此，不知何故，邪蝴蝶照樣在空中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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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鳳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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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為何在夜裏起舞？在夜裏飛的，該是蛾子，但此時飛在牛前方的，是那種在陽光下飛舞的鳳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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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跟在鳳蝶後面前行。# k7 W& o% \9 Z3 ^0 s3 Y
, |& t$ Q$ r+ U' [1 g* @0 N/ a5 S
看來這只鳳蝶是晴明放出的式神。/ ]  {6 {, r" l& {! R

牛車內，博雅一直不說話，近乎沉默。有時晴明向他搭話，他也只是簡短地回答。

現在晴明也不說話了，任由博雅沉默無言。/ @: Q+ s: [6 M2 n- W: y# K+ I

“哎．晴明，跟你說的完全一樣啊……”( Z3 ]" l+ @8 x8 f6 z

突然，博雅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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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是沉痛。

“你指什么？ ”: E) G/ A, {) B3 x# a; D7 V

“就是德子小姐的事。要保住一方的話，另一方就得放棄。我算是明白了。”7 F% l8 r- c: ~5 D8 c! a9 n5 T3 g

博雅顯得無精打採。* V( R4 l! e1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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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吧，晴明，這裏有一只狐狸要吃掉一只兔子。”4 X& L% ^# v( N, C/ u; v0 p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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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憐憫兔子，救下了它，那狐狸就會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 b7 B: e' h- c0 p  m8 y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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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是輕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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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剛才任由博雅沉默一樣，此刻他似乎又任由博雅去說。

“我現在想，這件事可能不去管它為好。那副模樣被人看見．要是我的話……”  n% P( h# ]1 L

“如果是你會怎么樣？ ”

“可能沒臉活下去。”( g- B" S; ?; H1 Y2 o' m5 S

“……”

“貴船明神告知的事，說不準是真的啊。”9 a7 E4 t- V9 R# K0 ^. H

“也許吧。”

“因為最終德子小姐變成了鬼——雖說是在‘生成’的階段。”

“這是她本人期待的。”, I8 L" R! Z5 R0 T5 U9 E

“不對，無論曾多么期待變成鬼，但在德子小姐內心深處，應該是只要有可能，就不要變成鬼的。”

“博雅呀，不僅是德子小姐，任何人都會有變成鬼的念頭啊。人，不管是誰，心裏頭都藏著這么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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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也藏了？ ”( b% U- U, q" C. B6 j)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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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你心裏也藏了？ ”

“沒錯。”) w6 F3 ~0 `4 c$ _& ~- E, L: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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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博雅便又沉默下來。& G  d+ W# A( S) m'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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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悲呀。”* v$ k% t0 m. n& x, V7 Q

過了一會兒，博雅嘆息道。

“晴明，這貴船的神靈，怎么會用邪惡的力量，將人變成鬼呢？ ” 　　“不不，這裏有所不同，博雅。人，是自己變鬼的——希望做鬼的是人嘛。高龍神也好，暗龍神也好，只不過是為她稍微助力而已。”
; I2 k7 L5 ]; S1 ~
“可是…？一”, S& L1 t$ ?: E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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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我來問你，神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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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 F& I- W. P* P- Y( i;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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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神，歸根結底，終究是力。”( P# u- m# m. Z: Y- Y+ g

“力？ ”, u" B- h  |/ g$ k: y& S/ T

“也就是說，以高龍神和暗龍神之名向那種力施咒的，就是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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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o& ]) C2 v9 F3 z2 u

“據說貴船神社是水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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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1 u; h5 s$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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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水是善還是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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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為田地帶來雨水時，水是善的。”

“噢。”
) r5 P) [: M" n) \4 ~
“但是，當雨下個不停．變成水災時，水就是惡的。”4 M; u0 @. Y2 U3 e7 m' h3 s% h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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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3 s4 y% d$ k* _/ Q7 |* W- m

“但是．水原本只是單純的水，使之成為善的或者惡的．只是因為人把事物分成了善的和惡的。”8 X, o8 u'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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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q' g7 d  L# t0 B

“貴船的神之所以兼司祈雨和止雨二職，就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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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9 D+ o* A3 Y- x.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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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也是一樣的。”

“是由於‘鬼由心生’的緣故吧。”

“對。”; U7 d3 Z' R; s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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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話我還是挺明白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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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不準是有鬼才有人呢。”, h0 }4 n$ |; e6 w, j(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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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5 ?% F  [9 m' c: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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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鬼在人心裏，所以人才要吟詩、彈琵琶、吹笛子。如果沒有了鬼，恐怕人世間就會變得無聊乏味吧。而且……”

“而且什么……”3 N1 V1 ^(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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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沒有了鬼，我安倍晴明也就不存在了。”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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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了嘛。”

“但是，人和鬼，是不能一分為= 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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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0 x4 q, o6 o: [
“那么，只要還有人，你就不會失業啦，晴明。”

“是這么回事吧。”8 {1 c5 z' n8 O& p

晴明喃喃道，他輕輕掀起前面的簾子，望望外面。

“照這個飛法，馬上就要到了。”

“飛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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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呀。我把那蝴蝶的半邊留在德子小姐的肩頭了。

現在這半邊在追趕那半邊。“

晴明放下簾子，望著博雅。% }1 ]8 M! P+ _! ]" q8 i2 ~

“對不起，晴明……”

“什么事？ ”- f8 |5 [+ G+ Z# w( G1 T% x

“要你多方開導。”+ S+ C; N7 m6 N( ~% i3 ?9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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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說這個？ ”! g0 I3 ^- e- M5 {!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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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是個好人。”

博雅說了一句晴明經常對他說的話。
7 Y& G' a$ a4 H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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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苦笑一下。, N4 N8 c$ Q&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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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牛車停了下來。& g; ]. g" C- s4 K  M6 H
; _/ s" ?, l1 Z/ R. s( }. b9 |. B+ i2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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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這是一所建在雜樹林裏的破舊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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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角支起柱子，釘上木板就算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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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鋪上草，就成了家。

夜露凝在屋頂的草上，也凝在屋子周圍的草上，每一顆露珠都小小的、青青的，映著月光。/ g. a3 o' `, l* R. H

在房子的入口處，半邊翅膀的白色鳳蝶正在翩翩起舞。

晴明下了牛車，說道：“是這裏吧。”2 z5 A; m$ i: R' i! ?( |2 {- x

“怎么會在這么殘破的房子裏……”

博雅僅此半句，就沒有話了。' n( R3 z' F0 v/ Z3 G2 M  l! O6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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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右手握著燃燒的火把。

“喂……”# }' M6 j+ o4 _! E3 K. M- b"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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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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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有人嗎？ ”! U4 \3 _&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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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

情況不明——這是人們進入最深度睡眠的時間段。3 t- D# m, w1 J5 {9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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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西斜。再過不到半個時辰．東方的天空就要泛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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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裏飄過來一股血腥味。

“晴明……”5 l* D- }3 |2 z7 v+ D. l* e9 u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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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m0 O' M/ g$ K& m; E% ]

晴明揚揚下巴，點了點頭。) d. j, t& N7 V( R0 [3 Y5 ~

他從博雅手中接過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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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J+ z% T! G* J( G+ p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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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慢步穿過入口。4 \8 i7 V' ?9 a7 G) R

有土間和徒具形式的板間（日本房子進門入口處為土地，叫做“土間‘。房子內其他鋪地板的部分葉做”板間“．）。土間裏有水缸，以及爐灶。
9 S7 L; r: Q; r3 U
一只鍋丟在土間。
0 ~8 z; T3 r" s
一名女子仰面倒在板間。
+ s; T9 Y  u5 s7 [2 L; |
紅丹雖已卸去，身上也換成了白色的衣服，但仍舊是“生成”的模樣。  P% c" J, {# a! G

她的喉部插著一把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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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從傷口流到板間。7 M) }2 Q# Z$ o2 |, h

看來她是自己把刀插在喉嚨的。* W# p. e, O6 B/ I0 v

“德子小姐……”
2 M" p6 H* O- X
博雅衝進板間，想要抱起她。9 R$ l5 {* W3 r4 h

此時，女子突然“霎”地睜開眼睛，欠起身，頭一低就要咬向博雅的喉嚨。
& w) ~6 L; a7 c7 |8 R. g3 }
“博雅！ ”) Y) ^$ [0 J, w+ u* r% w, b1 O

晴明將手中燃燒著的火把擋在女子和博雅之間。

女子咬住了燃燒的火把。
4 g2 \1 K- S7 a8 a  e1 T* J
“喀！ ”
7 U; u" T! P$ L: q
火花四濺，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 V0 J, L4 O! y: c8 K3 w

晴明想抽回火把，但女子咬住不松口。: S% w" y! P) J# L

她的頭發“吱吱”地燒糊了。' S$ J! N# R8 k; V% g7 x, y
! r0 F' l  X$ j4 ^+ A7 X: H
一會兒，女子終於松了口，筋疲力盡地仰首倒地。
/ i6 P: G8 p9 @7 J% e* P
“德子小姐……”- S# a6 w2 q2 T8 Z" ?  k, @  ^

博雅將她抱起來。7 w- ~7 k# D$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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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抓住你、吃掉你……”
4 Y6 I7 K$ S3 _6 q9 s- m
女子嘴巴淌著血，喉嚨發出“噓噓”的聲響。她嘴裏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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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

博雅挨近女子的耳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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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我吃吧。吃我的肉。”9 R$ @5 S. L6 v  S#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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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小聲說道。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是我博雅讓晴明去破壞你的事。是我再三懇求晴明，讓他來的。是我妨礙了你的事。: O; ]: n* H5 b( U+ {- r

所以，吃我的肉、咬我的心吧！ “

“生成”狀態中的女子左右搖頭。0 ~; s) |7 Z+ P# l* e;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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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想要這樣子的。”

青白色的火焰伴隨著她說的話，從她的唇間斷斷續續地冒出來。
/ Z4 S+ \, m% P( o5 ]
“原先想活著變成鬼，但沒有成功，反而讓人看見了那副落魄的樣子。我沒法活下去了。我親手把短刀插入了目己的喉嚨……”

“生成”中的女鬼氣息微弱地說道。

“變成了這副模樣還留在這裏，沒有消失，是怨恨還沒有消失。我很快就要死了，我要變成真正的鬼．在為良身上作祟……”
8 z+ ], h" @5 `2 f" d: l
女子哭著說道。; ]' b3 g2 E0 @1 u1 G

“我沒有咬過那家夥的肉。但是．做不到這一點．我氣不能平！ ”

“過來我這裏。死了還不能解氣的話，過來我這裏，咬我吧！ ”; K  k. a$ Y) p! W+ y
* m8 L  Y) a/ b7 k0 h
“我怎么能對博雅大人……”
+ l3 `/ j+ R) y" _
“您知道我的名字？ ”
6 z9 q0 H- i& t* T5 U) Y
“剛才博雅大人不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嗎？不過，博雅大人的大名久仰了。還有，您吹的笛子……”
  `6 }) z0 l  ?- Q% n1 P- a# [$ M
“啊，在堀川的那個晚上，在女用牛車裏面……”

“您原來也知道了。”) E: v1 h( n* T5 I

“聽到您的聲音，回想起來了。”" [8 m, A1 K, k/ j0 p  z1 @
% P* Y) d7 A/ M5 [8 |1 @
“那時候和為良大人的關係還好。為良大人曾經借笛子給博雅大人。”

“是有過，的確……”2 |# g* j+ N; x* d  Q
, k- [4 k: @2 W; h' p' x! q
“為良大人說．德子啊，你想聽好聽的笛子，就晚上到堀川去……”6 `6 n0 n& `7 u; }" j

“……”
) u" a) m/ I" u. y
“為良大人知道博雅大人夜夜在那裏吹奏笛子。”, l+ |! L# g5 D6 r

“是的，是的。”* U. I& l9 A  I' _) J5 R
2 M9 A$ L8 J5 O! n- K* l+ Y8 z
博雅連連點頭。

“那時候真快樂。真想回到那個時候，再聽博雅大人吹笛子啊……”
: H$ S8 @* ?! l' Q5 u! k' y4 t* e
女子的眼中淚光閃閃。

“當然可以！ ”
8 H6 [& f2 h4 a$ I1 b
博雅又挨近女子的耳邊說道：“當然可以。我博雅隨時願意為您吹笛子。”
; w( _7 b  {. f% b5 _7 n1 D
“博雅大人，您的臉挨得太近的話，喉嚨又會遭到……”

女子的牙齒咬得嘎嘎響。

“呼！ ”' \- z) N. J' M& N' l( \' b: y

女子回復了原先的模樣。' X, n) _+ K7 T0 d

“德子小姐，人心就是這樣子的啊。無論你痛苦、號哭，無論你多么憂心如焚、望穿雙眼，人心這東西．是不會回頭的呀……”; J+ v0 ~8 J( g' F+ X# X
- ?% i9 I' E4 I, s4 m
“……”

“德子小姐，我什么事都不能為您做。因為我什么也不會做。啊，我是多么無能為力、多么愚蠢的人啊。我……”! Z" O; P/ c6 f9 v% [3 f: M+ C# L
0 N) T2 `( x# ]
博雅流下了眼淚。2 d6 H# P9 A8 m

“不，不要。”( H3 J* u- w& \  J/ _. x
& T6 T7 p3 ?! M# T2 f! J4 H1 g
德子的頭左右搖了搖。
1 \6 L' Q$ d2 i% U- G+ i
“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就算明明知道，但還得有不得不變成鬼的時候啊。

當人世間再也沒有療治憎恨和悲傷的法子時，就只有變鬼了。就算變成鬼，也還是無法解脫。“* H# L' D2 K2 N3 ~
( J6 Y5 {: H# l& p# M4 U7 H
“德子小姐……”

“我有事相求……我死後，當我變成鬼要咬為良的時候．我會來找博雅大人。9 f8 m, a3 n: `2 z0 L, J. I  m. D
5 v: }3 i9 K5 b
到那時，您還可以為我吹笛子嗎？ “

“當然可以。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一言為定！ ”

博雅說完，女子的頭突然垂了下來。$ W& O" P9 l+ |! m4 L/ W% L$ i
0 W: J1 d! X  A& w; D2 u
搏雅胳膊裏的女子身體突然沉重起來。

六' n$ Q# y0 I6 C( [5 h3 ]& ]

每年都有好幾次，“生成”模樣的女子在夜間如約出現在博雅身邊。

於是，博雅吹起笛子。

另外．每當博雅在夜間獨自吹笛時，“生成”中的女子也會出現。
1 M  r: c( j% n
她總是一言不發。. f! c' m. t" ]$ L" k5 a% o% k9 g

或者悄悄待在房間的一角，或者出現在屋外的背光暗處．靜靜地傾聽笛子吹奏。$ {# M1 ]5 D* z  u' V

當博雅吹完笛子時，女鬼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
' _4 X( B  G* G( f
昔日殷殷語

聽聲不見人! n% ^2 S' T8 U6 V2 i
; p; @, i+ I; B; o* M' v5 v
伊人來無蹤8 ^" k1 Z: j" {4 D1 g; s% a6 g
$ ]7 g( e" a1 k( E  @+ l
伊人去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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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發表於 2007-8-26 11:35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三卷夢枕貘 8 P$ g2 k) o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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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 o& \' H; t: b5 X) h
陰陽師第三卷
- F& a$ \/ n, R
% z! W# G2 Y  M3 H! I( o

瓜仙
一

高大的柿子樹下，十餘個粗漢正在休息。
3 c$ u$ E6 q& J2 Z6 k1 W
七月三日——4 B( H( w" c4 v# R; n0 H
/ D9 v& M* l  f9 h+ G
白天。5 R( a$ @- h) j/ ~  [6 O1 c! b, S

梅雨剛過，晴空萬裏，陽光燦爛。

粗漢們是為躲避烈日來到樹下歇息的。

柿子樹實在是大。兩個成人伸長了手還不能合抱。樹枝伸向四方，枝葉下形成一大片樹陰。樹陰下面，有幾匹馬，馱著裝滿瓜的筐子。' q7 ]4 a+ }/ L# x! ]
6 b' a' ~' d" G. r) v( {/ C
這裏是從大和途經宇治到京城去的大道。+ j, p  p/ s9 N$ Y' {; Z
( e1 J6 i% w4 C7 z7 I# M
粗漢們看來是趕著馱瓜的馬，由大和進京的。途中．他們在這柿子樹下暫避暑熱。2 d$ o& d5 u  t! S: @( n

陽光猛烈得幾乎要將馬背上的瓜煮熟似的。
3 Z0 W- p, M: }
粗漢們各自捧瓜在手，美美地吃著。瓜的爽甜隨風飄散。& R  Q  {! I( F
/ F4 Q3 o1 ^# d. I
在同一棵柿子樹下，源博雅坐在折疊凳上，不以為意地望著粗漢們啃瓜的情景。: W( }- d6 u" h2 [

在他的腳旁，放著裝水的竹簡。1 S0 I; p" A" P) S1 C5 S5 f# Q
4 d- X  s$ \$ p0 e
博雅是在自長谷寺歸來的途中。

他送聖上抄寫的《心經》到寺裏，歸途中停下牛車，在樹陰下避暑納涼。5 g) R/ N7 M. [+ {2 q1 d8 R8 X( G
& r* ?) H4 [5 W. a% }
仆人三名。2 @1 M: X: e/ J& T4 A+ s: c- d& K2 ?
1 v3 Q; p1 N* O9 n' t
隨從兩名。
( m6 h4 s; [/ q6 O
算上博雅，他們一行共六人。, T0 U1 F# H) v) Z" h7 D+ Z
' z% d- v; [4 q4 [- O$ L% B( o) d/ t
仆人徒步，隨從騎馬。各自駐足下馬，到樹陰下休息。

“咳，為聖上送東西也不輕松啊。”

“這是第二趟了。”& {  ~) G' F! {
2 m) q0 o7 m; @" i3 a3 ^
兩名隨從在一旁閒聊，博雅這邊也能聽見。

近來聖上興之所至，抄寫起《心經》來，並將抄經送往各處寺院。

許多人都受過指派，至於博雅，則如隨從所說，這次是第二次。* f' l- |! H- U6 `8 e" l! P9 h

第一次是十天前．去的是藥師寺。1 z5 }3 ?8 K9 d/ H: K) L& a! G
8 a6 F0 b$ E1 w  t
“最近京城裏怪事接連不斷，聖上抄經是由於這個原因吧。”- V9 U6 x6 F+ b" r0 b- e5 o
; R+ ?) \1 I7 i; ^
“不．聖上抄經是在怪事出現之前。抄經和怪事是兩回事。”3 ?* L! M) f  ^

“不過，怪事頻頻，倒是真的。”. C: P6 _+ k6 ?! }5 Y: V0 o

“噢。”$ v' L/ ?, P! |* X, j0 \6 J9 b
2 f! G6 H, `* B6 V& k+ E
“好像說民部（唐制稱戶部。）的大夫藤原賴清大人的女仆也出了怪事吧？ ”; U. H3 A+ f$ d7 o1 B( L1 w

“這事是昨晚我在長谷寺告訴你的嘛。”
' _/ z) F; ?% Z/ q' _8 K) {
“對對，是你說的。”
! B) r6 C, v5 |4 U" G8 @4 {
“說是最近有個住在西京的人，三天前的晚上，在應天門用弓箭射下一塊發出綠光的玉石。”
3 p) N2 G4 N( \" \9 Q3 y* d
“哦……”5 B6 G  P" C; K" j; q$ Z$ g0 V# J
2 R9 s! J% \8 F3 D7 h0 f3 {
他們說著這樣一件事。

這件事也傳到了博雅的耳朵裏。( _- }. I* X. f- T7 w

民部省的藤原賴清的女仆遇到怪事，經過是這樣的：這位藤原賴清，曾是齋院的雜務總管。9 l* R$ `  B& Z' |2 y2 V
+ [  T8 `1 a3 x4 x
他多年來出任齋院的雜務總管，事必躬親，但有一次得咎於齋院，返回自己的領地木幡，在那裏禁閉。

木幡處於自京城前往宇治的大道途中。; v4 L2 v' R, ?
+ R) d3 E! s! [
賴清有一個女仆，叫做參川嫂，娘家在京城。

主人賴清回木幡去了，這女仆便得了空閒，也回了娘家。可是，約七天前，賴清派了一個男雜役來找她。
# j2 f/ m, M, Q8 U' S% }# n8 ]
“一直住在木幡的大人突然有急事，轉到這個地方了。
" B7 o5 I4 n4 q
因為人手不足，你是否可以到那裏去，在大人身邊照應呢？ “男雜役這樣說。

女仆雖然帶著個五歲的孩子，但她立即抱上孩子，前往指定的地方。/ W6 J  K  A8 l
: H2 |8 H4 i4 r) i) C
到那裏一看，所說的那個家裏只有賴清的妻子在，她和藹地接了女仆進去。
) _7 B, o! z7 A7 R9 u1 J, j* z
“你來得正好。” 　　賴清的妻子說，賴清不巧出門去了，家裏只有自己一人。要做的事太多了，你可得幫忙呀。
/ d* r  E( j5 b
女仆和主人的妻子一起大掃除、染布、漿洗，忙碌的兩天一下子就過去了。) I' \3 R6 i* }. k# e

但是．主人賴清卻沒有要過來的跡象。- P% Z9 R( u9 R6 Y# N( g" B

“此刻大人還在木幡呢。有勞你去跟他說，這邊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請大人和各位搬到這個家裏來吧。”
$ B5 d+ r1 h! Q  p
既然主人的妻子這樣吩咐．女仆便將孩子留在那個家裏，自己匆匆趕往木幡。
( l! @4 L5 L: {% p
到了主人的家，見到了以前一起做事的雜工和女仆，賴清也在那裏。1 |" E3 {4 U* Y; i0 W
2 c0 z7 _$ e4 r: a8 w4 m* U  |6 w' y: P9 a
匆匆忙忙和熟人打過招呼．女仆便向賴清轉達了他妻子的話。6 `+ L6 G0 \& z+ q! a: I# p# O: _

可是，聽了她的話．賴清卻顯得很驚訝。
1 ?7 j" x6 p' G. n5 v5 p
“你說什么呀？ ”% n4 d4 _6 E2 A, g; z8 y$ z

賴清說道：“我從沒有搬到過你說的那個家，也沒有那樣的打算。7 F# O, j7 [4 ?; _

好不容易解除了禁閉，正籌劃返回原來的住處呢。“  q" a: ^: w- U1 k0 B# u, {
3 ?( I# o0 f; H2 M
他說，正是為此，才要把原來的女仆和勤雜工召集到木幡的這個家來集中。
* `& b+ m' f" k. n% j0 i& y
“我還派人到你那裏去了，結果你家裏人說．你已經被我叫走了。我正想是誰這么機靈，馬上就通知你我已被解除禁閉。可是等了你兩天都不見你的人，正擔心著呢。
: u9 W  x# c; h# q
此前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3 T. F" n8 Q* H2 a! k/ A7 P( C
/ j6 L' p2 k( p7 C
聽主人這么一說，女仆大吃一驚。她如此這般地趕緊匯報了整件事。3 t! A. ?# ?2 l% Z# \1 v! y
: l; |% s# A' a( B0 }1 V; ^
“奇怪。要說我的妻子，一直就在木幡這個家——現在還在嘛。”7 c  U, ^/ \! {# Q
( ^. `8 t- j- i+ k
賴清向屋裏喊了一聲，理應在另一個地方的主人的妻子竟從屋裏走出來。
6 s3 k/ ?+ I" s9 d* [
“喲，好久不見了。你終於來了呀。”
6 E3 a+ p3 q' a
主人的妻子向女仆打招呼。
) s. g6 ~0 W7 ]: U, b& I! l
女仆已經是驚慌失措了。- }$ ]( o4 Y! k( }( V' C; @& _

莫非被鬼騙了？五歲的孩子，還留在那個家裏。6 [; ^# v/ M( J3 m
9 M- D; l+ q0 l/ T0 v; H
如果那邊的主人妻子是鬼變的，孩子豈非會被鬼生啖？眾人立即提心吊膽地趕往女仆所說的地方。卻只見一道半坍的圍墻裏，有所荒廢的房子，屋內空無一人。/ E' Z& U0 v4 y- [( Z- ~$ s7 F

在雜草瘋長的庭院裏，只有女仆的孩子在放聲大哭。6 O$ x5 T9 e" f: l7 f
+ b' D, z& L+ L8 M8 g3 o% i
——這件事就發生在五天前。
6 Y# Q) S: L/ s; o7 n% p0 l
西京的某人，看見了應天門上發光的東西，則發生在三天前。# ~4 z8 @' N: i' {4 \' g

西京的某人——是一位武士。' E0 G5 u$ ~2 O: J% i8 l8 u6 ?
3 G; ~, S) T6 z0 f9 j
武士的母親因病臥床，已有很長時間。; P2 f2 [: X5 r2 x

但武士的母親竟在三天前的那個晚上，突然表示想見弟弟一面。
8 |6 p5 j8 A5 r; D7 t
她所說的弟弟，並非母親的弟弟，而是武士的弟弟——也就是說，是母親的次子。& K# I4 t+ u; H% @0 @0 A' }6 x

這位次子是個僧人，在比壑山。但是，此時正因來京辦事而住在三條京極附近，應該是寄宿在僧舍。' o& l; d/ O; {+ T
* V/ V4 O; Y8 y
“幫我把那孩子叫來吧。”

即便不是去比壑山，三條京極也是相當遠的地方。加上已是夜半三更，下人們都已回家了。
4 y8 o0 B' h$ N7 f9 [
那地方不是孤身一人能去的。2 V% b, o  A2 t/ f3 L  G

“明早派人去叫他吧。”: V! K# D: C) F' {. g
5 g/ R9 V7 m; p# Q9 z7 R
“我這條命已熬不過一個晚上了。今天晚上我好歹得見上他一面啊。”* t9 \* e+ [, m: t1 M7 @  L/ }

這位武士實在受不了母親如此悲切的懇求。$ X7 w" C* c# D8 B
& \) m7 `$ X& ~7 C! m7 s+ J3 ]! t
“明白了。既然如此，半夜就算不了什么了。豁出命也要把弟弟叫回來。”! L; M% o! y+ G! |& w

身為兄長的武士，帶上三支箭獨自上路，從內野穿過。
! q( G8 W3 N3 o, M2 S
細小的月亮難覓蹤跡。天上濃雲密布，四周幾乎漆黑一團．令人毛骨悚然。

途中。須從應天門和會昌門之間通過。
0 B+ E5 ~# B) s+ S, n. d/ m0 S
戰戰兢兢地走過那個地方，終於抵達師僧的僧房。
0 q6 W6 x6 q/ `& X+ O
叫醒師僧一問。才知道弟弟已於今天早上返回了比壑山。
+ ]* L7 {3 L9 H7 Y5 ^$ N
再去比教山，就實在是不可能的事了。, b9 e$ `- }, ~5 [2 T

武士返回老母親在等待著的家，中途再次路過應天門和會昌門之間的地方。
; z1 T9 W7 o) `8 d; G
與第一次相比．走第二次更加可怕。
* [; x  ^# j! d1 v8 C+ y
通過的時候。偶爾一抬頭，看見應天門上竟有什么東西發出青光。0 k2 x7 Q/ \& J0 R" G) p1 {: S

啾！啾！聽見老鼠的嘰喳聲，然後有笑聲從頭頂上方傳下來。0 t/ O' A+ N: S
" x/ W, _$ N. L0 P9 T( r. k
武士強忍著驚呼的本能，走過了那個地方，但身後那鼠叫聲卻跟隨而來。
5 N% `) s- N" g) I# A
啾！嗽！如果加快腳步．那追隨而來的聲音也變快。

他拔腳狂奔起來。

然而，那鼠叫聲也步步緊跟，如影隨形。

一不留神，已經跑到五條堀川附近。
$ F  M9 N5 f, l. ]4 L( k
身後已聽不見鼠叫聲。武士心想，終於擺脫它了吧。1 C5 N9 b: `3 |  m' ?$ v* u
& t1 S& e. A$ a9 O5 b% A  z+ Y
武士松了一口氣。正要邁步向前，卻見前方浮現出一團青光，“啾！啾！ ”的鼠叫聲清晰可聞。; [* V4 C3 n: l. f
: L& F( v" K1 ~8 k
“呀！ ”2 H; L! V' f; |2 B2 T

武士發聲喊，拉弓放箭。眼看著利箭不偏不倚正要命中那團青光時，那團青光卻“啪”地消失了，一陣哄笑聲回蕩在夜空……

接近黎明時分．武士終於回到自己家裏。他發起高燒．躺倒在母親身邊。

兒子的意外變化嚇了母親一大跳，母親反倒病愈了．好歹能夠行動。這回變成了兒子病臥在床，由老母親看護著他。

博雅的隨從們在談論的就是這么一件事。$ W& J0 }4 V' l, [1 [" K2 T  n' Q

像兩名隨從說的那樣，京城近來似乎發生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事。
& _' S* V6 T: y! \% v; D
“回去之後，拜訪一下晴明吧。”

“不行不行……”4 D- Y" }( U. o+ ^+ f) C
& h( K* G+ g6 k% c  ^. H5 K3 {
就在博雅自言自語地說出聲時+ 一旁響起了一個聲音。

循聲望去，只見一位不知從何而來的白發蒼髯的老翁，正站在吃瓜的漢子們跟前嘮叨。

“哎哎，那瓜也給我一塊吧。”7 ]8 B; b" J. P7 I, i3 e# m7 @, N

老翁身披破舊的麻布衣，腰間係緊帶子，腳穿平底木屐，左手扶杖。

他白發蓬亂，夾衣敞開著，右手搖著破扇子扇涼。4 k: ?4 ]' u: u8 F, E* Y
+ i6 D$ w7 Q( r% S4 I, c
“嘿嘿，這個可給不得。”; k0 g' c2 d+ A* L' `' t" W" k

一個粗漢邊吃瓜邊說道。
5 N5 I  C# Q& ]% A
“咳，熱成這樣子，口幹啊。太想吃瓜了．掰一塊給我行嗎？ ”9 F) H' \" c6 T2 }' V7 |
$ E8 U$ @. Y, K' N5 n6 M
“這些瓜不是我們的東西，我們也願意分給你一塊半塊的，可這是往京城送的，我們可不敢拿它送人。”* e4 d, T0 H2 k: G4 x: F8 O
" {3 w# f5 Y$ i
“可是，你們現在不是隨便吃著嗎？ ”
1 f1 b  P& |) g+ h3 e/ Z; b
“就因為我們幹這活兒，要瓜的人看在這個分上，才讓我們這樣。”
2 r( y" A) D' R4 m/ |$ K1 x- s
漢子們依然不理會他的請求。
- l' d6 d$ g% u0 {. M$ L" W% e
大和是瓜的產地，每到瓜熟時節。往京城裏運瓜的人大多走這條路。
4 |3 v7 P$ S6 q9 x( U' i
“哦，既然如此，給瓜子也行。可以把瓜子給我嗎？ ”1 S! F7 N8 @( ~( s8 A- f* X7 `

順著老翁所指望去，漢子們腳下落下了難以計數的瓜子，是他們吃瓜時吐出來的。; q8 [  l$ D) E/ [# l
' ~: e3 w$ K/ Z4 Q8 h( l4 Y# R
“瓜子可以呀。你都拿走吧……”
# \, ?: n" s/ z
“不，我只要一顆。”  J9 B' m, C: t3 h8 V* @

老翁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顆瓜子。
  n" v0 i# P4 i; n( o
他走出一兩步，站住，用拐杖戳著地面。

博雅想著，他要幹什么？只見老翁往用拐杖挖出的小洞裏丟下瓜子，蓋上剛挖出的浮土，掩埋了小洞。

老翁又向博雅轉過身來，說道：“不好意思，您的水可以給我一點嗎？ ”
% |# V4 z/ G9 c- X  j
博雅拿過自己腳旁的竹筒，遞給老翁。7 K4 Z) M& f0 x3 }1 w  ?" x

“啊．真是不好意思。”

老翁將扇子收入懷中，歡喜地低聲道謝。他接過竹筒，往覆蓋的泥土上倒了幾滴水。

博雅的仆人和粗漢們都被老翁吸引住了，眾人盯著老翁的一雙手，看他要做什么。  i7 g4 [7 W  R( T' E
! D# E2 }/ B) C' K% R- ?& X# t" c) B
老翁將竹筒還給博雅。
9 R2 f- r" ?% [. L
“現在——”
/ R8 h  t, @6 Q9 {0 x" }" r! ?
老翁雙眼閉合，面露微笑，口中念念有詞。) Z; p2 x/ k6 I4 D0 J
4 U0 |6 J* |# X! T
念咒完畢，他又睜開眼睛，取出扇子，開始給埋了瓜子的泥土扇涼。

“有生命的話，就長出來吧；有心願的話，就實現它吧……”他這樣念道。

於是——“快看，動了！ ”
  S6 h  ?1 \. n2 i5 _
大家注視著的土層表面，似乎微微動了。4 ]3 N2 e* U# s7 y
7 `. ^& W8 {% ?; K' D
“快看，出來啦！ ”; E& s/ y- w5 ]9 t8 r

老翁說著，果見嫩綠的瓜秧苗破土而出。: x# q5 z, I, g
  y* X: c7 b8 ?* v5 @
“哇！ ”" J1 e6 M& d. b4 s2 y; |

眾人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 B& W, r" J9 D

老翁又說了：“看呀，長高啦，長高啦……”

嫩芽迅速生長，莖貼著地面，葉子長得又大又多。
' G, c& y. `/ r% [7 L
“好．繼續長+ 繼續長。看呀，開始結瓜了。”
) k9 q+ T) X' F2 }" Y" n
眼看著莖部結出了小小的果實，長大起來。" W( n' @. B6 @/ b/ p

“嗨．再長大點，甜一點……”
- T2 B' r: [2 ?8 Y! d. o
果如老翁所說，瓜長得滾圓，成熟了，開始散發出瓜熟的芳香。

“正是好吃的時候。”) y8 g# H- W) ?
7 v+ F8 C3 ?" @4 A1 e9 M
老翁用手揪下一個瓜，美美地吃了起來。* @# O8 R# m' t! E' l' c- S5 x

“哎．大家也來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啊！ ”! I; v8 P" e( k$ D
2 W( E6 X4 u  }% @0 X4 k
老翁話音剛落，連博雅的仆人也動手揪了瓜，大嚼起來。. ~+ n9 ?7 }4 Z. y6 N1 A- F/ m
( S! A$ U1 B; u; x
“您也吃吧？就作為答謝您的水啦。”$ g4 Q& u& {3 e0 V# E0 U

老翁向博雅招呼道。  y) R  G3 q- Q
( C9 H7 L5 G; K5 A4 J$ R( w
“不用了，我已經喝了不少水。”

博雅婉拒。
6 [5 [0 A2 ]* [
這一切是真的嗎？博雅帶著這樣的疑問，掃視著吃瓜的仆人、隨從、老翁。
' _# ?: u2 T8 _7 ]8 N
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H3 V) l! j' F5 [1 [; I( N
7 l# x2 O- M4 s8 L" q" D
博雅心裏想。
' E( |. U5 N5 a1 B* ^8 N3 u
不可能的事卻發生了，這豈不是施了幻術？就像晴明常於的那樣．大家吃的瓜，就是他用紙片之類的東西剪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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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仆人們吃得滿嘴淌甜汁，兩頰鼓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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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也不像是幻術。4 y5 q6 P4 W0 |  S, k2 ~' q

“怎么樣？都來吃瓜吧！ ”. _4 H2 E4 t  y- }

等老翁向圍觀者和過路人發了話．甜甜的瓜轉眼間就沒有了。9 N: V4 w4 A9 e# o( k#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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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不得了啦，馬背上馱的瓜沒有啦！ ”2 `, C: M, J- _( v+ e, G(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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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粗漢驚呼道。

博雅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千真萬確，馬背上馱的筐子裏，瓜全都消失無蹤了。6 X4 P5 S( W4 d- H% W

“哎呀，那老頭不見了！ ”$ q# y! L+ m" l% O6 _6 y

又有一個粗漢喊叫起來。$ w& `  c# v6 {/ p3 J/ Z1 G* l

包括博雅在內，在場的人都睜大眼睛四下尋找那老翁。但是，他已經無影無蹤。

二

牛車在烈日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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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腰部感受著牛車碾過地面的震動，心裏想著剛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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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頭實在是怪。

一定是使用了某種法術。  C! u* I+ y: i) k+ S%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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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馬上找晴明，告訴他這件事……1 w0 ^! q" b" e% _

他心裏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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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牛車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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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 a& u+ W" h$ q4 X/ u7 U9 B

博雅問外面的人。

“剛才種瓜的老頭，說有話要對博雅大人說。”2 {4 g# O; F9 S$ K0 A  U0 i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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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傳來隨從的聲音。

掀起車簾一看，那位老翁含笑站在一旁。4 E- O/ o. L6 Y*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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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扶杖，左手托一只瓜。# z; K/ J( T0 e7 N& i% a: Z8 C8 E,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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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博雅大人吧？ ”1 j5 l2 j  ?7 R* b6 q1 [2 k, U

老翁說道。

“正是。”

博雅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M% A0 x4 P5 E, o9 j

“您打算今天晚上到安倍晴明家。對吧？ ”& j" H) K8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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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他怎么能知道呢？沒錯，剛才自己在車裏是這么想的．但那是在頭腦裏發生的事啊。或者，是不經意之間自言自語說了出來．被他聽去了？不等博雅回答，老翁又道：“您去了，請捎帶個話：堀川的老頭，今天晚上要去見他。”1 `6 F; H9 M$ k1 a'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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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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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帶兩支牢房的竹簡過去，拜托他關照一下啦。”5 L$ t7 O6 t- R" q4 V

“牢房？ ”

“你這么說他就會明白了。” 　　博雅不明白老翁說的話。

“這是給晴明大人的禮物。”' r& B2 q# d. H" x3 {

老翁一揚手，將手裏的瓜拋過來。

博雅雙手接住了瓜。! h' ]' c/ k! X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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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瓜頗有些分量。" [) G; Q9 l' u* M8 B+ Y$ _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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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感很重．絲毫沒有幻術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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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只是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瓜，再抬頭時，那老翁已無影無蹤。只有七月的陽光，照射著幹涸的地面，白晃晃的。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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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啦。”  S# B+ c1 B5 e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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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著，這是安倍晴明在土禦門小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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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期裏吸收了充足水分的草木，在庭院裏長得枝繁葉茂。

庭院最先給人的印象，是完全不加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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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棵橘樹緊挨著房檐。那邊的松樹纏繞著藤蔓，這、邊的樹下，開綠色花的露草，尚未開花的黃花龍芽，花已落盡、葉片闊大的銀線草，蝴蝶花——諸如此類的雜草這裏一叢、那裏一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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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這些草將發酵似的氣味散發到空氣中。當白天的熱浪到夜間減退之後，代之以雜草的氣息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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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著庭院的廊內，博雅和晴明相對而坐。& i, Q( u( F( @$ `' ~

二人之間放了一個盤子，上面擱著一個裝酒的酒瓶，兩只裝滿了酒的杯子。酒是博雅弄到的。

盤子旁放著博雅白天得自那個怪老翁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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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內的燈盞裏只點著一朵燈火。# n& _, J' `) D  U+ }) N, O;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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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蟲圍著燈火飛舞，燈盞旁不遠的地方，有一兩只飛蛾停在上面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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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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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他白皙、纖細的右手手指拿起酒杯，端到唇邊．輕噓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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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呷一口酒，倣佛用唇吸入吹過清酒表面的輕風。: B2 L& E) K0 e+ o& I: w3 M

安倍晴明——一位陰陽師。* ]* o0 X0 g: Q/ J. e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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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晴明？記得這么一個老頭嗎？ ”博雅問道。. g2 ]; j7 t3 n3 |# l+ B6 q

“他說是‘堀川的老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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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言自語著，把酒杯放回盤子上。, d+ Q, R" W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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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人嗎？ ”2 s$ m( B- ]8 s- Z  d6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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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3 H* u# \' C* e;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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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別急嘛，博雅。有那么多事要回憶起來，我一下子可說不全。”% k6 q* {8 f% c- r3 S+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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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c0 M) ~, W  f8 Q% n%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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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伸手拿起自己的酒杯，送到嘴邊。3 f& @) B/ X% d) k, t" a# N: A

“那位老人嘛……”; Q8 U; V( a: t

晴明看著博雅說：“他使用了殖瓜之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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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瓜之術？ ”

“就是下種、長瓜的法術啦。”" g: {% u# Z. @3 m! {: i5 m+ [) f

“就這樣的叫法？ ”# p1 f+ Y/ _3 o  e4 o# C,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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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道士經常運用這樣的法術。”0 L5 K1 ^2 o; e8 p1 H5 m6 l

“這一手可了不得啊。”0 b8 G7 e$ a8 Y6 N1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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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博雅這么一說．晴明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晴明？你也懂這種法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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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說懂嘛，也可以。”+ n6 {  K4 B3 o+ B% k/ n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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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的？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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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臉上寫滿“好奇”二字，盯著晴明的臉看。

晴明苦笑著站起身，走到外廊邊上，把從庭院伸入廊檐下的橘樹枝折下一條，又踱回來。

“能讓那樹枝長出蜜柑？ ”

“不行。”% O  N$ l: N& B6 b

坐下來的晴明搖搖頭，把樹枝伸到博雅面前，說道：“你看。”

“看樹枝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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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葉子。”7 d# g, m# O8 `; |' h2 X2 z1 p1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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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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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青蟲。”

不錯，仔細一看，確有一條食指大的青蟲，正在啃吃著橘樹葉子。6 q/ U. i7 {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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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蟲子怎么了？ ”

“它很快就要變成蛹。”- g: f% h7 |. ^& k- f/ E

“變成蛹？ ”- i" J# T% A1 }4 |1 U: w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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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它已經吐絲啦。”3 Z! I" ?( X9 u7 j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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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中，青蟲已經爬到葉下的小枝上，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體係牢在小枝上，不再移動。5 {! P7 m" D: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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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變蛹。”

眼看著青蟲的模樣在一點一點地變化，成了蛹的樣子。7 t: {& K2 f# H/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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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變色啦。”. E# e& }* j2 B3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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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未落，青綠的色彩開始褪色，蛹的顏色變成了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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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背部裂開了。”  d$ P5 s: {& k" R7 _0 P" C+ n/ t4 \- Q

晴明說著，有輕微的聲音響起，蛹的背部裂開了，從中露出了黑色的東西。這黑黝黝的東西緩慢地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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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要化蝶啦。”7 S* U3 U. ~; h: Z

從裂開處探出了頭部，蝶的尾部拱出，收疊著的翅膀露出來。4 z* E: r# v5 M: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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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靠它的腳懸吊在蛹殼之下。它的皺褶在伸展，酷似花瓣的、鮮嫩欲滴的大黑翅膀伸展開來。

“要飛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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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只見蝴蝶晃一下身子，像要扇動翅膀，但隨即悠然升空。9 |+ @: g8 G# |+ F% _

黑色的鳳蝶在夜空中輕盈地飛舞，在屋檐下嬉戲一番之後，突然展翅飛起，隱沒在夜色之中。6 r" [$ ?7 E  p& L9 K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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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瞠目結舌地望著彩蝶隱身的夜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轉向晴明。3 ]( W" G- f; @  x) X0 {

“哎呀．妙極了。妙極啦，晴明。”0 U6 O1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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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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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感覺怎么樣？ ”" D% {4 f2 f9 ?

“晴明．剛才我看到的，是夢，還是現實？ ”4 Y/ ^6 O6 a! a- Y# Q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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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也好，現實也罷，說是哪一種都行。”/ i6 y( q& i$ g% W* [

“你怎么弄的呢？ ”

“就像你看見的那樣嘛。我幹了什么，你不是全都親眼看見、親耳聽到了嗎？ ”

晴明來了酒興，舉杯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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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泄氣的腔調說：“看是看了，可不明白的地方還是不明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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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反倒有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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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好處相比．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說嘛，那是在你的內心世界發生的事情。”) N4 ^- q. r( V: `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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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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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2 z6 Q7 w# U4 U+ }7 r) I

“就是說，那些事實際上並沒有發生過？ ”* ^4 r3 S% F3 C5 q3 y& v& Q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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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啊，一件事是發生了還是沒有發生，其實取決於我怎樣解釋，或者說，取決於你內心的感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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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1 p9 m" u" i1 v. g0 v% h3 o% H" {5 {

“如果你內心的感受是發生過，那樣子不是挺好嗎？ ”( X9 m6 o' D; ?( i+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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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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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嗎？ ”, i1 g$ U8 g; v+ @+ ]5 V6 M+ r: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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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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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剛說完，又笑起來：“哈哈．我明白啦！ ”. V  P' Y# N0 W% x8 t  K, |0 o

“你明白什么了？ ”& i4 O* F# S" W$ _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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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幹的。”

“我？ ”

“對啦。實際上並沒有青蟲化蝶、飛走這回事，是你讓我這么想的，對吧？ ”% U3 Q( x3 E6 `  L* y, l8 z$ I4 Q# f

“嘿嘿。”6 ^  I7 x. @6 z" F

晴明只是笑笑，算是回應。; f! h8 @$ v"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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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你又下了什么咒吧？ ”; c6 V/ S% a3 c+ U) _8 ?

“晤……”

“不如回到我遇見的那個老翁的事情上吧。”  o( o3 v+ i6 S. w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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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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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了，今天晚上要過來。”

“今晚嗎？這么說，是明早以前吧。說來離天亮還有時間，大概不要緊吧。”

“且不管要不要緊。晴明，那老翁要來幹什么？他是來幹壞事的嗎？ ”* m& t+ M6 q. k

“咳．總會有辦法的。今天晚上出去，還能趕得上。”( }( W, g9 q& B. ^7 `

“你說‘趕得上’，是趕什么？ ”, f4 l/ c1 y  K1 g

“就是老翁說的，要帶來裝入竹簡牢房的東西呀。”4 ^: O2 C/ r( _7 z9 w

“你等一下，晴明，我還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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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邊走邊解釋。”% ]( L3 s9 d4 J, e! z/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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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什么？ ”6 Y' ?( C- ?  a- w

“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H4 u5 I4 k! a- Z9 J

“還有什么來歷嗎？ ”+ U, d; h, c- z8 o" q

“有不淺的來歷呢。一下子說不完。我也對京城眼下發生的怪事頗為留意。還有人纏著我，哭求解決問題呢。”2 @0 }% [+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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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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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猜測，大概怪事的原因是這樣吧。現在堀川的老翁傳話給我，我就明白了。走吧，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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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哪兒？ ”" p3 k( \! J0 L+ L) {0 w3 z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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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堀川呀。”  z8 Y3 \! e  h5 \- c9 Q, e" S& T7 h

“堀川？ ”

“從前三善清行大人的住處，現在仍在吧。”4 C( l! K: \2 H$ @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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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它有什么關係？ ”1 l4 M  y, r5 g! `'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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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要毀掉它的說法，你聽說了吧？ ”

“是堀川邊上那所怪屋嗎？ ”* I# q% |! H; V& ~' r) p& r

“正是。”1 z- S$ c2 H* @% i) |1 Q

“那倒是知道。聖上得到它以後，打算讓一位身份高貴的妃子住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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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妃子的父親死了，於是不久前，他就開始抄寫佛經。為了得到那女子的芳心，他還挺來勁的呢。”

“晴明，你說的‘他’，莫非是聖上？ ”0 j( r' d9 f: h3 E! M, J& R& k7 ?

“沒錯。”

“咳，晴明，之前我已說過，你不要在別人面前說聖上是‘他’。”3 J5 g6 x8 h- I% E* w0 q, F

倣佛聽不見博雅的話似的，晴明抖一下白色的狩衣，站起身來。5 g. K& G' T7 ]$ V/ q* c  g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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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博雅。”; Z) f- U% U( y+ n1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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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去五條堀川嗎？ ”! ?2 d' w7 _+ j( I) Y# q0 m/ g8 c( `

“對。”

“事出突然，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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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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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去。”

博雅也站了起來。" K6 ?$ ~, H+ b3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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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3 r6 _0 l% [3 o' O& b" ^/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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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四, {1 r& n3 }, {2 }, c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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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房子嘛，原先是妖怪的居所。”$ ^( ~6 x7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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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在牛車裏開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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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在牛車裏，與晴明相對而坐。4 }$ I7 l.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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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牛車的是一頭黑牛。牛是黑色的，這一點並不足為奇，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人指揮牛怎么走，可牛卻忠實地朝著目的地步步邁進。# Y4 p. J"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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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么點事情博雅早已見怪不怪了。7 W9 r$ P& {* N) i0 R& y2 P% u7 c

當年，身為宰相的三善清行買下那所房子，是延喜十年（即公元910 年）的事。- D: s; K! I9 c4 q" A9 f9 [0 D/ J

當晴明說到這裏時，博雅感嘆起來：“哦，那是我們出生之前的事啦。”

隨即又補充道：“對吧，晴明？那時連你也還沒有出生吧？ ”3 a, T/ a' @2 n+ k* m. W

“呵呵。”

晴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說道：“總而言之，是從那時起就有的一所舊房子。”' E5 }$ k9 q# ^

那房子的庭院裏長著有靈附體似的經歲老松，以及楓樹、櫻樹、常青樹，庭石上長滿厚厚的青苔。* r% u, d' E7 o9 l7 s1 Y

房子如此殘舊，已難辨始建的時目。隔扇破舊不堪，木地板已有一部分塌掉了。: O4 N; m6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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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作為房子骨架的梁柱子．是不計成本建的，使用了一個成人也不能合抱的巨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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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原來的骨架上加以修建，住人是不成問題的。5 t$ H) y6 K/ m  k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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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出了妖怪。$ F, v( |+ Z/ m+ r; y! W  z1 D1 y

每逢出現買主，這妖怪便出來恫嚇，嚇退買主使房子空置。到如今，誰是原先的擁有者已無從查考。  U) p! @- h4 d0 C! @- [

“這所房子，是清行大人買下的。”晴明說道。

“妖怪呢？ ”& u8 ]. y- ^  p

“出現啦。雖然出現了，但這位清行大人是個頗有膽識的人．竟然獨自一人將那妖怪趕走了。”. M4 V# w3 ^, q! z* d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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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趕的？ ”+ r1 F5 L# `! A,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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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行理直氣壯地說：”妖怪，你不是房子的正當主人，你們留在這所房子是不對的。馬上出去！ “‘”妖怪就這樣離開了？ “; f- f$ O!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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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乖乖地走了。”8 w7 \/ {" s6 p7 l+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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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清行便住在這所房子裏。他去世以後，由兒子凈藏大德繼承了這所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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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在《今昔物語集》中也有記載。

大德也去世之後，房子現屬於清行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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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清行的孫子並沒有在那裏居住，房子又已空置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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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行的孫子聲稱，聖上已經買下了那塊地。% g3 Q* z4 i5 F0 w5 k2 n0 ?

“然而，自從聖上買下之後，之前一直銷聲匿跡的妖怪再次出現了，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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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近來轟動京城的怪事．似乎也多與這所房子有關。“晴明說。: J1 x% h6 k& x5 C# Q

“那個箭射發光物體，因而發燒臥床不起的武士，也與它有關？ ”

“是的。”5 p" Y( V7 g, t0 S5 [; q! l

“莫非那五歲小孩子被孤零零地扔在庭院的草叢中哭的事，也……”

“就發生在那所房子的庭院裏。”$ V, ]% r8 y1 E4 A" g

“噢……” 　　“房子裏還有種種怪事呢。就在昨天你出門期間．那邊的人過來懇求，說無論如何也要想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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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堀川的老人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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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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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晴明要說出來時，牛車停了。$ z. {2 `+ d" m;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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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博雅，稍屆再談吧。我們好像已經到五條堀川了。”' k0 G) O& \! e

五

五條堀川——在五條大道和堀川小路相交的路口一角，正好就是那所院子。/ ]2 p+ |8 }' x#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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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滿眼蒼翠卻荒廢已久的庭院，晴明和博雅進了屋子。/ o7 g0 f9 |- e$ y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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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是灰塵的屋子裏，晴明熟門熟路地穿行著。8 e* _# F  Q  V8 Q%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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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手裏拿卷起的薄席子，博雅舉著點燃的火把。3 _7 a. o8 H6 n8 H/ U( Q- w5 f1 ]

如果沒有博雅手上的火把照著，四周就是一片漆黑。7 \# U. G( K. P: d* a5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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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工夫，來到了像是寢殿的地方。7 t! S, E1 ^( j% p" S8 ?  w

這是鋪木板的房間，有六根柱子。# Q! ]' }% @; R)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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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一根柱子下，晴明把帶來的薄席子一鋪，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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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火把點燃事前準備好的燈盞，這照明的燈盞就放在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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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輕松的氣氛下，晴明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酒瓶和兩個杯子，放在地板上。! A, v* U* b/ f

“連這些也帶來了啊？ ”博雅說道。

“接著剛才喝酒。我覺得要是沒有這個，你會感到冷清。”. R+ j" X2 y*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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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往我身上推呀，晴明。”: a2 Z& y. t/ v  r) @7 m

“怎么啦，不喝嗎？ ”/ U3 h2 i# N0 o-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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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不喝。”

“那就行，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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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遞過酒瓶，博雅“唔，唔”地應著，慢吞吞地伸手拿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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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吧。”

“幹。”; R% W7 Q$ V* K+ b

二人在燈火之下又歡飲起來。
% E) k: V5 k5 c2 o% \. t" k
一杯接著一杯……5 n2 L$ g, q* ?5 i3 P

夜更深了。: }4 \' @/ c8 |2 Q

這時候——“咦？！”博雅豎起耳朵。5 W) d7 v1 r! D! n1 o

好像有什么聲音傳了過來。; i" _3 x& a  S3 `) D
% h9 Z; t( \5 m& y
是人聲嗎？好像是有兩個人在打鬥。! {7 H. J* ~3 d& |2 K* G
% L* p4 L0 b% E) s- o, S7 s
不，不是一對一的打鬥。是更多的人在混戰。
5 Q9 a, n/ L* R/ W$ h  n8 q& w
一種戰場廝殺似的聲音。" z- K8 u" \, N) [  U

“唉喲！ ”
* r; [4 j* u' g
“哇——！ ”& B6 }9 R+ `, h  R9 t' m

“嗨！ ”

刀與刀互相砍擊的聲音。! @/ g- \+ j/ p: p  H

器械撞擊的聲音。, A$ {( r  T- O5 W' l! v0 z) J
+ T7 z8 i3 `" s% u+ L
“哈，來啦！ ”
+ Z( n0 f! t( j2 q9 c+ O
晴明瞥一眼黑暗中的一個角落，心情舒暢地喝幹了杯中酒。　　博雅向晴明視線的方向望去，只見從黑暗中出現了一群戰鬥裝束的人，亂哄哄的。人約一尺高。他們之間正在爭鬥不休。

“嘿！ ”
) N/ D5 u- W) N% h5 O
刀光一閃，被砍掉的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噴涌。/ y; X: u6 w0 g+ C! _

但是，頭顱雖已墜地，卻仍發出“呀！ …‘嗷！ ”之類的喊叫，而沒有了頭的軀體，仍舊持刀與砍掉自己頭顱的對手纏鬥。
3 N6 l6 ?- i5 k# [1 F! }5 ?1 t
不大一會兒，他們停止互斫，圍住了晴明和博雅。$ |7 Y8 i# Q7 q% l
2 H& y3 [$ B9 W. y( Y
“咦？ ”
! n% I8 x4 z2 J- H
“哎呀！”& c- g- d% C6 ]5 z  v% j; _
2 j- x3 l6 S8 P
“這種地方還有人呢。”, E& U: C8 O5 s' ~: h: n0 r
/ o" v4 M* |4 x6 u8 y, @" p
“有人來啦！ ”. R+ c6 `* h! ~; \. ?/ L

“是真的啊。”
  y! t$ Y# t8 y; m5 |( v" C
“怎么辦？ ”) C4 A8 ^* X! M% W3 }. X& a- z2 R. d

“怎么辦才好呢？ ”
8 l6 u- w( z# E+ c% q
“砍掉他們的頭嗎？ ”
8 C$ e. W" m. J9 o4 t  {
“割斷他們的喉嚨嗎？ ”
6 ?, P# r7 z; G% Q: E6 A* z
有頭武士也好，無頭武士也好，握著寒光閃閃的刀逼近過來。3 k# m) z! X* t# F$ L% F, D
4 s" l( q' U6 L( y% e
“晴明！ ”

博雅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單膝曲起，就要站起來，晴明把他按住了。

“等一下，博雅。”
$ o9 _5 y* z6 H4 g3 \3 g2 h2 Y
晴明伸手入懷，取出小紙片，再拿起一把小刀，開始裁切紙片。
2 a8 `9 X5 E8 x6 F# J' Q
“幹什么？ ”3 j7 q# _, E8 V2 S

“他這是要幹什么？ ”

就在武士們發出猜疑的聲音時，晴明對著那張剪切成狗的形狀的紙片，“噗”# t6 W; C8 l; E- R4 [/ }( U

地吹了一口氣。  p: a; I# W# b! Q
( Y/ z0 |+ h! I) F0 g- l
紙片落地的同時，變成了一條惡犬，對著武士們狂吠起來。

“哇！”- k+ W; O, h' k5 x  y) h

“是狗啊！ ”/ L; E$ D8 [! K: b8 N: @

“狗啊！ ”, b6 @4 K& I  t1 i

武士們被狗追逐著，亂哄哄地逃進黑暗中。
5 o; C9 n, I, {' }/ a7 x7 A
安靜又回來了。  z. _2 G5 X5 B6 x0 l

晴明用手去捏返回膝下的狗，那狗隨之變回了紙片。

“緊接著又來啦。”: |% {+ H. a9 p3 [! k
% s# f2 ?1 C% Z3 z) q
晴明話音未落，傳來了木頭摩擦的聲響。  x) Y6 `% @! u0 r- K3 g

二人對面的墻壁上，有個像倉庫那樣的抹著厚泥的門。那扇門“嘎嘎”響著，打開了三尺許，裏面出現一個坐姿的女子，身穿褐色衣，膝行而前。
! q8 M) L/ B. J
濃鬱的麝香氣味飄了過來。

因為女子用扇子遮掩住鼻子以下的部位，所以只能看見她的眼睛。顧盼含情的眼神惹人心動。她用一雙丹鳳眼斜瞟著晴明和博雅，膝行過來。0 T# t! |, e2 C: D& ~
! {) }8 ~5 c# c1 E) H7 _
晴明心情愉快地望著她。

他估算著那女子已離得足夠近了，便說一聲：“嘿，要喝嗎？ ”* o3 [, `( P+ y+ p; L* G5 W: o& o

他提起空酒瓶，冷不防朝那女子擲去。$ ?3 m6 q+ H" r, g
" D' k( {8 H0 H# Z
女子本能地松開了手中的扇子，雙手去接那飛過來的酒瓶。
; x% N" C" E' I4 i; {7 h1 V1 w
扇子落在地上，女子一直遮掩著的、眼睛以下的部位暴露無遺。" n0 T# l8 v) t6 E: [

“啊！ ”
2 P/ ^& g/ w  U! c
博雅不禁驚呼一聲。
( g3 |) B$ F- T8 m, n; f, s% h
女子的鼻子像狗一樣尖尖地向前突出，嘴裏長牙外露。3 N7 r- ?* a: }6 Z$ f) c! m0 j3 t( I
' }* ~' S1 P5 b9 X! _, G# R
女子“哧！ ”地張嘴要來咬晴明。7 l. U8 u/ Q0 c0 v5 A$ J3 E

說時遲，那時快，晴明伸出右掌，掌心裏是那張剪成狗的形狀的紙片。紙片在掌心裏變成了狗，對著女子吠叫起來。

“唉呀！ ”5 \  n9 p, M% b2 W8 @$ H' ^# L
# I4 _9 i* |4 b  A  K6 x! ?
一聲驚叫，那女子變做四腳趴地，迅速逃回那扇抹著厚泥的門裏面，消失了。4 B+ `6 c8 K+ V7 @& {# H% `8 h
9 ^" q3 W1 e4 C  k( B
在再次靜默下來的黑暗之中，晴明揚聲道：“出來吧。不出來的話，我可要放出真正的狗啦！ ”* R5 a" _* r) n* q2 F, U/ |
5 H  V. G4 }7 h) T* F7 N3 ]
不一會兒，兩只巴掌大的小狐狸從黑暗中畏畏縮縮地出現了。( |+ E* \2 Y2 \/ E3 C* G/ Q/ V* O; N
. m5 c& x6 p7 H5 S7 D
“晴明，這是什么？ ”, r% z/ D4 Z: ^, a0 e

“竹管嘛。”% _. h, j: E2 }& v" [0 X+ t4 _
4 A( o; b0 b% ^% g3 l/ r3 G6 M
“什么管？ ”

“管狐啊。”
- k# B% ]) f. A2 M8 A( L2 T
管狐——是修道的人或方士所控制的、有妖力的小狐狸。因收入竹管帶在身邊，故有“管狐”之稱。

被管狐附體，人會得病，有時甚至會死亡。

“哎呀，慚愧慚愧，晴明……”
4 \* S/ [' @9 L0 l
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種瓜的老翁在黑暗中現身了。

他的兩只手提著兩根竹管。
) V2 Z) o4 \6 }6 Q: T# o6 a1 Y
“咳，你們實在不是這位大人的對手啊。想全身而退的話，就回到這裏邊去吧！ ”

老翁邊說邊打開竹筒口，兩只管狐跳上老翁的腳面．自膝部攀上身，順著胳膊鑽進竹筒，看不見了。

“哎，晴明，幸虧你出手，事情一下子就解決了。要是我來的話，這些家夥馬上就會逃之夭夭，還是沒有辦法了結。”

老翁將竹筒收入懷中，在晴明和博雅的對面坐下。0 _- B( Y8 k& U* ~, n$ X

“久違了。”

“自從跟賀茂忠行大人一起見過面之後．這還是第一次相見吧。”

“是的。”' M4 H& j! L$ _! |/ g

“事隔二十年啦。”/ H4 e. W: M  n, Z( x
. V6 v- g! J4 {8 g3 t
“您讓博雅傳的話中提到竹筒，我就猜到對手是兩只管狐。還好，事情很輕松就辦成了。”2 p+ \* J: m/ n5 s1 q& [

博雅接著晴明的話問道：“晴明，這位老人家是……”. A( n  [/ A+ K- g

“原先居住在此的人呀。”晴明說道。
& H% n, h+ s, P, O% f  v
“很久以前，我還沒有弄明白情況就和管狐在這裏住下了。因為嫌麻煩，若有人來，就派管狐去驅趕他們。有一次，是三善清行大人來了，怎么恐嚇他，他都不走。反而被他據理斥責。唉，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晴明向博雅介紹這位一臉遺憾的老翁：“他是我的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朋友，方士丹蟲大人。

那時候見過好幾次……“# K5 O/ K! A. ~6 n

“離開這所房子之後，我在大和那邊生活。”

晴明轉向老翁——丹蟲說道：“既是這樣，為什么現在……”0 y& U+ u: B+ G6 ?1 T8 g' i

“嘿．這些家夥在藥師寺，從博雅大人的隨從那裏聽說這所房子要毀掉的傳言，於是附在博雅大人的車上，進了京城。然後，便依附於這所原來住過的房子，又幹起了從前的壞事。我也是從博雅大人的隨從的對話中，才得知我的管狐在京城裏作惡多端。所以，我也依附在博雅大人的牛車上，進了京城……”

“原來如此。”

晴明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新的酒瓶。; D4 ?& K- w2 p( k# t
$ ?1 j5 e* F2 P7 D6 s
“那么，在房子毀掉之前，我們就在這所令人留戀的房子裏，喝個通宵吧。”; _+ Z5 p9 g8 E$ p' w$ B1 @4 i

“哈。好啊。”

丹蟲愉快地回答。6 x8 f7 p; @/ v1 b8 {* c, N

晴明舉起雙手，“啪啪”地擊掌數下——“來了……”
& {/ {' Y& W' d
隨著一聲答應，一個身著唐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年輕女子現了身。5 Q4 k2 J0 u& ?, T7 {. c( E6 E: E/ J
& [9 u$ w: X' y" ^" M6 M9 f
“讓這位蜜蟲姑娘斟酒吧。”$ g% H0 h/ P- z* @" ]

晴明剛說完，被稱為“蜜蟲”的女子跪在三人旁邊，捧著酒瓶，向丹蟲勸酒：“請來一杯。”6 n" Q1 m6 _! y7 J
! U" Y' m: j3 @5 A3 q, Q( h0 n
“噢。”/ Y# M& Y9 ]& B& }3 p, u
4 c6 c7 k, d$ Q% o1 |1 o  u( v" @1 u
丹蟲點點頭，接過酒。酒宴開始了。
. Q. s# a2 I" _7 @
“喂，喂．來吧，都來吧——”

丹蟲拍著巴掌喊道。那些戰鬥裝束的人都現了身，開始手舞足蹈地跳起舞來。( S8 J4 V4 O: o6 U

一直喝到將近黎昵，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丹蟲說道：“二位，我該走啦。”; o; Y, |8 s  L: E

他站起身來。
5 D0 G( W3 U6 X% a4 Q6 `1 I6 N
拂曉的光亮正布滿天空，此時蜜蟲也好，戰鬥裝束的人也好。都已不見蹤影。" o' ]. a( \( n5 i( t) X
4 _* C! @. ]3 u% Z& Y
“好，後會有期。”
. k# M. Z, K' U
晴明這么一說，丹蟲應道：“好，我們再找地方接著喝酒。”/ s( x- M* H4 D" @6 j

說著，丹蟲轉身邁步。( L$ U# K% o# m' P8 Z% r0 m
9 N9 p8 o: F1 i7 H) B& A- g' M
走了幾步，他回頭說道：“謝禮已經托人轉交了。”0 @6 A; h1 ^- x- i3 V8 j. Y

“是那個瓜吧？ ”

“對。”
4 g/ r& k  Q2 L7 v: A- v8 \
他轉過身，舉起一只手揮一揮，消失在屋外。5 \. A! N2 `) H# m5 w3 Q6 t* Z

晴明和博雅返回晴明的家中，剖開瓜一看，裏面掉出兩個漂亮的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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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07-8-26 11:33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1 K7 D8 ~1 e3 l  W- x
, B! p8 Y7 y. z. g. g3 S; ?
2 [; R* V+ h! K8 M0 B
這是我所喜愛的晴明與博雅的第二卷故事。

從第一卷出版到這第二卷之間，大約七年的歲月悄然流逝。而從寫作第一篇作品算起，則已約有十年。其間，我並不曾將此事拋到腦後，而是日日都在腦子裏思索，想著改天應該寫出下一篇故事來。* `) z. [, E, k/ w6 H
: u1 N; M- _% N
就像福爾摩斯和華生的故事一樣，這個故事也得到了很好的評價。我收到過各種各樣的來信，有說自己是博雅的“販”（fan，迷，狂熱崇拜者）的，也有說自己是晴明的“販”的。不知不覺之間，以這兩個人物為主角的漫畫也頻頻問世，我在心中竊喜：這個故事居然給漫畫界帶來了不大不小的影響呢。

在第一卷和第二卷之間，發生了一件事。/ R. ?# ~3 j1 r
7 T8 x( i% y/ q/ u: X6 K2 v
那就是岡野玲子女士以小說《陰陽師》為原作，創作了一套漫畫。目前漫畫版業已有兩卷問世，等到這本書擺進書店裏時，漫畫版第三卷恐怕也將上市了吧。! f& @# D$ L( H* b, _5 s: W$ c
6 {$ C# g/ N4 \6 V5 q6 N
岡野女士作為一個作家，對於陰陽道、鬼、靈等事物所取的姿態，恰與這部作品基調甚為諧和，內容很有趣。1 {4 z& ]; E! O

岡野女士比我更認真，每每搜集到關於平安時代的種種有趣的知識，總是轉告於我。5 Z) P  Y) z5 Y- h3 N, h
( ?* J2 _, `% D) c5 I0 ]+ C$ z9 u
有關平安時代，當我遇到自己不懂的問題，向她求教時，倘使那問題過於無聊，便會挨上一頓罵：“這種東西可是常識喲！常識！ ”$ F$ c6 T2 N; O' C  @

本以為還可以再拖上個一年半載的，誰知轉瞬之間就要被岡野女士的筆超過了。" A% Q$ ]8 ^5 _
6 q% H$ L/ r: C" K- E1 S
我慌了神，於是，約莫兩年前起，每逢有短篇的約稿時，我便在各處的雜志上東一篇西一篇地寫這故事的續篇，總算湊足了一本書的分量。0 ^4 J/ G& c( x& z6 n( R

畢竟，是賞心樂事。8 Y9 `% Q0 [$ X" a+ g$ s2 H: \
) k3 M7 K$ x* d7 B
寫得越多，新的構思也越加涌將出來。比如博雅的悲戀故事，或博雅的和歌賽會等等，形形色色的材料越積越老實說，我現在正在廣島寫這篇後記。) X+ @, Q- e- a' d% T8 q
4 l! m+ H3 S! A/ i7 W
因為宮島正在舉行“岩島神社（位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名錄。）8 n3 {8 I1 ?0 ~

創建一四O o 周年大祭
( u" g) `4 ~3 m8 m7 T
紀念“，五月九日至十三日，在岩島神社的海上能樂舞臺，正在舉行東玉三郎（日本著名歌舞伎演員。）舞蹈公演。

其中有一個節目，是由我作詞的《楊貴妃》。為了觀賞這個節目，我在廣島的酒店裏住了一個星期。連日來自天埋頭工作，晚上則渡海去看玉三郎的舞蹈。
! G8 u5 e; Z, y4 a3 }
扮演《楊貴妃》的東玉三郎，至善至美。3 c7 E: S8 d" T2 O
4 x: E: E6 Y$ ~
看著看著，不禁會熱淚盈眶。
4 ^; U0 T4 n1 J# G. U8 M$ }& T
何等美妙的藝術！而自己居然有幸參與此事！一種妙不可言的愉悅，竟令我心裏感覺一陣陣抽動。
2 j. ]6 E2 e1 J( v& R3 x& z! n0 {2 C
如果將宮島的神社比作楊貴妃魂靈棲居的蓬萊宮，那么，自己渡海前去觀劇這一行為，便意味著自己已經在扮演著方士（當是“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的“邛崍道士”吧）的角色了。而夜晚，沐浴著月光渡海歸來這一行為，不妨就徑直比作方士本身了。$ L6 L7 \% t/ V! U0 K

依依不舍更流連

月影西斜嘆遠天
, X5 v: S3 F9 ~, {" U8 ^
獨返鴻都心悵然
$ j# w, M- j7 \, b% v$ S5 q; M
這樣看來，倣佛命中注定一般，寫下了這樣一種東西。* U. d1 H* f, }( J2 m% j9 N$ W
. D: Q) w" G8 Q3 u- K1 W9 e7 Y
不過，在我而言，這的確是終生不易的寶石。

我沒有把表演攝入錄像。每日的舞蹈，一次次地，如同絕無僅有的夢境一般，轉瞬即逝。而這，也妙不可言。
& y; L; X4 M$ }
我想坦率地對這運命表示感謝。- Z& E/ V! e6 |' A1 B
, a/ P) f" L4 z+ ], _
% g9 I; v' p3 B" [- D
夢枕貘1995年5 月12日於廣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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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源博雅堀川橋逢妖女2 L" T- T/ @2 M

一) u6 B/ h3 {) F. y3 _9 ~0 U

有一位名叫源博雅的男子。

他是平安時代中期的官人，也是一位雅樂（日本古代的宮廷音樂．）家。& w) F/ D* K: V
8 Q; j0 b; B, S
他的父親是醍醐天皇的第一皇子克明親王。
$ n4 t& c" z: d; r. Z7 D1 f
母親則是藤原時平（平安時代中期的公卿，正二品左大臣。）的女兒。

一說生於延喜十八年（即公元918 年。），另一說生於延喜二十二年（即公元922 年。）。4 T7 u  K6 ?/ G( d5 J' g

比起紫式部及清少納言來，還要早一個時代，是一位如匾呼吸空氣一般呼吸過宮廷風雅的人物。天延二年（即公元974 年。）敘從三位，是身份高貴的殿上人。7 }  S+ b8 T2 j( F/ V  E9 y$ A3 }

關於源博雅這個人物，我們先來講述一下。/ m2 {& F( G" i: E  A9 X; q/ Z
' u, m( y9 `) p3 O9 `/ }2 c0 F
根據史料，他是一位卓越超群的才子。9 I5 Y* T* T/ I# A0 t

“萬事皆志趣高潔，猶精於管弦之道。”& V$ S1 ?# A; k" p4 n$ c/ v

說他多才多藝，尤其擅長管樂和弦樂，對此道精通之極。《今昔物語集》有這樣的記載。0 O1 ^7 Z0 ?6 u# N5 _2 J) Y
/ x" R8 O5 f- T! {6 C; c
據說他琵琶彈得曲盡其妙，笛子也吹得高明之至。$ R. b$ H! d6 w; a
; W$ Z7 {. R) H7 s9 `# \# t9 k1 D
這個時代，已經進入遭際兩大魔鬼的時代。" W: I6 K- J- j% N2 [( F- |

從京城來看，二者都位於東北方向，恰好是鬼門方位。

其一為東北地方的魔鬼阿臺路夷，為徵夷大將軍上田村麻呂所火。0 ?5 s+ x6 D+ i+ f9 s6 `
$ K9 t, x0 T# l; S
另一個是關東地方的魔鬼平將門。將門所興之亂，也為徵夷大將軍藤原忠文所平定。4 Z1 s9 c" v! j$ v2 n+ R3 b
  Q' }$ F! p: s+ L3 }/ @. x8 ^" I
當時的慣例是，將朝廷之外的勢力統統稱做夷狄，將其視為魔鬼而加以誅滅。( h  W4 Q1 A! H% @; G
" y' R' U/ b+ ^4 w) a
每次撲滅一個惡鬼．都城似乎就將黑暗與魔鬼更深刻、更嚴峻地擁入了自身內部。
! x6 z8 M5 \* i& |  r
京都城本身就是根據從中國傳來的陰陽五行說建造而成的一個巨大咒法空間。
. ?/ b$ Z0 T* N) h
北方有玄武船岡山，東有青龍賀茂川，南有朱雀巨椋池，西則配以山陽、山陰二道作為白虎，按照四神相應的理念，建成了這座都城。東南西北四方配以四神獸，而東北角鬼門方位．則置以比壑山延歷寺。這樣的安排，並非偶然。
7 w& h% w* R( }
當初桓武天皇興建這座都城，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免受因藤原種繼暗殺事件而遭株連、被廢黜的早良親王冤魂的咒詛。

放棄經營十載的長岡京，開始建設平安京，便在這個時候。$ t5 O' {6 z' _+ c" `

朝廷內部經常發生權利鬥爭。一種被稱做蠱毒的咒法之類屢屢實施，倣佛是家常便飯。
. e; s( |+ l3 }( s
京都便是一個咒詛的溫室，在其內部培育著黑暗與魔鬼。9 r3 [( c2 {1 k  k

被稱做陰陽師的技術專家，便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應運而生的。
+ y, p2 z0 j* Z/ c1 L
風雅與魔鬼在黑晴中，時而放射出蒼白的磷光，時而又散發著微弱的金色光芒，難以分辨地混雜交融著。  p; y2 H1 Z3 l; G3 s  C
* V' n8 l5 E; X
人們屏息斂氣，在這黑暗之中，與魔鬼及陰魂們和平共處。* W" c" Z: j! s) M& L3 ^
/ H# D+ m* n7 S# K$ _9 i6 x
博雅便是呼吸著宮廷中風雅而又妖異的黑暗，生活於那個時代的一位文人，或者說樂人。( S0 ?3 L" `, ~3 u& w

關於源博雅的文獻史料留存下來很多。　　多為與絲竹，即琵琶、琴、笛子等相關的逸聞。實際上他不僅精於演奏琵琶和龍笛之類，而且還擅長作曲。源博雅作的雅樂《長慶子》，是舞樂會結束時必定演奏的退場樂，至今仍然經常演奏。

曲中似乎羼人了南方譜係的調7，今天聽起來，仍然不失為典雅纖細的名曲。3 w  N, M7 l- |+ t7 E6 }" [
. o0 p* Q. T9 K) h! g. b
“博雅三位者，管弦之仙也。”

《續教訓抄》中也這樣記載。
' V$ A9 m# U- E2 a: p
據同一本古籍《續教訓抄》記載，博雅降生時，便有瑞象顯現。5 S' U! X6 X' |: a  V5 O& A1 A
- d8 g( |- W; ~6 e
據說，東山裏住著一位名叫聖心的上人。% o  S- Q  Q0 M; g

這位聖心上人有一次聽到天上傳來妙不可言的樂音。

其音樂的編制為：二笛、二笙、一箏、一琵琶、一鼓。3 U' x8 \& |9 Q/ c) C

這些樂器合奏出美妙的音樂，不像是凡間的音樂。, ?) ~! n9 q, `+ S& {7 N2 T

“何奇妙吉祥也歟！ ”6 j" i6 [$ U# x; }  N! C
; v" r9 ^$ e6 r# Q3 b" D
上人走出草庵，尋著那樂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W  S2 [( P/ A, T# A  [
# K! ^1 N3 V" e2 Z' x! z8 a! I( f! I
走至近處一看，原來是某戶大家宅邸，正有一位嬰兒即將誕生。

不久，嬰兒降生，與此同時，樂音也停息了．這時生下來的嬰兒，便是博雅。

不論這是事實，還是後人的附會，能夠留下這樣的逸聞，足見源博雅音樂才華的卓越不凡。
2 j- w* m& U7 I
他的音樂，還曾數度拯救過博雅自己的身家性命。
' B9 w* a# s7 d
同樣根據《續教訓抄》記載，式部卿宮，也就是敦實親王，曾經對源博雅心懷怨懟。

也就是說，敦實親王對源博雅懷恨在心。
4 r* o: K" W& I) ^1 ], _
為什么會懷恨在心，《續教訓抄》中沒有記錄。" m$ j" u# v2 i

附帶說明一下．所謂親王．指的是天皇的兄弟姐妹和子女，如果是女性，則稱為內親王。這是效法隋唐的制度。

同為繼承天皇血統者．彼此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樣的明爭暗鬥，我們不妨馳騁想像，但是不論現在還是當時．這種故事都湮沒在黑暗之中，深藏不露。( Y. C6 ?. K  T0 S" w" ~( t& C

原因竟與兩人都十分擅長的音樂有關也說不定。% e9 B* z6 o2 Q% p$ L, Z
$ v" R$ x( i2 E2 {; t
總而言之，這位式部卿宮命令“勇徒等數十人”，圖謀刺殺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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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天夜裏，數十名刺客手執長刀，前去刺殺博雅。而博雅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W* ^4 L: T1 j. F: W

根據前書描述，早已過了深更半夜，博雅卻不睡覺，而將寢殿兩側的“格子拉門開一扇許”，就是說，將邊門洞開，眺望著黎明之前的月亮挂在西邊的山頭。( \* S# M' {% m2 @

“多好的月色啊……”- I' M& \  J! G$ j* t,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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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會陶然欲醉，這么喃喃自語吧。" ^" |) W6 j! J$ O$ X5 U: t( h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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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倘使有人對自己懷恨在心，自己總會有所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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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古籍上明確記載著是“怨懟”，那么難以想像這次暗殺是出於與博雅自己無關的政治理由。而對方派出的刺客達數十人之多，可想而知，仇恨是很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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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還將格子門洞然大開，獨自一人賞月，說明博雅對自己遭受旁人仇恨一事，絲毫不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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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他是個不諳世事，對人與人之間的復雜關係非常漠然的人。

但是，倘若由此而引出這樣的結論，認為他“原來是個不識世間疾苦的公於哥兒！ ”這樣去看待博雅的話，那便乏味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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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博雅身處宮中，比別人過得更加艱辛。然而對他來說，這種苦楚並沒有導致仇恨他人的惡意。

恐怕這個男人的內心世界裏，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率真，有時竟至愚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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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又恰好是博雅這個人的酊愛之處。/ }) i( t5 ?- H4 N7 f2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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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不管是何等的悲哀，這個男子漢都會暢快地、率直地、面對面地表現自己的悲哀。

如果我們設定，人人心底偶爾都會隱藏著的惡意這種負的情感，但博雅這個男子漢的內心裏卻從不曾有過。作為小說的個性塑造，我想應當是沒有問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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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正因如此，他才無法想像別人竟會心懷負的情感，以致派遣刺客暗殺自己。也說不定正是博雅的這種雍容大度使得式部卿宮在心中懷上了那負的情感。不過，我們也無須想像那么多吧。) n" |4 J7 f7 ^$ S+ p

總之，博雅正在賞月。

也許會有淚水撲簌簌地，順著博雅的面頰流下來。; D& `- N+ n, t

博雅從裏間取出大篳篥，含在兩唇之間。

所謂篳篥，是一種竹制管樂器——豎笛。

博雅吹奏的篳篥之音，飄飄地流入夜氣之甲。3 m; C; C! @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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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蓋世無雙的豎笛名家源博雅心有所感而吹出的樂音。/ j3 J; O' x  u- ~8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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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暗殺博雅的“勇徒等數十人”深受震動。* ]; t& g+ H! E& p& c&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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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博雅府邸，傳入耳中的卻是清越的笛聲。而目吹笛的博雅本人竟將門戶洞開，獨坐在臥室的外廊內，沐浴著藍幽幽的月色，吹著笛子。定睛望去，只見他的面頰上涕淚橫流。; v# C$ W& E( s3 s9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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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徒等聞之，不覺淚下．”  q! i7 c' O, J/ l: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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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的那本書中這樣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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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前來暗殺博雅的漢子們，聽到博雅的笛聲，竟不覺留下眼淚。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Y: j" ]' k*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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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們不忍下手刺殺博雅，無功而返。當然，博雅對此一無所知。6 G4 A4 @9 L) F( |9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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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斬殺博雅？ ”式部卿宮問道。* \8 c7 `. p: M7 _2 O! f2 l  H-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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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可是怎么也下不了手啊。”# Y0 [' X; c" j$ D

勇徒們匯報了理由，這次輪到式部卿宮撲簌簌地淚流滿面了。

最終——“同流熱淚而捐棄怨懟。”/ e/ o; E/ S/ P! ~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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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式部卿宮摒棄了刺殺博雅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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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古今著聞集》裏還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盜人入博雅三位家。' ^6 o9 p/ K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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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即博雅）逃匿於地板之下。盜人歸去，（博雅）出來，見家中了無殘物，皆為盜人所盜。- g/ N& J" X& _.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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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飾櫥內尚存篳篥一，三位取而吹之．盜人於逃遁途中遙聞樂聲，情感難抑，遂歸返，雲：“適才聞篳篥之音，悲而可敬，惡。頓改。所盜之物悉數奉還。”6 l/ E+ l# b8 H/ w

放下所盜之物，行禮而去。往昔盜人亦有風雅之心若此耶。7 p( w7 c+ A6 K9 _, j: b: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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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說的是，強盜闖進博雅府邸，搶劫一空，只剩下一支笛子。強盜走後，躲藏在地板下的博雅爬出來，吹起笛子。於是，強盜為笛聲所感動，在奔逃的途中掉頭回來，將劫掠的物品完壁歸趙。: k& H5 [, |3 m! ^4 B" R

這也是博雅的笛聲救了博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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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博雅的笛聲呼應的，並不僅限於人。天地之精靈、鬼魅，甚至有時並無意志與生命的東西也會發生感應。; ?, [% m7 z: k' x

《江談抄》記載，博雅吹笛時，連宮中屋頂的獸頭瓦都會掉落下來。

博雅擁有一管天下無雙的名笛。名字叫做“葉二”。5 r, Q% y7 W3 o(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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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二者，高名之橫笛也。號朱雀門鬼之笛者即是也。”

《江談抄》中這樣寫道。

這葉二，是博雅得自朱雀門鬼之手的笛子，這段逸聞記載於《十訓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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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三位，嘗於月明之夜便服遊於朱雀門前，終夜吹笛。一人著同樣便服，亦吹笛，不知何許人也，其笛音妙絕，此世無倫。奇之，趨前覷觀，乃未曾見者也。

我亦不言，彼亦不語。

如是，每月夜即往而會之，吹笛徹夜。. m- V# F& ]3 |) H. k! v, U9 J; H

見彼笛音絕佳，故試換而吹之，果世之所無者也。

其後，每月明之時即往，相會而吹笛．然並不言及還本笛事，遂終來相換。

三位物故後，帝得此笛，令當世名手吹之．競無吹出其音者。3 |4 q0 N! R$ w! Z

後有一名凈藏者，善吹笛。召令吹之．不下於三位。帝有感而日：“聞此笛主得之於朱雀門邊。凈藏可至此處吹也。”% K, q/ E8 t4 E/ I1 E, x

月夜，凈藏奉命赴彼處吹笛。門樓之上一高洪之聲讚日：“此笛猶然佳品哉。”3 O! v/ ~. i0 x* Y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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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奏達帝聽，始知係鬼之笛也。3 U' O% o  Y$ A3 ~

遂賜名葉二，乃天下第一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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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傳至禦堂入道大人手中，此後造宇治殿平等院時。納於經藏．此笛有二葉。

一赤，一青，相傳朝朝有露於其上。但當京極公（宇治公子師實）觀覽時，赤葉遺落，朝露亦無。

說的是源博雅將自己吹的笛子與朱雀門鬼所吹之笛安換的故事。

回顧這些故事，我們會注意到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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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博雅的“無私”。

降生之時響起美妙的樂音，這並非出於博雅的意志。; t3 r8 R3 t3 e3 a& E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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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前來刺殺博雅的漢子們最終無功而返，也不是博雅刻意吹笛阻止他們的。

強盜將所盜之物完璧奉還，也不是博雅為了讓強盜歸還所盜之物而吹起笛子的。' r5 }2 b/ L8 w

鬼和博雅交換笛子，也並非博雅刻意謀求的。# D4 y+ n" B# G% V%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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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這些場合，博雅只不過是一心吹起笛子而已。

如同天地感應於他的笛聲一樣，入、精靈、鬼也同樣感應——難道不是這樣嗎？對於自己的笛聲所擁有的感召力，博雅自身全無自覺，這一點也十分可喜。正如博雅的友人安倍晴明愛說的，這個人物——“是個好漢子。”

筆者以為這便是明證。

是啊，博雅是個好漢子，而且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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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子漢的魅力中，加入博雅這樣的可愛，不亦甚佳乎？

在這個漢子所具備的各種可喜的特質中，認真無疑也是其中之一，這一點也不妨在此提一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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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昔物語集》中，源博雅登場的故事有兩則．即《源博雅赴會盲處物語》以及《琵琶之寶玄象為鬼所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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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說的是博雅到琵琶法師蟬丸處去學習琵琶秘曲．充分表現了好漢博雅的純真性格。不妨說，是這則插話決定了本係列故事中的博雅形象。# y- w% B6 N. V. r1 X# H9 h& l, |

後者說的是博雅將被鬼盜去、雅名叫做“玄象”的琵琶，從鬼的手中奪回來的故事。在這則故事中，博雅所起的作用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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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兩則故事，業已寫進晴明和博雅大顯身手的故事裏，在此不再贅言。4 K% P* G7 o3 |& }1 I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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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再寫點什么的話，那便是有關博雅自己寫的著作了。$ _5 W  J' R2 u-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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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寫過《長竹譜》等好幾卷關於音樂的著作．此外奉天皇敕命，撰寫《新撰樂譜》等。

在這部書的跋文中，博雅這樣寫道：餘隸《萬秋樂》時，自序始至六帖畢．無不落淚也。予誓世世生生在在所所，生為以箏彈《萬秋樂》之身。凡調子中《盤涉調》殊勝，樂譜中《萬秋樂》殊勝也．博雅說的是，他用箏演奏《萬秋樂》這支曲子時，從第一帖彈至第六帖，沒有不落淚的。% u$ v# u2 s$ A+ E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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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倣佛只是泛泛之談，卻似乎可以聽到博雅親口在說：姑且不管旁人怎么樣——“至少我自己是必定要流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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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這樣——演奏五次的話便會是五次，演奏十次的話便會是十次，這個漢子毫無疑問要油然拋灑熱淚的。( t+ q9 W  s, z# D5 p  Z

博雅就是這樣一個人物。一種非常小說化的個性．便形成於筆者的胸中。* y/ ^5 \1 s6 R, }6 O3 w.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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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似乎已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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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幾天之前，日復一日，比針還細的雨絲連綿不斷，身上穿的衣服也倣佛終日帶著溼氣。然而從昨夜起．雲團開始流動起來，逐漸消散了。9 m. M/ N/ y: o5 V& O0 k2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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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從烏雲縫隙中露出了澄澈的夜空。從小板窗下部望去，只見夏季的星辰閃爍明亮，雲間青幽幽的月亮忽隱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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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殿上——執行宿衛任務的官吏們聚集在靠近外廊的廂房．正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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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衛，也就是值夜。然而守衛宮內清涼殿的人因為宮位高，所以並沒有什么特別的任務。: q2 Z% c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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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起燈火，宿衛們便神聊起來，談論白日裏不便議論的閒話和宮中的流言飛語。' H$ n0 Q: t+ u7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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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誰誰與某處某女子交好，養下孩子啦；近來某某是否有些太出風頭呀，前日竟然在聖上面前說出那種話來；哦對對，就是這話，不過你們可不能說出去呀．其實這事呀……$ s: k! ^; h& j  M' t' g" d

大概都是諸如此類漫無邊際的閒言碎語。而近日來大家值班時談論的話題．清一色全是發生在三條東堀川橋的奇事。

“怎么樣呀，今夜大概也會出來吧……”

某人說道。. @( c. C) ], }, d5 b- G

“恐怕會出來的吧。”, G" c$ P8 e: ]5 c

另外一個人附和道。

“我看呀，有人過去，它才會出來。誰都不去的話．大概什么東西也不會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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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有人去，它就出來。這不就是說，它一直都在那兒嗎？ ”# x0 ?. v( M& ?" k+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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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一定。因為有人去，所以它才出來。沒人去便不出來。想想看嘛，一個人影兒也沒有，只有妖物獨自一個站在橋邊。這難道不是很可怕的情形嗎？ ”1 W4 ~( e/ R/ c)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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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D" n9 C& e9 g; N* V+ \

“嗯……”

官階或三位或四位、身份高貴的人們議論不休。

“再派個人前去打探打探怎么樣？ ”

“啊．好主意！ ”* a8 |( z! o3 V# K5 b: L; U

“派誰去？ ”9 U6 _/ @, h8 J: n8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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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敬謝不敏。”$ |4 W* U5 a6 i# r3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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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最先說起來的誰自己去，怎么樣？ ”

“我只不過是問問怎么樣罷了。話既然這么說，那么閣下自己去不就很合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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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強加於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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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你才強加於人呢。”. s2 x5 d, ?* m) d: \# w6 d  a

“不不，是你是你。”/ U+ D. F' g! \3 Y6 Y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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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唇槍舌劍地你來一言我往一語之際，螢火蟲三三兩兩．飛過夜晚的庭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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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不即不離地坐在一角，有意無意地聽著大家交談，眼睛看著黑暗的庭院中飄飄忽忽飛來飛去的螢火蟲。5 K7 V) _  f! l) ]5 K  q: V. E3 |# @

對於此刻傳人耳際的這類話題，博雅並不感到厭煩。  l# }- t, c' G2 L- ]

固然不妨加入談話圈子，但是照眼下這種情形推演下去的話，看來最終勢必又得有人到那三條堀川橋去走一遭不可。而倘在這種時候加入談話，結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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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人明擺著是我嘍。”. B- J) E8 G' l2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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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如此思忖著。6 I1 R0 V6 [3 r

一直是這樣，這類吃力不討好的角色，總是自然而然地落到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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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此刻談論的話題，起源於七日之前那個晚上一樁偶然的小事。# u+ K8 A" b3 `  R" h) m$ B$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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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也是在這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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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值班的人們中間，傳開了這個故事。/ N% Y7 j: F' {

“喂，聽說出來了。”/ j% ~" r9 l! p

不知是誰這樣開了頭。

“出來什么啦？ ”' {5 P9 C" o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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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的究竟是誰事到如今已無關緊要了。) Q8 e2 [; a;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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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就是三條堀川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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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開口的男子說道。　　於是便有人接過茬去：“哦。三條東堀川橋妖物那件事，我也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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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藤原景直。

“什么事？ ”7 g4 a; ^& e0 w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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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的是源忠正。, S2 e( P6 U' D" b'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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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就是小野清麻呂大人遇到的那個女子嘛。”

橘右介口中剛剛提及女子二字，在場的幾乎所有殿上人，幾乎立刻都變成了這個話題的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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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怎么回事？ ”* J4 H7 L2 J2 ^9 g

“我可不知道哦。”  v7 {1 y5 y  O8 }2 N* a( ?: f%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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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聽說過。”4 }; z( X. p! G0 i+ y" e7 S: U! [- Q, O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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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可真是怪極了。”6 _* |6 n, [0 K* J7 j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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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值夜的男人們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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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雨無聲地下著，為了避開潮溼的夜氣，板窗已經放了下來，關得牢牢的。

燈光在橘右介的眸子裏飄飄忽忽地搖來蕩去，他說：“諸位，好好聽我說嘛…8 \- u8 v( C) U; L

…“9 O: A, D4 l1 v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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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講起這樣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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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三天前，也是一個細雨如霧的晚上，小野清麻呂帶著兩個侍從，乘坐牛車趕去與相好的女子幽會。

女子住在何處就不管了，總之要去她的府邸，途中必須由西向東穿過三條東堀川橋。6 y9 k6 t% ~$ K8 d  f7 }

那座橋本身已經快腐朽了，都說如果發生大水什么的，恐怕橋就會被衝垮。/ I/ [! {1 I" ]& S& Y

據說等到梅雨季節一過去，就要立刻安排工人把它拆掉重建。* c7 B& F/ o" g2 {, E. J) Q

牛車來到了這座堀川橋前。

河寬約七間（間，日本古代的長度單位．一間約合l.82米。），相當於十二米多。架在河上的橋，長近十間，約合十八米多。2 o9 Y# j.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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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已經腐朽，所以掉落的木板隨處可見，從橋面能望見水面。' q; T) O* U2 o/ b

每當牛車軋上去時，便會咕咚咕咚地發出沉重的響聲。, s5 i5 Z4 Z6 ?) K; q7 D6 I, K8 y6 J

來到撟當中時，突然，牛車停下了。! v! [+ p8 l" u8 w% X8 V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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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 ”清麻呂朝外邊的侍從喊道。

“有一個女子。”侍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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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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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麻呂挑起竹柵車的上簾，向前望去，只見約三間開外，東側橋堍，依稀站著一個白乎乎的東西。3 {$ `) L  h3 p1 i$ b

借著侍從點在竹柵車前的燈光，仔細看去，果然是個女子。

她上著綾羅短褂，下穿挺括的厚裙，全身上下純白一色。白衣上映著紅色的火焰，看上去倣佛在搖搖晃晃。

奇怪，在這種地方，怎么會有一個單身女子……$ p3 W0 q: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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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眼望去，是一位年紀約在三十左右，頭發烏黑．膚色雪白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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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大概是妖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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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清麻呂，薄薄的嘴唇微微開啟。

“橋已腐朽．車輪軋在橋板脫落之處，刺耳難忍。請棄車徒步過橋。”

“你要我徒步討橋7 ”4 v* B3 k$ ^& m4 n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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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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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霧的細雨中，渾身雪白的女子點頭稱是。6 t$ ~  y4 q.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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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除了深更半夜獨自一人站在這種地方以外，並不見有什么妖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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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畏縮不已的清麻呂，心情稍稍鎮定下來。" V' L2 }- R; [: e! r* f5 B$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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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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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行。”清麻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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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好的正在等著自己呢。4 I2 R  R- k2 R! G; u1 u% E

此刻，臨時打退堂鼓的話，比起眼前這個女子來，那位相好的女子可更加可怖。8 H! n8 P/ Q) _.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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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要通過的話，有一事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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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6 |+ u6 b$ J# y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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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座堀川橋，一等梅雨季節過去就要拆除，重建新橋……”7 U8 w# N# z6 O. K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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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聽說的確如此。”4 H! K- p* Z! d' l9 ?6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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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托之事，正是為此……”( F" ^4 ?: V" g' O5 R-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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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什么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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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請您奏聞聖上，拆橋之事，不要在出梅之後立即動工，請再等七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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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

“事出有因。請不要追問理由。”0 G8 J' X" w5 q% G4 Y# \

“什么？ ”

理由不能說，但是請上奏聖上，將重建新橋的事後延。女子便是這么要求的。

不勝惶恐，因受托於某女子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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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就這么奏請聖上將築橋工程後延，此事根本沒有可能。; J( S# H9 p6 ?+ ]* P9 a( O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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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 ^9 w; b9 C8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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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清麻呂向侍從使了個眼色：“不要緊。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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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車輪還沒有轉到一圈。; y6 J9 ~5 x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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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不得已啦……”  @) ]: Z5 h% |, P4 ]" ]0 V9 g

女子將雪白的右手伸近懷中，拿出來時，只見手掌上有無數的紅色東西在跳動。7 j. D! M3 h5 i! q. [8 W- z

蛇？那每一個都是一條紅色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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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女子將右掌上的蛇群撒了出去。

剛一落到橋上，只見滿地的小紅蛇便此起彼伏地抬起頭來——起初看上去好像是這樣。1 j( y: x! H) _7 g

然而，其實並非如此，看似小紅蛇的東西，扭動著軀體竄來竄去，冉冉地升騰起來。原來是火焰。

那火焰舔舐著橋面，朝著清麻呂的車子逼近過來。% I" V' V0 A+ \* N/ q  r, ]$ R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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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惻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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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麻呂高聲尖叫，慌忙命令侍從道：“掉頭！快掉頭！ ”4 W- L$ N) S.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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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們慌手慌腳，好不容易在橋中央掉轉車頭，逃回兩岸。7 N. [/ a, y8 S0 S5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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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車來回頭一看——本來應該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竟然蹤影全無，橋一如舊態，也不見女子的身影。惟有古舊的撟，在侍從們手執的火把照耀下，浴著蒙蒙細雨，朦朧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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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清麻呂大人在車中抖個不停呢。”橘右介說。1 @' N/ P: c$ ?. \6 n

“聽說他那天晚上也沒去相好的家，逃回府邸後，念佛念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呢。”! [* ]' q# r; G1 j

說這話的，是藤原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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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慘不忍睹啊。”

“大概是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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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不是做夢，是遇上妖物了吧。這么丁點事，有什么可逃的。”

“恐怕是老狐狸精變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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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沒出息。”

眾人七嘴八舌地發表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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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本來就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的。是人自己內心的迷惘和恐怖，讓人們看見這些東西的。實際上，大概橋根本就沒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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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忠正加強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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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今天夜裏誰到堀川橋去看看，怎么樣？ ”

有人建議道。" d: r  b1 R8 A; _,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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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很好玩呀。”, D9 _8 E8 M* X) A+ F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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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值夜，其實並沒有‥么特別的事情要做。: c6 n7 s7 D8 j# c0 |7 l# D* G

反正夜間閒得無聊。9 K) {% J2 B! Z  }& Y* j

眾人隨口附和：“好啊好啊。”9 p  ?- S, v7 G% b9 E. F+ e

於是便決定下來了。$ Y/ T5 v; \$ o0 n6 T*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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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誰去呢？派一個人去堀川橋，此事固然有趣，然而誰也不肯主動表態說自己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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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往之間——“源忠正大人怎么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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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這樣提議。

‘’嗯。好主意。忠正大人反正不相信狐狸妖怪變化之類。既然如此，去一趟怎么樣？ “

“這個主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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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意見立刻統一起來。( W9 u3 j8 t3 v& H( D

除了遵循慣例，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例行公事外，這幫家夥整天想的就是尋求樂趣打發無聊。% p8 {: O7 C6 k. ?7 i

在這樣一種沙龍似的聚會裏，是沒辦法從氣氛如此熱烈的話題中退步抽身的。+ n: ?( i# a/ [# ?/ ^7 N

一旦逃脫，便會謠諑四起，被說成不通風雅的人，從此被驅逐到這個宮廷沙龍的角落裏。

對於宮廷人來說，再也沒有比在宮廷裏無人理睬更為悲哀的事情了。

若想退步推身，就必須得想出令人驚訝的漂亮理由，再流暢地詠上一兩首恰到好處的和歌，巧妙地全身而退。* C# E) L$ ?7 E% l, X

而源忠正並不具備這樣的聰明才智。) ~5 n/ g! v4 b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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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想方設法試圖避開眾人的矛頭，卻終於未能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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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去一趟吧。”

事情就這么定了。6 {& |$ g! @( H9 `* g# \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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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駛離皇宮。+ b% d* `9 {' _% p

竹柵車上，跟著三個侍從。% Y' R( y' F!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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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正讓三人帶上長刀，他自己也帶著長刀。

也是一個細雨綿綿的夜晚。

牛車走動。& k0 u& ?3 M' T, I- {; E) H

吱，吱……車軸作響。5 Z5 b$ T( G) N& E( G3 i, o+ ^. @

吱吱。& V$ K0 \0 f1 W7 c

吱吱。, P4 Z' W* B! l( M: n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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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朱雀門，駛出宮門，沿著朱雀大路而下，來到三條大道，向左轉。順著三條大道向東行去，沒多久便駛上堀川流過的堀川小路。道路寬約二十間，其中約三分之一的寬度為堀川河流佔去。

走了沒幾步路。

“喂．沒事嗎？ ”6 X9 j* d5 e: |3 Z: |, `

忠正從車裏詢問外邊的侍從。9 ^7 y' ?6 J) J  C3 x9 O  i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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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答道。

“喂！有什么異樣嗎？ ”& N0 {' B) b& g; O0 y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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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小會兒，忠正又問了。

“沒有。”

“沒有就好。有的話反而不好辦……”

海口雖誇得不小，可忠正的聲音此刻卻在顫抖。( s" N6 r4 h2 ]5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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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上了三條大道，折向左。蹄聲篤篤，牛車向前行去，終於駛上了堀川小路。

車子停住了。+ t- F7 [+ }3 ]

“大人，下面該怎么辦？ ”侍從請示道。

忠正掀起上簾．觀測前方。只見雨霧深處，朦朦朧朧可以看到橋頭。

“沒……沒關係。”  k: Z; S, F+ Y! ^7 U.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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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要緊嗎？ ”

侍從也能感到忠正的膽怯。$ W9 E$ d# o5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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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進。”忠正說道。/ d/ M7 h* L* l: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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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車軸再度作響，車身移動了。! B+ O6 o#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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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到堀川撟了……”侍從說。

“呃，嗯嗯。”

忠正咬緊牙關，呻吟似的，僅僅點了點頭。

一直在地面上行駛的牛車聲，很快變成了軋在木板上的聲音。

忠正魂飛魄散。" G9 t  C3 z2 E6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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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閉雙眼，在車中念起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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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咬得緊緊的。

如果咬得松點的話，牙齒與牙齒相撞的聲音就可能傳出去。1 K. x4 }5 Q, h1 _"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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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忠正的耳邊。突然——“有……有人！ ”5 ]3 r1 x5 h8 S  x. @2 t! d7 \- @

響起了侍從的聲音。. U2 X2 }/ Y: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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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 J: f6 o  W$ L8 W3 i8 Z

車子停住了。

忠正的臉上失去了血色。2 I+ A: f1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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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女人！ ”8 R+ _$ P  L; ?

“啊！ ”

忠正發出痙攣的聲音，他驚呼：“掉頭！快掉頭！快把車頭掉過去！ ”1 l* a9 `7 l3 q% X' `5 y

忠正不曾向外邊看一眼，車身就在橋上掉轉方向，疾駛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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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正面色蒼白地回到宮內，可是由於自己，十么也沒看到，當別人問他：“怎么樣？ ”

他無話可答，只得說：“一個女子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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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么？ ”

“不是說了嗎？一個女子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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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嗎？ ”

“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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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什么樣？ ”+ L' E  Q8 i$ u9 z" @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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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問得語塞，無言以對。; C1 ^5 x7 o7 O* p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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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其他人從侍從哪兒打聽來了消息。" X5 U) h/ B. [+ h9 {, ?, K

於是真相大白。原來是侍從看見對岸橋畔依稀站著一個似乎是女子的白色影子，忠正只是聽了侍從的報告，連一眼也不曾朝外面看過，就驅車返回來了。

“忠正大人只會說嘴。”

這樣的風言風語便傳播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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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前往三條東堀川橋去的，是一個名叫梅津春信的武士．也是值夜的時候，藤原景直將這位梅津春信帶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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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廷中，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久前，單槍匹馬將三個鬧得都城上下不安的強盜制服了的，便是這個人物。2 _7 o: L0 @, M  Q

宮中接到密告說，三個強盜準備闖入油坊作案。於是他便扮做油坊小廝守株待兔，等三個強盜摸進來時，斬殺了兩個，活捉了一名。

三個強盜行劫時，見了女人便姦淫．倘若有人看見他們的臉，便一律當場殺人滅口，三個強盜同手下使喚的兩個爪牙，因為分贓不均而發生內訌，一個爪牙被強盜殺死，另一個九死一生逃出來．於是密告了三個強盜下一步的作案計劃。* P0 X1 n: z;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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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摸進油坊時，春信站在黑影裏，問道：“喂，你們便是強盜嗎？ ”( m; J& Q1 ^6 {

一個強盜一聲不響地拔出刀來。

“啊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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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吼一聲，一刀劈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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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閃身讓過這一刀，踏進一步，將手中所執的長刀深深地刺進了這個漢子的頸脖裏。

第二個漢子舉刀砍過來，春信拔出刀來，順手向上一挑，就勢砍落下去。刀刃從漢子的左肩向下斬了過去。5 \! N/ q: U: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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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第三個轉身九逃的漢字，春信從背屆喝道：“不許逃！逃就一刀斬了你！ ”

聽到這一聲怒吼，那漢子扔下手中的長刀，雙膝跪在地下。乞求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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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在外面守候的官員進來時，三個強盜中有兩個已經斃命，活著的一個也被反剪雙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 @3 g2 E+ z- s: H/ |

這樁事件就發生在這個春天。' S" A0 D8 ^5 R' y4 G  a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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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是力大無比的武士。! ^6 j$ p4 p5 ?" {+ G

其力量之大，據說能夠用手指抓著馬蹄，生生把它撕裂下來。聽說有一次天皇為了測試他的力氣，曾下令將三件弄溼的狩衣疊在一起，讓這位春信徒手去擰。結果他競若無其事地把它擰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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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我想請這位春信到橋邊走一遭。”! T' s% k5 ~) u* ^! d; F

帶春信來的藤原景直說道。

“哦，有意思。”; C) p6 R- I*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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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橋頭女和春信的較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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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決定由春信去。

景直問，是否需要派人同去。/ X; r* h7 o; ?* s+ c

“我一個人就夠了。”

春信說著，走出了宮廷。# p/ X; C: [% w* U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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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春信單獨一人徒步前往堀川橋。7 S5 f; n# N5 D1 x

“哎呀，到底不愧是春信大人。”: c1 L* a9 S8 i. {9 J) [& |+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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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真正的武土氣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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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人們七嘴八舌讚揚春信。然而，春信卻遲遲不歸。! h7 Q* H% o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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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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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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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終於到了早晨。2 T7 x) y* I1 V" W5 V# N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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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泛白，天已漸漸亮了，三四名侍從去堀川橋邊打探，發現在東橋頭，春信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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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被抬回宮廷，終於蘇醒過來。據他說事情是這樣的——走出宮廷時，細雨如霧，可是走到橋畔時，雨已經停了．變成了霧氣。

春信一手舉著火把，腰際懸著斬殺了兩個強盜的長刀。

春信腳踏著橋板，一步一步走在橋的中央。; N) a. G' A, f,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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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橋去一看，果然，東頭橋堍立著一個身穿白色的短褂和漿裙的女子。

春信邁步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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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春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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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低聲呼喚春信的名字。# b  c3 D0 O; A2 V

春信停住腳步。

春信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女子。

細長臉龐，膚色之白，不像是此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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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自得幾乎透明，似乎可以看得見背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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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是由彌漫的霧氣凝結而成的女子。

為什么這個女子知道我的名字呢？看來一定正是妖物。# ]$ n1 e$ Z; V. E; O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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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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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大人的勇武，都中上上下下誰人不知！，t ”可是，名字倒也罷了，怎么連我的相貌也知道‥“2 _2 J  E' _5 [5 I

嘻嘻。女子抿起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

“因為春信大人從這橋上來來往往走過好多次，邪時就已經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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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女子所言，春信的確曾經好幾次經過這座橋。# i8 X  }# ?! B' H6 L  M

話雖如此，其實不僅春信，滿城的人們都從這座橋E 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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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採得及問，女子卻先開口了。

“春信大人，今有一事相求，盼望大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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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說說看。”" h7 R6 F/ i  E! A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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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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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行了一禮，用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t/ U  l, o5 H1 N6 x3 C

仔細一看，女子的右掌上托著一小塊白色的石子。

“那是什么？ ”' u2 G; {  w  P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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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請春信大人幫忙拿住這石子……”

“拿住這石子嗎？ ”6 O, @( \4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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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z5 C. [; J+ ]6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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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拿著就行了嗎？ ”

“是。”$ _: {. k) K7 O3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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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女子把那白色的、圓圓的小石子般的東西遞過來，春信不覺用左手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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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重。

看上去是個小石子，重量恐怕要相當於大過手掌的石塊。! k) q2 V% E6 x6 D7 y

他右手執著火把，卻幾乎情不自禁要添上右手去托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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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拿上手之後，那石子好像在手中慢慢地變得重起來。

不僅如此，隨著重量的增加，那小石子在手中越變越大，而且越大便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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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7 ~7 e5 D6 s  S, p0 E9 E/ l

春信哼出聲來。

那白色小石子居然還發熱，而且捧在手中倣佛有脈搏跳動一般，忽而膨脹開來，忽而又縮小了。膨脹時便長大．縮小時要比膨脹時略小些——但卻絕不回到原先的大小。8 ], x  G  d( q2 u+ e, g5 E1 k) w

反反復復地忽而膨脹忽而縮小，體積卻不斷地變大。; v( t5 I+ g" Q& u

隨著體積變大，分量也變重，而隨著分量變重，體積又越變越大。; ~. D) E1 L4 e# t' |

這簡直——春信想道：“不就是活物嗎！ ”

終於，又大又重，僅僅一只左手無論如何也拿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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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兩只手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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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把春信手中的火把拿開了。, r! q2 a! e9 R7 Q, v

“嗚。”

春信雙手抱住那塊石頭。

已經和人頭差不多大小，重量感覺分明是大塊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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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達到常人五個也拿不動的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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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拿不動了吧？ ”; M" J8 q: R, D6 I/ K) J

“還早還早。”2 u- l$ x# q6 \* k" s& e) V5 W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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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的額頭涔涔地冒出汗水，順著面頰流到粗壯的頸脖，再從衣領淌進胸膛。

“啊呀，流了這么多汗呢……”) Z5 T2 v) S2 r. o2 c&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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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 ”7 T6 u$ g5 {" y. P' f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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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越來越重的，您還行嗎？ ”- ?& b8 @9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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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一樁，算得了什么。”) O3 @- b! @3 Z/ p3 j" j4 A

春信的臉已經變得血紅。3 O2 s/ j! h, }* `" \/ S

原先只是白色小石子，現在已經成了一抱大的大石塊。3 M% n& A% a7 ]; k* K6 I4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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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站在地面上，由於重量的緣故，雙足一定會撲哧哧地陷進泥土中，一直埋至踝骨。

嘎吱。& d. _+ {, x& C9 g*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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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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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腳下，橋板嘎嘎吱吱作響。2 [% ^1 z( P& `2 p5 D, t-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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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信咬緊牙關。" S9 J5 P5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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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脖上的血管粗粗地凸出，緊咬的牙齒幾乎要咬斷了。

“堅持一會兒，春信大人……”

“哦……”

春信緊閉雙目，呻吟著。0 p% S: d+ y( A; X2 ?# Y

這時——突然，雙臂緊抱的東西變得軟綿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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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而且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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悚然一驚，春信睜開眼來一看，懷抱著的白色巨石變成了一個白色的、赤裸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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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睜開眼，張開口，17中露出一種晃悠悠的東西。& b- G. ^& c; t$ \"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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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細細的，紅紅的舌頭。7 t5 `5 m/ ~5 r; i

“哇！ ”* P' V5 h8 o' u" ]( R8 P5 }( \

春信驚呼一聲，扔下嬰兒，拔出腰間的長刀。9 I. Q, w) Q( \+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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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

一刀砍向女子。

手頭卻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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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刀削在橋欄桿上。# M! x/ Q5 ~'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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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也罷，嬰兒也罷，都倣佛霧散煙消一般．無影無蹤了。

剛才還拿在女子手中的火把飛舞在黑暗中，火焰盤旋著，掉落在橋下漆黑的堀川河水裏，熄滅了。

立刻，真正的黑暗降臨，春信昏厥過去，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情況大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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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就發生在三天前。$ d. u2 M0 [# f" A7 a5 D" V8 h( [; O6 y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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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眺望著螢火蟲。身畔，議論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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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景直和橘右介是談話的中心人物。

“諸位難道不想弄清楚那橋頭女子的本來面目嗎？ ”

“可是，火概再也不會有人肯去了吧。”  A0 j; i, l: i  a, b: q;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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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介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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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連梅津春信大人這樣的豪傑，好像都為瘴毒所侵，在家裏一連躺了兩天呢。”. K& ^( d9 l% ~- R) m  u' O1 Y

這是藤原景直。

“我看，此事只怕已經奏聞聖上了吧。”5 X! U+ R% M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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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原本就不屬我們分內，應該歸憎侶或者陰陽師處理才合適嘛。”  b& M: g6 I0 e9 S2 \1 M0 X# I

“既然如此，就應該煩勞土禦門的安倍晴明大人才合情理不是？ ”6 F$ N% N2 T7 u& |0 u3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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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找晴明大人的話……聽說源博雅大人跟他關係很密切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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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博雅大人嗎？ ”9 g* G& K8 J+ L1 g/ p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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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博雅大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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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人！ ”

“博雅大人！ ”

以藤原景直和橘右介為首的一幫男人，高聲呼喚博雅。

事已至此，看來無法繼續假裝沒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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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螢火蟲身上收回視線。

“什么事？”博雅回道。

“原來在那兒呀。太好了。請到這邊來一下，跟我們一起說說話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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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右介笑容可掬地望著博雅。

“哦，正好正好。豐來，請到這邊來！ ”4 u7 k" {/ [& w! p7 m& y

“噢．”

博雅搔搔腦袋，直起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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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徒步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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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路。. v, K. m( ^' h7 N- r, N0 p

腰際挂著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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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團碎裂開來，斷雲飛散，夜空露出來。其實，與其說是在雲團之間露出了夜空，不如說夜空之下碎絮般的亂雲在飄來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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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單獨一人走在路上．“為什么偏偏是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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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思忖著：“幹嗎是自己一個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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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來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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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有什么不對的話，那便是自己不對了。說來當時站起身，就是釀成這個錯誤的開始。# O0 G( p# n/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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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某種意義上說是水到渠成，但自己生性不忍拒絕別人求情，也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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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說，能否相煩轉告晴明大人。: K; `9 q4 z5 j" G%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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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卻無法貿然允諾，說“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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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並不曾有任何人被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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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自己要去橋邊的。, @3 q* m9 j4 \! T' M: Z3 L( Q

而且本來毫無冒險前往的必要，卻偏偏特意要趕去會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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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會那女子的話，完全可以不去；如果有事要到對岸去，也完全可以走其他的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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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不理的話，應該會相安無事的。* ~9 V+ y- [9 p) M1 N9 {4 Y3 Z' d
; R& q! f4 _8 T3 i3 S' O* s  o8 e
為了這樣一樁事情，自己是無法請求晴明出面相助的。7 r' I1 H5 m8 `# o- s
: x3 Z, w" I  I" R0 T  Z
“唔……嗯……”# M4 V/ z; f" b1 i1 Z" }

只能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辭。0 h' W/ m+ C) X2 W$ M# O
- K8 q( G0 y9 I- Z/ s: j) a1 ^* ]
“對呀，既然如此，博雅大人索性先親自去會一會那位女子，探明虛實，然後再轉告晴明大人，怎么樣？ ”" Y+ Y$ o, Q* W0 M! s/ f& r. c

有人這樣說道。7 K- k% ]) p' A( A0 Y3 s4 M. g0 `

“好主意！ ”' r9 d0 ^$ K" @$ }+ `6 k
+ c" o6 Q# j" U0 v! Y
“聽說博雅大人曾經和晴明大人一道前往羅城門，把被鬼盜走的琵琶玄象奪了回來。”

“對對，博雅大人先親自去了解了解情況，至於是否要請晴明大人出面幫忙，就由博雅大人自行決定，怎么樣？ ”
8 c% y) @9 s9 m# z& k
“果然是個好主意。”. W, ?" _: u7 b% ]. \' F% W
# ]0 Y/ k5 L& ?: b; u
“哎呀．博雅大人，拜托拜托。”
9 K% k. D6 M* y9 H) U! q" H  }
藤原景直，還有橘右介等人施禮求告。5 k/ X5 f8 i" u" l2 e  S3 {- i7 n! l

一來二往之間．不知不覺便形成了博雅不得不去的氛圍。

源博雅這個漢子．似乎生性不會背逆業已形成的氛圍。4 |* E& }; b5 x

他不禁覺得自己好像上當受騙一般。$ `3 f( w3 l! R3 T

但卻說不明白到底上了誰的當受了誰的騙。　　恐怕是被那種場合下的氛圍所騙了吧。
3 M% \" q& \6 F" P; Z
社交場的氛圍這玩意兒，似乎比妖物還要難以對付。1 C! D% S3 y, G1 ?/ a" J
1 T& _3 D: O1 g- \  K
“要帶侍從去嗎？ ”

聽到這樣問，自己竟會鬼使神差地答道：“我一個人去。”

現在卻後悔不已。4 E# p6 V& R3 e9 T+ w* Q( j
; V& }9 w3 g& G3 _$ t9 P
然而，自己已經應允了，耶就不得不去。: [1 ^+ J  O: x( R6 W
) }1 X' ^* }8 P( o9 t
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2 _4 Z. ^  {! a" F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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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無悲哀，不無懊悔，並且，不無恐懼。

大氣清爽，充溢著熟透而吸足了水分的樹木和花草的氣息。

天空變得晴朗，包含在大氣裏的豐饒的植物香味和水汽，讓人覺得舒暢、愜意。

月亮出來了。

皎潔、碩大的月亮。
* F! R& X( ~# _6 }
真美！博雅不禁從懷中摸出葉二湊近唇邊。8 F6 J) @4 Z6 W6 `
, t# Q$ g" n. o$ Z. s: c3 l
一面走，一面吹笛子。
) u+ }, M  F" h4 S* O
音色美麗的笛聲，倣佛是含著香氣的無形花瓣融化在風中，悄然滑入潮溼的大氣中。3 v. `# S+ N  C2 w- h
  W8 K1 d4 N" `+ }" @3 {
這是從大唐傳來的秘曲《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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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地，倣佛騰身乘於這音樂之上，博雅和著笛聲邁步前行。

不知不覺，自己的心被葉二釀造出來的樂音所攫奪．恐怖、悲哀、懊悔等，一概都不以為意了。
2 B# ?/ {4 N0 x. D% D
博雅倣佛化作透明的大氣，走在風中。

不知不覺，來到了堀川橋前，然而，博雅並沒有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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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夜空漸漸轉晴，變得透明起來，博雅沐浴著靜悄悄灑下來的月光，走過了橋。
& F$ [3 Y% y/ S+ n) ~
嗯？博雅回過神來。
! I3 H" X, S, F" q) L! ?9 x
唉呀……; r6 c! h2 t) D) M+ u1 u
0 B. f: ]2 M1 Z% _4 z8 ~
他想，自己怎么還在橋上？這座橋，不是剛才已經走過了嗎？可是，為什么依然還在橋面上走著呢？博雅一面疑惑不已，一面繼續向前走去。
' l- a% L* s: @6 f5 f' T
從橋的西端走向正中央，然後再走到東頭……* A7 i  ~. i. n. A" H; f, ^
0 I: S( O# V  g! X
根本無人站在橋堍。4 S8 b1 p3 b, z- Z/ x2 O8 P
$ h3 G3 J* [8 {) j" w' |1 q5 [& k* y
莫非全是心理作用吧？博雅一面這么想著，一面走完橋面……
- S  S4 d  Z% ]
這時，博雅發現自己竟然依舊站在橋西頭。$ F) c1 g' ~* `- Y7 o. u
2 t: X% q/ Y$ B3 E
博雅終於停止吹笛，站住不動。4 j& u  ^0 h3 S  {* n: M

這次不再吹笛，徐徐地留心走過橋去。
! Y" N" G3 [- p" ]) G
月光明亮，連橋對面大學寮的建築、樹木的梢頭，都黑地依約可見。. V; O9 K9 ]4 a: r6 `

向下望去，滔滔的河水輝映著月光，嘩啦作響著流過。- b0 t9 ~! {2 y( _* y3 Y8 p& j8 T
  P* X# s( V1 a1 y! N' [2 Y* L
東頭橋畔，絲毫沒有人站立在那裏的氣息。6 [2 c! q# i0 }- d7 H5 r

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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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東頭，剛剛向前邁出一步，便又站在了橋的西頭，面朝東方，眺望著與剛才一模一樣的風景。) i! z; M; x6 y* L' r" _7 f& E% }. J
$ R+ z4 u' d2 c( W: f' e! p
反反復復好多次，結果還是完全相同。! T: ]7 B  t* y9 E# }$ Y# B: p

這座橋似乎是處於晴明所布置的結界中一般。

“哦？ ”

博雅出聲自語。0 i* Y( @7 F$ D. T
) v6 {. V$ d- O" L0 {. ~# y- J
難道是被狐狸之類捉弄了嗎？反過來，想返回到西頭，這下卻又站在了東頭。$ n/ y" \- k0 ?9 m# z" q) |% D- R

除了橋上，任憑哪個方向都無法去成。: `% W4 b8 L% h! c7 J

風景就在眼前，清晰可見，月光也明晃晃地照著四方，可就是走不進對面的風景中。& J+ a: h6 Y7 F2 v2 I) _1 y
% Y0 m1 T2 A. `; t
博雅又腿立在橋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j, N5 ^( K0 L' Z  h

“真沒轍……”

這是怎么回事？博雅百般思索。. A$ g/ f1 b$ ~% X. D4 D1 ]2 u1 `( k
2 J% ~9 G1 Y* ?) M3 }& Z
隔了一段時間，又嘗試了好幾次，結果依然相同。5 T/ q. G; G1 Q( l& N' Y% z

怎么辦？博雅突然想到什么，從橋上向下俯視著河面與河灘。
; q# z0 r/ Z* u
既然筆直向前走不通，那么就往旁邊去——就是說．如果從這裏跳下去，不就可以逃脫這座橋了嗎？即使不成功，也無非是重新回到這橋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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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下並不一定全都是河水。# L- h( N$ z4 o. K* n' X

靠近西頭或者東頭的話，下面應該是沒有流水的河灘。! V* P' h0 Y  m. }4 a1 U; ^% c

高度約莫二間……% m2 [! H( }! ^8 {

並不是不能跳下去的高度。

“好！ ”( J; R: ]* G  @- l& P' {5 y
% f- r9 V5 T) i' l! V
博雅下了決心，將葉二揣進懷裏，把手放在靠西頭的欄桿上。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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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幾次呼吸之後，博雅大吼一聲，縱身越過扶手，跳了下去。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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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衝擊感。
; {4 x1 R9 e  X) R$ [
跨越欄桿的一剎那間，感覺好像輕飄飄地懸浮在半空中，回過神來時，已經站立在這兒了。

腳下並不是滿布野草和碎石的河灘，但也不是原來的橋上。
* b  j$ a; `  E; a+ x3 Z, M
好像是成功地逃離了那座橋，可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好像是站在泥土之上。

沒有草。) ?" q! @# R- }% I1 M, g- {: y

只有普通的泥土。7 L: B' t. h7 [3 ]
) d; x9 Z& h& N, s/ C7 B" Y! Y2 D
沒有月光，但勉強可以看見周圍。' v4 f5 _, q1 k$ Y8 N: x

眼前是一座很大的宅園。9 {( a" ^/ B: ]+ w7 Y; R
+ s% @# v4 G( z# A4 z
看得出這宅園很大，但宅園的建築式樣卻很陌生。! [# N( o. Y: m6 j8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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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是大唐風格的宅園？四周環繞著高高的圍墻。& e4 F2 g$ w2 B+ H1 j

屋頂的瓦是青色的。8 I4 w' z2 J: M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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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從那座宅園中，走出一個女子來。是個身穿白色禮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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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女子嗎？博雅正思忖間，那個女子倣佛滑行般飄然走過來。站在博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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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恭候大駕光臨呢，博雅大人！ ”& G; t" d% h8 }! X$ D

女人深深行禮。8 c7 X* O1 L7 @

“一直在等，那就是說，你事先知道我要到這兒來？ ”

“是。因為橋上布置有結界，所以若不是非凡的人物。

是不可能從那兒走出來的。“

“如果走不出來，就得從橋上往下跳嗎？ ”
0 l+ ^8 S. R7 @( Z/ v0 B0 u  U4 X  J
“是。”

“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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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接到了這樣的吩咐……”

“吩咐？是誰？誰這樣吩咐的？ ”4 V- M! g. q' y. b( `3 w
7 P% j4 v* K* ]/ {& q
“就是那位在橋上布置結界的大人。”

“什么？！”

“先請到這邊來，博雅大人。”& n/ n" n) x8 X8 N- i
0 m9 W9 [& \* X4 ?
女子彎腰鞠躬，敦促著博雅。6 k7 S) h0 Q+ N2 q

博雅聽從她的指引，移步跟隨在女子身後。8 f8 x5 F* s4 B*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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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圍墻之內，繼續向深處走去。  D. }' a: O9 s

進入宅邸裏面。博雅又被引至一間寬敞的房間。, K: p5 G) G; N) D% i
  @1 O& Y5 G, M& y
那個房間裏坐著一個男子。# _' ~+ c# ]7 Q" r2 k+ a1 }* T: ]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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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白色狩衣，盤腿而坐。那個男子臉上浮著清澄的微笑，望著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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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怎么會在這裏？ ” 　　博雅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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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坐下吧，博雅。”, O8 B& n4 J*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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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語氣一如平素：“酒也預備好了。”7 b# W8 M8 \& n
5 Y8 I8 |6 T: t) o/ o9 ]
晴明的面前放著裝有酒的瓶子，還有酒杯。
6 F, X& ~! k' {% ^$ C2 |' N
“這是怎么回事？我可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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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著，坐到晴明的面前。4 ?4 q: ?8 W" i2 l4 F+ a

身穿白色禮服的女子拿起酒瓶斟酒。
9 o- C9 u  V/ b; z
博雅端起斟滿酒的杯子，與晴明面面相對。3 V7 t' I8 v, \: U

“來，喝呀。”晴明勸酒。) V3 P/ K& _5 ^! i4 g1 H

“唔．嗯。”

博雅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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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解．但望著晴明的臉，便也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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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 ”6 {! f, S* s7 k) b, X. e1 h
0 j3 Z/ j$ k, T# j, d: O2 p! H
“嗯。”' r6 A* @4 M" m

博雅和晴明同時喝幹杯中的酒。妙不可言的香氣和甘甜醇和的美味，順著喉嚨直透進肺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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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放下酒杯，白衣女子又立刻把它斟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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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杯又飲。

終於，博雅的情緒鎮定下來。" i; B% _9 i! c$ |6 h8 ?7 R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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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告訴我，晴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

“就是那個呀。”

晴明的視線投向裏屋。

裏屋的角落從天花板垂挂著落地的竹簾。留神觀察時，聽到竹簾後面傳來低低的呻吟聲。5 |* r% g4 o9 S/ |( k0 g( h

似乎是女子的聲音。/ E- M: E9 I& W  e; Q7 i"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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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

“好像快要生了。”/ B6 u8 ~: j4 t5 |& \- h% H* u

“什么？！”& l8 `6 f0 n1 U2 }2 X

“這家的女主人，今夜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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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 ”

“是的。”+ S9 d0 e8 V. k% P0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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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等一下，晴明。這話來得太突然，我可聽不明白。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首先，你怎么會在這裏的？快告訴我。”( ]* E5 B. v0 m5 R/ W3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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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求告我了。”4 Z+ Y: ?7 i7 c, Y2 B% h% a
* G8 S; n! E6 E/ K+ k/ H
“求告？是誰？ ”; E$ |( M1 X: d

“小野清麻呂大人呀。”( P9 ^5 s6 G3 J* v, ]* K
" |! O. ]1 T9 l& l" e: M, [: y
“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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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中午，清麻呂大人來到我家裏，說這件事情要我幫忙。”

“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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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那天晚上約好幽會的女子吃醋，讓他感到害怕了吧。那女子以為清麻呂大人在撒謊，說他又相好上了其他女子，因此才沒去見她。”

“哈哈哈！ ”
* C1 q" V, a" H7 O" E" C
“於是他請我給想想辦法。”
8 P" \( V; x4 `( ?
“可是……”  E: s, R' B% f+ L$ @# l+ M: L
2 c* b+ }& s$ |/ W  o1 u
“什么？ ”
& v* i; d2 _( n
“你怎么會知道我要來這裏呢？ ”

“我當然知道。”" y1 s/ k5 J& ^6 e

“所以才問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是我故意安排，讓你到這裏來的。”- M2 Y. _1 w, G* `& A: |% W% b

“什么？！”
$ w$ }( N* v1 H0 w9 G/ n" K
“昨天夜裏，我派式神去了藤原景直和橘右介的府邸。
0 g. ~. h( J8 v, {5 i" b
念了整整一夜博雅的名字。說要派人到橋上去的話．就派博雅就派博雅。“

“哦……”8 g* |  r  |- d% s

“在橋上布置結界的也是我。我猜想如果到不了橋對岸的話，你最終一定會從橋上跳下，到這裏來的。萬一你不來的話，我還打算到橋上去喊你呢，結果當然用不著這么做。”

“我還是不明白。”$ k/ ~1 x6 M) c' C, @3 U
, Q! y5 `' V6 \  x; S( f
“就是說啊，那邊那位夫人要生孩子，她一百年才生產這么一次。因此夜裏如果有人吵吵鬧鬧地過橋，乳母便出去告訴他們，讓他們安靜。她們正好居住在橋下，如果要拆橋重造的話，便無法安心生孩子。所以乳母請他們奏聞聖上，推遲修造新橋的日期。”' |/ m1 F* T/ _8 S4 n/ M5 M  B

“……" ”梅津春信大人真夠可憐的。春信大人來的時候，恰好趕上分娩最艱難沉重的時候。正是由於春信大人分擔了一陣分娩的沉重，今夜總算可以指望安然分娩了。“1 `8 S! |% ]2 r8 C% m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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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不明白。  E% P0 W7 n: Q+ m
3 A+ M, Y6 g7 u6 Q: X6 V- [% n
“清麻呂大人回去後，我到這座橋來看了一看，立刻明白這下面住有人家。於是便登門拜訪，打聽到很多事情，是她們告訴我女主人即將分娩。”; T; G+ z& J/ e3 G/ {! |6 b9 K* G

“可是，把我喊來又是為什么呢？ ”
! w/ K$ c6 Q% h/ o6 t- ~
“因為需要有人能夠正確理解這裏發生了什么事情．並淺顯易懂地解釋給宮中眾人聽。”4 Z4 i6 B" f  j
* Q. O- Q7 M1 y. i0 f$ C. F+ s% Y
“那個人就是我嘍？ ”/ l) R5 o, ^/ O8 [6 \$ q4 A
& l* J$ H, N- r7 y: O
“哦，是的。”
3 @, c! u$ B& a2 [2 @/ A$ a
“為什么你自己不做呢？ ”* S9 M4 o9 c( i! T* P. {

“太麻煩嘛。”7 ]  ^; T$ k& ~+ R- k8 P
6 n! v$ n7 x: w  y. A
晴明坦率地說。

“噢。”

博雅的表情復雜。+ t! k: K+ D4 G  ^/ x6 w+ M2 U
, U% I. @) N5 p3 ^0 c
“不過，你的笛聲可真是魔力非凡啊。”
0 B8 D3 \, M2 j8 r2 ]; Y
“哦？ ”" F2 s* x5 B, t. z5 H% Z% `* U% [

“女主人仍覺得分娩過於沉重、艱難，心中忐忑不安。

可是剛才一聽到你的笛聲，女主人的情形立刻好轉了。“) L% s" V: }& L$ l+ t6 ?& i
2 x3 y  c$ z$ b+ U0 T/ h8 V
“你說什么？ ”3 l2 i5 `: J6 t8 T% r3 d

“你的笛聲緩解了女主人分娩的痛苦。我正擔心萬一分娩不順該怎么辦呢，你來得太好了。”

“……”7 [- N' P0 b' f) c& g
5 A- x+ s/ M& d  u6 M# ]
“博雅。接著剛才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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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 \3 g6 M$ W& t! V1 E% d8 I- f; L* m
“能不能繼續吹笛子？ ”7 v/ o& @6 |8 p2 `
4 P. i* q+ z6 G" V4 D* M5 [
“我也懇求您了。”, i2 ]- J. a( u3 x2 l4 z3 v
9 n8 v/ Y) Z3 s0 Z. W  o4 k$ M
女子俯首行禮時，竹簾內的呻吟聲，猛然變得痛苦起來。! P- ~7 r) j0 f" y( O/ c7 e

“來吧，博雅。這種場合，比起我的咒來，還是你的笛子靈啊。”‘聽到催促，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貼近嘴唇。4 V3 `2 ?8 C  A  [. F: X
9 g6 A. m$ r/ u* F4 o
他吹了起來。" n: o* T9 C) O- l8 D* }
, }/ I1 I5 @; w+ A
於是——痛苦的呻吟聲停止了，只有喘息聲還比較快。5 f9 e( F; F6 M, u* n

“見效了，博雅。”晴明說。8 W! F* W7 z& f9 h+ o
4 [+ Q3 O$ k& W) |4 _# y
博雅吹著葉二，女主人的呼吸漸漸變得安寧下來。

過不多久，“哎喲——”竹簾內第一次響起女主人的聲音。

突然，一股濃烈的血香，從竹簾裏飄了過來。

“生下來啦！ ”

乳母發出歡喜的聲音。
  k# w6 _3 c  \
“噢，太好啦。”晴明說。" k  X$ e1 Q+ y+ d, p% c" F; j5 M
+ ]6 c0 @: ^" _7 F& w* }
“請請，這是喜酒。請飲此杯，博雅大人。您的笛聲真是幫了大忙。”, z9 k- H* u* ?/ ]! E2 I

女子斟滿了酒。博雅和晴明一起幹了兩三杯。0 V# }7 N$ H+ j+ X1 n: _- k% s
1 f! _5 {+ i" Q1 a+ c  r  q  \2 i
喝著喝著，也許是醉了，周遭的風景漸漸變得朦朧起來。

世界的邊界開始變得模糊。4 c, M) o) o# J6 r$ M

竹簾也罷女子也罷，不知什么時候都看不見了。

“天馬上就要亮了。”

晴明說著，站起身來。

“博雅，放下杯子，站起來。”* ?5 y: R5 G/ ^* t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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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順從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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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 Q* r* S6 m& J, h7 c8 o5 l) N( C2 Z+ V: b

聽晴明這樣說，博雅不明所以地閉上了眼睛。- _$ ~" H" p( I  y+ A! \) T, B% c

“聽好了，下面按照我說的走。”; \# M/ Q3 R" ^( v# n

“知道了。”/ c; r7 x- C* S, c, W. A2 J
8 X9 S9 r8 x' r$ C
“向前走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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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前踏出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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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右走五步。”% r$ t" O1 A6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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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又向右邁了五步。# t; R/ q2 X3 [# F: N' o9 `!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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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向右走十步。”: M( N' ~& s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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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十步。' ], ^) \. {8 n2 _2 G9 s
1 ?5 L5 S! [6 P0 {
“往左走九步。”

“向右走兩步。”, {& T$ k! S8 d* o
6 E0 E5 q( r7 y8 M1 a; t& E/ n
就這樣，走了好幾次。3 d/ T0 M3 L' ?: o: w3 x
4 @. F  ~" c) E' u( e# U
“行啦。”
1 g6 l; i5 Y2 W3 Q6 Z
響起晴明的聲音。

“可以睜開眼睛了。”
% n' S; a! v8 x% L
博雅依言睜開了眼睛。於是在原先的橋面上，博雅和晴明並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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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的天空泛白，快要天亮了。雲朵在遊動。1 W6 S: |) @" E

殘星一顆、兩顆、三顆……

“我們回來了嗎，晴明？ ”+ d! o. A' e( z
% c, i" \% u+ |- Z, E  L6 A
“嗯。”

“剛才那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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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百年前．從大唐來到我國的蛟精白蛇。”

晴明笑著，又說：“你不但在她分娩時到場，而且還用笛子救了她。這可不是任誰都能做得到的事情啊。”3 p- G# L3 ], B3 i: h  t

博雅的表情似乎很高興，又似乎還有點莫名其妙。/ U2 J: `# R' R7 G7 L  v

夏季的風，從東方吹來。" K* _. a4 B  r" \. H1 w
0 ]! K( S: C! ~6 X$ R3 @& n- F
“唔，晴明，好風呀。”* @# d9 z4 }7 j) Q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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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喊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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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風。”5 [) X4 B% K  j# `5 R; Q4 h4 M
8 N; M! P  P# j" g8 P
“嗯。”
1 }& p+ s: D& _- f& |- }* B0 C$ J( S! ?' m
博雅點點頭，又仰頭望著天空。

六
) N" s9 F# C, \9 q2 W- b
八月，三條東堀川橋拆了重造。從橋桁下，出現了兩條巨大而美麗的白蛇，還有一條小小的白蛇，沿著堀川．向下遊漂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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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有三四個工人看見了這幕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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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1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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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26 PM |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桃園木柱節孔嬰兒手招人5 u: N# s7 V% I5 t6 @7 L* C" S

* Z  B& L$ U! B# D

一
" {2 m* x# K% g3 Y
櫻花謝盡，初夏的熏風吹拂。

安倍晴明橫躺在外廊內，支起右肘，右手托著臉，漫不經意地眺望著庭院。1 }( @1 v: b5 u' N3 c& ?7 u, ?

五月的風，似乎要將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也一並染成新綠的色彩。# H. s. |+ Y4 q6 `% |, g0 `4 [7 x: g
+ D4 K  `  @, A# ^
博雅坐在晴明的近前，正靜靜地傾杯慢飲。& Y2 C( H; l+ U

綠葉葳蕤的櫻樹上，還留有開殘的櫻花，一朵，兩朵．三朵……, N5 I0 l  H, l8 t( q* y  F5 }

櫟樹，櫸樹，栗樹。& x  r9 ^: B; d6 v

各種樹葉的顏色，花草的顏色，新鮮的綠色，全都淡淡的，嫩翠欲滴，令人不覺喟然長嘆。
0 t7 d6 f, L: j  ^7 x- H
透過樹木的梢頭，露出藍色的天空，飄拂著白色的雲朵。, N/ @+ a* b5 w5 w

晴明橫躺著，不時伸出左手，擎杯呷酒. “不知怎么，我感到忐忑不安，晴明。”

博雅陶然欲醉般望著眼前的風景說道。8 o6 K1 u( m( O' ^) L
8 ]1 Y/ n, t- G, p
“怎么了？ ”% {1 B5 [2 F8 K- m0 {9 i

“呃，每年一到現在這個季節，我就會沒來由地心慌意亂。也許應該說是高興，還是該說是振奮？又好像是這樣一種心情：自己的心變成了那風，跟它們一塊在天上飛馳……”/ m/ t; b7 L6 B  \
( I* Z6 T* Y# C# M+ r: [
晴明嘴唇含著紅山茶花瓣似的微笑，聽著博雅說話。8 N( K! \: `+ D1 ?' Q! Q9 z0 ]

“人心真是妙不可言啊……”0 N- g3 g# l: w: C( I: l

“呵呵。”) `' `9 l: W$ \& v$ v( l- w+ n
( E) B/ j$ h  ~
晴明不出聲地笑了，緩緩地坐起身。
, N* K5 r* F5 M- }1 @
將後背靠在外廊的柱子一上，盤腿坐定後，又豎起左膝，左肘擱在膝蓋上。
9 ^- A5 i( m4 J: n9 P
“要說妙不可言吧，晴明，平常無足輕重的小事情，有時真的竟會變得相當陰森可怖呢。”
- }$ |4 }/ F& ^4 T' j( n
“你指什么？ ”" A7 e4 ]( t6 {; @3 ?

“有沒有聽說源高明大人桃園府邸的事？ ”# f. |. {* @8 u: R
% Y: W1 a% ?; q. [. ]$ X. c
“嗯．”5 f0 |/ Q4 g9 N5 D- f

晴明點點頭。, m7 V! }: x* b& q0 Z3 A% \9 c8 j
3 u' u3 }, O6 G- [
是這樣一件事。
3 t' `9 p- x1 q) `# m4 Q$ z
桃園府邸寢殿東南上房的木柱上，有一個節孔。

到了夜裏，從那個節孔中就會有一只白嫩的嬰兒的右手鑽出來，飄飄忽忽地招手喚人。$ C, J3 B& l3 T1 j

那手招動不休，也不是刻意向誰招手，只是倣佛是在招呼人走過去。$ r% }* \, i/ l2 l
: e. n8 x, w8 F2 [8 s1 C) {
最先發現的，是源高明雇來照料自己日常生活的貼身女傭小蔌。# A; D& M- ?1 ^9 s+ W4 s7 E/ v

“啊喲——”

她嚇得失聲尖叫。

那嬰兒手也並沒有幹什么壞事。　　不知不覺間，便會在夜間從木柱的節孔中伸出來，招呼人過來。

不知不覺間。在清晨之前又消失了。

“恐怕是鬼的一種吧。”( m. F2 S. }& S! f0 j4 \7 O/ t

既然無害便罷了，高明並不以為意。但是畢竟家人惶惶不安，便用寫上經文的紙將那木柱節孔層層卷纏起來。

然而．那嬰兒手還是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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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用畫有佛像的紙將木拄層層卷纏起來，然而，還是出來。

“奇怪了。”高明喃喃道。' L; Y7 L" k( A* W9 i  X
' @+ R% @; d7 \- [' `, {
於是取出戰場上用的箭矢，戳進了木柱節孔裏。

從此，嬰兒手便不再出來了……2 U8 j8 G6 K9 u8 v, h4 a  v% T

“說是如果再出來的話，不免麻煩，所以把箭鏃留在了節孔中。晴明，我聽說這個故事時，毛骨悚然啊。這故事相當恐怖呀……”7 S7 \& x$ C( c$ w( N# R# z9 m; V

“嗯。”
$ C. A$ n2 y+ k  P$ x7 O/ t( S
“跟什么鬼怪吃人之類的故事相比，細想一下，可不要恐怖得多嗎？ ”- I) ~- W( T0 l$ G)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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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1 ^  F4 r# G+ D
4 t9 d" c: X, z# x+ a* c' D
“晴明，是嬰兒手啊，嬰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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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杯子放在地板上，雙手抱在胸前，自顧自地點點頭。+ M* F( a  O! I0 l& g

“像這種前因不明後果不清的事，其實更令人毛骨悚然呀。”; B1 E0 @6 ^9 v2 ?+ b  u0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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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愉快地望著博雅說道：“這個故事其實還有下文，你知不知道？ ”; k& j6 n* y7 w: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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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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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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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叫事？這個故事不是到此結束了嗎？還有仆么下文．我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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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嗎？ ”' V& Y; l8 B/ ?6 T5 f/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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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 Z/ t& n' r) C7 r&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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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足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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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始講述起來：3 j& u( Y; V% g+ N4 |! L/ f8 l0 i& P

二

嬰兒手不再出現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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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那間屋子裏，源高明正在獨酌。' ^8 U7 w% a! N: c$ K

夜裏——酒喝完了，貼身侍女小蔌預備好新酒端過來時，突然看到腳下有一樣東西。1 Z3 _: p+ \) E$ M5 I9 j

小小的，長長的——“咦，這裏有什么東西。”% U( e) C; B2 q$ f

撿起來仔細一看，原來竟是人的手指頭。& w  g. W- W8 u* J8 T' A- Y$ X
4 {* \3 g& e$ f$ z/ l7 n
“啊呀！ ”5 k9 }0 y, x/ H, k) S) l  m
# u# V0 b/ Q! W% P
小蔌尖聲驚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 i' O) p2 ^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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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立刻命人調查家中有沒有人失去了手指．結果人人都十指健全。+ F( l" H1 h' |
0 |( M' O. f, a& }
那么，也許是什么人的惡作刷？然而仔細查訪後．也並無此事。
5 t% N8 K& ?3 c; M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第二天晚上，高明正打算就寢——啪嗒。
4 ]2 u% V5 M8 C+ u4 l
傳來一計聲響。

是什么聲音？高明拿起本打算吹熄的燈火，朝著發出聲響的方向照去。4 B) Z% q' N( N) m( m6 z

“那裏又落下來一根手指頭。”5 U9 Q' j+ M5 |6 B( W! S1 g

晴明興趣盎然地說道。2 p3 N9 C0 d% p3 u! [% T

“手指頭？ ”

“是手指頭。”

每天晚上都這樣，總有手指頭從天棚上落下來。7 \7 A, K, }+ l6 r5 |

以為天棚上也許有個洞，手指頭就是從那洞裏掉落下來的。然而實際上卻根本沒有洞。連天棚裏面都查過了，結果毫無異常。" M) {2 @1 v8 n
; d# O+ [! _& U! l6 s. C5 V( W
僅僅是會有一根手指，啪嗒一下，掉落下來。7 P# X9 g; _, g1 @* P) G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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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好像是右手的食指，有時候又是左手大拇指，每次落下來的指頭都不相同。還曾經連續兩夜都是右手大拇指掉落下來。! Y9 d9 [) t3 t1 w4 r' Q
2 y& J3 R5 i$ g: I2 d; b9 d. u
究竟是從天棚的什么地方掉下來的．還是從空無一物的半空中掉下來的？高明總是凝望指頭掉落的地方，試圖探尋究竟，但人無法永遠盯著一處凝視不動。  F' F1 E3 x0 U
8 J0 B2 y/ f8 v5 G( ?) S0 I8 B
每當他不留神偶一松懈時——啪嗒。聲音便會響起。
, ]$ O; W2 R% i; l) K) N2 j
移目看去，指頭已經落在地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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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心想親眼目睹指頭到底是從哪兒掉落下來的，努力了多次，可每次結果都一樣，看不到。

一不留神，或是倦意襲來——等回過神來時，指頭已經掉落下來了。# h/ p9 ]6 n. L( P4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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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終於忍無可忍，又把箭矢戳進天棚上他覺得可疑的地方。

於是，指頭不再掉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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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太好啦。”博雅道。; F2 S. @( E' [& `2 Z! h& N  U
  M+ o) P( ?$ F+ I4 r& B9 v
“但是，並非如此。”: G' X* k* F# x* P9 X0 f, E

“什么？ ”

“這下改成青蛙了。”

“什么青蛙？ ”“每到夜間，那間房間裏便會有青蛙出現。不知不覺中，就會突然發現青蛙滿屋子亂爬……” 　　也跟手指一樣，不清楚是從哪裏爬出來的。5 s/ b7 O: y9 K1 {' ?

等發現時，已經在地板上爬了。

這次，高明在房間四隅的地板上，全戳上了箭矢。: A: L/ a' J5 ^2 r3 v3 a' i, y( s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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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青蛙終於不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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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取而代之……”+ {6 Z2 a0 w7 Q9 P5 ^( M+ s

“怎么了？ ”
- e4 S* c! n9 M% x, M
“這下蛇又出來啦。”0 d# [. O, W7 l! j/ C/ w+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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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青蛇。

不光是那間房間，整個府邸都鬧起蛇來了。7 ^& g% B& l+ i5 t9 B& G6 |
( b7 d3 y# {8 w
而且並不是僅僅一兩條兢完了。

不分白晝黑夜，整個府邸滿地爬著蛇。* D" D* J; ^/ ~4 Z' w; Z

柱子上，房梁上，地板上……0 ~- R  }/ _" O. u" H8 F5 P" I
7 t" P( K! ^1 W$ q- Y
其中還混有蝮蛇。

這些蛇，叫家人一一捉住，又害怕它們作祟，於是便把這些蛇扔到其他地方去。
) ]6 A2 m: x9 R$ a' D  i! C
“僅僅三天，其數量竟然超過了一百條！ ”2 R+ L  w/ V( K  r9 f: l. G

“超過一百條，三天之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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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極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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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怎么受得了？不過，這些事我一無所知，還以為只是嬰兒手呢……”3 X) M) h& w" `2 k+ T! O
& d5 s& u; f# t1 H7 q. }! N+ V  ^
“畢竟不是什么美談佳話嘛。高明大人對這些事一直是秘而不宣的。”+ r* \9 X- \% C- ~/ t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7 `1 T4 G+ ?- T1 D

“因為高明大人找我來商量了。”6 U( l0 U; e" H: @
2 R& A7 \. u* X- d3 z3 B+ E
“什么時候？ ”2 r3 p5 ?' `+ @/ e) X3 \) M

“今天早上。說無論如何要我到他家裏去一趟。”

“你怎么回答的？ ”/ h0 l% I" ?# L
) x6 y8 c+ K3 r& I3 N
“我對他說今天和博雅約好一起喝酒的……”

“等等，晴明，我跟你說好來你這裏，可沒提過喝酒的事呀。”

“這不是在喝嗎？ ”

“唉，不過這個嘛……”! B, @$ a; K$ {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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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這樣不蠻好嘛。高明大人滿腦袋都是自家的事，我和博雅喝不喝酒，他哪還管得了那么多。”+ s% t- I: n/ h%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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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於是高明大人又說了。”+ ?6 _( V/ H4 I

“他說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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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博雅大人不介意的話，務必請同晴明大人一道光臨寒舍。寒舍也預備有酒……”- A9 j5 F: ~! r8 [9 E$ ~& D& ~# H, Q

晴明模倣高明當時的動作，行禮相邀。! v, d  V3 r  K7 K. {0 |$ K' g- x

“高明大人不是果然很在意酒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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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的是你自己。”

“我可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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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得了？ ”
5 V# l2 i8 z8 [6 _
“唔……”. w9 b, {& }2 i, S" J

博雅無話可答。: K* f7 k* r+ P, Y  M  h% S: u

“怎么樣？去不去？ ”

“唔……”
% X, e" q8 w2 E
“怎么樣？ ”2 M% I- E* P3 O. G

“好吧。”  e. X* f  v* P/ a- h

“走吧！ ”$ v0 s4 j: j4 z/ Y
6 ]; X6 E; G. D
“走吧！ ”

事情就這么定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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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一位身穿男子般的淺黃色常禮服、年齡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翩然出現在庭院裏。% D8 T. k% [/ a+ r
7 h6 E: U7 x' V! s' S( {
“青子．怎么了？ ”4 M2 ]. g& \9 F- V  `

“源高明大人遣來的侍者，剛剛渡過一條戾橋……”2 o! ?2 g/ P' ?
5 H9 k' M- L9 g8 O
“哦，來得正是時候。”晴明說道。8 ^5 u+ ~. }: P5 f/ T& u

青子緩緩地深鞠一躬，退了‘去。

剛一退出，倏然便蹤影全消了。/ L6 Y4 A! M3 f! H& Z+ @
( _8 f; w; z/ j
“是阿式嗎？ ”) Y% D. S5 t; [" @, z! d
' Z$ s: {: ~( t$ A% l% K
“嗯。”

阿式指的便是式神。是晴明所使喚的一種類似精靈的東西。

“博雅，你也聽到了。咱們把剩下的酒喝光吧。”
% e0 S: ~) A+ O+ @
晴明給博雅和自己的已經喝空的杯子裏倒滿酒，正好將瓶子倒空。

“來迎的使者到了。”$ _8 N5 p: i+ a1 f8 F

青子的聲音倣佛柔軟的風，不知從何處傳了過來。
9 u' n& n' Q4 @* X
來迎接的是一輛牛車。9 t* X1 T- ]2 a9 x. p( ^9 n$ |
7 {( P* Y. b( d+ n) q+ j6 ~% z
博雅和晴明相對坐在牛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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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聲篤篤，牛車向前駛去，沒多久，便到了桃園府邸。

四

於是，就在那寢殿的一室之內，晴明及博雅與源高明相對而坐。% U" S, I( `9 q* b& ?

“呃，情況大致如此，所以想請晴明大人前來看看，家中是否有什么人搞鬼作祟。”

“嗯。”; g/ @: B! c8 Q1 Q9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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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意地看看天棚，又看看地板：“的確讓人感到有點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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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著，啪嗒，啪嗒，不知從天棚的什么地方掉下來兩條大青蛇，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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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6 I; T) i3 O, o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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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單膝立起，手握住腰間的長刀。

“啊，不必擔心。”: p" Q: O$ B6 G% n* Q. r, M0 ~+ F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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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啪啪”拍了兩下手，於是便有兩個侍從手持著火鉗似的兩根木棒以及口袋，走了進來，熟練地將兩條蛇撿起來，放入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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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了。”

兩個侍從行禮後退出房間。

“呃，兩位也已經看到，不成體統啊。”高明嘆道。
, N, `6 q, n) H2 k
“剛才各處巡看時，柱子也罷房梁也罷，都沒看見有蛇呀……”) O5 i' d0 y& g0 Q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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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坐回原處，說道。0 f2 \1 R9 v: ?+ i' L- v' S- T1 D

“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就會冒出來……”
( G" A; B1 B' n) N! }0 C
重新審視四周，只見天棚的梁子上插著一根箭矢，地板的四隅也各插著一根箭矢。3 [* k; \3 X1 \' w

“那么，這就是那根木柱嘍。”

晴明指著高明背後的柱子說道。0 g1 z  h3 B0 q9 V7 R1 z

“是的。”

“我可以看一看嗎？ ” 　　“請。”- \# ]. e# v  B& \9 B0 P" L7 L$ t

高明說畢，晴明便站起身來。/ z8 K. y! B1 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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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節孔嘍。”
6 s+ d* s: Q* o1 M' l
“對。”, _0 U* g  o! m( n' |( q6 y
& {/ I* E! ~0 J3 A/ `
“裏面好像有什么東兩。”

“是箭矢的箭頭戳在裏面。”
6 n' j9 M! K8 {+ t
“哦。”2 N3 I( r8 q/ r1 t1 S$ O* K

晴明轉身對著高明：“我想看看府上各處。”

“當然可以。請吧。”) z7 C. c& ?; J2 S0 v" G
0 p" T% T; I6 S4 p6 D& b
晴明將各處巡視了一遍：“噢……”

晴明若有所思地從外廊來到庭院裏。" A  F7 l- ?$ T9 p& Q8 [
6 }, S6 B1 s9 F" X  ]9 ~( A6 t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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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帶應該是可以看見如意岳（如意岳．山名．位於京都市左京區．海拔472 米．）的，不知是哪個方向……”, z. ~" f, P7 \; P
  Q, \" S3 D' l* O7 z( X
“在那邊。”7 f  l% G7 z( b  s
  }8 I& Q, k1 X
晴明朝著所說的方向縱目望去。% I1 |: G, y/ s

“我明白了。”( x+ m5 i. a9 P4 D( u9 V4 S/ h

說著，晴明回到原先的坐位坐下。/ z/ J6 b! m6 _- T$ O6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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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府上有沒有水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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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難道……”
3 G* R. b: f. u% Q& H; Y1 ?0 P1 w
“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 ”1 w4 s: j4 f% J" e7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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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好像最近水量有所減少，只有平時的一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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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Q8 a) V, n. P. e" }

晴明再次掃視了眾人一眼。4 A1 a2 |- o8 j6 X$ w
3 t  y0 Z) _$ Q8 ]: ^
“斷了如意岳氣脈的，大概就是這位小荻嘍．”

“什么？！”' y0 O, Y+ T) N2 r3 U

高明望了望小蔌。

連小荻自己也不解其意，不禁愕然。3 M: G) N+ ]; s2 @

“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明忙問。9 b1 E3 z3 N: I% W/ g6 q/ A
+ L3 S1 Y" g/ o3 {5 }
“其實這京都之地，乃是天地巨大氣脈流入交匯之所。( w8 T* Z7 M- |* b: g/ E

北側船岡山一帶的大地龍，與東側賀茂川的水龍，流匯於京都之地．而那地龍所飲之水，便來自神泉苑的池子。“

“唔，嗯……”5 _2 j6 Q4 C- U4 G; A3 r" b

“可是，流匯於此的氣脈之力，如果聽其自然，則會流走消散。而阻止其流散的，便是東寺與兩寺高大的佛塔……”
0 ^. T1 A0 C* N3 u1 d* y/ A
“……”0 A' x, {) y: Y1 v% v
. |8 w/ X- f. O3 I( k& [
“然而，光是阻止還不夠。還需要將漫溢出來的氣，一點點地送還給外邊的天地。那就是位於東南的鳥邊野的使命了。”& A" S% G- T" s  w*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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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鳥邊野——在京都，死者或土葬或火葬，其場所便是鳥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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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大人，小荻懷有身孕。”

“什么？！”! t; N- |. U  @# p

高明看著小荻。7 `+ x8 Y0 W0 ],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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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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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5 W1 ^. ^$ p, V) ]& ^
小蔌雙手觸地，深深地低下頭去。; m  W4 F# z# q9 {& A2 I
. ~$ B$ z7 a8 P! ?: `+ n) X- m
“說起來，就是小蔌和她腹中的胎兒．將從貴府通過的氣脈在這裏阻斷了。因此，從貴府地下通過的氣脈力量漫溢出來，便要向外消散。那嬰兒手、手指、青蛙、蛇，都是大地水龍百般掙扎，試圖衝出來所造成的。”
5 X. O! r" N/ r: o6 r& U
“原來如此啊……”

“我想大地氣脈一旦被阻止，水井之中一定會有所變化，所以剛剛才會這樣問，結果不出所料……”  _1 W& u0 B( Z$ w2 z, N

“那么．該如何是好呢？ ” 　　“將柱子上的箭鏃，天棚上插著的箭矢，還有地板上扎著的箭矢統統拔掉。在貴府私地的東南角，建造一個類似鳥邊野的小冢。這樣，就會一切回復原狀了。”+ T) r# q! Z& z6 m

“回復原狀？ ”
0 k. e9 B& s/ h, o% P
“就是說，頂多是嬰兒手出來而已，並沒什么妨礙。. B! _6 I$ l9 i

如果胡亂改變大地氣脈，那就不光是蛇出來，只怕還會有更糟糕的事呢……“, x3 L0 L" O6 p" J! p3 ]
, ?3 I# P) }9 {, r9 M: ~! I7 G
“更糟糕的事？ ”

“比如說．家主患人病死去。”/ y) d) j  L: P9 ~! j$ j

“明白啦。馬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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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將這位小荻送出府邸的話，那么種種怪異都會消失。但如果想留她在身邊的話，那么就必須按照剛才所說的那樣做了。”

“如果孩子生下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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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來以後，就會一切回復原狀。高明大人您如何處置，那就不是晴明所應該置喙的事了。”

晴明深深行了個禮。. J% F7 Q& z. L7 t" h3 L& k/ O
) X% O- \+ D1 X- z/ z8 H, K
六/ D; b; U9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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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小荻腹牢之子，會是高明大人的孩子嗎？ ”
5 N0 b3 [; M5 e* E# ~) s
博雅在歸途的牛車中間晴明。: W& Y" s. K; M" B' M1 ?* ^* S( ~

“呃，大概是吧。”8 T( S4 D5 R  A5 q, V6 G! m
0 P. ^* C/ l1 C* }
“哼，把人家喊到那兒去。原來是為這個嘛……”+ L! t9 |6 ^% ^+ L. Y& b* b) N9 U

博雅自顧自地點頭道。5 o( m' g: U6 M1 e; s

“對了，這兒有高明大人送的酒。”

說著，晴明將酒瓶拿起來給博雅看：“回家後，咱們繼續喝酒，就是它啦。”

“嗯。”

博雅點點頭。5 x4 K% ]: D8 s4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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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按照晴明所說依法行事，高明府邸的怪異消失了，惟有嬰兒手夜裏搖搖晃晃地招來招去。後來，小荻生下孩子後，嬰兒手也不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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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發表於 2007-8-26 11:25 PM |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鬼小町. w% g# [/ z( C: N%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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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9 f* v, K* K6 \9 n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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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原野。

雲蒸霞蔚。原野、丘山，一派青靄蒙蒙。

樹木的梢頭，新綠吐出嫩芽。原野上，剛剛萌芽的花草，展現出讓人幾乎要發出嘆息一般的柔嫩的綠色。6 B* X% r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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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側生著野萱草。星星點點的藍色小花潑灑在大地上。) \  Y+ f5 N7 M# R* q2 i. y

有些地方甚至還有些許開殘的梅花，而櫻花卻大都已經盛開八分了。

“多好的風景啊，晴明。”8 s0 _0 a- w: T&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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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不由得大發感慨。; z# o3 X9 i"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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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錯。”( g- ^2 F& C$ e7 d5 A

晴明一邊說著，一邊信步走在博雅身側。2 w( w0 l9 D" A0 _5 _

這是一條坡度徐緩的山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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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櫟樹和櫸樹枝條交錯，與陽光合作，在晴明白色的狩衣上投影下美麗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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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八瀨地界。! Y& A, N: g8 x&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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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他們下了牛車，將牛車和侍從都留在那裏c 約定明天同一時刻，他們再來這裏迎接兩人。2 X4 M5 K3 e& q4 i6 F3 H

道路，已經是牛車無法通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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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晴明，你這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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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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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風景好，你卻說不錯，裝模作樣。”! b+ X' Q8 a9 c0 V+ N7 X# W

“我一直就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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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就是一直在裝模作樣。”

“嗯。”7 c+ l# {) ?/ S/ D( ]$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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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好東西就說好，看見了美麗的東西就說美，坦率地將心中所思在臉上表現出來……”

說到這裏，博雅閉上了嘴。

“表現出來，便怎么樣？ ”7 r0 H& ]& U3 \: X9 ]" t3 S

“人才不會累嘛。”* e, h1 }/ R'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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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失聲笑出來。

“你為什么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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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

“呃．嗯……”) z' n9 H# T2 `+ X

“你叫我把心中所思表現出來，所以我便笑了，可你又問我為什么笑，這不是叫我無所適從嗎，博雅？ ”# v- `$ Y/ k0 s8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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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不是吵架，也不是口角。, O3 S5 V% l5 B: R$ o+ o) o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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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你來一言我往一句地嬉戲玩耍。( b# U- P; R, n. p

“哎，是不是快到了？ ”晴明問。& R9 O6 j# Q& p

“還有一段路。”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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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做紫光院的寺院。- o, c, }/ Q" \9 h( a" M- O* u

這是個小小的寺廟，供奉著一尊高約三尺的木雕觀音菩薩為本尊正佛。廟裏住著一個名叫如水的老法師。

前天，如水法師與源博雅一同前來訪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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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如水法師，從前我曾蒙他多方照顧。”& Q0 N4 ~( ]: Q" v) K  N' I

博雅對晴明說道：“他獨自一人住在八瀨山中，一個叫做紫光院的寺院裏。近來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我聽了他的說明，覺得好像是你晴明的拿手好戲，所以今天便領他找你來了。能不能請你聽聽如水法師的故事？ ”

晴明從如水廠中聽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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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如水住進紫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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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院原先是個真言宗的寺院，曾經有過一個住持僧人，湊湊合合地念經禮佛，倒也一應俱全。然而自從住持死後便後繼無人，到兩年之前已經破敗，簡直如同廢寺一般，正是這時如水法師住了進來。0 |4 P" {9 U: O! [

如水法師原本是宮中吹笙的樂師。有一次，與一位出身高貴的女子相好了，然而那女子是有夫之婦。此事暴露後，他被逐出宮中。　　輾轉淪落到了相識的真言宗憎侶的寺裏，無師自通地、學會念經，也能像模像樣地模倣僧侶的作態行事，於是便接受了徒具形式的灌頂禮。

這時，得知八瀨有個殘破寺院，便下定決心，住進那裏去了。

於是．如水慢慢修理好正殿以及其他各處，每天清晨念經禮佛，總算初具佛寺模樣了，可就在這時，他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情。

每天一到下午，便會出現一個氣質甚雅的老嫗？也不知是來自何方，在正殿前放下些花朵、果實以及樹枝之類．然後飄然而去。, @5 C, |/ N3 G

有時候能看見老嫗的身姿，也有時不知她什么時候來過，只見正殿房檐下放著果實或樹枝。' {) n; ^) F8 G# r6 m; s1 L(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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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天天出現。0 u0 V5 y3 z  ]: i0 l&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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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時跟她扣招呼的話，她也會有所回應，但並沒有作過特別的交談。

盡管如水很想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做，然而考慮到她也許有著不願告八的隱情，所以也就沒有特意打聽。這樣一晃便過去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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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最近，如水再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起這位老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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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位老嫗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連從者也不帶，獨自一人日復一日，雨雪無阻，每天堅持到這么一個小寺來，畢竟不是～件尋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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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不是人類，說不定是妖異呢。  s9 z6 G6 k3 |8 M: K2 ?( i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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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自己雖身為僧侶，一想到這個女子，卻會覺得周身熱血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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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一次，如永按捺不住，招呼老嫗道：“這位施主，您每天都給正殿供獻花朵，非常感謝。( h1 ]$ j5 i: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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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施主，尊駕是何方人氏？ “0 C/ M' J# v- R# e: _+ o, u7 t. R* p

於是老婦恭恭敬敬地低頭施禮道：“師傅您終於跟我說話了……”

她於是答道：“我家住在這西邊的市原野。因為有個緣故，所以每天都像這樣到這裏來朝佛一次。我心裏一直在想，這么做是否會給您增添不便，如果有朝一日您開口跟我說話，一定要向您打聽一聲。結果到今天您果然發話了……”" `7 i4 X5 z0 x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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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舉止．都溫雅柔和，氣質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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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裏沒有什么不便的。但是施主您為什么每天都要特地趕到這裏來呢？如果方便的話，是否可以告訴我？ ”

“多謝垂問。我都跟您說了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勞駕莊持法師。明天這個時候，能不能請您光臨寒舍？ ”; I3 w7 K+ f4 G3 H0 ^& B) C

老嫗把自己家住市原野某地某處，一五一十詳細地告訴了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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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有兩棵經年的大櫻樹。兩棵樹之間的茅舍一便是我家了。”/ D9 {, @  x  g: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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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拜謁貴府。”- A/ X9 P( n2 d: p

如水答應道。$ Q+ ~6 e" e. ]% w" W9 ?3 E- m9 |

“一定要來啊。”

老嫗叮嚀道，然後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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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如水依約準時來到老嫗所說的地點。: r! K% z  L) R- B4 ^

那裏果然長著兩棵巨大的老櫻樹，兩樹之間，結有一間小小的草庵。: _" n; v" A  D8 t4 O* i0 r# O6 a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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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櫻花綻開了五成。) v. ]& S$ ?1 ^$ |7 a! c,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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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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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問。

草庵內有了響動，那位老嫗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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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寒舍。”# x+ r: l! A( Z9 O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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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起如水的手，準備領他進屋。7 x! K0 D) I- E

她舉止柔媚嬌嬈，遠遠不像個老婆婆。

似乎連吐息都芳香如蘭。

如水情不自禁地跨入門內，只見庵中雖然窄小，但卻很整潔．一角鋪著床，甚至酒也預備下了。9 _- _% b. Q  B% w) f( M

“請請，這邊來。”- f/ @1 M1 W% O3 g5 S) h1 K1 k& H5 }

她伸手催促。* B. t6 ?3 G5 c  g. r

如水強忍不受。問邀：“您打算做什么？ ”9 q7 t; l' ^! @" R9 P

於是老嫗嫣然一笑：“事已至此，您總不至於還想逃走吧？ ”

老婦握著如水的手不放。眼神可怖地怒視著如水。

如水想甩脫她的手，然而卻掙脫不開。3 H$ G! u: i( o' [+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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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我這把年紀讓您覺得討厭嗎？耶么好，這個樣子怎么樣？ ”% t+ W* u+ f$ R0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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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就在如水眼前，老嫗的臉眼看著皺紋全消，變成了一張年青貌美的女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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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怎么樣？ ”: N/ v6 v) g; d: ~6 f"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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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微笑著看著如水。5 b; Q% e. H' q!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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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妖異。如水恍然大悟，手上用力，試圖將女子的手甩掉。

然而對方握著如水的手，力量也愈來愈強，其力氣之大已經根本不像一個女子。- R# S) B) z- Z3 x  \9 R+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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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斜睨著如水：“討厭我嗎？ ”! k/ {6 k( }4 V& n$ _! F' b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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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發出男人的聲音。

如水朝後退去，於是女子便向前逼來。! d: x. E0 e% o, w* f

“居然討厭你。居然討厭你。居然連這個臭和尚也討厭你啊．他在寺裏看到你的時候．曾經是那樣大動淫心，可是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他那邪心又到哪兒去了…9 y; x$ D* h+ G; K5 r

…“  s5 `- R9 F0 g" j' e. R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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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女子的紅唇中吐出男人的聲音。" a1 S, a# [8 C.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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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8 Y7 J* _& M  ?2 e$ p% [

這次是女子的聲音。# v: M* N# ]& l; W" r/ k

“喂，您不是要走了吧？您不會到去吧？ ”

這次還是女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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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是在嘲弄這女聲，一個男人的高聲大笑從同一張紅唇中泄出。- w* R5 Q& l5 g6 s$ q/ M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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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是妖異。/ u3 n4 {+ l( h" o/ x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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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害怕起來：觀自在菩薩( a: Y8 N  t( u/ \, W8 g.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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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般若波羅蜜多時9 Q8 U4 O  _: F8 p( t3 Y! n

口中急忙喃喃念誦起《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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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女子的臉色頓時險惡起來：“咦？ ”% o, _; I. E: u' G" x$ }+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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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如水的手的女子，力氣減弱了。7 a# ]# _4 b4 V5 ]

於是如水慌忙甩開她的手，逃了出來。: B* D' x" k: t4 F1 l  p&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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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如水就寢後，有人冬冬地敲房間的門。: t2 K2 l1 E" ~

他從夢中驚醒。

“是誰呀？ ”如水問。

“市原野的女子。請開門吧，”

響起那個女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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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妖物是來咒我死的。”" u5 p& y3 S( `8 L4 Y

如水嚇得把被子蒙在頭上，一心一意地念誦經文。$ N8 w+ Z* V6 u2 b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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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他討厭你呀。天哪，連那個糟老頭也討厭你呀。”

這次，外邊響起了那個男人的聲音。0 a* c6 ?, H! Z+ U  ?

“如水法師，請開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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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法師！ ”

“如水法師！ ”# u- E5 k8 ~3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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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  Z/ v* y! ^' O/ i- S: s

“如水法師！ ”4 H9 O. a: X( y( F(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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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如水的女聲和男聲持續了一陣子，終於消失了。8 D* ?& y% U% W" n

如水嚇得魂不附體，聽不到聲音之後，猶自念經．一直念到天明。- N& m3 H+ \0 r& @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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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形又持續了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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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那個老嫗沒有再到廟裏來，可是到了夜裏，便有女子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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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再也忍受不住，來找博雅商量。9 z6 T$ h7 Q* P) L; H

“就是那裏了，晴明。”1 ~! c4 g; t; ~+ J" v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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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停住腳步，手指著前方。( J: o' z7 G/ P3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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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櫸樹林間露出了寺院的屋頂。$ d2 V2 I: [" D$ w3 Z# S" t: X2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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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x$ `, B! u$ l, K: J

正殿裏鋪著太地板的房間內，放好圓坐墊，晴明、博雅、如水三人相對而坐。& S* l. N* S/ Q% w*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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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而的臺座上安置著的菩薩像，正以端莊的表情望著三人。1 E- A3 g4 a4 }- Z% q$ d0 P% D' G

“昨天夜裏也來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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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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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7 G0 a; Z1 }" ]5 s1 p# w4 O% B

如水點頭道。: \! }- _& x) a! e7 j+ S) Q4 P; M% V*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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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樣．交互聽到女子和男人的聲音，如水念經之後．它們便在不知不覺中離去了。! @1 z6 g+ _- `7 x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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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拿來的果實和樹枝等東西，你都怎樣處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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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都集中起來燒掉了。還有些沒來得及燒的，我都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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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我看看嗎？ ”; J# m% x  o, ?7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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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8 r/ C5 u! J7 o) D

如水站起身，走了出去，隨後抱著樹枝走回來。" c6 e5 I: P9 F- T' B0 _

他把樹枝放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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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R2 f1 K* |9 o9 H* V

晴明拿起了一根：“這是柿子樹嘛。”

“這是米櫧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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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說道。. k+ ]4 k+ `( b4 Y

晴明一根又一根地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枝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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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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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橘樹枝。' W$ Z0 D+ R2 G5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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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柑橘枝上原先是有花的。”如水說。$ ^* Y, v3 k/ @  n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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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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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帶憂容，側首凝思。) H6 d9 B. g: v9 F0 |3 q

“這可是個頗費猜測的謎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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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語？ ”

“嗯。總覺得似懂非懂。好像就差那么一丁點兒就口可以揭開謎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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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那模樣簡直就像我讀收到的和歌．難以理解其意義時一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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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時，晴明的眼睛突然一亮。

“博雅，你剛才說什么？ ”; m/ i7 ^0 p% v'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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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那樣子跟我難以理解和歌的意義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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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 ”( L9 F; j: z6 M/ D0 z0 H

“是呀，和歌。那又怎么啦？ ”

“真有你的，博雅！ ”( C/ a! R9 a0 i! \
* w9 m" `6 l- `
晴明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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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是和歌……”

博雅的表情好像是終於將鯁在喉嚨口的東西吞了下去一般。

“什么？ ”9 j9 x. _1 ]7 n; `$ n) c4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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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這是和歌啊。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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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白顧自地點頭稱讚。

“晴明，我可是莫名其妙呢。你再說明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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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聽見沒聽見，晴明勸慰博雅：“別急，等等。”5 |+ o0 o1 H2 A" c8 ~

接著，他對如水說道：“如水法師，請你準備好紙、硯、筆墨，好嗎？ ”: `! {3 u. E1 U8 H4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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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也與博雅一樣莫名其妙。

他滿臉詫異，將晴明需要的東西放在他面前。' w: \0 h, f) J% g

晴明神情明朗．研著墨。　　“博雅，你有一種奇特的才能。你人概是帶著我這樣的人望塵莫及的東西，降生到這個世上來的呢。”

晴明一面磨墨一面說。6 R4 v$ i: x- a!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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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 ”/ k7 h7 g( n- ~; K% b; S3 L

“對呀。博雅的刁能，或者叫它‘咒’吧，相對於晴明我的‘咒’來說，不是臺好成雙成對嗎？如果沒有博雅這個咒的話，晴明這個咒就等於艱本不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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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喜不自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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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你這么說我當然很高興。可是我仍然莫名其妙。”: u( F( r+ {2 w1 o* t

“別急，等等。”' a2 G7 @  `+ ~. m6 D# X1 f5 x

晴明說著，放下墨，右手拿起擱在一旁的毛筆。

左手拿著紙，在上面揮亳疾書。

如水和博雅興味深長地看著。: j  u* N4 e4 f( o8 o8 j(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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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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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筆，把紙攤在地板上。

然後，為了讓博雅和如水看清上面寫的東西，又把它上下顛倒過來。+ D/ |- `) h8 J

上面墨汁未於，分明這樣寫著：

我本是歌人" O! p) f6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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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遊四位身

花橘香永逝; |5 J- {4 ]" m0 N"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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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憶欲消魂8 ^" D5 g1 ]1 Y' z+ M

“我看，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晴明說道。* i+ v2 t5 H% K( z/ b
4 D. m: q& _4 ]! l4 {( A
“喂喂，我看不懂嘛。晴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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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不懂嗎？ ”) |. z/ f5 U, Y; i5 g& r

“我也看不懂。”如水說。) K; {" [. W6 l- m* N: V- l  b( \

“我自己也沒有完全弄清楚。不過，大概只要弄明白這些，就算有了進一步揭開謎底的線索。”5 S* x: l8 \5 z2 |; C7 }4 z6 f

“哎呀，晴明，我可一點也不明白。說話半吞半吐藏頭露尾，可是你的壞脾氣啊。別再拿糖作醋啦，痛痛快快抖出來吧。”
9 Q" `" P6 [9 i+ j3 [
“我不是說丁，嗎，博雅，我也並沒有完全弄清楚。所以要等等。”" r, |; c+ {) S# o, G# Q3 z( {
6 }+ {  B' p4 v& H7 l
“等等？ ”

“就看今夜吧。”# p! a7 ]% @' G% ?% v+ Z- h

“今夜怎么樣？ ”

“大概那個女子還要來的吧。到時候，直接問她本人好了。”3 P2 V" i5 @- {' n! v
5 i( w' n* {5 K, ]' U
“喂，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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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 T& B7 G/ b! P
晴明將視線從博雅移向如水：“如水法師，你有沒有在哪裏儲藏著灑？我打算跟這位博雅一面對飲幾杯，一面等待那位女子到來。”

“酒倒不是沒有……”5 Q- R- F3 V) z0 Q( W6 x) I

“好極了。今宵我們大家姑且邊賞花邊喝酒．開懷痛飲一場怎么樣？ ”8 S  e  N8 ]- I, C3 n' H5 t5 _

“喂，晴明——”. t" }  G& r' U% l. ~$ _* O

“就這么定啦，博雅。”

“喂！ ”

“喝酒嘍！ ”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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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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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 Z% A& A; y$ f) u% }$ o4 w

“那就喝吧。”+ Q! q' ]% n5 w) U( y' |6 I
# Q# E% Z- Z' `' G4 P
“嗯。”7 m5 L2 G% J# X2 I/ F7 z* {

事情就這么定了。) {  |8 n# U. u- M$ w
( R" I* a/ B' e+ n
三1 F6 @5 N, `6 y) m

與博雅推杯換盞間，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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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沒在正殿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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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在位於正殿旁邊、看上去倣佛是草庵一般的小屋裏喝的。

如水就是用它當做寢室的。# D, t- b: o6 [0 |0 k% p- @

進門處沒有鋪地板，還有一個鍋灶，可以煮飯燒菜。3 k% @! X, W! c2 u&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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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裏鋪有地板的地方，三人坐下來。
  Q$ r6 t' l) v" ?
圍著地爐，放好圓坐墊，三人坐在上邊。9 z' G% C: }( n+ h1 v( K

從這個鋪地板的房間，拉開門就可以直接進入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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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供客人飲用的酒。”

如水說著，滴酒不曾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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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是晴明和博雅兩個人。' _9 q$ k& v0 A3 X& o* B)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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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晴明任怎么喝還是不肯將那首和歌的秘密說出來，博雅正在鬧別扭。( \6 `4 r* p2 X' k

博雅的下酒菜，是樹上的果實。  p$ d' G8 @/ ?* t8 L

博雅一會兒把這些東兩拿在手裏又放回地板上，一會兒斜睨著晴明寫有和歌的紙，一邊舉杯送至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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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啊。”0 |- J2 [2 l: @8 e/ O, J

博雅低聲咕嚕著．喝E 酒。6 A. \1 z6 k+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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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微微起風了。外面的黑暗中，響起了颯颯風聲。# d1 g% P1 u6 Q# g. v$ W7 M( R7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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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夜色轉深。, S" u' L! C" E) y. r

放在地板上的燈盞中，小小的火苗搖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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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時間了吧。”4 ?+ K) S; k9 F8 G) n, z

晴明望著昏暗的天棚說道。

那天棚隨著燈火的搖曳．也披上了紅光，徽徽擺來晃去。周圍的板壁上，三人的身影向上延伸到天棚附近。: E. b0 d" G* r$ d0 b0 S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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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懂這和歌．不過晴明——”

博雅突然開口說道。% U" Y) T/ {0 X( F*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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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 O2 G. l2 i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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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來訪的那位女子，不知怎么我覺得她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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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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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大把年紀r ，卻獨自一人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不是嗎？ ”

“嗯。”

“好像有什么隱情，所以每天都到這觀音堂來供獻果實枝條之類，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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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這時，如水法師頭一次跟她說話了。可愛的入喲，你的芳名叫做付‘么啊？

在這位女子聽來，如水法師的聲音聽上去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意思吧。“0 a& h0 |9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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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所以那位女子為了讓他更了解自己．便將如水法師請到自己的草庵裏。結果如水法師卻逃之天天，令她非常傷心，這才每天夜裏都到這裏來，不是嗎？ ”, Y+ D5 g/ P& E9 g4 V+ S( c# F2 P

“哈哈——”

“只有夜裏才來。說明這位女子不是人，恐怕是妖物之類．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很可悲的角色。”/ v( o0 f- i4 b3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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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想弄懂和歌的意義，所以在仔細端詳這些枝條和果實．看著看著，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博雅啊，你也許遠遠要比我更敏銳，更理解這首和歌的含意呢。”# t0 \- w# ~-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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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明以一種意外認真的口氣說道。( m2 r4 t% o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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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愈來愈響。% f5 R2 }( y- V' n& Y- e6 k! s: p

這時——好像有人冬冬地敲門。

“喂．如水法師．如水法師……”, `2 d0 U5 m"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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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子的聲音。

細細的聲音，似乎瞬間就會消逝一般，然而卻清晰地傳向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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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猛一哆嗦，身體僵硬起來，不安地看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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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把門打開。我是市原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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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眼神示意如水不必害怕，自己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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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下到未鋪地板的屋子．走近門口，站在那裏。' _* M& P8 T$ @" C8 x

“喂。如水法師。”

聲音發出時，晴明將頂門棍取下來，把門朝旁邊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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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門習站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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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背後，颯地一下，一陣風吹來，無數的櫻花瓣飄入小屋裏。

晴明的頭發朝後飄起來，燈火好像馬上就要熄滅似的搖動不已。$ Z' i  @/ m$ f- p- ^1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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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美麗的女子。/ u. B4 |: w6 ^  N% u  I2 J

看見晴明．她的一雙眼睛向左右兩側高高地吊起來。9 x4 H* c9 p4 p3 O% a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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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左右兩只眼角裂開，血滴如同眼淚一般，成串地滾落下來。* U- r, w' G0 K5 n1 U5 t, A

額頭兩端撲哧撲哧，刺破皮肉，生出來兩只角。/ Z3 Q) B6 T! ?/ e1 E/ m!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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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如水！想叫陰陽師來降伏我嗎？ ”

女子吼叫時，晴明敏捷地走到女子面前：“請讀讀看。”

晴明把寫有那首和歌的紙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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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接過來，看了一眼那首和歌。; a% ?4 j- S$ S! t4 e# w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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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

女子額頭的角縮了進去，吊起的眼睛回復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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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嗚嗚，我的……嗚嗚，我的，我的，哦嗚嗚，哦嗚嗚，這是怎么回事？

居然有人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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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怖的是，從女子的紅唇中，交替吐出女人和男人兩種不同的聲音。

女子手裏拿著那張紙，嗚咽著，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發瘋似的扭動著身軀。

接著——噗地一下，女子陡然不見了。

剛才還站立著兩個人的地方，此刻惟有疾風呼嘯，花瓣狂舞著撲入小屋裏來。, L6 z! n5 a9 K/ j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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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就是說呀，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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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面喝酒，一面被博雅糾纏不過，正在講解那首和歌。

“柿子是指柿本人麻呂（柿本人麻呂．日本最古的詩集《萬葉集》時代最優秀的抒情歌人．與山部赤人並稱歌聖。生卒年來詳。）大人。茅栗則指的是山部赤人（山部赤人．奈艮時代初期的歌人，生卒年不詳，最後的和歌作於736 年。）大人。”

“什么？ ”  k: v$ }( T5 _3 t& B/ u& Q

“人麻呂大人的府第門前有棵柿子樹。遂以柿本作為姓氏，這個故事不是眾所周知的嗎？茅栗生長於赤人大人的墳墓旁，這也是很有名的故事嘛。想到這兩樣東_ 兩分別指柿本人麻呂大人和山部赤人大人之後，這才想到可能與和歌有關。”

“那米櫧子兒呢？ ”

“不是‘果實’嗎？與‘我本是’（我本是，日文”果實“與‘我本是”同音，）4 z' E1 E; z3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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諧音呀。我本來是‘四位’（四位．日文“米櫧”發音與“四住”相同）之身——那米櫧子兒傳達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

“噢。”

“到這一步，自然就會想到那柑橘恐怕也跟和歌有關聯。而提起有關柑橘的和歌．立刻浮現在腦中的就是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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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五月回! m1 p2 [+ N+ q3 p2 s; i

柑橘花初開

此香舊相識$ B' C. ]1 s2 {+ h4 P$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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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郎袖底來1 e; r8 }+ H: n% ^5 ~, W/ M: Y

晴明朗聲吟誦這首和歌。

“這首和歌．我把它用在剛才那首和歌的最後一句。

其實只要是吟詠柑橘的和歌，任何一首都是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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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L$ s$ K& _! T* A$ F: X

“柿本人麻呂大人和山部赤人大人，兩人合起來作‘歌人’解釋，這樣，那和歌就寫成了。”% x, M+ t# W; j9 t$ |( H5 `7 t3 H

“那么，這首和歌的意思呢？ ”/ @2 }! A) a0 v" S* w0 `1 [1 t

“這個嘛……”, A% y4 y8 o3 O6 D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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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解釋和歌的意思。- b- e% U( F! y  W) i! y

“說起歌人，一般都用來指一個人物，但是根據場合不同，乜可以指所有寫作和歌的人。也就是說，是這個意思……”) p0 `, r4 \% H0 g( p! W1 L.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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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擁有兩重人格的歌人

“首先表明了自己是這樣一種存在。其次再講述自己曾經是四位之身。這是先說男人的身份。最後女子寄托柑橘之花，表達自己的內心。往昔可待成追憶啊……，，”

這怎么說嘛，晴明，就憑著那么點樹枝呀米櫧子兒之類，你竟然搞清了這么復雜的事情…．．“# n0 k% w3 H+ r( a* I4 V(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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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的與其說是讚嘆之聲，不如說是驚愕之言。: R" G$ \+ _) l* m3 w) m

“不過，這一切全是因為，博雅啊，你跟我提起廠和歌這個詞，這才是非常重要的線索呢。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破解不了這果實呀樹枝之類的謎。” 　　“晴明，你每當看到什么東西時，都要進行這樣復雜的思考嗎？ ”

“並不復雜。”# P. x. r# e;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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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累嗎？ ”* f) ]8 `" ^) [4 c  W7 ?, B+ U

“當然累啦。”5 b  [: u/ N2 K2 C( z

晴明笑著點點頭。( Z1 W( V7 W4 X# C$ w, \- q

“博雅，咱們明天去吧。”! ~+ r$ u& U; y" k' p/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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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什么地方？ ”% u2 F  C8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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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原野，那女子的草庵。”& G6 |+ ?! V3 y) X

“為什么？ ”

“得去向她打聽許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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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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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為什么她每天要把果實枝條之類送到這裏來，她的名字叫什么，為什么會像那樣，兩個人的魂魄合為一體。1 ^. O' E7 `& e
5 r0 ]/ e- P% ]
諸如此類的問題……“

“哦。”! M4 E3 ]  F* E4 I

“這些事其實我也還沒弄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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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我可放心啦。原來你也有不明白的事情。”

晴明轉向如水問道：“明天能否請您領路？ ”  q% p9 `6 ^9 ^- d

五

“就是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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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手指著前方停住腳步。博雅站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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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G+ @, ]6 T. g6 _+ ]# ^( Q/ U2 ?# Z& _

博雅不禁驚呼出擊。+ }7 }! x5 d/ k3 f" a

攖樹果然是美輪美奐、碩大無朋。6 c. \# k: w  ?9 ?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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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株高大的老樹需要仰視，樹上櫻花盛開。- ]+ c' T; {7 {$ F: [) g8 Z+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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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將枝條壓得低垂下去。* X# j( ~& u2 O1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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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無風，花瓣卻飄飄灑灑，一刻不斷地從枝條上飄落下來。

似乎惟有櫻樹下的那片空地上，靜靜地鋪陳著清澄的空氣。

兩棵櫻樹下，有間小小的草庵。* ^3 S6 Z/ H. F

三人緩步走去。於是，一個老嫗悄無聲息地步出了草庵。( B& W. w7 T%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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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絹質唐衣，翩躚地拖曳在地上。

三人駐足不前。- N. w. l& l- z2 F3 p# u) |

老嫗也停下腳步。

晴明向前邁出兩步，停住。

倣佛是回應晴明，老嫗席地危然正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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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化了粧。

而頰涂著白粉，嘴唇抹著口紅。7 ^/ E" F3 @' g( E( t" t6 D% ^

櫻樹上晴明與老嫗相對而坐。( x/ Y5 J4 r8 [" ~1 c1 _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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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安倍晴明大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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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靜靜地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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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尊姓芳名？ ”! P8 U' \1 m/ O8 Q7 P/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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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百年以前的事了。那《古今和歌集》（《古誇和歌集》．日本文學史上的第二部和歌集，紀貫之等編．成於905（一說914）年）中有這樣一首和歌：1 ?9 z7 n$ I. ~6 _% f$ c' Y" ]7 p

窈窕美如花$ M# @- p. t! T( G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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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誇顏色好# d/ {$ _) q/ [$ ^, G1 D

奈何淫雨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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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見女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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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首和歌的人，便是我。”

“如此說來，您便是那位——”

“當年的少女小野小町（小野小町．著名的女歌人．同時以美貌著稱於世。”! u# n$ Z$ S) J. d" o

小町‘。因此成為“美女”的代稱．）。經歷百年星霜後，便是眼前的我。“9 A$ }6 l/ j5 x3 i

“小町女史，您為何會在這種地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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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百年星霜後，小町我死去的場所，便是這兩株櫻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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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於何種理由，您的魂魄依然羈滯於此世呢？ ”7 V: g) x$ Z9 O4 X. Y4 r+ B& G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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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至今猶是未能成佛之身……”# z& t' w: r; L) d/ r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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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說未能成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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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您見笑了。為女子真是罪孽深重、可恥可冷的東西啊……”

已是老婦之身的小町徐徐站起身．一面起身，一面低低地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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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佛已然逝去兮

後佛尚未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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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來幻夢中間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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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物當思為現世她自己唱著，揚起手臂，緩緩起舞。

花瓣靜靜地飄落在她的手臂上。) j" N8 s# v) H  P6 @

身是水誘浮萍兮* F9 u: \0 U/ g! y5 W; B+ u

身誘浮萍. x- {8 E;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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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去之身兮其更可悲　　“我這身軀，等同於飄零在水上的浮萍。啊，想當年我的頭發好比蟬翼般美傃，如同柳絲般飄舞風前。我的聲音好似嬌鶯清囀——”, S0 e3 E, P/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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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露細胡枝, j) ^. ?% D$ x2 B+ F" l1 m

秋花更幾時( a8 }% O(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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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猶不及

轉瞬畸零姿/ l* n9 y' L" v%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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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想當年我何等驕慢，反而因此更加楚楚動人，攫奪了多少男人的心啊……”5 ^- Y# N* }- ~: ]4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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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老婦小町的翩翩舞姿，她臉上的皺紋漸漸減少，變成了一位美貌的少女。) i" s  A!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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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背——伸腰——櫻花片片飛舞，靜靜地傾灑在她的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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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委身於身份高貴的男人，兩情相許；也曾吟詩作賦，示愛抒情。生活得歡愉快樂。然而，這一切都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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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町的動作停止了。" }1 U# K7 ~6 T9 `

“啊啊。白雲蒼狗變幻無常，連人心也如同隨風翩躚飛舞的蝴蝶一樣，時時不斷變幻羽翅的顏色，美麗的姿色豈能永遠保持不變呢？隨著年歲增長，美麗從我的容貌中消逝，而隨著美麗的消逝，男人仍也從我身邊離去了。啊啊，再沒有比無人追求自己更讓女子悲哀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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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町的臉慢慢地又變回老婦。! x/ c/ `1 q! Y5 f; n( d

她的臉上，白發上，花瓣飄飄不絕地飛落下來。

“活得長久了，不知不覺中竟會受到世間卑賤女子的輕蔑，在眾人面前出醜揚疾，任人指指戳戳，說瞧，那就是小町喲！歲月流逝，年紀漸長，終於壽盈百歲而死於此處的老嫗，便是我了。”5 N, O! {; t7 H%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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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f, k. M$ 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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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心想再一次以美色博得眾人喝彩，讓人們盛讚：到底是小町！哪怕僅僅是一夜風流，也希望與男人重享肌膚之親。就是這個念頭使我不得成佛啊。”2 x/ q& D1 k6 s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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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小町的表情轉為嚴峻，仰望長天。

她突然神色大變。& k! w# j: _2 |  _  ^9 \9 S! d: h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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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R6 k# Y! E+ R2 i$ ~- Q

發出男人的大笑聲音。+ q2 W5 |# \- d7 T

“嗷．嗷，嗷嗷。小町喲小町喲小町喲，我的愛人啊，小町，你胡說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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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什么胡話呀。你不是有我在嗎？我會來追求你呀。我會來吸吮你枯萎的乳房呀。“$ F% i  X0 M9 J# ~; T- Y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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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町猛力地左右搖頭。

啪嗒。* z6 \& ?( M5 n. V1 l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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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發左右甩動，拍打在臉上。

“我來追求你。一百年，不，一千年，不，一萬年，死而復生後，我也會告訴你，你那滿是皺紋的面龐是美麗的。我還會親吻你那只剩下三顆黃牙的小口。我不離開你．永不離開你。”

發出男聲的小町，將為數不多的牙鹵咬得嘎響。

“你是誰？ ”晴明問道。

小町依然用男聲答道：“你不知道我嗎？我便是一連九十九夜，夜夜走訪小町．到了第一百夜終於死於相思絕症的，人稱深草少將的那個人呀……”* A4 u) q9 U; U. ]# s4 C, t

“什么九十九夜？ ”

“此事你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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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戀上了這個小町，寫情書給她。我寫了一封又一封的情書，可連一次回信都沒得到。迷戀小町的男人多得很，可像我深草四位少將這樣深深思戀小町的男人卻是一個也沒有呀。”; U- \7 A& e4 O9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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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惟一得到的一封回信，便是戲弄我．叫我連續一百夜走訪她。夜夜不斷風雨無阻，等到第一百夜到來時，便讓我如願以償，這就叫‘百夜走’。可是，我連續走訪了九十九夜，終於迎來了第一百夜，可我卻再無力行走，一命嗚呼了。

就是這窩心，就是這遺恨使我不得成佛，附體在小町身上了。“* T0 d) S$ L$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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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男人附在我身上，所以哪裏都沒有我的安居之地……”( W& s6 x1 L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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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因為我發過誓，願化作煩惱之犬附於這個女子身上，棒打也不分開啊。”) m) t  d& |% |4 ]; Q/ L( X

“多么可悲可嘆啊。”# Y: H9 S" K; U-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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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交互發出男聲和女聲，小町開始從容不迫地起舞。) F9 ~6 O5 r2 e5 F! }$ ^" g/ M4 _

如此便化作煩惱之犬兮# `. z/ t& ^, t$ o; |. R6 s* y

任棒打也不分離# p+ C; q! ?0 @4 A7 Y# P

此等身姿兮可怖可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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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瘋了。0 }+ L7 O( ?3 ]- J'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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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小町的眼中，理智已經消逝。

她瘋狂地舞著。( w' v% [/ G5 Y9 i6 r4 O. k

巨大的櫻樹簌簌作響，花瓣紛紛飄落。

小町在花瓣飛舞中翩翩起舞。

“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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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喚道，然而晴明不做一聲。3 J4 k- Z* h# U/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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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我附體於這個女子，將她咒死了。哪怕是死後，我也不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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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謊！ ”; H5 a( `# Y' u7 ]2 ~+ G

“撒什么謊？ ”* S/ T$ |' n7 M, h' z6 V3 Q' u! y

“是誰應允的？要我不間斷地去那寺裏供獻果實與枝條，說是只要有人能破解其中的寓意，便離開我的軀體而去的？ ”

“是我呀。”

“那你為什么還不放開我呢？ ”' [7 O" }- F0 F) ~$ ]# j! a

“我可不放。你不是思戀那個和尚嗎？誰會放過你這個下賤女子！我要永永遠遠地戀慕你。千年萬年，直到時間的盡頭。小町喲，任憑天地變幻，任你美貌不再，只有我的心永遠不變。啊啊，無比的可愛呀，這個賤女子……”

“混賬！ ”

“哈哈哈哈！ ”# O3 Y2 r5 A' A+ c2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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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 ”0 r7 G0 n( r( r8 g- s( \3 H, s) f8 k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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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多開心啊，小町——”# u7 S: n# s#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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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的眼中，淚水潸潸流落。4 C4 F4 c+ B5 \-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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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誰的淚水。5 v  J# v8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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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在頭頂上颯颯作響。

在飛旋飄蕩的櫻花雨中，小町舞姿翩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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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起舞，一面流淚。) Z, L8 n3 w: I* _4 {+ h

小町的額頭上嘎吱作響，扭曲的角刺破皮肉，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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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3 e* G* F! x6 ~/ ~* `5 L& A; E6 p

“呵呵呵呵——”

兩人的哄笑在櫻花雨中響起。" m5 ?0 P+ b1 ?  G

轟轟隆隆，櫻樹大聲作響。

“晴明！ ”博雅大喊。

博雅的眼中，淚水流淌。& y8 I0 D% A/ D0 q'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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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你為什么站著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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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默默不語。

櫻花雨中，小町瘋狂地邊笑邊舞。

“晴明！ ”. N& z. U( `+ j# v- T' R

博雅喊叫著，倣佛悲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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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你是能夠幫幫他們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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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看著翩翩起舞的鬼，靜靜地左右搖頭。

“我什么忙都幫不上……”

“幫不上？！”) y6 E1 x" r+ T  S!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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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不了他們。”

“不光是我晴明，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們兩個。”

“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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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不了，博雅……”' I* a6 Q' O* `2 t+ F. o% A% E
9 L( ~3 b) P( i3 _* q( K* s
晴明的聲音中甚至充滿著深深的愛情。! ?; c  `* h" H% C& R5 E
0 j" L) C% u4 K4 r# @5 R& N
“晴明，我……”
$ O+ A2 n6 G) x, R2 C. s+ R  g
“博雅啊，對不起。有些事情是誰都無能為力的。”- c0 u- }8 p* N

晴明說著，倣佛齒間嚼著藍色的火焰。9 G2 E' q. f9 o0 D& u

漫天飛旋的櫻花雨中，已經什么都看不見了。
: c: z4 v; N4 [( o
惟有鬼的聲息在翩翩曼舞悲歌。! }4 Z* K9 |, S0 ], V) Q

但盡吾心兮! ]+ a) K- c5 E
/ A1 w( G9 A# G' [8 t- U
但盡吾心，枕邊榻上無數
# d$ s. }( [0 p& @
嗚呼歡郎難忘兮令我思慕
& D- O, i1 G$ j9 t  v
嗚呼蕭娘難忘兮令我思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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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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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07-8-26 11:24 PM |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夜露7 F# u5 c" N) Y9 T
1 W: }; {& j& h: r/ W
: {6 x3 }7 q6 ]

一

月亮把濃濃的月色傾灑在外廊內。

從屋檐下仰望夜空，惟見幾縷雲彩飄動，青幽幽的滿月明朗晶瑩，一覽無餘。
  F& N! R- t3 m: W$ p$ M
秋夜澄澈的大氣充盈、流溢在庭院裏。
! F( D$ _( k" b
“好明月，真正是不讚一詞啊，晴明。”% ~0 x4 }9 I: O! C- C( d2 f# ~9 e" L
9 C, j. n. c$ C# v# }8 P. h
博雅喃喃地不勝感慨。9 t' I, n; k3 |- F+ V

他和安倍晴明正坐在外廊內舉杯對飲。, q! t3 ^9 H. l+ ~4 t: ~/ Z) g0 V/ b7 O

兩人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面前是入夜後的庭院．雖未點燈，然而月光明亮，連庭院裏的胡枝子隨風搖曳的情形，都清晰可見。  ~- g/ W9 W8 ]
( V8 f" |+ K  w, J0 N) Z. d
女郎花、龍膽等秋花秋草上，似乎夜露已降，映著月光，閃動、飄搖，佐灑的是烤紅口蘑。. ]  g4 o% k9 p% t2 ]4 g

薄暮時分，博雅來找晴明。兩人悠悠然從那時一直喝到現在。
, h( O' r4 ]4 N+ Q. z8 _
“快看，晴明——”

博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的地板。) n* l+ Z2 R; |3 P0 S& Y
5 }9 O* H, b" c- k* X  Y6 a7 X- P1 j
在紋理分明的地板上，一只螳螂在爬行。

“是螳螂？ ”

一只很大的螳螂從博雅面前悠然自得地緩緩爬過。動作中夏曰裏旺盛的生命力已經不見了。

“不知怎么，我覺得這只螳螂好像是在尋找歸休之地似的。”2 Y6 q( E* O$ ?! K  N8 q: m

“怎么啦，博雅？今天晚上來得很傷感嘛。”* x3 Y' I  g; Q4 y6 \
5 ^9 P: X; l2 T8 f# n4 O0 M
“晴明啊，如此看來，人和蟲子盡管壽命長短不同，但其實都是一回事。”
  o  ~3 [  G5 I' ^6 l# M2 |7 P( S9 c
“呵呵。這話怎么說？ ”, D( Z7 E7 l; d' _: s, h/ l
# U( ~0 s# h# D; G, k1 ~$ b( n+ ?
睛明滿面愉快的表情，看著博雅。
# X4 l0 {, p7 G
“滿心以為全盛的夏日沒有窮期，可不知不覺中盛期已經一去不復返，人也罷蟲子也罷，都將老去……”
: o# D0 C8 F/ F" t
“……”$ J1 a. \6 I* V& K

“而且甚至可能連安然終老都做不到，哪天突然染上流行病，不就兩腿一伸嗚呼哀哉了嗎？ ”

“嗯。”
" Q+ @' Y* S; c' i* ?
“是得趁還活在世上的時候，將各種事情一一料理妥當，免得死到臨頭還留下牽挂啊……”( D8 @  D/ B% D' Z& j

“比如說？ ”

“比如說啊，假使有一個女子，你在心中偷偷思戀著她，就應該明明白白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向她傾訴為佳。”3 `9 C9 P- y, `! z- Y% H* S
. l8 p, b6 {: {
“ ，有了嗎？ ”# g# G0 o8 G; m

“什么？ ”7 b0 |) d) k7 [& _6 j0 I7 J

“嗨，同你是不是有個這樣的女子呀。”

“不，不是說我有，而是說如果有的話。”% }0 t4 [# c' Y& k
) F% J. N3 {: C. X3 ^
“那就是沒有嘍？ ”

“不，我沒說沒有。”

“那么還是有嘍？ ”

“晴明啊，我只是打個比方，並不是說有沒有的問題。”+ i' B$ c3 O. z6 ]: d. g6 F

博雅沉下臉，端起酒杯送往嘴邊。

“出什么事了嗎j 博雅？ ”1 o5 d8 t: g3 s& k  ~

等博雅喝幹了酒，晴明問道。0 j9 ?" o# V9 d) Q! b' T

“是出了……”

“哦，是什么事？ ”- Q" U' u$ ]2 h& A& }9 @( L  t
. A' X3 \5 b1 T
“我聽到了一個故事。”' u3 \8 p3 Q0 L

“一個故事？ ” 　　“嗯。就是昨天，我因為有點小事，到藤原兼家大人的府上去了，在那兒遇上了超子小姐。”5 ^( Q4 a! F: \5 W5 y; {# v" u
: z% b& {3 l+ U7 P
“是兼家大人的女公子嗎？ ”, d0 E9 U1 U: h0 ^* V% s- s/ g

“嗯。”/ S- Q0 x6 L2 Y* w- U$ E# ?! B3 D3 L

“今年芳齡幾何？ ”* r; U% |. `  M  g: M, O' O0 t- @% B
, R, t, f6 {" [. ~5 {
“快二十歲了。人又聰明又美麗，簡直是閉月羞花。9 G) c8 V7 T4 {7 g

比盛開的芍藥還更有風韻。她好像對宮中的事情格外感興趣。問了我好多各種各樣的問題，表情看上去宛如天真無邪的童女一般。“* C: ]. t" `% K2 e5 M
$ }* J  }; {' _+ K- A
“呵呵……”

晴明得意地微笑。
+ [% j5 f$ L; t( Y
“不不，晴明，我並不是去找超子小姐的。本來是去見兼家大人的，可兼家大人因為手頭有事一時脫不了身，所以超子小姐就陪我聊了一會兒。”

“後來昵？ ”5 y& J3 d+ O/ i. e9 @
( v+ X& S! f8 S. h: k
“當時超子小姐告訴我一件事情，就是這個故事，讓我感慨不已啊。”$ `1 G0 M- i* a
8 g1 Q6 v# G9 ^+ q- ~' B/ a$ d( {- t
“博雅大人，您聽說過這件事嗎？ ”
( q8 z7 ~6 s1 r8 Y6 r
超子先這樣問博雅，然後開始講述起那件事來。
: X' R/ k( X  i- D4 L5 q. i
二/ D8 w- a& r; E: Z  R8 ]

某個地方有一個男子。' o9 G( P; S' y4 }
0 K- a7 |6 l: e1 A
這個男子身份尚說得過去，很久以來一直戀慕著一位家住豪宅深院、血統高貴的女子，然而始終難償夙願c 雖然一心想同她結成親密無間的關係，卻總也得不到令人滿意的答復，惟有時間無情地流逝。
% \2 s4 O& c* h
“於是一天晚上，這個男子將那女子從深宅大院裏偷了出來。”
9 c- m; F7 q, S# h* m
由於酒力，博雅面上微微帶著紅暈。

背上負著那女子，男人急急忙忙地摸黑趕路。渡過一條叫做芥川的河，就是原野了。正巧月亮出來了，夜路周圍的草叢中，星星點點地有些閃亮的東西。
+ s$ n/ u5 P* H2 ^# r+ Z
夜露凝結在草葉上，受到月光照耀，倣佛群星一般閃閃生輝。然而從未走出過深院一步的女子，卻不知道那是什么。
0 t7 K& s# t6 E# j
“彼何物乎？ ”/ X9 B& \. y) ?: P/ R

女子在男人背上問，那閃閃發光的是什么東西？可男人一心趕路，連答話的時間都沒有。' ^, e6 Q2 W. P7 D+ F
3 b1 X* v/ p* k2 M; z, n" F
每當女子芬芳的氣息吹到自己的頸項時，男人便覺得熱血沸騰。自己的後背感受到女子的體溫，幾乎令他覺得痛楚。' \& M( B4 M/ D7 I: p6 z& l

不久，來到了傳說中經常有鬼怪出沒的一帶，然而男人卻沒有覺察。不知從何時開始，月亮隱到了雲彩後面．開始下起大雨來。% V* W: l, ?3 W+ S3 p

“那裏正好有一座破屋。”
! D- T' {. M! t- @% m8 q; b
男人背著女子奔了進去，頓時感到這座破屋似乎不同尋常。

他把女子推進內屋，拿著隨身攜帶的弓箭，徹夜不眠守衛在門口。
: E! `$ ^3 _- n; T, d# G
不久．東方的天空漸漸開始泛白，就要天亮的時候——“啊喲！ ”7 q* Q6 q0 B8 ~2 o

女子發出一聲悲鳴。
! ~, n+ n( ~  a( ]" H/ M1 N: {7 h4 I
他衝進內屋一看，只見女子蹤影全無，只有女子那美麗的頭顱滾躺在衣服上。; i1 T7 d: o; c8 Z1 R; @! c) s8 d

啊……
- E, h+ E0 W7 t: H1 Y# w$ K
“女子被鬼怪吃掉了！ ”% B8 z+ B8 u" v+ j4 z7 Q1 z. O# Q
; h! k% M8 j2 T5 G8 N! A; a1 I. k! \
男人涕泗橫流，然而女子卻永逝無歸，再也回不來了。5 V$ y8 `( W2 f
- h" v  C2 \. \* l7 v# T
“晴明，據說這個男子當時還詠了一首和歌呢。”% Y" V- T" ?+ N% @: R

博雅於是放開嗓子念誦那首和歌：
: r. |) M$ @' w. _9 Z' ^% a
美人不識露
# |+ m% d' q! ?, S
問我彼何物) k& M0 G% N# q. }
# l0 D" a& V% W, Q* o
永恨答無期* N& S! \$ n4 z4 Z. ~, @# R

香消太疾匆

“這首和歌感人至深啊。”博雅嘆道。  }  x7 h& r, g) m3 m* M$ x0 \5 I

“這么說來，你懂得這首和歌的意思了？ ”

晴明紅色的嘴唇上浮出愉快的微笑。

“當然懂啦。”
! k% o$ A7 t1 C  n5 D4 W2 ]! Y8 |* x
博雅生氣似的撅起嘴巴。　　“就是說嘛，晴明，這個男人是在哀嘆，當時女子詢問那晶瑩閃亮的東西是什么，而自己要是能在她死去之前哪怕只答復一句，說我的愛人啊，那東西叫做夜露，可該多好呢？的確，人的生命就像夜露一樣短暫而虛幻，轉瞬即逝啊。”$ W- |' g. E0 G+ ]8 `
2 \% i/ w  P; s
“ ！ ”) |- e5 N; Q8 |' F9 w: ^/ K
5 |0 H" b$ L' K, a% |. C4 g
“對於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來說，被男人負在背上夤夜奔走在曠野荒郊，該是怎樣一種心情呢？心中忐忑不安，怦然狂跳，腳底下星星點點地晶瑩閃爍，女子一定會覺得自己倣佛置身宇宙之中吧。”3 M3 u, J/ Y/ r" z. h. G
6 g' X! S. w# G4 D8 z( ?& m
在那個時代，宇宙這個詞早已經成立，用來指稱時空。
0 U; G, u8 v6 U+ v! ]
中國的古書《屍子》中記載說：上下四方日宇，往古來今日宙．“下文呢？ ”

晴明問。

“什么下文？ ”- F  c6 [. Y+ ^4 Y/ Y  h" O

“我是問你，後來怎么樣了呀，”/ H, c9 c1 M6 w* L5 m2 U# R! }

“無所謂怎樣不怎樣。此話到此為止。”4 R/ ~, U9 M: _) |/ C% P
9 S0 z% g9 P& K& X1 ^1 H" D+ n
“呵呵。”

晴明抿嘴一笑。6 d" X7 z/ p" B# ?/ H4 n
! I$ |* n  ~8 c$ ?
“既無下文也無續篇，這時兼家大人駕到，故事便就此收場啦。”, y8 Y& `4 d$ e7 {3 n/ @8 G

“可是奇怪，你到兼家大人府上去幹什么？ ”- U: d* ~, E& H4 ]; G" Z* `# \! y& ?

“唔……”; p+ h$ F4 ~+ s3 s. H3 y! V
( B, P% r* L# t$ @/ ~' t2 D
“今天來，是為了兼家大人的事情嗎？ ”

“難道這事又已經傳到你晴明的耳朵裏去了嗎？ ”
/ P6 e0 j+ ~+ X3 r+ v* T& k8 o( W
“聽說兼家大人五天前的晚上．在二條大道遇上百鬼夜行啦？”

“正為此事呀，晴明……”2 `3 w! j" Z$ j! Q

博雅探身向前說起事情經過來。4 L! z6 S. X7 f5 v( D
5 Z% Y' H6 |/ e# R# U
三, t! f  R8 b  ^5 g- T
& m/ m- q9 I  E' ~, R1 l) ?
五天前的一個晚上，藤原兼家步出自家宅邸，是為了去會家住右京附近的某相好。, q; B2 E  J4 A3 T" I5 A" R) Z! `

轉過神泉苑的拐角，上了二條大道向兩而去。
9 E4 A2 y6 b7 H; k
有兩名侍從跟隨在身邊。

他坐著牛車。

拐過神泉苑向左，蹄聲篤篤地行不多遠，牛車突然停了下來。$ ~$ e: `/ Y( D4 W
4 f( b& j7 c( e- n
“出什么事了嗎？ ”他高聲問道。+ I$ n- H/ i+ y0 E. Q$ b

往外邊看去．只見兩個侍從連叫喊都忘了，渾身顫抖不已，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前方。/ |" M3 ]" u( H% o; m

“怎么啦？ ”
4 Q) \. r: e  A5 b
兼家從牛車中探出頭，朝侍從凝視的方向縱目望去。9 _" n$ m) A5 w4 e9 e# i

“啊呀！ ”& X. V3 p$ `. B; ]# Z0 r" f
$ w) J: I5 Q. I
他幾乎驚呼出聲。
/ Q% ~: f) ]1 B
只見一個身長約十丈有餘的法師．從神泉苑盡處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眼珠足有成年人的拳頭般大小．黃黃地，宛似燃燒的炭火一般，亮得刺目。6 w) {2 \5 E4 n
5 ~; Y, H% W/ i% t, W
我之白發三千丈. K( v. _2 E; r4 D2 _7 n

我之心高一萬尺& i8 m0 m) I- P1 S- M

因果宿業六道盡
, S5 W  p, j. L- {* `1 v5 h
歷經輪回數過百! d2 N# D- }) Q# e% A
0 ]# n+ R2 T" E' w- a
愛花忍踏成泥淖
2 F. U$ E0 B$ ?: _$ S! A! F3 {* U( B& u
何懼身墮畜生道
8 T+ H/ n* f' Z# u
朗聲高唱著什么詩一類的東西，闊步走來。- [2 l  U5 F. @9 d) x

定睛看時，只見他頭上熊熊燃燒著火焰似的東西，每當法師開口高唱時，口中便會閃閃發亮，吐出藍色的火苗。5 x! r$ E/ F6 K( i

法師的周圍，成堆成群亂不成軍的家夥一道走近來。- }/ j. A! h" E, }: c, u
1 C1 G* s" N5 U! f8 j2 o
借著月光凝睇細看，那群家夥中，有長著馬頭、大如小犬的人，有腦袋下面緊接著兩條腿的東西，有用雙足行走的貓，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貨色。  q2 k' {3 G3 V1 t

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百鬼夜行！兼家嚇得似乎頭發都變得粗大了，一把將兩個侍從拉進狹窄的牛車內，三人拿出平素專為避邪而準備好的《尊勝陀羅尼經》的紙片，緊緊捏在手中，屏息吞聲，渾身亂顫。7 q7 n* X2 P3 J9 L( j! f
3 N" k8 n8 O9 }) i* T2 @7 o% m
我之白發三千丈8 d1 [* q4 k, u" x; T! S

我之心高一萬尺6 M3 n9 v- I( H2 F4 [; H5 ^' z

法師的聲音越來越近，停在了牛車之前。

“噫嘻，奇怪呀。”( r/ g# \8 M  P0 n
! [0 c/ U: j7 D5 i* T# e, U
傳來法師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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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分明有人氣，可前來一望，卻蹤影俱無。”
# C# }. f' F! p5 z5 E, Z, o0 d
三人嚇得魂飛魄散。　　竹簾被輕輕地掀起，法師巨大的臉盤伸了進來，掃視車中。0 B4 l8 P* ^( v" E* ?6 K( s2 r! V# w/ _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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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而也沒有。”3 S% a1 {/ g& i4 g& E: G6 l

由於《尊勝陀羅尼經》的靈驗，異類看不見三個人的身影。$ X3 C$ X; s5 J% v- E4 {

法師那兩只黃色的眼睛炯炯生光，搜尋了一番後：“嗚呼，可恨可恨。好久不吃人肉了，今日本欲大快朵頤……”5 F! S" K1 r7 [4 E- I! _
+ ^7 n: {0 c2 j$ C+ o( I
竹簾被放下來，語聲又從外邊傳來：“既然如此，只好拿這牛來果腹了。”

話音甫落，似乎是亂不成軍的小東西們開始上躥下跳，隨後，牛的哀嚎之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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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竹簾的細縫，兼家朝外看去，只見藍幽幽的月光下，那巨大法師手抱著牛頭，齜牙咧嘴咬住牛頸．正在狂飲牛血。

牛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滿眾小鬼，正在大吃大嚼牛的皮肉。3 S% U" U! G; P& B0 ~" a4 i

不久，牛的哀鳴漸漸止息，只聽見群鬼生吞活剝、猛啖牛肉的聲響。0 z# ]9 K. v, z& b

喀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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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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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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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約是法師用牙齒嚼碎牛骨的聲響吧。# V- z/ e* t. O' T' e  d

又過了一會兒，聲響停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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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白發三千丈

我之心高一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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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師的歌聲又啊起採。

因果宿業六道盡; I3 h: p' K* l# i! O; F' _' `8 F$ \
6 ]; J+ e: P$ r/ ^
歷經輪回數過百! j+ m& a# r6 s9 V! m0 ^

愛花忍踏成泥淖( ?- Q/ z# @2 o  x5 L( g$ w' ?

何懼身墮畜生道9 O) s5 e9 i2 K  z( b  h# {; r. _

緩緩地，向著來時的方向，那聲音漸漸逝去。

再過一會兒，聲音消失，四周一片靜寂，然而，三人連話也說不出一句，嚇得動彈不得。

終於．兼家戰戰兢兢地掀起竹簾，朝外面偷眼看去，只見係在車軛上的牛蹤影俱無，法師和小鬼們也杳然不知去向了。
' z0 s! i3 _3 i; a0 X& t8 v
藍幽幽的月光悄然傾瀉在地上，照著大大的一汪鮮血。

兼家在那兒一直等候到天際泛白，這才讓兩個侍從拉著牛車，好歹回到了自己家中。  q' Y2 C. w$ s! m$ A

最終，兼家沒去相好家。
4 M% h% [* q& _! e3 o
四
( M5 O9 c. O, W9 P' e" Z! b
“事情的經過大體就是這樣。”

滴酒未沾，博雅一口氣講了下來。8 B4 |# h3 r" x6 \0 o) m; W4 ?

故事講完，博雅將杯中絲毫不曾動過的酒一飲而盡，滋潤一下講得口幹舌燥的喉嚨。: I- w2 \5 }; V! ?3 u0 W
: s4 Y7 M/ ^6 ]# T6 X2 w
剛才的那只螳螂已經無影無蹤了。* e. F0 o% C- a4 x# e
. t4 h$ r4 N. o
“那么，博雅，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

“這個嘛，晴明，是兼家大人本欲前去相會的那位女宮告訴我的。”
6 C) U" t8 B4 e, ~
“哦。”4 o$ M. S  Y% b! X: x; R

“這位女官與從前曾多方關照我的一位老前輩是親戚。5 r! n; R' P+ N/ X2 @" N

她說是有事相商，派人來招我，三天前我去的時候，她就告訴了我這件事。“! a4 V/ C% Z2 P) p3 T' s
9 ]! k% Z; r4 J" A5 |
“可為什么那位女官要找博雅你呢？ ”2 M4 p$ _" J; |3 _; u: Z
! r8 Y& f' W  a! ~
“因為我和你是好朋友嘛。”+ {$ q6 a. M/ J

“哈哈。”6 n* @) N4 D- {$ r- o2 m

“這位女官非常擔心兼家大人的身體。因為兼家大人派人送去和歌，說是染上了鬼魅瘴氣，暫時不能前去相會。”

“嗯。”
) j0 D) b* \6 r9 M- X3 X- U. n
“她問我能不能去看望兼家大人。說如果兼家大人身體情況令人擔心的話，就把來龍去脈告訴安倍晴明大人，拜托他替兼家大人除去身上的瘴氣……”
6 A4 o7 }$ u$ Z( F* Q
“所以你昨天去了兼家大人府上，聽超子小姐講了夜露的故事，是這樣嗎？ ”, I! Y- C) j. F7 g
  F! k( }0 Z% B! G* m
“啊，是這么回事。”5 M0 U, Z- T" N$ z6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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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情況怎么樣？ ”  E) r- m5 N6 W) N
* @, x5 [4 y  s
“什么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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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家大人的情況呀。”# Q2 w( j" |7 O$ N4 [$ z1 F  E

“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兼家大人，說是那位女官讓我來的。因為我這個人不善於隱瞞，覺得還是有什么說什么好c 兼家大人非常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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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

“他把經過告訴了我。他好像受到極大的驚嚇，身體似乎欠佳。不過，他說已經沒事了。”

“既然這樣，不就結了嗎？ ”1 I0 x- f/ C! p- h; m$ K2 f5 Y
$ C% a% N; D' ?
“哪裏，不行啊。遇到百鬼夜行的人，幾天後突然暴死的情況不也很多嗎？如果哪天早上，家裏人起來一看，兼家大人在被窩裏已經僵冷了，豈不連我也不好辦嗎？ ”

“不過，你看——”

“無論如何，晴明，你去見見兼家大人。見了之後，如果你說沒事，那我也就沒意見了。”

“晤。”* b0 F. O# H' h: U) S& \% g

晴明抱著胳臂思索。

“那倒也是啊，博雅。你看這么辦怎么樣？ ”1 D% l; ?* [/ g. }9 W- m/ L

“怎么辦？ ” 　　“我寫一封書信，明天你拿去兼家府上交給他，好不好？ ”

“然後呢？ ”& X, E$ J; m  b! |3 F! m. r

“你請兼家大人當場看過這封信，然後再聽聽他怎么回答。”* G1 I# ^' k7 Z! U  k
! e8 |$ E! Q+ `+ |& [
“回答？什么意思？ ”2 H3 ]  _8 K/ t- N+ h- i
  h: I* U3 F+ \7 m
“你就問他：安倍晴明的意思都寫在這裏了，是否需要把晴明喊來。還是怎么樣？ ”
* y% i, F8 y8 D3 d# {$ H
“哦。”

“如果兼家大人回答說不必來了，那么我也就不必去了嘛。”$ o1 v: {/ ?, o' d
1 _2 }4 k9 I) `# e
“噢。”! X& }2 M& b# `! k" L! n7 a2 D9 a

“行嗎？ ”
7 i% F2 G$ A% Z0 K0 e
“行。”7 u! L5 T7 ]$ T$ c1 i
8 O. L9 R; F: o0 T' y3 v4 i
博雅點點頭。

於是晴明“啪啪”地拍了兩下手。
; M4 }: P# \. D  M0 L
“阿蔌，阿蔌呀——”晴明呼喚。
9 l: p! t, S" ^; _) |/ Z0 U
夜間的庭院。，倏然，一個人影出現了。2 F* u8 H" q) x  G5 A7 S) `
- m; H" P4 t0 t+ @3 ~6 z" \
是個女子，唐衣長袍上點綴著赤紫色蔌花，也就是胡枝子花圖案。
# |# K7 C+ E2 W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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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我得寫點東西，能不能麻煩你準備準備？ ”0 Q. `2 V/ \" r8 ~4 z0 Y) H

“放在什么地方？ ”
3 X6 J2 Y. C6 l* l% A( f3 E2 ]" |9 V
“就放在這裏好了。”; W% m/ k, t) n

“是。”( E  ?$ e* d& k: p+ f
# Q% U$ M7 s, N4 j0 y( L1 v8 u, O
女子回應一聲，便忽然不見了。: D3 ^4 }  U  Y0 `

“是阿式嗎？ ”9 m' J6 D: T& L2 ]8 C) x# f. r
' }( T8 W2 ?- L- e
“嗯。”( v8 h' t1 K# p8 V+ T/ |* A

又喝了兒口酒，那個叫阿蔌的女子，將硯、墨、水、筆、紙放在托盤上端著，從房屋的裏間現出身姿。

“分明是在院子裏消失的，可是重新登場，卻是從裏間出來的。對於阿式，我至今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 O9 p+ ]! V, j- ^

阿式，即指式神。" J+ x$ Z" L1 K+ X, g
( E* U0 U8 G4 Z1 L0 `5 }8 g
晴明在莫名其妙的博雅旁邊，研墨，拿起筆和紙。- [: r  l- F# ], X" h) J! p- R/ I7 _
4 |, x" @. F5 Z  y
在紙上揮筆疾書，寫完後細心地卷好。
' u+ A, p1 d1 t/ S' u$ r4 b+ D& a
“給．博雅。把這個交給兼家大人，聽聽他怎么作答。”* q7 C  ?* X7 `+ @5 M1 Y: \. U# H

“噢。”. q$ ^! Z& E* Y1 o1 C6 g; ]
& V3 D: Q! z0 N' }5 C% w- `
博雅接過來，放進懷裏。

“博雅，別的暫且置之不問，今夜月色如此之好，難得得很。你帶笛子了嗎？ ”3 c5 N3 X) O" t' a/ w6 @" A$ H
- Y; V- L/ _8 r- V6 g( A2 v% Q0 L
“嗯。笛子我可是從不離身的……”

“好久沒欣賞你的笛子了，吹一曲怎么樣？一面憂慮著螳螂的末路，一面舉觴對酌，大概不算俗不可耐吧．”6 N% |* U) v& }8 J" |9 i
& h# X8 j& z# `5 ~/ K7 ~' j
五  V. b1 J; i+ r6 i

博雅滿面飛紅地來到晴明宅邸，是第二天入夜以後。5 k- u& ?6 o) C: H) U

和昨天一樣，與晴明隔席相對。在外廊內剛一坐定，博雅便嘟囔道：“晴明呀，這事簡直太奇怪了……，，”大概兼家大人說的是‘不必勞駕賜顧了，吧。“4 ]; l" j' @  e
; w' n3 b! M9 |
“完全正確。兼家大人讀了信厲，不停地搔著腦袋．說安倍晴明大人居然全都知道，太令人佩服啦．”; H- T6 l. S* v( P1 P) p: n+ ~; s

“他大概會這么說吧。”" i$ I6 P" u5 ]* B' }8 n1 A
, q9 G. `# a, v3 P8 w
“他還要我向你好好道謝，說感謝你關心挂念。”

“果然是這樣。”

“晴明呀，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還是一點都摸不著頭腦。如果你不把謎底告訴我，今晚我是無論如何也睡不成覺的。所以就這么不請自來啦。”

“你從兼家大人那裏什么也沒聽說嗎‘”
! S3 {1 w% z- D2 r
“兼家大人說，晴明大人一清二楚。詳細情形要我向你打聽呢。”9 @/ A* I: Q1 f: r/ Q& z

“是嗎。這樣看來，還是得由我來說嘍。% S6 H6 ~! A% N9 A! [3 I% u
) A6 @. ?( E; L: ?! p
“快告訴我吧，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f( E% s- v4 u/ I/ k, b

“這個嘛，完全是兼家大人自編自演的假戲啊。”3 f5 M3 T- X& r" _8 |! M
+ f2 R9 J: t: [/ }# G
“假戲？ ”' H& B0 ~) V, D, {) o/ y
9 p/ @7 I( G) z/ L* {2 q+ M
“就是騙局嘛。”
" [. ^0 N" F2 Q' N! |+ _
“騙局？什么意思？ ”# q3 }. Q, G% T# X# j# J5 L- h" ]

“就是說，什么撞上百鬼夜行，什么巨大的法師把牛生吃下去之類，這些話都是胡編亂造的。”“豈有此理。幹嗎要胡編呢？ ”
) u) O! j$ J/ ?: B( y2 [
“就是說嘛，兼家大人大概又有新的相好啦。”* U# Q$ {; s. H% J1 F1 A& n

“新的相好？ ”* a( h- c, j9 Q* {

“是啊。大概他老早就在苦苦追求另一個女子，到了那天晚上突然得到了令人滿意的回音。於是，就不能去與邪位你也認識的女官幽會了。所以就想出那么一個故事來。”+ l' j" X/ x# D% C2 o7 e/ [

“啊？ ”. n/ T. x5 c# J9 q7 [, m
; [* Q2 C* o& R$ T
“那位受到冷遇的女官，一定也心中有數，明白這話是無稽之談吧。”+ {) R5 \9 @) y

“既然如此，那位女官幹嗎還托我去做那些事隋呢？ ”
1 B* K& [- a# ~  `. j
博雅不解地問道。

晴明微微一笑。
* [4 {& J( X2 o4 S* N5 V- }
“因為你是個好漢子嘛。”
4 J$ F: ~2 Q: F, G
“我嗎？ ”0 Z+ S- F: D7 j1 v' k( L
, m9 L: Y: @  q  X. n) K3 g( ~
“嗯。恐怕她猜想，如果拜托博雅的話，你就一定會把我拉扯進來。”

“我如果一去，兼家大人的謊言立即就會穿幫。她大概是想把事情鬧大，讓兼家大人出出洋相吧。”
0 |4 C3 C0 t3 i# V5 E% |4 T
“可是……”; u9 Z8 C0 H$ m
; p5 H: l& u2 j, k4 {
“總之，兼家大人既然回答說我不必去，那就說明我的推測完全正確。”8 d+ P0 H, _1 o7 D5 X8 v

“你信裏都寫了些什么？ ”' x4 }8 q& i8 \1 Y8 k8 V, i: @

“唔，就是剛才告訴你的那些話呀。”
1 \3 e( f) i( K, m/ ^
“但是我還有地方沒弄明白。你怎么會知道這些情況的？ ”

“我當然知道。”% `3 I) u) x) `. u$ j

“為什么呢？ ”1 D9 M5 J9 k" G% n$ D

“超子小姐不是都告訴我們了嗎？ ”
( Q( m# n5 @  u" f
“超子小姐？ ”
$ _$ P/ `1 b: H/ O+ A
“就是那位在大人的故事呀。”

“在大人？ ”

“在原業平大人的故事嘛。”
' G7 q) C2 x# x+ W. Y
“搞不懂你在說些什么。”8 }# }3 M) K- E6 b' t! Z
1 g$ ~4 w0 B: J, x
“那個被鬼怪吃掉相好的男人，就是在原業平大人呀。”

“什么？！”
( w) T6 z8 Y. F0 u
“近來宮中流行的話本，你沒讀過嗎？ ”5 `/ |3 f7 k7 b: Z7 s) M
( ^  C0 g7 m9 q5 w2 ?# b
“你指的是什么？ ”
' O9 ~5 }; v! n* Y5 o
“《伊勢物語》，蠻有意思的。這個話本裏就有那個女子被鬼怪吃掉的故事。” 　　“可是，光憑這個，你又怎么知道兼家大人的話是謊言呢？ ”
2 `2 I/ X: i- E* `. T- v
“當然知道啦。”

“為什么？ ”( ?, M6 V( }2 D% T8 B
  n6 h/ a1 M, F: P2 S
“這個故事還有後話。說的是業平帶著女子出逃的途中．被堀河大臣發現了。”0 \- \5 k* _' m! s# M7 p( ?

“……”
; n, k5 T; C$ @. h: p
“那位女子便是二條後。二條後的哥哥堀河大臣盤問試圖拐帶她出逃的業平大人，並當場把妹妹領了回去。”# f2 i+ s3 }% H5 O& I

不愧是業平大人，他不說是女子被帶回家去，而說是被鬼怪吃掉了，還把夜露也搬出來，甚至還做了首和歌，編出個美麗的故事來。“- N( p% a6 q" J$ I! [

“那么說來……”  Y6 o3 M( X6 f4 j2 k. X

“超子小姐全都知道。所以告訴你業平大人的故事，不露聲色地讓你明白，兼家大人的故事是謊話，叫你別讓她父親出醜。”
& b" @1 B, g" C! [! ]/ j& ~1 l
“哦……”
3 E4 [9 }1 r# p  ?# g2 @
博雅的聲音聽上去倣佛靈魂出了竅似的：“焦么搞的．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 Q% S  {, z, r# H. a8 V. D* X
博雅那粗壯的肩膀徹底委頓下來。, a2 `4 Z6 R) Y  E2 C
6 w1 W" R8 O0 I) C
“別泄氣嘛，博雅。”
3 h6 ?# }, E! k  B
“我覺得，好像大家都拿我當傻瓜啊。”: o$ f  o3 C9 m; H. J" `1 [
2 \. X. _( E3 u. C# R$ y) _
“沒那回事。大家都喜歡你，兼家大人也罷，超子小姐也罷。還有我。所以大家都很關心你。那位女官其實也是喜歡你的。正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老實不客氣地利用你呀。”8 M. J' |7 ?% @0 i) V3 C
* d9 ^" [2 ~0 @* D
“晴明，你大概是在安慰我吧，不過我並不開心。”7 @6 i" H. j( J( y4 o) k' b
, J+ N, I4 g' K4 S
“沒什么可開心的，但是也不必悲哀。你對大家來說．是一個必不可缺的人。

對我來說也是。“+ I6 m. l- {6 f5 P& H

“嗯，”7 o( e6 h, |$ B  p

“你真是一條好漢子。”1 ~+ u) G2 X6 f  C4 j+ f& i, n

“我還是不開心。”+ {! y+ ?4 |# X8 i1 r* ?

博雅表情復雜地低聲回答。' ^1 r# _& p3 N& u  K
+ S* u4 c4 @7 m# u( z2 }  W
晴明無奈地搔了搔腦袋。
0 m% I: I) R! n
“喝酒！ ”8 C4 B" D( d: h* V
& S8 m! X" Z/ ]
“喝！於是，兩個人又悠悠地喝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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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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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07-8-26 11:23 PM |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陀羅尼仙

: `' i1 y4 Q* F( n; S  K" `
一

“哎呀，晴明啊——”
/ P; X" A9 |: U! b1 a& p
一開口說話，博雅口中便飄出了白色的呼氣。
: j( ^+ x" `2 Z% q
博雅似乎心有所思，幾次獨自頷首。- P. q: R" `+ [

“實在妙不可言啊。真是遵時守信，如期遷變呀。”$ S: ]: J) V/ V
, A: @5 \5 |! A5 Y' C
聽上去是感慨良深的口氣。

“你指什么？ ”
, ?8 m0 T' Y8 @: Q, H% ~  ?
晴明將酒杯送往唇邊，口角徽含笑意。
' Y& E" V4 x9 C( r1 ^5 u
兩人正在相對小酌。

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相對盤腿而坐，身旁是寥廓的秋野。
- u4 g: N  h4 k0 H5 K) }8 ]. Z, O' q* Q
準確地說，其實並非原野。晴明家那幾乎未加修整的庭院，看上去倣佛是將秋日的原野原封不動地搬來一般。$ p  j# h; O+ L! F% k; {( l( W% i
8 B% l( H1 Q6 W' H9 l; r! ?
“當然是說季節嘍。”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著庭院。9 Q" m/ _8 I3 M

花朵早已枯萎的桔梗和女郎花的群落猶自殘存在院裏．那裏一叢，這裏一簇。
7 ]8 o) ?: N) Y/ C( t
眺望著院中的花草，博雅深深呼出一口氣。呼氣已變成白霧。
% o6 A. b5 Y, x9 x) c, r
“我是不是有點不對頭，睛明？ ”, D1 |/ \) R; B0 h

“博雅你嗎？ ”

“嗯。”: c" j1 r7 x- t, [+ \

博雅喝幹杯中的酒，看了晴明一眼。) E  R8 Z, W1 |% b5 z

“我呀，對於這個庭院是無所不知的。連春天長出什么草，這草又開出什么花我都知道。可是……”

“怎么了？ ”
$ e4 \; w8 M3 q) k/ J' C
“夏天裏那么茂盛鮮妍的花草，一到秋天卻枯萎敗落，披上霜……”! L5 |* ^8 N( J  h
: r& b. @/ H  z8 f0 E6 k6 i  V
“嗯。”( y: r0 \9 _& Z

“這簡直……”# B) c2 L/ e4 r! r
0 A4 J5 H( y6 B* J+ P& t' C$ X
說到這裏，博雅把後面的話生生地吞了下去，將視線移向庭院。
7 ]$ R% e' v  i# @0 W9 k7 q
“簡直什么？ ”8 f" b' P$ n0 G1 {* b0 w

“不說啦……”
5 ~' _: x% r. u9 [
“為什么？ ”

“說出來你又要笑話我了。”6 W* M5 G; H; a+ x$ u/ \
# C0 R3 d  t6 p! M0 b: E
“我怎么會笑話你呢？ ”/ {' B* L6 f& i

“怎么不會，你的嘴角已經在笑了。”/ ^' `) K% {  h( {/ O
2 O) ^+ h' ~* d/ t. _
“我沒有笑。跟平時一樣啊。”5 z9 K- W4 u7 H3 v9 L( g
7 M( n( N# n5 A) A/ |  @
“那你就是平時一直都在笑話我。”

晴明的口角浮出微笑。
# w' u2 x' E) W- s! ?' e* v  P
“瞧，笑了不是？ ”
$ ~+ S- d0 G: P. F
“這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 O5 p2 I: [1 Y* a# B) q/ K* c; k
" P- `! f6 b4 E1 v/ u
“這是在稱讚博雅你呢。”/ o8 X& {  D) G% l6 _/ K+ I( ]
6 c0 Q! @6 \7 |2 |. [: i
“稱讚？ ”; S9 V! n6 u1 C: Y( R. H5 f5 e1 `

“是啊。”' i3 ^# r: M) t  J3 m8 i  q" Z
7 s* Q3 z" J& w+ o; i  _- N7 c7 w
“那我可不懂了。”
" Z# i% O, A, _% W
“我嘛．始終覺得博雅是個好漢子。”
  q2 m; x" @6 d6 D1 L. _
“那是嘲笑嗎？”
( E' \8 ~  w% X$ }+ q
“是稱讚。”

“但是我可不覺得這是稱讚。”
  C/ x" e. ?) p# ^( G# R  d/ D4 ~
“你不覺得，這也是稱讚啊。”

“唔。”+ X, d5 Z9 U4 f( ]1 K; X3 y: o% b4 ~
2 K  O1 q* @/ @* j2 v0 |
“接著說呀．”
" o. f! K' Q$ X! K# t
“嗯。”
9 f8 M; S" \' E- M- h& Q
博雅的喉頭低低地咕嘟了一下，低下頭說道：“我是想說——簡直就像人世間一樣嘛。”

他的聲音很低沉。
' Q+ H2 K. b7 w2 `( B. N
“原來如此。” 　　見晴明意外認真地點頭稱是，博雅抬起臉來：“想當年那樣不可一世的平將門（平將門（？～940），平安中期的武將，939 年在關東起事，自稱新皇，為平貞盛等誅滅。）大人，不也不在人世了嗎？ ”7 [6 Q, s1 q  u- }* |( H: [1 P

也許是晴明的表情讓他感到安心，博雅接著說道。# O7 z' Z+ J3 u+ j( h/ |/ R

博雅拿起酒瓶，給自己的杯子裏斟上酒。

“所以啊，每次望著這樣的風景，便會不由自主感到哀傷，同時又覺得，這也許正是人世間的真實寫照。這種奇怪的心情連自己也理不清頭緒。”0 `9 L) ]/ P! E5 w; {

“你就是說這不對頭嗎？ ”( G/ I6 D, z! T3 v1 \# s  ^) h

“嗯。”0 R; h/ {. ]9 o2 p- o$ c3 u
! S" A0 z6 y  l9 _  q' X
博雅微微點頭，又喝幹了杯中的酒。

“大概並不是不對頭，博雅。”

“你這么看嗎？ ”  X0 L4 ^8 J7 f/ Z- Y4 j1 g' n

“你終於變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聽晴明這么說，博雅臉色憮然，正要放下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h' _* l3 P8 j6 V) U

“怎么了？ ”

“你該不是說，所謂跟普通人差不多之類，也是稱讚我的話吧？ ”
: A, v5 k1 p# V) Q2 V6 U9 X
“這話嘛，既不是稱讚也不是貶低……”
  i6 Y0 j( v% ~- W
“那，是什么？ ”
, O& G2 s8 i/ j4 }' Q8 h) \! ^
“這可為難了。”. P% F6 [- V  D; B. j/ y+ y
. M! V7 a2 y- D) p7 `" _
“我才為難呢。”% b) h9 Q2 m7 l' ]3 M
( Z/ [2 R0 i" J% J5 [
“怎么，你生氣了？ ”' |& _/ f1 E6 @; h# v* f. A

“沒生氣，只是覺得沒勁而已。”
& \! P7 i6 C; ?& N6 H6 T
博雅犯了牛脾氣。8 w7 X1 A7 [, s' y
4 T  _0 H4 K6 o2 r1 ~7 _: J5 |3 s
正在這時——“晴明大人！ ”
5 R: O; t! j& ~& i* w  R
有人呼喚。聲音來自庭院。
: \  Y  C* D% T1 H8 r$ Q- W2 t
是清脆澄澈的女子聲音．身上沐浴著午後的斜陽，一個身著唐衣的女子站在枯野之中。

“有客人光臨。”+ e; e. a0 g/ p& L  `- E) [

“什么客人？ ”  H2 u/ r* G4 j/ K+ f

晴明問女子。

“是來自比睿叉山的一位名叫明智的大人．”

“哦？ ”5 b+ ?/ N" L) E1 k
. L2 W; T, _& N" p' N/ H
“來客說，如果晴明大人在家的話，想拜見大人。”
  z) J) F/ A# E6 ~, H( k
“那么，請他進來。”" G( M  {9 ~; _/ t9 `. G

“是。”0 ~# t% `: Y& x7 O3 V. c

女子答道，飄然走過枯野，向大門口走去。

她的步態輕盈飄逸，宛如枯野之類根本就不存在似內。女子的裙裾所及，草葉搖也不搖一下。
# P# l' Z5 r1 j; v+ q' h; A
“豈不是來得正好嗎？ ”

博雅對晴明說。

“什么正好？ ”
0 R6 o4 P1 H2 q9 d  V) W
“客人一來，正好可以不必繼續談下去了嘛。”
* T* k- \; U% M- O6 d
“呵呵。”
* Z( G) W* K3 F2 g- R# K3 \, G4 J
晴明不置可否，看著博雅微微一笑。

不一會兒，剛才那位女子沿著外廊靜靜地走來。
/ v- y+ |8 C* Y0 w0 v0 e
她的身後跟著一位僧人。
5 a4 {( q4 D5 i# ~5 E
他身材瘦削，年紀約六十歲左右。3 v7 \2 ]' E- W0 Q2 @9 v

“明智大人來了。”
* s& Z1 V  W; _6 t% a5 I' Q/ s
女子說畢，行禮，緩緩地轉身離去。
  n, T" J9 h3 z8 u' x: }# ?
二

一步．兩步……走出不到五步，女子的身影開始逐漸模糊，尚未走到外廊盡頭的轉角處，便悠悠地消失不見了。

晴明和博雅並肩而坐，那位名叫明智的僧人與二人相對而坐。5 r* X9 ^* D# T% ?0 n7 g
7 X( j3 R" E. i! M. b, m
明智雖與晴明相對，卻倣佛芒刺在背，上身扭扭捏捏動個不停。
7 V) Z  y. [! s  k$ d9 a: m
“請問您有何尊示？ ”1 L8 v" I* _) ?2 d0 z. H( V
7 E: X) B% [  }; s- q7 w2 v3 u
晴明問對方，可他卻半天也不開口。8 M* D: T# P  N6 G* P

“這個，老實說，是一件極其秘密的事……”

明智說，連自己到這裏來拜訪一事，也務請千萬保密。
+ Y0 V' h) [! V9 D
博雅和晴明表示當然不會泄密，明智才終於啟齒。

“哦，事情是這樣的，我總是做夢……”8 O- H+ H, G% e/ c$ Y5 H

“夢？！”( W- G% `" ?! c$ E

“是的。而且是很奇怪的夢。”

“哦？ ”
. {3 g, a) t7 Z9 Z
晴明正準備細聽下文，明智卻問道：“不知晴明大人是否知道尊勝陀羅尼這名字？ ”
0 ~1 x% j" A2 `4 b
“佛頂尊勝陀羅尼……就是佛頂咒的真言嗎？ ”

“是的。就是那個佛頂咒。”7 c4 {6 u7 c' s& [

據說，釋尊，亦即佛陀，具有常人所沒有的三十二相。7 }9 r, T9 o8 V% h( W! g& L
# ^% u/ a% v+ w; W/ }6 K5 x
第一相是頂成肉髻相。

頭頂上有一塊髻狀骨肉．這就是佛所持有的眾相中的第一相。隨著佛頂崇拜的演進．肉髻本身被神化，曾幾何時，開始形成信徒所信仰的對象“頂如來”。/ V5 t$ o4 f% m% w7 ^: \3 D; _

佛頂髻音譯為“烏瑟膩沙”，它放射出的光芒，能夠降伏一切邪魔外道。$ U/ s8 |  a$ [7 h5 O2 @# u: P
9 ^4 h4 X5 i+ S1 G
這烏瑟膩沙真言，就是佛頂尊勝陀羅尼，亦即晴明所說的佛頂咒。8 u0 A' H: R8 D9 g/ J

“我還聽說，那位大名鼎鼎的大納言左大將常行大人，就是靠了這尊勝陀羅尼，才逃過百鬼夜行之害。”
5 p2 N. h* Z, z
晴明對明智道。$ V- P  u0 P1 V$ b2 c

“哦，原來您也知道好色頑童常行大人的事？ ”

“嗯。”

這位常行從年輕時開始，直至年齡已經相當大時，還依然喜歡扮做童子模樣。+ a- f/ }+ }4 c' T
9 `8 M3 M2 p1 X+ H' q0 e  _8 C* C
“其人．形美麗而。好色，愛念女色無並者也。
- p6 I: O' r# Z/ @% Y
至夜則出，東串西行，以為業。“* J) U# L: m% B2 ]8 }  w
5 G" y* y( q' z
《今昔物語集》這樣記載。3 h; b* e( k% _5 o5 |5 U; y
' D: u3 [$ R3 J0 W% }) B7 D
一天晚上，這位常行只帶了一名侍從和一個馬夫，前往相好的女人家去。
. N7 S$ Z3 l1 {1 p' s9 S
沿著大宮大路北行，然後折向東，行至美福門附近時．忽然看見從前方黑暗之中，許多人手執火把迎面走來。7 Y: N0 b1 F; T7 s
2 W. J4 b5 s: m
初看是人，然而仔細端詳便發現不對頭，似乎是一班非同尋常之輩。

有紅頭發、額生角的狐臉女子，還有武士打扮、雙足步行的狗，或是只有頭沒有身子、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女子，以及其他稀奇古怪的貨色。　　“嗚嗚。如此良夜，竟無人外出行路。”. v8 k9 I# p" [0 h. A; \. H5 j
- i" o# c0 P- Y. M2 r8 y* n% R0 ]
“嗷嗷。餓死我了，餓死我了。”5 t/ K, g) }, M: a8 r4 x; c
. N, v: \, W! R2 i
“前一年在二條大道上，我吸了一個年青娘兒們的眼球，那滋味可真難以忘懷呀。”
* M  M6 Z  Q/ U; t" i) s; S
“老子倒想嘗嘗活男人的睪丸是什么味道呢。”! ~) {, G: Y, x6 g
( y5 p8 H. y  u; @5 {
“嗚嗚。”

“嗷嗷。”' U+ X8 n+ z5 Z, H$ @" i

常行等人只聽見他們七嘴八舌嚷嚷不休。
; c) r  n1 {5 k
“唉呀，這不是碰上了百鬼夜行了嗎？ ”
# N5 m+ A0 Y1 j, ]
百鬼夜行，真的讓常行給撞上了。
6 B$ @+ W3 q; D7 W! L
眼看著群鬼越來越近。

這樣下去的話，只怕連骨髓也要被群鬼吸吮一盡了。. O. y5 R$ e  e- I: a
. V; e0 ~9 A( f* b: Z
正在不知所措時。侍從說道：“神泉苑北門開著！ ”! B' Q: i! n( o
8 i, G# w& |. Y: R
於是，一行人由此門衝進神泉苑，緊閉大門，渾身哆嗦個不停，等待著群鬼走過去，可群鬼卻好像在門外停了下來。

“嗚嗚，這不是生人的氣味嗎？ ”
3 d* Q" s% C) p. F6 _* d' z1 K
“嗷嗷，果然是生人的氣味嘛。”, j0 F" g. x6 ?$ u/ |- N$ X
( }% d5 x! I; z( q/ d8 m  G
群鬼推開大門，闖進神泉苑來。
3 W0 W6 d6 t" F  T& D. O
“要是八的話，我可要吸了他的眼球來吃。”

“要是個男人，那話兒可得歸老子。”
6 L% f! g" t. K# Y$ _2 U
“舌頭歸我，老子要生吃……”

常行聽得魂飛魄散。0 b' c' ~7 r5 f% X
* e  z# y* [- [! j
然而群鬼雖然走近了，但卻好像並不知道常行他們藏身何處。: U# H) f3 K1 i9 k; u+ h* F

正如《今昔物語集》所說：“翼殷不逝，目犬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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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個鬼看了常行一眼：“咦．這裏有尊勝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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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群鬼一哄而散，爭先恐後逃出神泉苑，消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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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行撿回一條性命，倉皇回到家裏，一五一十告訴了乳母。乳母說道：“其實，我有個做阿閣梨的兄弟，去年我讓他抄寫了一份《尊勝陀羅尼經》，把它縫在少爺您穿的衣領裏了。”% m% k' p% t. c3 h; ]* n. Z5 F

據說是考慮到常行經常夜間外出去和情人幽會，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撞上百鬼夜行，於是就想了這么個辦法。

晴明和明智提及的，便是這件事情。$ t0 R: v" V8 ]! L, y: i

“這尊勝陀羅尼與陽勝僧都的事，您都知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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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說僧都騎煙飛升的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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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晴明大人，真是無所不知啊。”

明智充滿欽佩地說。

這個陽勝僧都的故事，《今昔物語集》中也有記載。

據該書記載，陽勝是能登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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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俗姓紀氏，十一歲上比壑山成為佛門弟子，拜西塔勝蓮華院的空日律師為師。( f" I5 [0 v$ N& L) R# \$ b

這位陽勝自幼聰明，過耳不忘，道心極強。書中說他：“無餘心。”. z2 s9 U* S8 u

就是說，對佛道以外的事物幾乎毫無興趣。' ]. l' d) f' m.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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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裸身無衣，便解衣與人，見人腹饑無食，便以自己的飯食相贈，這些都是尋常的事情。+ @+ e' S, ~4 c4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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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厭蚊、蟣螫啖。”! R% M/ Y6 A5 p& w3 R5 C

《今昔物語集》還這樣記載。. G0 L& k: g- @; u

這位陽勝，身住比壑山中，一來二往間，胸中便抱持了堅定的道心。也就是說，對道教生發了興趣。再簡單地說．就是想當仙人了。/ I9 n# H- F/ m' D6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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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位陽勝終於離開了比壑山。2 U6 @6 u/ [3 K; F" Z

他來到吉野古京的牟田寺，閉門不出，學起了仙人之法。7 I6 }" Q' f: C( l4 F,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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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的第一步是斷谷。即一切谷物皆不入口，只吃山菜。其次是斷菜食，只吃樹太和花草的果實、種子。

再下一個階段，一日只食一粒粟，身上只穿藤衣。再接下去，就只吸飲草上的露水，然後是只聞花的香味。最後就不再需要任何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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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據說一個在吉野山苦行的僧人恩真，曾見到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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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勝已成仙人。身無血肉，有異骨奇毛，身生雙翼，飛翔空中如麒麟鳳凰。”3 a( O6 T8 m4 A2 \4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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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中這樣寫道。

就是說，他的身上沒有血肉，只有奇怪的骨頭和習乏毛．背上長著兩只翅膀。" t( w$ E/ Q8 v0 s( d

這位陽勝仙人每月八日一定要來到比壑山，聆聽不斷念佛（晝夜不間斷地念佛．修行的一種。）。，拜過慈覺大師的遺石才離開。

《今昔物語集》還記載了陽勝成仙後的故事。

當時．比壑山西塔的幹光院有位僧正名叫凈觀。這位凈觀勤於修行，每夜都誦讀《尊勝陀羅尼經》。

一日，陽勝仙人前來聆聽念佛，飛到這位凈觀的僧房上空時，聽到僧正正在誦讀《尊勝陀羅尼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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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勝情不自禁地落在僧房前的杉樹上傾聽，那《尊勝陀羅尼經》的誦讀聲益發清晰，於是便從樹上下來，坐在僧房的高欄上。

凈觀僧正發現後便問道：“請問大人是……”' V: F! L# F6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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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陽勝，從前曾在這比壑山住過。剛才從這僧房上空飛過時，聽見有尊貴的聲音念誦《尊勝陀羅尼經》，情不自禁，便降落下來聽得入迷了。”2 d7 g% A. C- e5 I  T+ }

“真是太榮幸了。”% f  n; l9 ]. L' d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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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正打開角門，恭請他進入室內。陽勝仙人像鳥兒般飛進去．坐在凈觀面前。1 `: U. `+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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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凈觀僧正與陽勝仙人暢談了整整一夜。: N# ]/ r( s" E

終於到了拂曉。. r' E* s: Z2 X" v5 s

“那么，我得告辭了。”- I. X+ r& z: u- M;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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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勝仙人站起身，但是卻飛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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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與人間的氣息接觸過久，身體變重了吧。”

陽勝仙人對凈觀道：“請焚香一炷．再讓那香煙飄近我的身體，可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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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觀依言照辦，陽勝仙人立刻騎乘在那香煙之上，升到空中，不知飛往何處了。9 d8 A+ I* J9 l6 k# Y

這是《今昔物語集》的記載。: s8 ~$ G- p6 O  K8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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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後來凈觀自己也生發了道心：“吾亦做仙人去也。”5 N- M9 W8 A5 S4 C

他留下這么一句話，便也下比壑山而去了。! I9 p  Z% B/ S" \

“耶么．您的夢，與尊勝陀羅尼又有什么關係呢？ ”& M9 k: s7 Z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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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明智道。+ [' x" Q( B6 r3 x  t' I0 F

“這個……其實我也是每天夜裏都在比壑山自己的僧房裏，念誦《尊勝陀羅尼經》。”2 N2 G/ ]: w) Z9 q3 m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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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4 F7 S2 M! O! N, i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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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天前的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s/ D! ^* Y# @/ P

明智娓娓敘述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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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那晚．明智念誦一遍《尊勝陀羅尼經》之後，如常就寢．可是剛一睡著，便聽見有人聲。

“明智大人，明智大人——”

有個聲音喚道。- @, {4 f; J) A' r

他猛然醒來，但四下裏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5 [1 m2 i+ T) z

明智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迷迷糊糊地將要入睡時，卻又聽到那個聲音。  C0 Z' n  q8 W+ z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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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大人。喂，明智大人——”; o2 o. p' p3 S-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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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睜開眼睛，仰面睡著的明智發現自己臉的正上方，有張人臉，俯視著自己。$ Q. z) C; v1 c1 H

他一驚，翻身爬起一看，一個僧侶模樣的男人坐在明智的枕頭旁。) G" ?8 x2 p6 n5 B/ F3 }: q* N; ~

“明智大人——”4 @) V8 c+ P7 X6 }. a  G

那個僧侶模樣的男人開口說道：“您終於醒來了。”

那人的聲音舉止都很沉穩。

“您是誰？ ”, s5 ^4 D8 {/ S- u0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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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問道。

“我的名字不足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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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何貴幹呢，”

“呃，我偶然從這裏經過，聽到誦讀《尊勝陀羅尼經》的聲音，不由得駐足聽了起來。”. f  Z3 t-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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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明智誦讀《尊勝陀羅尼經》時，房中根本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人，這一點明智自己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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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尊勝陀羅尼經》，正準備回去，大概是與人間的氣息接觸過久了吧，身體變重了，結果身體怎么都不聽使喚，能否請你焚香一炷？ ”. `0 ]+ F6 C+ ?8 c- X, i/ N

僧人模樣的男子這樣請求，然後又說：“焚香後，請將那香煙，就這樣，移近我的身體。”

明智當然聽說過陽勝仙人的故事。& o9 D. k9 ^. J) P4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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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您就是陽勝真人？ ”

“哪裏哪裏。我可不是那樣的人物，只是一個普通僧、侶罷了。”! A( E# C! {# E4 N( r7 V4 q+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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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斷然否定。& }- T5 X6 }" {3 Y

總而言之，明智依言行事，焚香移近前去，那僧人騎在煙上．頻頻作勢欲飛，然而他的身體卻絲毫也沒有起飛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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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這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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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往之間，天色漸曉，明智也困意難耐了。) F" O0 r/ k1 P  [5 x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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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時已是早晨，自己好端端地仰面睡在臥具之中。5 ~( u: {7 D3 S2 W, i7 J

他心想，看來昨天夜裏的事是場夢吧。然而房間裏卻充溢著焚香的氣息，枕邊放著像是昨夜焚香用過的香爐。, ~9 ]. `1 t: l' w+ `& `3 |' i( c6 h

思前想後，明智才覺察昨天夜裏連蠟燭也沒點一支，竟然能在黑暗中看見那僧人的身姿，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轉念一想，明智又覺得，恐怕還是一場夢吧。就這樣，夜晚又降臨了。　　又到晚上，他一如往日誦讀《尊勝陀羅尼經》完畢，剛一睡著：“明智大人——”$ R3 o$ c2 Y. J8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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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響起了聲音。: }" C+ V2 ], K: {1 n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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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一看，枕邊又坐著那位僧人。7 `- ^8 D9 l/ Y3 t. \0 k# i; Y+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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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能不能再請您給我焚一炷香？ ”' {7 B! q& s, t+ k

明智焚了香，將香煙移了過去。僧人仍舊一個勁地試圖飛升，可依然是一副飛不起來的樣子。, `, \/ v' t0 F; i  N5 N, t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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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往之間，明智昏昏睡去。, O0 O6 b  u0 K" x.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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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時，又是清晨，自己還是在臥具裏睜開了眼睛。' @- U2 I$ L. j+ e: U- x2 P5 i% d

“這樣的事情一連三個晚上連續發生啊。”

明智說，於是，昨天夜裏——明智鼓足勇氣，對那僧人說：“比壑山上不乏法力遠勝於我的高僧，我想為您的事情去找他們商量商量……”

“不不，邪可不行。請大人千萬不要那樣做。”; f3 p2 Y/ a5 V( w+ J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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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可是每晚都這樣的話，長此袖手旁觀總不是辦法呀。

“無論如何，看來還是不得不向精於此道的人求教。”# ~' A  j4 G3 I+ Y2 U

明智說道。+ d# u; x2 i7 d)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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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能不能拜托您去請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大人幫忙？”. n! w4 `1 h. @

據說那僧人這么告訴明智。7 m2 |5 Z: `0 y  A4 t/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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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出於這個緣故，今天我才專程前來尊府拜謁。”8 j2 t" q( y4 n9 G4 n& O4 L

四" W$ W9 Q: ^& _$ T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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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真是無奇不有啊，晴明。”9 _& [3 [4 m1 s2 u0 s$ t

博雅雙臂抱胸，自顧自地頻頻點頭。

明智剛才告辭離去了。此刻，外廊內只有晴明和博雅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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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薄暮時分，酒也罷大氣也罷，現在都已變得冷冰冰的了。

剮一清醒過來，酒的溫度也好醉意也好，都倣佛夢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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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眼睛炯炯有神，接連頷首道：“我已經決定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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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了什么？”* ^' E+ P0 D+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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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

博雅的意思是說，晴明今晚去明智僧房時，自己也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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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帶我一塊去，晴明。既然我已經聽到了那樣的事，如果把我撇開，我可要牽腸挂肚，徹夜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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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想，反正自己也睡不著覺，幹脆“那我也去！ ”! @& A9 x% ~7 {2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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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的邏輯。7 \  q; o& X6 g1 @) J5 q; \* c/ Z# ]

“況且，夜裏趕路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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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全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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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遇上百鬼夜行‥么的，當然得看你的_ ，。可萬一對手是血肉之軀，是強盜匪徒之類，那可就要看我的了。”% a6 I7 g) _# D  ?0 Q" o' S

看來他是非去不可，沒得商量了。  L, L+ V- v)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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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去一趟吧？ ”4 h# k! V) ?& O8 Q6 R2 I*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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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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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X4 n+ `  n1 b) t3 W& I7 C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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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9 x, \) J- J* \8 R" V, C$ i

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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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v6 T* w' z) A# g1 K0 O

月白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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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周圍，好幾團碎雲向東飄去。4 T9 {: I; C# s# j+ D0 X. @* g

仰頭望去，只見月亮從黑黝黝的杉樹梢頭探出臉來。

此時，晴明和博雅站在明智僧房之外。

“就和平常一樣……”3 `3 W; b& n7 g& F+ v1 {

晴明再三叮囑明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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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還可聽到的明智誦讀《尊勝陀羅尼經》的聲音，此刻業已停止，僧房中寂靜無聲。2 R) U* M! y/ w$ J7 t) K

深夜裏那冷得透心徹骨的寒氣，包圍著晴明和博雅。

杉樹梢頭瑟瑟作響。: s2 [, [8 J. E$ v/ E( k) X# x

“晴明，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啊？ ”0 @8 e3 L5 d' J6 n& v5 w- R$ y" ~1 m

博雅低聲問道。、“要是帶酒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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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晴明這么一說，博雅賭氣般地答道：“我不需要酒。”% u; g& I/ b: c6 ~2 M: j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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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稍稍提高了嗓音。+ x" B" v+ M* A- \% A! |: t0 M/ ~

“覺得冷嗎？ ”

“不能說不冷，可這種程度還不是不能忍耐。就是脫光衣服我也不在乎。”; {0 b' ~( {$ X8 L: H7 C8 j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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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著，那語氣聽上去似乎真的做好了脫光衣服的準備．“我有數。”" F7 @" a) e4 M0 d4 A4 ?2 e8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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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晴明低聲回答時——“明智大人，明智大人……”" t. S. q4 Q$ U! I-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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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房中傳來人語聲。9 @- C3 V$ g1 g/ {3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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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明智的聲音。

“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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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看著晴明。+ u- m% z0 Z0 l' V" q8 x  S

“聽見了。”0 i& J, b7 [. F" D- |

晴明點頭示意．．聽到呼喚，明智喃喃地低聲答應：“今夜請來了安倍晴明大人。”$ B8 o% b0 @" r6 g6 [0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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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明智說話聲，晴明邁出腳步。! |; p: q7 D: ^" C# _& i. m

“走吧，博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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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握住腰間的長刀，博雅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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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門，和著月光一起，晴明靜靜地踏進僧房。! {8 ?& j0 o- f, M) I9 w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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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明智仰躺在臥具之中，睡得正熟，但嘴唇呶呶翕動。3 Z! i6 z& J: a$ _. j8 d

“今夜還是要焚香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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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依舊閉著眼睛，頭微微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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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今夜晴明大人惠臨，用不著焚香了。”* a/ a- h* E& l$ M# K& P

那個聲音這么說之後，明智的頭落在枕E ，開始安寧地發出鼾聲。% O1 S8 O: U! B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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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枕邊暗處，依稀有個僧倡模樣的男人身影。　　這個僧人坐在地板（依日本風習，明智是將被褥鋪在地板上睡覺的故“枕邊”: a9 f) ?7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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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地板”）上，仰頭看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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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您了，晴明大人。”% h5 o1 {# S0 N- i- N+ r& [6 p+ v

他的年齡看上去約莫有八十來歲。" u# }# T9 Q8 ?& T4 q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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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便知，他不是陽世之人。

因為月光從角門悄然潛入，照在僧人身上，但透過那僧人的身體，居然可以依稀看見他身後的書桌。  z- z. `+ e% d% P9 `6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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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在那僧人的面前坐下。

“那么。請問閣下找我晴明有何貴幹？ ”、晴明問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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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請大人援手。”- v* b$ p, D  |$ e4 B! p: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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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時，發現說這話的僧人滿臉憔悴。

“可是。我可以做什么事來幫助您呢？ ”; c- @1 M; q* Q8 x$ e* {

“說實話，我回不去了。”* K4 O* w.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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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 ”$ T( C0 L9 y1 j%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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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9 Z& f9 z8 p2 |( D, P. w

僧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說來我原先也是這比壑山的和尚，後來卻棄佛從仙，一度離開這比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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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在熊野、吉野修煉，學會一點仙術的皮毛，卻達不到長生不老的境界。”

“嗯。”' ?, [, m9 P) {( u3 ]: O9 W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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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結底，世間萬物遷變無常，即便入了神仙之道，肉體衰老還是無法阻止的。”

“的確如此。”4 @% i3 D& k.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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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風燭之年，從前的往事一一浮現腦際，令人心牛眷念．不知不覺，竟信步來到這比壑山。”6 O! d+ i5 a% V$ O" }1 Z

“來是來了，然而這寺中還有認識我的人在，又不好腆著臉拋頭露面，於是就悄悄隱身山中，結果偶然聽到這位明智大人念誦《尊勝陀羅尼經》的聲音。”

僧人微微一笑．“於是便來到這裏，每夜聆聽尊勝陀羅尼。可是等到打算回去的時候，卻回不去了。嘗試了種種辦法，諸如焚香騎煙之類，結果此身始終不能離開此地。明智大人提議請教修得更高法力的高僧，可我不願在舊相識面前露面．想起安倍晴明大人的大名，這才勞煩大人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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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只要我襄助您離開此地就可以了，對嗎7 ”

“正是如此．”% X; e7 n( i2 `

“那么，需要您將一切前因後果悉數告訴我。”5 T' z/ q1 |5 M

“悉數告訴您？”* d3 k7 O/ S! t0 X5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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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5 k8 u7 V, T3 V2 K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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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要我說什么呢？”

“這香味……應是黑沉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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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經典裏記載，這香味遍熏三幹世界。如果騎乘此煙還是回不去的話，應該有特別的理由。”" n' H, k9 j& N7 ?4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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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似乎在思考什么，過了一會兒，說道：“您是否在這裏戀慕上誰了？”

“戀慕，此話何意？ ”# M+ o* F, q9 ]2 t* e

“您在這裏遇見令八動心的女子，或是對這位明智法師……”$ b7 O' L, T2 Q( K" S9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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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我絕不會喜歡那個明智。”

“那么，就是一位女子……”) n5 H  ?6 B4 |4 t/ P

“唔。”! E$ u- V3 i8 X' h) b4 ^5 o; ^* O

僧人含糊其辭。8 N; c7 U/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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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請允許我失禮了。”

晴明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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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雖然已經枯萎，但花瓣上依然還殘留著淡淡的青色。原來是龍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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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庭院中最後開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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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花輕輕地吹了口氣：“來吧，青蟲，這是你最後一項工作了。”  X2 m( C  M0 j$ _0 ?# w

說著，睛明把花放在地板上。

黑暗中，花兒婀娜地膨脹開來，一位身著青色唐衣的女子站立在那裏。' |8 `9 [' B& @4 y) I7 _* {

“晴明，這是……”" N8 J; `1 \; c: O" _) _1 k7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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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不禁脫口驚呼。0 F9 t$ n3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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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正是白天明智來訪時，前來通報的女子。7 o* X. `! d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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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蟲啊，請你把這位法師心中思戀的女子領到這裏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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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青蟲靜靜地行了個禮，再抬起頭來。- Q& q  P/ g& N- M3 }

頭尚未完全抬起，青蟲的身影已經溶入黑暗中。

不一會兒——就在消逝的地方，青蟲的身影隱隱約約開始出現。8 M: n" b: f& V% u% p& ^

這次不是青蟲一個人。" f5 Y2 M# y0 ]' f

她還牽著另外一個女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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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位美麗的舞姬。0 T- i9 }3 y8 L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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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出現後，青蟲同著晴明嫣然一笑，再度消失了．．舞姬卻留在那裏．“是這位小姐吧？ ”' k1 L. W5 v1 x& h8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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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僧人說。# m' w2 o$ Q1 H6 [6 `7 J-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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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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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含羞微笑著。

“晴明，這位姑娘是……”- ~; B! N& p4 K& M  j) c" H) Q9 j)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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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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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這位法師心中所想之人啊。”2 a2 b7 e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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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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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是……”" q4 ^2 U1 W( B7 I6 b* L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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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一個勁兒地扭扭捏捏，坐立難安。

“怎么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7 ”5 ^: B% N0 c+ Y2 W0 n3 b5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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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做二不休？ ”$ Q; s5 E% M7 z6 j7 n

“已經餘生無幾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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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藹地對著僧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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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0 i* u. X; |3 @8 i3 N( A8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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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點點頭，聲音已鎮定下來。* ^1 {5 J# }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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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從神仙之道回歸俗人之道，與這位姑娘了卻夙願．豈非一段佳話嗎？ ”3 }8 c* O6 ?7 D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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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C5 V& [, w3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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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尊勝陀羅尼經》撮合，不也是天定良緣嗎？ ”

晴明伸出手去，把手掌放在沉睡著的明智額頭上。; d% I2 h: ^! v' b

明智醒來，看見一旁的舞姬，大為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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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個……”

“好吧，我們到外邊去待一會兒……”) A) R1 ~, m7 w1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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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催促著驚詫不已的明智和博雅，走到僧房之外。# W# F3 t: G4 a/ j, T4 v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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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這是怎么回事？我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別急。我們邊賞月邊等吧。過一會兒就會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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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s) |: h! B: u% |$ m8 u$ b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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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不知是否聽到了博雅的聲音，只是仰望著月亮。) v5 r3 n: y5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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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來還是應該帶酒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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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u6 u$ W4 d! s9 n) l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那位僧人出現在僧房外賞月的三人面前。

他滿臉尷尬地看著晴明，在月光下沉默不言。# c8 y9 Z9 K9 n3 v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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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

晴明不經意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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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了結心願了。不過，晴明大人，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成佛成仙的啊。”8 Q' }: M#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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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口氣似乎十分歡快。% C1 Z" g/ ^* i( |#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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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搔著腦袋，又說：“試圖窮盡佛法仙術，結果卻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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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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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呀。”& s! J* j; _9 Q1 u( I;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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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低頭道：“對不住，還要請您往西邊山裏略深處走走，應該能找到我的屍體。燒也罷埋也罷，還望多加關照。”8 s8 K( }- L4 Z+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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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g+ q2 i: ~0 U#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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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道。

老僧再度施禮示謝。3 w5 u% w' e0 a' L- w4 V'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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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復復致謝之後，漸漸地，僧人的身影愈變愈淡．消失在黑暗中．月光下，只剩下杉樹梢頭在風中瑟瑟作響。

“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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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的催促下，大家走進明智的僧房一看，那老僧自不待言，連舞姬的身影也杳然不見了。7 e1 T* K" I9 E) T1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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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這下可以請你告訴我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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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始終沉默的明智說道。、“是。”4 U; n" a+ M# J"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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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點點頭。

“晴明大人，我想，您一定全都一清二楚了吧。不過恐怕還是應該由我從頭道來。”, W  s1 G* Q( ^* @0 g-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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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蹲下身去，掀起自己的臥具，從下面取出一卷卷軸來。/ R6 H' F& J+ g3 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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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亮燈，在燈光之下，明智將卷軸攤開來。6 B6 C2 n. u, O: F*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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絹本上畫著畫像。7 v: q7 ]7 F" \6 ~6 Y

“這個……”3 _3 ~/ a( [7 G$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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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險些脫口而出。" }' D$ J/ c' J9 S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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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像畫的正是剛才出現在屋子裏的舞姬。

“說來慚愧之至。我身為佛門弟子，卻未能斬斷思戀女子的念頭。每天夜裏，念誦完《尊勝陀羅尼經》後，便望著這幅畫自瀆。剛才看見她居然出現在這裏，大為震驚。一定是每夜聆聽《尊勝陀羅尼經》，畫像也附上魂靈了。大概剛才那位僧人被《尊勝陀羅尼經》所吸引，來到這裏後，在我自瀆之際，看見了這畫上的女子，因而對她生發了戀慕之心。” 　　明智低聲對晴明解釋著。

“可是，那位僧人的亡魂本在別處，是不可能自己來到這裏的呀。”

“依您看呢？ ”* p' g/ R: M) [- k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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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出現過？ ”2 w0 y6 H8 `$ n3 u! J: v

晴明一邊說，一邊觀察四周。似乎在地板上發現了什么，便伸出手去。2 O+ A& ?7 h0 a0 Q* e; z* a/ Z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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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地板上撿起來的，是一只黑蝴蝶的屍骸。

“就是這個了。他是讓這只垂死的蝴蝶把自己的靈魂馱了來的。”: V3 L' ^3 I4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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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這幾天確實曾看見這只蝴蝶在僧房裏無力地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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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血，無肉，渾身長毛，骨髂奇妙，有兩只翅膀……

“原來是它呀！ ”, C& S! O( o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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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低聲嘆息。+ k& m8 V9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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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那我們走吧，博雅。”2 n0 I) p; Y# A  \

說著，晴明站起身來。

“去哪裏？ ”

“西方。”/ U3 P" ^  x1 f- M' I3 E
0 s# V+ o# \. ?) P! N6 H! B: {( Z9 @
晴明正要走出門，明智連忙招呼道：“多謝了。送給您一樣謝禮吧。”

“不用——”$ A3 K: J2 c- V% ['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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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到這兒，晴明若有所思地中斷話頭，又接著說：“那么，能否將這幅畫送給我？今年冬天，正好還缺一個照料身邊瑣事的式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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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地板上拾起龍膽花，溫柔地放入懷中。

“那么請大人收下。”; F( m3 e/ J# r

晴明將明智遞過來的畫軸放進懷裏，走進月色之中。6 ?( y0 b) F8 i6 A# i% Y# E- n5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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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眼前飄然出現了那位裊娜的舞姬。& X8 _  p7 Z* E& a5 O2 D8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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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吧，博雅。這位舞姬會給我們領路的。”/ B, B* @* R0 o+ e- M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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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剛說完，舞姬便率先走在前面。3 a- _( t) D/ ?+ O' v* `

七7 n5 i3 r5 t! X% r4 S

巨大的老杉樹下，一個老僧仰天躺著，已經死了。

“就是他嗎，晴明？ ”

博雅手中舉著火把問道。

“是的。”

晴明答道。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 N8 I8 O) Z: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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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大概是凈觀法師吧。”

“就是那個繼陽勝仙人之後，想做仙人的法師嗎？ ”5 p; Y8 Z2 h; [- ]

“是呀。不過他生前叫什么名字，已經沒必要刨根問底啦。”

晴明俯視著老僧說。

博雅將火把移近些．火光通明，照著老僧的臉。" ^( d& b, L. z* f/ ^,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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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n3 B. }. D! v/ v- L- q' d

博雅不禁低聲驚呼：“晴明，法師的臉在微微地笑著呢。”

恰如博雅所說的那樣，法師那布滿皺紋的口角．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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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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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07-8-26 11:21 PM |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尋常法師/ J/ e4 q7 ~4 o* L: j, ~

一: [/ b% ]0 N, M. S$ Q* C
& m: j0 j" K& N% u# r/ w5 V; R2 k1 l
博雅心事重重地造訪安倍晴明的宅邸，是在一個秋日的黃昏。

這個漢子訪問晴明時，總是只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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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是醍醐天皇第一皇子兵部卿親王之子．從三位殿上人，是真正的皇孫貴胄。以其身份，本來是不會在這個時刻出門，而且身邊也不帶侍從，連牛車也不乘，就獨自一人徒步外出。然而這個漢子就是這樣，甚至有時會做出魯莽之舉。! _; W" U, W8 ^! M' n+ M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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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的琵琶玄象失竊時，他居然深更半夜只帶一名侍從，便闖到羅城門去。

總之，在這個故事裏，博雅是一位血統高貴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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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言歸正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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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平素，穿過晴明宅邸的大門，博雅長吁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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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倣佛嘆息一般。, r. l2 q1 ~( s2 l$ h) F5 u

庭院中已是一片秋野的景象。

女郎花、紫苑、紅瞿麥、草牡丹，以及其他眾多博雅、不知其名的花草，繁密茂盛，滿院怒生。這邊一束芒草穗子在微風之中搖曳，那邊一從野菊混雜在紅瞿麥中縱情盛開。

久唐破風式的山墻旁邊，紅花盛開的胡枝子，低垂著沉甸甸的花枝。0 H1 t. A6 @9 ~7 M) M- c* R  E'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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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庭院看上去似乎絲毫未加修整。) o2 L6 t* z5 q4 Q

任由滿院花草自生自滅——乍看上去就是這樣。0 P+ x/ N5 h( }/ {+ ^3 I

這樣的景象，簡直——“就是荒野嘛！ ”

博雅臉上的表情在這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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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知伺故，對睛明這花草自由自在盛開無忌的庭院，博雅並不討厭。甚至覺得喜歡。: ~5 v* \; `! r! q6 u( H

人概是因為晴明並不僅僅聽任花草自生自滅，其間似乎也有著晴明的意志在起作用的緣故吧。

這庭院的風景並不是單純的荒野，而是存在著某種奇異的秩序。" `: i7 Z. B2 Q! c7 i6 l

雖然無法用語言巧妙地表達這種秩序到底存在於何處、呈現出何種形態，但大約正是那奇異的秩序，才使這個庭院令人喜愛吧。8 w4 G1 ~/ ?. T: O7 \$ U6 |: i

如果要說肉眼可見的印象，倒看不出哪一種花覃長得特別多。可又並不足每種花草都長得同樣多。有的種類多，有的種類少，但整體望去，比例恰到好處。, h4 g8 R. b, ^7 V& d" t

而這種調和究竟是出於偶然，還是出自晴明的意志．對此，博雅不明就裏。

盡管不明就裏，但他覺得，晴明的意志大概確乎以某種形式，與這風景有關吧。

“晴明，在不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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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朝著屋子裏喊道。9 Z9 x9 P. ?, [( V" ~

然而．屋子裏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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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誰出來引路，引路者是人的模樣也好獸的形狀也罷，總之大概是晴明所使喚的式神吧。　　記得有一次，一只會說人話的萱鼠來迎接過自己。! k' g# z4 w2 z" N# ?+ y6 c' v
, T# {/ }9 b1 l" G1 b
所以，博雅不光注意犀內，甚至還留意觀察腳下．但是並沒有出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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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秋日的原野在博雅周圍鋪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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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家嗎？ ”7 C' ]9 R0 O( A
5 U# T# b2 s' Y: w6 a. m5 D
低聲自言自語時，博雅聞到了風中甜甜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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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妙不可言的香氣，是融化在大氣之中的。倣佛在奪氣中的某一層，那香氣格外強烈，只要扭扭頭，和著那動作，香氣便會忽而變強忽而變弱。7 d* S$ u; D! S# L+ }$ K$ y; {" i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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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7 ]3 m. @: Y3 l" Q+ k( R% M

博雅側首凝思。" w7 C) [/ W6 c! L$ x

到底是什么香氣？知道是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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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嗎？不，不是菊花。比起菊花來，這香氣更帶有甜味，馥鬱芳醇．似乎會將腦髓溶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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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為這香氣所誘惑，博雅舉足踏入花草叢中。) y$ `0 Y( T  N- m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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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花草叢，博雅繞向房屋的側面。

薄暮從房屋的側影和院墻的側影裏一點一點地爬出來。正悄悄潛入大氣中。2 T+ H; T! K2 ]: @

這時——只見不遠處的草叢中，長著一棵三人高的大樹。' U: v3 I- V6 c% R' b" ]% U1 o

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棵樹。7 g- r  Q' R- q9 ^5 d"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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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造訪晴明宅邸時，都會看到這棵樹。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樹的枝條上長著黃色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實的東西。: D7 D! i" {$ ^" ?. t5 G$ v4 ~

那甜甜的香氣，似乎就是從這棵樹上流瀉出來的。

走過去，這香氣變得清晰而濃烈。

博雅在樹的近前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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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樹梢處似乎有什么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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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白色的人影。; n3 I# y. O# X2 t9 B9 Z) H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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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不知在幹什么。8 r9 w2 F) B2 C5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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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一聲，博雅的腳邊落下一樣東西。' T, M5 D%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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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是一根細枝，上面密密麻麻地長滿了與樹上一樣盛開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實的東西。博雅暗忖：香味這么濃烈，恐怕不是果實而是花吧。% ]$ u- x+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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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又一枝花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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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折斷細枝的聲音從樹上傳來。

那人影不斷地將開著花的細枝，用細細的指尖折斷，拋下樹來。/ J5 D; J$ z: e1 J% K3 t,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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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去，樹的四周宛似地毯一般，密密麻麻，鋪滿黃色的花朵。( w5 F3 Z; {( ^  Z7 v- v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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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奇怪的是，那人影雖在枝葉茂密的樹梢間．卻絲毫不受阻礙，行動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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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一般的軀體倣佛空氣一般，在枝條與葉子間自由自在地鑽來鑽去。

博雅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個人影究竟是誰。8 g+ o; m; ~6 h#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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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越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臉看，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面部輪廓就越加模糊。明明可以看見，卻越看越看不真切。: o+ `% J; m; P- L* `  Q4 E

簡直就像是人形的幻影一般。

是式神嗎？！不料博雅這么一閃念，那朦朧的臉龐，突然變得清晰了。) T  C$ s2 x$ _. c- {

還對博雅微微一笑。( j) T# U+ |7 q0 P+ S;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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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3 U8 ?' B: Y: c& W, v! m

博雅輕聲叫道。9 S, G5 ?, x9 d2 _

“喂，博雅。”) A4 z' m8 L$ Y* ~: O- f1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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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斜後方傳來呼喚博雅的聲音。

博雅回頭看去，房屋的外廊內，身著白色狩衣的晴明盤腿而坐。晴明右肘支在右膝上，豎起右臂，下巴擱在那只手上，笑嘻嘻地望著博雅。

“晴明，剛才那樹上……”" @5 \) _6 Y8 {# q: c

博雅扭頭去望向那樹梢。: A1 ]- u) f0 \! M$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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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裏已經沒有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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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式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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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回過頭來，對著晴明說。+ |) a& T) d8 N7 @" @2 m

晴明抬起臉：“哦，也可以這么說吧。”4 m6 l) v1 L  n/ r% j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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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式神在做什么？ ”

“你不都看見了嗎？ ”" p: s/ a) b/ P5 @8 @6 D# U: s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明白自己所親眼目睹的事情。有人從那棵樹上折了開著花的細枝拋到地上。”

“對呀。”

“可是，我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所以這才問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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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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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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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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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我怎么弄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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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話說得爽快、耿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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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博雅，這裏已經預備了酒。咱們一邊喝上幾杯，一邊慢慢地觀賞庭院，過一會兒你就會明白啦。”

“哦……”5 q2 v/ ]1 f1 g

“到這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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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右手邊有一只托盤，上面放著一瓶酒和兩只酒杯。另一只碟子裏盛著魚幹。

“好啊。反正坐下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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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庭院直接跨進外廊，坐到晴明身邊。& G  ?" v3 t- r0 T, s( M

“你安排得倒很妥帖嘛一簡直就像事先知道我要來似的。”2 G8 V/ j8 B+ G6 i' J,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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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啊，要想不讓我知道，在經過一條戾橋時，就別自言自語呀。”

“我又說話了嗎？在哪兒？ ”) y/ S2 I. ~6 r2 o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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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晴明在不在家啊。你不是這么說的嗎？ ”

“難道又是你那戾橋的式神告訴你的？ ”) X/ c7 q) d: M: z& f% X

“呵呵。”% o1 i0 k1 k! U7 m  `)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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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嘴角浮現出不經意的微笑。( u1 {" ^. @. F" f$ {3 l$ h+ u

這時，晴明拿起瓶子，往兩只杯子裏斟滿酒。

不是普通的杯子。是琉璃杯。

“哦！ ”

博雅發出驚嘆：“這不是琉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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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杯子，細細地觀賞。% I& Z1 Y% }, ~* V% d+ h( W

“ ，連裏面的酒也不比尋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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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看去，杯中盛著紅色的液體，雖然聞香便知是酒，但卻又與博雅所知道的酒不同。' k7 X% b9 Z4 @*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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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口試試，博雅……”% }. a9 N: X2 `0 y5 U; S

“總不至於有毒吧。”$ g' x+ m* i, N9 J

“大可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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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博雅也舉杯送往唇邊．喝了一口。

博雅將一小口紅色液體抿在口中，慢慢嚼了一i 去。! Z4 e$ T2 ^& A%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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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錯。”8 r/ M! z; g7 @! ?' ])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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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長吁了一口氣：“贏透五臟六腑啊。”' I! {# J  M- d( t&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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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和酒都是從大唐傳來的。”8 O" J5 W/ K: @1 A. @0 d: f: v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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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來自大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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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到底是大唐，奇珍異寶應有盡有。”

“從大唐傳來的，可不止這兩樣。佛家的教義、陰陽的本源，也都是從大唐和天竺傳來的。此外——”" a4 U+ f0 A; a% N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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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視線移向庭院中的樹：“那個也是。”

“那個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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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桂花樹。”9 B- c% u! g& `; h3 ]8 {9 _. @! f

“噢。”3 H/ v6 [9 i0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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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一到這個季節．花香就會芬芳四溢。”

“唉，晴明呀，一聞到這種香味，便會讓人思念起意甲人啊。”0 U! w3 V3 W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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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有人了嗎，博雅？ ”9 }) J* b8 d2 V$ X

“哎呀，你問什么？ ”5 r( d. Q5 @' i- \6 h#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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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中人呀。不是你剛剛說的嗎。一聞到這種香味，便會思念起意中人？ ”7 f& V. T! h/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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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的話。我並不是說自己，只是泛泛而談．說說一般人的心情而已。”

博雅連忙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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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嘴角微含笑意，愉快地凝視著博雅。

這時．晴明的視線移動了。

“啊．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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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移動視線去追隨晴明的視線。

其視線的前方，正是那株桂花樹。4 P$ k* `, J7 B3 J# W: v

桂花樹前的空中，懸浮著煙靄一樣的東西。' B: L9 B: V7 }0 M0 b! y) Z4 ~

蒼蒼暮色已經悄然潛入庭院的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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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暮色茫茫的空中．一個發著朦朧磷光的物體似要凝固起來。3 t; W0 @- f.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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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 s2 Z% ^  b2 j, l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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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馬上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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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剛才折花扔下來有關嗎？ ”% ^* Q: y3 m+ F: }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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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吧。”7 [8 c1 o: J0 ]4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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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 ”( s4 O5 X* i$ ?% D6 o

“安靜地看嘛。”

簡短的幾句交談之間，空中那個東兩密度慢慢地增大，開始形成某種形狀。2 |! a; m& B1 `) k+ `4 X! d! X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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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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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低聲自語。9 `5 q- s& @% _& s) P$ n9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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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出現了一令身著唐衣奇勺女子。

“那是小熏……”

“小熏？ ”) d. ^1 g! V) V" L. Z5 m

“在這個季節照料我身邊瑣事的式神。”

“什么？ ”5 a7 W" G0 u3 M4 C# ?1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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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花凋為止，也就只有十來天時間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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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呷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含在口中細細品味。* U, O. g: R! o(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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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啊，這與剛才拆了花拋到地上又有什么關係呢？ ”; H0 q! i3 F" \; t4 T; _$ Y( m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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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召喚式神其實也不容易。在地面鋪滿桂花，是為了使小熏更容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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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怎么一回事7 ”& @; D* J) G* M. k

“比如說，博雅，如果叫你猛然跳入冰冷的水中，你能做得到嗎？ ”. `& c/ Y3 O7 `; W7 }/ {+ ^#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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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聖上降旨的話，我大概會照辦不誤的。+ c# ]8 C0 Q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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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恐怕也需要勇氣吧？ ”# O2 H. `5 _5 W1 b5 {5 C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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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先在溫乎乎的水裏泡一下，然後再跳進冰冷的水中，大概就要容易些吧。”

“倒也是。”" s5 H; @" ^! @2 H) x; y

“邪些撒在地上的花也一樣。呼喚樹之精靈來做式神．讓她突如其來地闖出樹外，那就跟直接讓她跳進冰冷的水裏一樣。如果先讓她在充滿同樣香味的空氣裏待上一會兒，樹之精靈也就容易出來啦。”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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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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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轉眼望著庭院，對小薰道：“小熏，麻煩你到這裏來，給博雅大人斟酒，好嗎？ ”

“是——”．小熏丹唇輕啟，簡短地答應一聲，靜靜地向外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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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飄飄地，小熏悄無聲息地上了外廊，陪侍在博雅身畔。8 Y* t; C: f$ X" p% C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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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酒瓶，將葡萄酒倒入博雅的空杯中。

“謝謝。”$ n5 I# i: x. w2 e7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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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葡萄酒，博雅畢恭畢敬地一飲而盡．2 d( j" I3 z7 r3 A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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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話又說回來，晴明啊，蟬丸（平安時代（794～1185）前期人，醍醐天皇第四皇子，盲，善和歌與琵琶．住在逢山（在滋賀縣大津市南），曾傳博雅秘曲。）+ V& H+ |) s2 r7 G

大人在逢山結廬蟄居閉門不出，他的心情我到了最近才好像有所理解。“

博雅一面喝著葡萄酒，一面嘆息道。2 a, o; l; b  i$ @) t: ]- h

“怎么突然大發感慨？ ”& i: T' }. a(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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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看我是大老粗，也是心有所思的嘛。”  Y2 }/ y$ Y) P2 o7 q: K&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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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思的是什么呢？ ”. h4 w* {4 x! _) i3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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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欲望這玩意兒，其實足很可悲的。”! \8 [1 P# n!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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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似乎感慨至深。  {- r, N; R3 @; _

晴明望著博雅的臉，問道：“出了什么事嗎，博雅？ ”: S3 `' D* ~/ r& ^/ U

“出事倒也說不上。橫川的僧都前幾天去世了，你一定知道吧？ ”4 o' c- Q5 l7 w- B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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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l0 \' `( A7 X, |% u5 H  d8 d: t

橫川與東塔、西塔鼎足而立，是比壑山三塔（比壑山位於京都市東北，天臺宗總本山延歷寺所在地，亦為延歷寺的山號。延歷寺分止觀院（東塔）、寶幢院（西塔）和楞岩院（橫川），合稱三塔）之一．“這位僧都可是一位不同凡響的人物。0 W' W  K  ^; W* M+ n6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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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學多識．信仰篤誠。病倒之後，仍然堅持每天念佛。所以當這位僧都亡故之時，人們都以為他毫無疑問會往生極樂世界……“$ a) I+ s0 n/ H: d

“難道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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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都的葬儀終了，過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位弟子承繼他的僧房，搬進去住了。+ k* f  v! h4 o1 M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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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這位僧人偶然看見架子上放著一只小小的白色素燒罐子。那是故世的僧都生前用來裝醋的。' b' J9 J( Y# O- W& V

這位僧人順手拿起來，往裏面一看．“你猜怎么著，晴明？那罐子裏面居然有條黑蛇盤曲成團，血紅的信子還不時搖來擺去吐進吐出的。”

那天晚上，僧都出現在這位僧人的夢裏，淚水潸潸．說道：“誠如你們都曾看見的那樣，我一心盼望往生極樂世界，滿懷志誠念佛不已。直到臨終之前都心無餘念，可不意就在將死之際，我竟然想起了架子上的醋罐。我死之後．那個罐子究竟會落人誰人之手呢？就這么一次在垂死之際浮上腦畔的念頭，卻成為對塵世的眷戀，讓我變做蛇的形狀盤吐在那個罐子裏了。為此之故，我至今都不能成佛c 拜托你用那個罐子作為誦經費，替我供養經文，可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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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僧人依言辦理之後，罐裏的蛇消失r ，憎都也再沒出現在他的夢中。. m5 {) U+ G* q. l8 V7 D- W: T& e

“連比壑山的僧都竟然都會這樣，凡夫俗子要舍卻欲望，豈不更是難上加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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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0 j1 n. X) x- V+ F0 y

“不過，晴明，難道僅僅是心懷欲望，就這樣難以成佛嗎？ ”  V! B+ O7 V0 T% k: O% _

現在的博雅，已經是酒酣耳熱，雙頰染上了紅暈。+ R5 F2 Q& i0 f4 g" _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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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覺得一絲一毫的欲望也沒有的人，就已經不能算是人了。既然如此的話——”

博雅喝幹了杯中酒，繼續說道：“我呀，最近覺得做一個普通人就行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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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慨良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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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熏又為他的空杯斟滿了葡萄酒。　　庭院中，夜色早已降臨r .‘不知不覺間，房屋裏到處都點起搖曳的燈火。! Z3 x" e# G6 U1 L/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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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溫柔地注視著面孔通紅的博雅：“人．是成不了佛的……”* _$ O2 A5 t1 B# H%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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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地說。- O2 v1 m6 ]7 D

“成不了嗎？ ”: R. E) A. a, C- \

“對，成不了。”

“連德高望重的僧人也不行嗎？”2 j0 r1 ^- B% U; p6 P& c

“嗯。”

“不論怎么修行都不行嗎？ ”, Y' J( {4 y3 A7 f: v/ p3 O

“是的。”

倣佛要把晴明的話深深地納入肺腑裏似的．沉默了一會兒，博雅說：“那，難道不是很可悲嗎，晴明？ ”2 ~& Z. f5 L1 U! z

“博雅，都說人可以成佛，其實這只是一種幻想。，佛教對於天地之理，擁有一套窮根究理的思考．何以在這一點上竟會如此執著呢？我曾經百思不解。可是最近終於想清楚了：原來正是由於這種幻想，佛教才獲得了支撐，也是由於這個幻想，人才能夠獲得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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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 @. Z: p% q$ Q  q! N

“把人的本性稱做佛，其實也是一種咒啊。所謂眾生皆佛，就是一句咒文。如果人真的能夠成佛的話，那也是由於這句咒，人才得以成佛的。”# d. j# Z$ g+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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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8 p% L  J1 l% B7 o0 ^- b/ i0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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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博雅。人，做一個人就行了。博雅做個博雅就行了．”4 ~; s4 P# z1 i"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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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什么的，我也搞不懂。不過，聽了你的話，不知為什么感到放心了。”, U; I+ S6 z* H4 N" m

“對了，你怎么突然談論起什么欲望來了？恐怕是跟今天來找我有關吧。”; z7 }8 w6 ~6 p' Z

“哦，對啦。晴明啊，因為小熏的緣故，不覺就忘了說正事了。我今天的確是有事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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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 h7 T- [- P$ ~$ a3 z

“說起來。這件事相當棘手。”

“呵呵。”

“這么說吧。我有一個熟人住在下京，自稱寒水翁，是個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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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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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稱寒水翁，年紀也不過才三十六歲上下。佛像也畫，有人相求的話，隔扇也罷扇子也罷，都畫。松竹鯉魚之類，下筆如有神，信手畫來。就是這個人，如今倒大霉啦。幾天前，這家夥來找我，跟我說了一大堆話，可聽他說了來龍去脈之後，我發現根本不是我應付得了的。晴明，這倒好像是你的專長。所以今天我就到這兒找你來啦。”

“先別管是不是該由我來過問．博雅，你能不能先跟我談一談那位寒水翁的事呢？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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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 ]1 @8 `1 b* r0 s2 b# |+ D

“事情是這樣的……”

博雅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

前一陣子，以京西那一帶為中心，常常可見一個自號青猿法師的人，在各處街頭路口賣藝，表演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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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讓看客的高齒木屐、無跟草履之類變成小狗滿地亂跑，有時憑空從懷裏掏出只吱吱亂叫的狐狸來。! `  b2 r1 g; T& [3 [7 [* S

有時還不知從哪裏拉來馬兒牛兒，表演從牛馬的屁股鑽進去，再從牛馬的嘴巴裏鑽出來的魔術。

有一天，寒水翁偶然路過，看到了青猿法師的表演。* `; z# X1 }2 S-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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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本來就對奇門外法極感興趣，在親眼目睹這些魔術之後，就徹底成了俘虜，不可自拔了。% E2 Q" e9 H& o, N  L4 {

那寒水翁，今天青猿在東獻藝便跟到東，明天在西表演他又跟到西，就這么亦步亦趨地趕場追隨青猿。一來二去之間，他自己也萌生了想學魔術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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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想頭發展到極致時，寒水翁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跟青猿搭話了：“請問，您能否將這套魔術傳授給我？務請賜教！ ”

據說當時青猿回答道：“這可不能輕易傳給別人。”

青猿根本不理睬寒水翁。但寒水翁也絕不輕易退卻。

“務必懇請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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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拿你沒辦法。好吧，如果你誠心想學，方法倒也並不是全然沒有。”、“那么，能請您教我嗎？ ”

“你先別忙。不是我教你。過幾天，我帶你去見一位大人，你去跟那位大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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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能做的，僅僅是帶你去見他而已。“' m' C# r8 `' 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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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多拜托了。”/ y2 W, n( ^/ M: x3 B$ F1 ~! m6 F1 T

“事先需要跟你約定幾件事，你能信守諾言嗎？ ”1 Z4 F' E9 E. q" }0 Y, _

“請您盡管吩咐。”

首先，從今天起七日之內，吃齋凈身．不要讓別人知道。還要預備好一只新的木桶，做好幹幹凈凈的年糕放進去。扛著它再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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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 |/ U/ @, g0 p4 e( n"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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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事：如果你志堅心誠，真心想學這門秘術的話．下面這件事你一定得牢牢遵守。‘’”什么事？

“那就是：絕對不能帶著刀來。”# `. {* z* m4 I/ d

“容易得很。不帶刀不就行了嗎？我是專門前來求教的．絕無他意。”5 n; u% n/ K) P8 I0 J

“那么．千萬不要帶刀！ ”- J! N" H+ _4 O  S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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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於是，寒水翁立刻沐浴凈身，張起注連繩（用來驅邪的稻草繩），閉門不出，任何人都不見，齋戒，七天。( R. J  W. E0 n* `5 q6 D" S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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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潔凈的年糕，裝在潔凈的新木桶裏。9 {8 k+ [*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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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即將動身去見法師的時候，卻對一件事忽生疑竇，那便是不準帶刀的問題。

為什么不許帶刀呢，那位法帥特意強調不準帶刀，這本身就很可疑。假使兇為沒帶刀去而呂了‥么事，那可不妙。: M/ C3 c  s% f8 F; J*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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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猶豫了半天，最後決定身上悄悄藏把短刀帶去他精心把刀磨好，秘密地藏在懷中。% p7 _( b+ z: I7 ~8 W% `" o

“我如約前來拜訪。” 　　寒水翁來到青猿那裏，青猿叮問道：“可千萬沒帶刀來吧？ ”( h, }; V/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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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直冒冷汗，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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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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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肩扛木桶，懷中暗藏短刀，踉在青猿身後。3 i) K. J# y3 y;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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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青猿帶他走進一座陌生的山中。4 Y, b. c9 t& m8 I! e!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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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逐漸感到有些恐怖，可還是緊隨其後。0 a% [9 ^( ~. [- R, l, @4 D

過了一陣子，青猿停下腳步，說：“肚子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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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對寒水翁說：“吃些年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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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放下肩上的木桶，青猿伸手抓起年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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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吃些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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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餓。”

寒水翁扛起變輕的木桶，繼續向更深的山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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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啊呀，屆然走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L$ n- ]1 g8 w& b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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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繼續前行，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才來到一處相當別致的僧房。

“你在這裏等一下。”% T6 g9 X! P& F1 _, ]5 Z' |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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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寒水翁撂在那兒，青猿向僧房走去。  ~) l" r4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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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看著他．只見他在短籬笆前停下，咳嗽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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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紙糊的拉門從裏面拉開，出現了一位老僧。8 j/ N7 t8 B# ^+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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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老僧看上去睫毛很長，服裝似乎很氣派，但鼻子好像出奇地尖，嘴邊露出長長的牙齒。. I- q! h, w" Z0 a- y

而且．似乎有一股腥臊的風，從那個老僧身上吹了過來。, `$ L# h3 {7 n1 R) h. t

“你好久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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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對青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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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疏請安。萬分失禮。今天我預備下禮物來拜訪您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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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禮物？ ”' K( N9 m/ ]! S6 M8 o

“啊，有一個人說情願侍奉您老人家，我就把他領到這兒來了。”+ Q2 r( L$ A* a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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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又是滿口花言巧語把人家誆來的吧。那玩意兒在哪裏？ ”

“就在那邊——”

青猿扭過頭來。# O2 v% }" a* Z

青猿與老僧的視線，屁寒水翁的視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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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微微點點頭，覺得心臟早已像打鼓一般，狂跳不已。- k4 ]9 R/ K( Z, G& q6 P

這時，出現了兩個手提燈盞的小和尚，將僧房各處的燈點亮。

“到這裏來吧。”

青猿對寒水翁喊道。寒水翁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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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站到青猿身邊，青猿便從寒水翁手中接過木桶．把它放在外廊內。2 X: H9 f: e/ b- X5 N, ~

“這是年糕。”

“呵呵，看樣子很好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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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舌頭隱約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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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趕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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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青猿和老僧都很可怖。( X* ~; Z0 V+ |3 G/ A&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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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恨不得“哇”地大喊一聲抱頭逃跑，但他只能極力忍耐著。

“那么，怎么樣？這家夥該不會懷揣利刃之類吧。”

老僧可怕的目光朝向寒水翁，說道：“用利刃剝我的皮，那我可受不……”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寒水翁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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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已經再三叮囑過了。”

青猿回答道。

“可是不得不多加提防啊。喂，過來——”) P1 z3 Y1 R1 |$ Q; g  o0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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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朝著小和尚喊道。  A7 b& x( e  M+ X' \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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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查查這家夥身上，看他到底有沒有帶刀。”& `9 ?7 Y" i, X5 H9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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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 A; [' S2 m) p5 m* W'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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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走下院子，朝寒水翁走過來。* Y% b* T* b/ x/ r/ Z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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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不好！寒水翁暗想，被他一查，那還不圖窮匕見嗎？那可就糟啦，自己一定會就此命喪青猿和老僧之手。( i# p8 W" M! I8 u3 U( i9 @7 l# l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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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心想，橫豎都是一死，幹脆先斬他一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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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走過來了。8 g5 {( A6 m, ?: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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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

小和尚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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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5 R/ f. m* D% L% f) W2 ~, z3 Q

老僧忙問。  I  e9 |! w0 Y6 \0 t, x

“這位大人渾身哆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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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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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話音未落，寒水翁大吼一聲拔出刀來，一把推開小和尚，縱身躍上外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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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跳起的勢頭，寒水翁衝著老僧猛撲過去，“嗨！ ”: W: L5 }  ]+ t$ _$ l3 u9 g

寒水翁順勢手持短刀砍向老僧。6 o0 G1 D7 Q4 J- F2 M( n4 o

“啊喲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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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覺得手上似有砍中的感覺，卻聽老僧口中發出一聲驚叫，轉眼蹤影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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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小和尚和僧房也消失了。

再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一處來歷不明的佛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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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發現帶寒水翁來此地的青猿站在一旁．渾身發抖。

“天哪，你怎么能幹出這么荒唐的事，真是膽大包天啊！ ”

青猿說完，對著寒水翁大哭大罵：“你乖乖地讓他吃了不就萬事大吉了嗎？反正你也是難逃一死，這么一來，還連累得我也要陪你一命嗚呼。”

嗷嗷。. ^& E3 R2 [0 j0 o; ?( ~: w# f
* M% e7 w" [2 z8 j2 P4 A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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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聲痛哭起來。! j% _; l3 d7 g0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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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聲大吼大叫，青猿的身姿漸漸起了變化。! r1 M8 ^; o: _$ F# P

再仔細看去，那青猿原來是一只青色大猿。. M' C& \/ o- O" [% N2 w9 x" U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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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6 o# D6 ^9 J' U& a' p7 G; M

嗎嗚。" H( |7 H! y  o# \/ e! u

大猿一面痛哭，一面跑出佛堂，消失在深裏。- W" G# P* \5 ?9 |  $ [8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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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大致就是這樣。這怪事就發生在我的熟人寒水翁身上。”博雅說。  r9 K* }8 y+ L8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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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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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就是因為心存無舊的欲念，想學什么魔術．結果便遇上了這么可怕的事。”: K* m0 q6 }  \4 Q' x* V5 [

“後來呢？ ”9 U1 P- R# @! h7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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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好歹總算回到家裏，可是三天之後的晚上，叉出事了。”

“什么事？ ”3 u! a0 t) L/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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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n% P+ R$ w  \2 W0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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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又開始說起來。# c' o4 N* G; C%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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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翁雖然回到了家，卻恐懼得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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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也是難逃一死。”7 f9 S- g: G) [0 i5 Z%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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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猿的這句話始終縈繞耳際，想擺脫也擺脫不了。7 ]6 x% l) a" H1 K# }6 Q" C. L

寒水翁足不出戶在家中躲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晚上．有人冬冬地敲門。, U- i% k1 ]4 j) Z6 d& g% f# t

由於恐怖，他不吭一聲。3 v) s( T1 A# p+ |7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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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

一個聲音說道。$ l; }) [  n) {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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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法師，大猿的聲音。
4 v) @6 h* t% M6 t& z5 m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開門吧。”' {8 m2 S6 j" i, R" o( f
* ~# u# R# I( M3 o
他的聲音明朗快活。' U% [( v3 A1 P6 U
$ X( N" o/ B0 ^. @- z% S# t
寒水翁心想：莫非事態好轉了？便打開門，可外邊空無一人。+ Z! W* e8 |/ V. j, M, l' ^) n8 g
  R+ y% s/ t9 S( K
惟有月光如水，灑滿一地。1 ]( O% J0 l! [1 W% v

怎么回事？正奇怪時，突然一個東西從天而降，重重地摔在地上。# q+ Z6 K& M1 p' w. U, ]2 H- Y! }) S" Z. y
% r6 _6 Y( t7 o9 I7 O; D
一看，原來是那只大猿的頭滾落在尾前的土地上，同樣浴著月光。

“三天之後的晚上，我還會再來。”% f' q2 K. x3 N' W: y

滾落在地上的大猿嘴唇蠕動著，用那老僧的聲音說道。

再仔細一看，大猿口中蠕動的舌頭上沾滿糞便。
5 T8 `; p, Q$ `0 B2 \) S% j: b
“於是，寒水翁今天中午來到我家，找我商量。事情就是這樣。”
) I' W/ |  r! @3 n- {
“那么，三天後的晚上是哪天？該不會是今天晚上吧？ ”! [" e% k4 p) o; ?, D8 \
; m4 T$ q; o" h0 r1 M; D6 J
“是明天晚上。”" S% u5 D) ?) T0 C

“哦。那樣的話，倒也並不是無法挽救。”

“有什么辦法？ ”
# p# a# L: O3 j( x! I
“沒時間說了。現在也沒多少辦法做好準備。對於可是個窮兇極惡的家夥。”5 t: j0 N7 M+ k) ~

“有那么困難嗎？ ”
; U: }0 S0 ?1 c/ m  h
“嗯……博雅啊，你聽好，我下面說的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好，你說吧，” 　　“明天傍晚以前，你趕到寒水翁家．把所有門窗關嚴實．你們兩人躲在屋裏。”
- k& G  G7 S- b/ i7 N  Q
“明白了。”/ [# j7 A0 x' c4 E

“我現在來寫符咒。你要把這符咒貼在他家裏的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成、亥，以及艮、巽、坤、乾等各個方位（陰陽家的方位定法依次為：子正北，醜北北東，艮北東．寅東北東，卯正東．辰東南東，巽南東，巳南南東，午正南，未南南西，坤南西，申西南西．酉正西戊西北西．乾北西．亥北北西）。”; E5 g* d0 d% ]% z7 Q2 [  F) t# r
( R8 ?1 X2 _9 b8 O
“然後呢？ ”4 b6 Z' y) G) ?5 ?4 \, {0 f# k
' h+ \! h& o4 C7 ~
“這么一來，那妖物大概就進不了屋了。”1 l' K% Y; l% n6 a9 N" n  V* i  L
. m3 ^) E4 Y, a
“哦，那太好了。”+ t: e& n. E$ {8 W, _0 i

“並沒有那么好。知道進不來，那妖物就會千方百計闖進屋裏來。記住，如果是裏面的人自己開門引狼入室的話，那么不管貼了什么符咒，都將形同虛設。這一點你一定要記好。”) u" p. B: S* S; s2 p

“嗯。”# E; ?4 f5 `! j

“總而言之，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能將任何東西放進門來。”
) z9 U- ?+ _/ n. G/ F
“那么，晴明，你幹什么呢？ ”
) |7 u& C) F. a4 [" J
“我晚點再去。”

“晚點點”# ^7 t& t4 n* k; O! w! @
. {1 {1 {/ R8 ^9 {9 h
“要救寒水翁，需要特別的東西。我得去找。順利的話，傍晚時分就可以趕到寒水翁家。如果不順利的話．也許就要到夜裏才能趕到了。”& }( t) ^! h3 v) T& v
9 v' g" ^. B' V4 N
“嗯。”

“所以，在我趕到之前，不管誰來，都決計不能開門。”

“明白了，”, J* C" x" @" n3 Z; E" x$ b  D
& l/ O  t' m. v
“為穩妥起見，你把小熏帶去。如果你心中犯迷．不知道該不該開門，就問小熏好了。要是小熏搖頭不許．那就絕對不可開門。”. K. B0 }; u7 |& N; C/ g: \" q

“好。”
% }) Q$ r4 I4 M" Z% q* z! U
“為了更加穩妥起見，我再把這個交給你。”8 P0 }$ B5 h9 k, m" [% l

晴明伸手從懷裏取出一把短劍。
2 H; Y2 G0 W( K& ?
“這劍名叫‘芳月’，曾為賀茂忠行大人所有。萬一那妖物想出什么辦法進入屋內的話，隨後要做的事情就是鑽進寒水翁的身體裏面。從你剛才說的情況來看，大概是從寒水翁臀部鑽進去，再從嘴巴鑽出來。記住：讓那妖物從、臀部鑽進去不要緊，但要是讓他從嘴巴鑽了出來，那時候寒水翁就會連魂一塊兒被它掠走啦。”' U/ V7 b$ X, Q" j# t& h$ ]' j
+ x) N- t/ q2 q0 N# c
“把魂掠走？ ”

“就是說，寒水翁必死無疑。”

“耶可不行。”0 }  e0 X% `' X& X

“所以，如果發現妖物已經進入寒水翁體內，一定要在它鑽出來之前，讓寒水翁將這把劍啣在口中。記住：要把劍刃向內讓他啣住。那妖物好像很怕利刃，恐怕從前曾狠狠吃過利刃的苦頭。”, W+ d2 C5 K4 d, Z, y

“好．明白了。”博雅點點頭。
5 r; D9 C) ]# r
五

淡淡的桂花香氣四溢。5 m. z1 B; S+ [1 I8 H2 [

博雅靜靜地呼吸著這隱約飄動的香氣。- y0 T* ]9 {7 l+ j! A! u2 g% ^' x
, B) j2 m' d# G7 F$ l- r' {9 k
寒水翁坐在博雅左側。0 e3 X+ ~4 k9 v6 \& G
( f* B! u* g0 N  @) H
離兩人稍遠的地方，坐著小熏。
6 v9 U, u/ B- ~( a3 Y/ S
桂花的香氣，就是從小熏身上飄過來的。# t( F( r+ n8 g) E! H8 }, I
+ ], Q- v! h* \5 G/ p# R; h
燈盞裏只有一豆燈火。5 t/ ?) S8 P; e# Z

已是深夜。
1 f6 w( M2 ]) t" ?
將近子夜時分。; Z- B& q1 H- q; W7 z; l

晴明尚未到來，時刻卻已經迫近了。8 I( O& \0 f2 y; J9 O5 U- R
  K' @1 m7 }  _# b( {/ F
到這時，一直還是平安無事。' C3 q/ c% d/ A( x; [- h
$ ?0 Q' a5 D) u1 B
“博雅大人，也許會這樣一夜平平安安就過去了？”* V5 t) D9 p# K) E6 s
: D7 {4 y$ ~6 @" V+ q5 F/ R/ U
寒水翁戰戰兢兢地問道。( t7 D7 @1 W2 [  O) e

“不知道。”

博雅惟有搖頭。

也許真的會像寒水翁說的，一夜無事。但是，也許會出事亦未可知。對此，難下斷言。

其實，寒水翁也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 K% l0 D+ C$ J5 Q
他實在是感到不安，便信口說了出來。' I& ]7 d' ~) d9 J+ @  X2 J8 \& V
1 d& t! g/ I" Z% ?& J( u7 h, t
博雅的膝前放著一柄短劍。他隨時都可以拔劍而起。

薄暮時分還沒有一絲微風，但隨著夜色漸深，風也漸漸刮起來。

風，不時搖撼著門戶，發出響動。, N; _+ c7 [% p& o8 e

每當這時，寒水翁也好博雅也好，都會悚然心驚，朝著響動處看去。然而，那僅僅是風聲，並沒有什么異常發生。

然後……
* ?' h) i, F& w( y/ e) r$ a* G/ T
大約剛過子時，只聽嘎嗒嘎嗒，傳來推搡門板的聲音。4 ?9 u  g2 I4 e

有什么東西試圖把門推開。

“嘿！ ”* Y2 M7 O+ q3 x. X% ]

博雅拉過長刀，單膝跪起。
, O& _8 |7 o& N' Q# a
“啊呀。可恨可恨，此處竟有符咒。”- G0 _7 ]" @+ u$ {. k  a
2 P# A/ Q( C+ p4 _7 e( c
低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搖門聲停下來，接著，離門戶稍遠一點的墻壁，又發出了響動。

那是豎起銳利的爪子咯吱咯吱地又搔又抓的聲音。" S' R) t* F( v& j5 Z( {) N

“啊呀，可恨可恨，此處竟然也有符咒。”
3 B! Z: S% u. p  p: Z
低低的、聽上去十分懊惱的聲音傳了過來。9 W- G+ O4 M) E' h
' R+ Q" G: i7 H2 `
寒水翁失聲驚呼，死死抱住博雅的腰，全身亂顫，哆嗦不止。

“可恨可恨”的嘆息聲環繞房屋四周，總共傳來一十六次。9 v: `2 K% k* U3 X& U

那聲音正好繞著房屋轉了一圈。靜寂再度降臨。　　依然只有風聲傳來。2 C, o1 w' T& h0 l" Z0 o, M9 X
8 ]) d( P* C$ X5 g
“是不是走了？ ”
5 f) m1 Q# A; b  `% l+ [
“不知道。”2 J( B3 ~8 W' _: ?9 y  Y& u
) x5 v. E8 t; s' Q9 d+ O
博雅松開由於緊握刀鞘而變得發白的手指，又將長刀放回地板上。8 Z3 n; p2 i8 g) B0 |' j

過了一會兒——有人冬冬地敲門。
: Q. B# d( J7 m
博雅一驚，抬起臉來。3 S! ?+ {9 {, Y; e; n

“寒水呀，寒水呀……”
, @- t8 w$ `" K2 p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呼喚著寒水翁的名字。) q% E* i! p1 K0 S; X6 x% q8 e
& N# k, ?/ {+ o8 f% }
“你睡著了嗎？是我呀……”0 [" h1 }6 t3 {- j6 F0 [( O& K! Y# W
% |8 c! W) A5 t3 m, n% y
是上了年紀的婦人聲音。

“母親大人！ ”

寒水翁喊出聲來。

“什么？”; h/ g8 t& E) j- H4 S

博雅再次把手伸向長刀，低聲問道。
# f% [2 s0 j% i; J6 `
“那是家母的聲音，她理應在播磨國才是。”0 Y* F. v+ y6 U, j) b. F

寒水翁說著，旋即站起身來：“母親大人，真的是您老人家嗎？ ”8 L. T- q1 [0 D$ R% L' U8 ^7 }
5 ?8 m5 k+ `2 \. ~( z
“這話是怎么說的？瞧你這孩子！好久沒見到你了．娘想你，這才巴巴地趕來看你。開門吧。你忍心讓娘就這么一直站在寒風裏嗎？ ”) X! n! h0 p3 S8 ^0 l+ q) Y
- q+ o3 d2 y3 D$ }
“母親大人！ ”8 T7 B  u. `: ^

寒水翁朝門口走去，博雅攔住他，看了看小熏。

小熏靜靜地搖了搖頭。

“是妖物。不能開門。”

博雅拔出長刀。

“誰在說我是妖物？你居然跟如此惡毒的人為伍嗎？寒水呀……”7 Z; t, i* e1 Z  {! \8 F( T% \
7 T( \) R1 o7 \, i3 g
寒水翁沉默不語。

“母親大人，如果真是您老人家的話，您能說出我父親的名字嗎？ ”" C7 ]: _8 B) ~+ c& _' e: l
* N" P, A( Y. p5 s2 t
“什么？他不是叫藤介嗎……”9 M. R( Z) ?; A

“我那嫁到備前國去的妹妹，臀部有個黑痣。那顆痣是在左邊呢，還是右邊？ ”
; Q4 v' X* ?7 O1 ]1 E+ Y) x' C
“你混說什么呀？阿綾臀部哪來的什么黑痣啊！ ”

婦人的聲音嗔道。% O0 Q% t) E2 x8 C

“真的是母親大人？ ”
8 ^8 C' G; r/ T4 w
寒水翁正要上前，博雅攔住了他。

就在這時——“啊喲！ ”% B2 H- F; g3 j2 W1 T5 Q

外邊傳來女人的哀叫。
$ w( `. ]3 H3 H3 m0 D( O0 p
“這是什么東西啊？有個可怕的東西抓我來啦。啊，快來救救我，寒水呀——”
8 M0 l* q" j1 R! {
咕咚一聲，門外有入摔倒在地。- a) ?/ u9 h2 W" Y$ t: k
' l  a9 U) q; Q
接著又傳來喀嚓喀嚓……野獸啃肉的響聲。
1 d) N& d& K4 D- a8 m% M
“疼死我啦……”1 N0 e$ f% X/ |3 m2 t1 ?9 q' ~
' q  p5 O  q" H$ r* z. j$ q
婦人的聲音哀鳴著。" _! d3 J6 Z7 @
0 t# l1 |' u; K3 V# t6 ]6 p# u- g
“這家夥在吃我的腸子啊。哎喲，疼啊……”

博雅看看小熏，小熏還是靜靜地搖頭。  v' i' h; X/ C  k2 T! F( Y/ k. J( f
; \$ n# A4 g2 ?7 Q1 B
博雅和寒水翁的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突然，門外靜了下來。' J! i$ J) I: I( |/ Q7 J8 Z

只有風聲依舊。

博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剛剛呼吸了一兩下，這時猛地一聲巨響，門板向內側彎曲進來。; f3 ~/ [( B6 C4 R) b
  f& H3 V; Q+ I, |1 `: n% @
是什么東西想從外面以強力破門而入。  l. P4 S. S: b1 K9 T# Y% E: c/ g3 L

博雅將長刀高舉過頭，叉開雙腿站在門口。用力咬緊牙關，身體卻哆嗦個不停。

破門聲持續了一會兒，隨後，這聲音逐漸安靜下來。1 t- A: `, S+ R)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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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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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不禁大大地吁了口氣。

又過了一段靜寂的時間。
5 L+ X/ f9 g; \" u5 `
好像是快到醜時了……+ U7 x) }* _+ i/ w
6 O) M1 ~- [/ u( b& v# ]
門外又有誰來敲門。
6 A! N0 A- g; n) e; |* G
“博雅，對不起，我來晚了，你們沒事吧？ ”! T4 e& p) C7 f% h8 |1 Y

是晴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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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U$ ?+ I7 x: [6 s& f+ b, H* k: Z$ m& s

博雅欣喜若狂，奔向門口。* }, z# k8 \" c8 o7 \
  E$ W7 [! h$ F, {
“博雅大人，那是——”3 o* e3 }/ P; W1 ^* i% J' S; ?
! v; u. ~! D9 F
小熏站起身來，搖頭制止。可這時博雅已經把門打開了。; U+ H3 s( {* b( d

說時遲，那時快——呼啦！一陣狂風從正面向著博雅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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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好似黑霧一樣的東西隨著烈風鑽進門口和博雅之間的縫隙，進入了屋內。3 w' K. }& n! z% }# A0 b, Z8 O# p7 [

倣佛是要阻止它，小熏站到黑霧前，狂風和黑霧猛然、撞倒小熏，她的身姿片片粉碎，霧散於大氣中。

桂花的濃鬱芳香，充溢在房屋裏烏黑的大氣中。* H$ v2 z) Y3 c4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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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變成了一條細流，集中在寒水翁的胯間，消失了。
# Q0 V3 f8 L' a  P3 p/ d# L
“啊喲！ ”
: ]. t8 Q  S0 {. N4 @0 O7 h# l
寒水翁兩手捂著臀部，撲倒在地上。2 @/ k2 i5 A7 P1 r

倒下之後，寒水翁忍不住痛苦地扭動著身體。) C+ F; u7 q- L, G
6 n* V$ `8 @' B! z% C8 ^
寒水翁的肚子膨脹起來，圓滾滾的大得驚人。8 }* J) C# n( R2 w" D- @
% ?6 @4 M7 ]/ j/ B# l/ [
“寒水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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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奔過去，慌忙從懷中取出晴明交給他的短劍，拔了出來：“快張開口，把這個啣住！ ”& K% W- S5 q& Y4 b7 a# p2 w* r

博雅將短劍放入寒水翁口中。

寒水翁用牙齒將短劍緊緊咬住，苦狀立刻平息了。7 e5 V- I$ E3 J0 ]& O' Q
3 F3 U! }% _% M" m0 D" ~1 Q
由於寒水翁是將刀刃對準內側橫過來啣著，所以兩個嘴角都受了傷，流出血來。

“別松口！就這么啣緊了！ ”

博雅大聲叫道。
3 Q: r- g* @, X) U& H& }
“晴明……”8 E. g  w4 ^0 B& q0 q* o0 ]  m

博雅呼喊。

接下來該怎么辦才好7 博雅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辦。

寒水翁用膽怯的眼睛仰望著博雅。

“別放開！不能放！ ”
7 Y3 D, B5 `7 k% J4 l# R3 r, g* }
博雅只能對著寒水翁大聲呼喊。( g) l0 D0 D: r" Q
4 N0 `& T8 e1 P+ {# ~
博雅將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抬起臉來，忽然看見門口有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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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站在那裏，正看著博雅。

“晴明？！”博雅大喊。3 K6 B$ R9 ?) I% ]" u

“你真的是晴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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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博雅。因為進了一趟深山老林，所以花了這么多時間。”6 X  M4 W( Y5 P4 B8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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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迅速來到博雅身邊，從懷中取出一束藥草。+ ?/ ~& e6 b( }

“這種藥草是生長在夏天的，所以這個季節很難找到。”2 M- O" o+ [6 }
. M2 I: k. {% T( _6 Q' C
晴明說著，薅了一兩把草葉，放入自己口中咀嚼起來。$ H: ~8 I6 H0 s6 a3 e# T. f1 S. _

咀嚼了一會兒，再吐出來，用指尖捏著，從寒水翁啣著的刀與牙齒之間，塞進寒水翁的口裏。

“吞下去。”晴明說道。
+ U; g4 t+ w" O: }) k
寒水翁趕緊將藥草吞進胃裏。

如此反復數次。

“行了。就這么把刀啣著，挨上一個時辰的話，就得救啦。”晴明懇切地說道。3 n% j8 O2 W+ E& t( T% }
3 h2 \: U* y$ X$ d) @
寰水翁熱淚潸潸，點點頭。
* D0 A* P! \# R, d
“晴明，剛才讓他吞下去的是什么？ ”

“天人草。”

“天人草？ ”( Y* n& ?% O, k

“這也是從大唐傳來的東兩。據說是吉備真備（吉備真備（695～775），奈良時代人717 年作為遣唐使來唐，735 年回日本。）大人帶回來的。在大唐，多生於自長安通往蜀中的ilia~ .在我們國家，現在雖然還少，但已經有野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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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F2 [7 q/ |" L3 k6 E. @3 C
“自長安至蜀中的山道上，有很多會從臀部鑽進人體為害的妖物。行路人都服用天人草煉制的吐精丸來護身。安史之亂時，從長安逃難去蜀中的玄宗皇帝，途中經過耶山裏時．聽說也吃了這吐精丸呢。”

“可是。你剛才讓他吃下去的……”! T+ n! i) |1 [/ t
9 D7 D) e; X8 ~8 H
“因為沒有時間煉制吐精丸，所以讓他直接吞下了藥草。給他服用的劑量很大，藥效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大約一個時辰過後，寒水翁的肚子開始咕咕作響。" ?( |$ ~% q  a"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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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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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語道。
+ f1 K& k2 B: ?, u# }% d7 W
“快到什么時候了？ ”! }' @3 O& A! Y/ y

博雅不解地問道。

晴明未及回答，寒水翁已開始痛苦地搓揉起肚子來。" O6 f' e: F, u

牙齒與刀刃之間，痛楚地咻咻呼氣。0 g  z5 h2 i7 ?: C# l2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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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緊啊？ ”% Z. C- d+ v" A5 O4 h
1 n; G! {+ f2 x" a6 [  d
“不要緊。天人草見效了。”% T' J( x8 D" f

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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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會兒，寒水翁排出一頭野獸。

似乎曾被獵人捉住剝過皮，野獸的腹部有一塊很大的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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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具巨大的、黑色的、經年老貉的屍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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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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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二卷夢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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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二卷 7 E  f) x4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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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2 ~- ?: [# }
第一章小鬼難纏

# D1 o* O) {1 P, t- Q7 v% j
一
7 A9 f( J% o6 Q1 S" z
源博雅走訪地處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是在水無月的月初。

水無月，即陰歷六月。, a, j  p- C: F* [* C
* v. y* L0 R1 c& O' u& m
那是一個淫雨霏霏的下午。/ b; @4 |1 k7 ]  C
- z3 [9 Z' `8 A: y/ u" z2 X
梅雨季節還未結束，天空中F 著雨，是那種細細的、冷冷的雨。

剛一穿過洞然敞開的大門，便有潮溼的花草香氣將博雅擁裹起來。/ W8 Z8 f6 B6 M) V- z; j7 `

櫻樹葉、梅樹葉，還有貓眼草及多羅樹、楓樹的新綠，被雨水濡溼後發出黯淡的光亮。
2 y3 r7 t4 a: @+ g
龍牙草、五鳳草、酸漿草、銀錢花——這些花草此一叢彼一簇，芊蔚繁茂，長滿庭院。倣佛是將山谷原野的草叢原封不動地搬移到這裏似的。' o7 T2 Z  G# L, y5 f! y2 f

看上去似乎是聽任野草瘋長，然而仔細瞧去，卻發現可供人藥的藥草居多。盡管博雅不解其功用，但那些看似毫無意義的花草對於晴明而言，也許別具意味亦未可知。4 W7 H" V- p% ~: u% T. B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花草也有可能僅僅是純屬偶然地生於斯長於斯而已。

晴明這個家夥，讓人覺得兩種情況好像都有著十足的可能。

不過，這樣的庭院倒是十分舒適的。
- P& Q- [9 @4 U4 R
人所必經之處，花草修剪得恰到好處，讓人不至於被雨水和夜露濡溼衣腳。有些地方還鋪上了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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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針尖還細、比絹絲更軟的雨，無聲地傾灑在這些花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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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細雨，望上去宛似霧靄一般。( f- ]3 `# }5 c! X

博雅身上的衣服溼漉漉的．含著雨滴．變得沉甸甸的。# X8 H* E8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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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帶雨具，也沒帶從者，便出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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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造訪晴明時，博雅素來只身出行。既不乘車，也不騎馬，總是步行。5 R5 Z' e1 T/ M

博雅幾度駐足觀賞庭院後，正待舉步前行，忽然覺察到好像有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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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視線從庭院移開，見前方有人走了過來。是兩個人。8 [4 |0 |, D4 {$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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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僧人，剃發，身著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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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是女子．身著淡紫色唐衣。

僧人和女子無言地走著，徑直從博雅身邊經過。交臂而過時，兩人輕輕地向博雅頷首致意。

博雅慌忙點頭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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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博雅聞到一縷淡淡的紫藤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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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如果沒記錯的話，去年這個時節，那名為玄象的琵琶被盜時，博雅曾和晴明一道前往羅城門。而當時一道同往的，不就是這個女子嗎？那是晴明召來紫藤花精靈做式神的。# E" y' n" e. R/ z: H: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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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式神，就是陰陽師所使喚的精靈、妖異之氣以及鬼魂之類，它們通通被呼之以這個名字．可是，這個女子理應已經被魔鬼殺死了呀。莫非花精式神到下一個花期還會復生，可以作為新的式神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對這個新的式神，睛明究竟命名與否，博雅當然不得而知。目送二人遠去的博雅剛一收回視線，眼前赫然又立著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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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身著淡紫色唐衣、剛剛與僧人一同離去的那個女子嗎？博雅幾乎要失聲驚呼。5 b7 H9 }4 y0 q/ |6 V0 {2 p, F% i

女子卻神態安詳地俯首行禮：“啊，博雅大人，歡迎您大駕光臨……”

聲音低柔如訴：“晴明大人已經在那裏恭候尊駕了。”

原來果然是式神呀……/ g3 B, j! T7 S) J

那么，這個女子之所以會無聲無息地飄然而至，她的氣韻又倣佛被雨水濡溼的花草一般朦朧，也就可以理解了。

女子微微垂首致意，移步在前引路。) Q. M- |) @# H4 Z

博雅跟隨在女子身後，舉足走去。7 H) \* x: S7 S* S# b

女子把博雅引到那間可以一覽無餘地眺望庭院的房間。  }6 m5 z+ s4 p8 A

房間內早已預備好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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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瓶子裝滿了酒，用火略加烘焙過的魚幹也放在盤子裏了。8 X, u# ]& j( Q8 j. ^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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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博雅？ ”

“好久不見啦，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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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已經坐在晴明面前的圓草墊上。0 m, G0 |2 q. I7 R1 Y+ X! p3 d

“晴明，我剛才在外面遇見了一位僧人。”5 F2 \9 b8 y9 _% I: P# z

“哦，你是說他呀……”- H( E( @9 ~7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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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看到有人到你這兒來啦。”0 N8 j. l& \8 B. P" ]9 ?) T+ V$ o1 I

“他是一位佛像雕刻師。”! h' C. `- l( _/ Z4 K

“哦，是哪兒的佛像雕刻師？ ”% U# T" C. i3 u: K4 S0 b

“教王護國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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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悠閒地豎起一只膝蓋，漫不經意地將一只手搭在上面。　　教王護國寺——就是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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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歷十五年（即公元796 年。），為了護佑王城，在朱雀大路南端、羅城門東側建造了這座寺。後來將其賜予空海，做了真言宗的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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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身為佛像雕刻師，居然只身一人走訪陰陽師．這事可有點蹊蹺，而且連從者也沒帶一個。”

“你每次來這裏，不也總是只身一人嗎？ ”0 u1 s/ d6 Y: c. Y5 ^& f

“這個嘛，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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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又遇上麻煩了嗎？ ”

晴明拿起酒瓶，給博雅面前的杯裏斟滿酒，給自己也倒上一杯。

“嗯。要說麻煩倒也挺麻煩．不過，遇上麻煩的不是我。”* l9 T! K. K0 a$ g- ~0 M: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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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說一邊端起斟滿的酒杯，二人也不分主客先後，便開懷痛飲起來。5 B( W+ r+ _7 J$ N. C

“能夠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可真不錯呢。”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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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跟剛才那位佛像雕刻師喝酒嗎？ ”

“沒有，對方是僧人嘛。話又說回來，博雅啊，遇上麻煩的到底是誰？ ”7 f( K( q/ G8 t% T0 g6 a: d

“這個嘛，此人，那個，名字嘛……”  s3 U& a3 U1 J.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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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吞吞吐吐起來：“所以嘛，就是說，關於這件麻煩事，還得拜托你呢，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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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 ”# b9 ~( d) r+ J0 O2 V; e3 D; P( s

“可不是嘛。此事只有求助於你才成。”; a/ e! n8 W% Z' Y9 F

“不過．我可沒祛子立刻就替你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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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

“就是剛才耶位佛像雕刻師——玄德師傅．我已經答應他明天去了。”

“去哪裏？ ”' a* |# F& m0 N( K6 _

“去教王護國寺嘛。”. b2 i  n4 \2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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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我這邊也火燎眉毛，急著請你趕快動手呢。而且這可是個身份高貴的人啊。”5 E( o: E% }) S& G( |# P&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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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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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問，博雅抱起雙臂，長嘆一聲。8 Q7 H( _4 @: b7 e0 W' F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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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出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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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沒什么不能說的。讓，爾知道也不礙事。這個人，就是菅原文時大人。”

“文時大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菅原道真（菅原道真（845～903）是日本惟一以才學而登相位的文學家、政治家。其創作達到平安時代漢文學的頂點。遭貶謫後死於左遷之地，適逢京都怪異頻生，遂傳說為道真冤魂作祟。為撫慰怨靈．人們開始把道真遵為天神，後世連漸演化為日本的文藝之神、書法之神、學問之神．）大人的孫子嗎？ ”3 j  [. G( Q7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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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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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五年前吧，曾經奉天皇詔令，上奏三條意見奉事的那位？ ”0 I1 Z. p+ _' S, r- G* T

“嗯。”博雅點點頭。9 b5 t, z; D* U) S/ B

菅原文時是當時深受天皇寵信的學林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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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漢詩人，又是學者。3 w6 `" o+ v& a) Q5 H5 d* t

歷任內史、弁官（日本律令制官名，直屬太政官（宰相）轄制，分左右兩部。! a* [5 }+ Z- V) z  K2 w: i1 E* p. f

左弁官轄中務、式邵、治部、民部四省，右舟官轄兵部、刑部、大藏、官內四省．受理文書．下令上迭．為行政中樞。）、式部大輔（掌管國家禮儀、儀式選敘考課、祿賜的式部省次官。）、文章博士．最終升至三品從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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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位菅原大人出什么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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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悠然地自斟自酌著。

“大致就是這樣吧：菅原大人他呢，曾經迷戀過一位舞姬，生下了一個孩子。”$ d  l2 o' O: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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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當益壯嘛。菅原大人原來依舊青春不老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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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啊，晴明，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啦。那時他剛過不惑之年，也就四十二三歲的樣子吧。”$ R7 i& N6 P3 l3 Z7 k;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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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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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嘛，那似舞姬帶著孩子搬到上賀茂山裏，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結個草庵住了下來。”

“嗯。”7 K5 [7 V* ^5 t

“於是，就出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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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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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呀。”2 j. o$ @* w, t0 O9 y! C9 K# V5 w9 q+ w

“哦。”

“穿過上賀茂神社旁邊，稍稍走一段小路就是那座草庵。怪事就是在通往草庵的小路上出現的。怎么樣？這可正是你晴明的專長，該你出馬了吧？ ”

二3 ~% v2 B4 y' w+ E4 l1 E8 C8 N1 H

據說那怪事第一次出現，恰好是在一個月前。/ [8 I7 u) K2 L6 P% Y: L3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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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菅原文時的兩位家人走在那條小路上。; e9 o8 ~3 n9 l; F' f- s) `

那天晚上，菅原大人原本打算要到那女子家裏去，可是由於突患急病，不能出門了。兩位家人便攜著菅原大人手書的和歌，急急忙忙趕路前去送信。

穿過鬱鬱蒼蒼的千年古樹林，便沿小徑鑽進了稀稀疏疏的雜木林中。途中有個低矮的小丘，小丘之上——大致在丘頂附近，有一個大大的絲柏樹墩。9 C! V; f# ~* _+ M& q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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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個人快要到那兒的時候，‘隆事出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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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著，縮了縮脖子。+ j; H* K; y% \) }! R0 H: i$ P" T+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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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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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小路卻在雜木林深處。

一位家人右手持著火把照路。) m0 S+ c8 A# c- V! X9 X'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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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家人雖然不是武士，但腰間都佩著長刀。$ o; V5 L" E/ G" P/ k/ U

來到可以依稀看見小路右側那個大樹墩的地方．走在前頭的男子突然停住腳步。$ f, v) j5 k%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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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後面的男子差點撞上他的後背。8 m$ G( j( t7 y" [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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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 ^: h" C% V"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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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是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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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那個手持火把的男子說。

“小孩？ ”. O" G. q. D9 w( O

後面的男子走上前定睛望去，果然。前方的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白乎乎的東西。6 X: F3 B8 n! `3 c( x) U. i( L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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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附近樹木稀疏，藍幽幽的月光從天空灑落下來。- o5 {; A$ J; X" b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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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渾身倣佛被這如水的月光淋得透溼一般的人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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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去，果然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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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天啊．他光著身子……”/ ?6 J! t7 t) f% }+ n; }

走上前來的男子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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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戰戰兢兢地走近些一看，的確是個光著身子的童子。8 e3 p( w' F2 T- ^6 ?; |"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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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倒沒有全身赤裸，童子腰部卷著一塊布。但除此之外，身上就不著一絲了。可以看見他雪白的跣足。  y1 c, r$ Q2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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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大約九歲或十歲吧。留著童子頭，雖是夜間，也可以看出他的嘴角紅紅的，微徽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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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嚇人的吧。晴明？要是我的話，恐怕也會大喊一聲，落荒而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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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拉刷拉”，頭頂上，雜術樹葉在風中摩擦生響。. x# f1 ^; W9 K0 d+ B

“怎么？想從這兒過嗎？ ”童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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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想從這兒過。”

“不行。不許你們過。”9 D9 k; [6 |7 T: F4 ~

“什么？！”' s0 `8 @8 W) [. U* b%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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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家人面呈怒色。& C& U1 t+ M: U% U1 n6 ?5 I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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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們已經意識到，這個童子不是一個尋常的孩子。　　兩人手握刀柄，一步步逼近前去，正要通過童子身旁時，驀地，童子的身體突然開始膨脹起來。兩人還來不及吃驚，童子已經變成十尺開外的巨人。5 h) i4 ]9 E" E0 R7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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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要逃開時，童子抬起右腳，一腳將兩個男子一起踩在腳下。& T. H: J. ?) M8 c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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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喲！ ”0 B. j( t6 l+ ^(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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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予力大無儔，兩人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好難受啊！ ”$ R, s& [9 m- P3 w7 o4 {; J

“救命呀！”% ?' m: B6 y( e

二人掙扎、呻吟了整整一夜，不知不覺到了清晨。

醒過神來一看。童子早已無影無蹤，倒是兩人的後背上各壓著一根枯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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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每天晚上——應該說是每當夜裏有人經過時，那個怪童子肯定就會出現。”/ y0 L2 ]3 z5 v9 e$ Z7 Y  A#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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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意思。”% j. S3 t( n* Q! c'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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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幸災樂禍啦。晴明，已經有好幾個人在那裏遇到那怪童子啦。”8 R4 @) ^; Z# Z# U! i; {

不論是去往哪個方向．只要一走近小丘頂上的大樹墩附近．那個童子就會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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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走近來，童子便問他們是否想過去。如果回答說想過，童子便說不讓過：假如強行要通過，便會被踏倒在地。: c+ o4 t' z  l+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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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么說：“不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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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就會說：“那么就過去吧！ ”, \" ^3 T' n-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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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提心吊膽地走過樹墩，終於放下心來，可剛松一口氣，前而又出現一個樹墩。狐疑不定地越過小丘頂，沒走幾步那個樹墩又出現了。

結果發現，一直到早晨都是在繞著小丘頂上的大樹墩打轉。' K  \  C8 j4 f0 C9 v; h6 F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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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就在四天之前，菅原大人終於也被踏倒在地啦。”0 \/ `. J6 t4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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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那童子一而踩著菅原大人，一面說道：“怎么樣，被踩在腳下很疼是不是？就這么一輩子被踩在腳下可是更疼、更可怕呀！ ”

童子的聲音顯得很老成。( B: j9 t" l2 [$ y" t

這可很好玩啊——晴明雖然沒說出口來，臉上卻明明白白表露出這樣的心情。

見菅原大人總也不來，那舞姬出身的女子覺得奇怪，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去尋找，結果發現菅原大人和隨從後背上壓著枯樹枝，正在小丘頂上呻吟不已。9 j% p9 B; ]5 i. T3 N! p7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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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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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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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幫個忙？希望這件事能在弄得滿城風雨之前，人不知鬼不覺地把它解決掉嘛。”

“你是說絲柏？ ”

“什么？ ”

“那個大樹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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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8 d' n- O. Z- E  e2 r

“是四年前砍掉的？ ”

“說是四年前。樹齡已經有一千幾百歲，好像是棵很大的樹呢。”

“怎么會砍掉的？ ”

“聽說五年前打雷。樹頂燒毀了，之後整棵樹就從燒掉的部分開始腐壞。如果從腐壞處折了的話就危險了，所以四年前就把樹砍掉了。”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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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幫幫忙吧。我曾跟菅原大人學過書法和漢詩，承他真情相待。今後菅原大人晚上可就沒法去跟相好的幽會了。”, \+ _$ S/ e5 }" ^# ~  X' z

“就不能去找比睿的僧人幫幫忙嗎？ ”* A! b& S9 A$ D  s+ e# V$ t0 N

“那裏的和尚嘴快的家夥多得出奇。要是找了他們，轉眼之間，誰都會知道菅原大人被枯樹枝壓倒在地，整夜呻吟直到天明的故事啦。”1 l7 O3 r5 h4 f2 J  _- K" E9 o" E& J

“我也未必不是個嘴快的呀。”, m- s  Y.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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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的話，晴明，我太了解你啦。如果我拜托你別說出去的話，你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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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面露苦笑，給自己的空杯斟滿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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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去一趟吧，博雅。”- k) Z% X4 l  f' c; N

晴明放下酒杯。0 |+ P9 l% J% Z

“去哪裏？ ”4 m+ h# n# I' `) }* ^* A( W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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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啊。”: `% ^; [- r0 V* [4 `

“什么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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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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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夜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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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的話，就只有今天夜裏啦。明天還得去教王護國寺。不過，說不定今天夜裏那邊的事情也能一並辦妥。”! l& @7 i8 u$ B$ P$ {: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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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太好了。”

“去吧。”

“去。”( D1 U1 w, u& [% P/ b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了。2 P3 f  c8 [6 c  h$ L# {. D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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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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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霧又起來了。4 I0 a/ d5 |, I

濃密的細微水汽彌漫在大氣中。/ T- T% J4 D7 b! @. l%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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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著左側賀茂川的潺潺水音，晴明和博雅行走在濡溼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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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將這流水聲甩在身後，朝著上賀茂神社爬上去了。

上賀茂神社——正式名稱是“賀茂別雷神社”，奉祀的是別雷神。因為是自然神，所以神社內不安置神體。

博雅手中拿著照路的火把。

晴明一副心曠神怡、如癡如醉的神情，行走在霧中。* C; K) r8 F" W* r

霧只是籠罩在地表，天空似乎是晴朗的，抬頭可見朦朧、黯淡的月光。' g& j$ S" [/ U! Z

兩人就行走在這奇異的月光中。9 N  h4 d$ Q* {6 P- N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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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不害怕嗎？ ”5 y& K: V+ y5 ]8 W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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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說話的語氣，倒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嘛。”

“是嗎。”

“我可感到害怕。”& \2 v* J" C# h. }& [( F: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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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之後，博雅似乎更加害怕了，不禁拱肩縮背。

“我其實是膽小鬼啊，晴明。”, x" p: N4 R,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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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聲音極晌地吞了一口口水。

道路不知不覺之間偏離賀茂川，開始向著上賀茂神社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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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是膽小鬼，可還有另外一個自我，不肯寬恕這個膽小的自我。我覺得那個自我總是把我朝著恐怖的地方驅趕。這很難表達清楚，大概是因為自己身為武士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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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起自相矛盾的圈圈話來了。

博雅在這個故事的人物設定中是一名武士。可武士盡管是武士，其身份卻非常高貴。醍醐天皇的第一皇子克明親王．便是博雅的父親。  p! ~1 E0 |+ a# H! C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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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晴明，有件事想問你。”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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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白天說了一句怪話嘛。”. P6 {4 ^: d$ W! R- Y9 F4 K

“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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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說不定今天夜裏護國寺的事情也能一並辦妥，是不是？ ”

“嗯，我說過。” 　　“那是什么意思？這件事和教王護國寺那邊的事情有關係嗎？ ”9 M1 S$ X' v6 z! I: g+ H- k. S3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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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吧。”

“有什么關係？ ”) l; ~6 h) o8 q' M# |" P; C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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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我邊走邊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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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g0 M) y; E+ [  [4 f5 M  K7 p

“你不是在我家裏遇到了一位僧人嗎？ ”3 c; t& i! _" B5 E( W" W; c2 C" k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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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名叫玄德。我跟你說過，他在護國寺做佛像雕刻師……”4 {  _  c" N+ I5 |) E8 x$ D. n! J9 D

晴明開始講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O' T1 ~; }* s3 F& D, s' F

小路已經進入了那棵據說樹齡已逾千年的絲柏所在的雜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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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兩年前，玄德開始動手雕刻四大天王像。  M; n8 ~( z; f" P/ m$ G/ |3 s.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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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四尊。6 T' T& Z) I; V$ N, f

網大天王是守護須彌山（須彌山，意譯做妙高山或妙光山，佛教世界觀認為它是住於世界中心的高山，高八萬四千由旬（一由旬約為四十裏，或日三十裏）．頂上為帝釋天居住的忉剎走．豐山腰住著四大天王。周圍環繞著九山八海，海中浮著四大部洲．）東南西北四方的天神。分別是南方增長天王，東方護國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北方多聞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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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刻所使用的，是切成四段的絲柏古木。  q1 ^# i; Q) @6 X- S/ P"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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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寺得到了那棵樹齡逾千年的古絲柏。1 b4 h; t; X2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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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絲柏砍伐後要陰幹兩年，正好玄德要開始工作時，那千年古絲柏運來了。

玄德最先開始雕刻南方增長天王，花費了半年時間才完成。其次是東方護國天王，再其次是北方多聞天王。每雕一尊，都需要費時半年。最後要雕刻西方廣目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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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一個月之前，先完成了邪鬼。接下去就準備雕刻主體廣目天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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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廣目天王即將完成的時候，發生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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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天王腳下原本分別踏著一個邪鬼。

廣目天王腳下所踏的邪鬼。就在沒幾天整座雕像就要完成的一個夜晚，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 ”

晴明問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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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消失了。”

從底座到邪鬼、天王，每尊雕像都由一整塊木頭雕成。就廣目天王而言，其右腳底與所踏邪鬼的後背是連為一體的。4 ^. S* O- R! f7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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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卻陡然消失了。

並不像是有人用鑿子鑿去的樣子。

直到那天中午，邪鬼還好端端地踏在廣目天王腳下。& w! M  f9 m# c' {, W: B

這一點，玄德是一清二楚的。, l1 y0 L5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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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他起來小解時，突然想去看看廣目天王像。5 W! i1 A# K% B5 g/ R3 ?: ?7 [

畢竟耗時兩年的工作就要大功告成了。. ]% j' Y' d6 l4 P8 }' E& _0 i

小解後，點燃一盞燈，走進了雕刻間。- V# I* V# Y+ O) g4 g. q

這時，卻發現邪鬼不見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走進雕刻間一瞧，邪鬼這不就在廣目天王的腳下嗎？玄德不禁懷疑：莫非昨天夜裏是做夢吧？這一天依舊照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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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黃昏時分，雖然工作已經結束，但對昨天夜裏的事還是覺得莫名地放心不下。" s$ v9 v" |. m$ w) n& v
/ T( X& X; v5 m& g/ Y" s0 X( h0 q
“好吧！幹脆今天夜裏把它弄完得啦。”8 f5 G  T8 V) o6 u, G+ B" Y
) y. k" i) `- l  K. {* r6 o" o7 P
玄德喃喃自語。

反正明天就要完工了，今晚再加一把勁，雕像大概在今天夜裏就可以完成吧。/ m  Y% V9 q2 m* }

玄德下了決心。
, ]0 \* ~. k. D, Y; ^2 v: ?
於是吃完晚飯，準備好燈燭回到雕刻間一看——“邪鬼又不見啦。” 　　這次到第二天。甚至到了第三天，邪鬼也沒有回來。2 y% ?* }: U) \  P1 w5 G
, x$ u( g5 `& {7 @  [, _1 D5 D3 F
等到第四天，玄德終於按捺不住，偷偷地來找晴明商量個辦法。2 p9 v" k1 S# m0 L+ ?2 R
. M. Z0 B/ U" P$ ]8 A
對寺裏卻秘而不宣。% O) S1 N5 `, [" B6 \- b5 h$ Q1 F
. X3 D4 y" J, V( b, G7 b' H) r
玄德說，如果告訴寺裏，佛像雕刻師的職位也許就會不保。3 B( t5 K# F7 ?- {" k$ v/ \3 G

“因為邪鬼不見了這件事，說起來責任也許該怪在我自己身上。”# n/ m1 G" r+ S/ D: h
- ~4 V: O& Y/ `- H# C/ _
“哦？ ”
" X# i( O* j3 K. h
“晴明大人，您知不知道別尊法這回事？ ”# Z  d7 o+ k6 \0 B5 t. w! x( l

別尊法——這是一種祈禱法，供奉的不是佛祖和菩薩，而是其他各種天神。" M1 E6 V: P$ ~" _3 h1 L
3 _; i9 G: Y' s2 {! G* V
“聽說種類非常之多。由於口傳以及代代師承不同，方法上差異也很大。不可能全部了解，不過，我還算略知一…
0 s! g' Y4 p; g6 K8 R. \$ u
總之，玄德的意思是說，供奉的神如果是四大天王的話．就有相應的方法以四大天王為本尊正佛，來進行奉祀供養。
& O% M6 ?4 p! d: H5 o
“我們開始雕刻佛像時，不管它是什么佛像，心中所思所想的就只有那尊佛像。

不妨說，在整個雕刻過程甲，那佛像就是我們佛像雕刻師的本尊正佛。“. g9 J" a% O' `: j! ?; Q; G

所以玄德開始雕刻新的佛像時，必定要灑水凈身，倘、若不是本尊而是別的天神，則要運用別尊法供養之後，再開始動手雕刻。* q; y/ ^# V7 j, j; Y* q$ k; A/ v. V
1 O4 S1 ], O6 Z0 f+ w! g) V
“到雕刻廣目天王時，我疏忽了這個環節……”: ]6 n8 Z3 x( [  _  n8 q

五
/ C% y6 Z6 M+ X# k0 P
“既然如此，晴明，你……”
4 D+ @( S1 n' |2 r
博雅興奮得口齒也不清楚了。% L) s2 w# s: `1 @) y4 y+ [& e
9 D8 v# ~  X  D) M, N) L
“你猜對啦。”; s7 e+ E' |7 _% C" p& ]& `

“可是難道……”5 j, _& A8 X6 b2 ]2 p

“那可是樹齡超逾一千數百年的絲柏，精氣自然不同凡響。再加上是技藝超群的佛像雕刻師精心雕出的邪鬼．而且邪鬼還是比腳踏其身的天王先期完成的。總而言之，等一下就會水落石出了。你瞧，那邊不就要到了嗎？ ”
: ]3 g* _8 r. U) w4 V6 t$ {
小徑早已深入雜木林中。
+ D' d6 T& A/ y) J* U" {% ]8 H
雜草在左右兩側蔓生，晴明和博雅的衣裾都溼透了。- a. g) p2 f! H( i, d$ ^

頭上，樹葉颯颯作響。) `& {2 q9 e: `+ _- e

“啊！就是那個吧。”& @( ^+ y# j7 k1 B% @; T
7 H5 i$ R, K% e0 J  z0 f+ h% _
晴明停下腳步。

博雅站在晴明身側，向前望去。朦朧月色i ，隱約可見前面立著一個白色的東西。+ h% T3 C. s! \3 b

“走吧。”

晴明若無其事地舉步向前。( l; x0 G0 b2 n; H, V
' P- q) q# l( o& w; v
博雅咽下一口唾液，倣佛聽天由命似的邁出腳步。

晴明走過去，果然，有一個巨大的絲柏樹墩，樹墩旁邊站著一個光著身子的童子。
8 p) X4 f6 b* y( Z9 Y
童子看著晴明和博雅，薄薄的紅唇向左右扯開，笑了。兩片紅唇之間現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想過去嗎？ ”2 J$ N* b5 ^4 c6 w% s- n" Q' E0 z
3 g* U% {" O& F8 h. Z/ P: h
童子用穿透力很強的、細細的聲音問道。

“啊呀，怎么辦好呢？ ”  W1 D3 j3 r7 ~7 y' u1 ]9 O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道。+ e) K) ?+ I7 S5 R$ H. |6 I* F
) A& U9 E0 k! r
“想過去，還是不想過去？ ”$ D1 e) I7 ~$ B9 R

童子再次問道。5 m' K' S9 `- y' ~  l1 }+ f. a0 J
  F& L, k& a& ~' e' q
“啊呀．這個嘛……”- {/ _+ Y2 t, d  x$ }- x5 b
0 H5 M5 \9 z9 Q  u9 ]+ {$ j
“到底想怎樣？ ”

晴明話音未落，童子就火聲叱問。隨著叱問，“刷拉”

一聲，童子的頭發倒豎起來，怒目圓瞪，眼球擴大了一倍：惟有嘴唇依然保持著微微的紅色．“你自己想怎么樣呢？想讓人過去呢，還是不想讓人過去？ ”
; z  U& H( _' s' Q, F. C1 b( p
“你說什么？！”$ E/ Y+ ], S& b2 c2 X9 Z

童子聲音嘶啞起來，變成了大人的語氣。; C% ]! e$ c, g
! w/ y' C9 j" g2 l8 n$ h* j& J
“我們就按照你說的那樣去做吧。”、“不行。我可不打算按照自己說的那樣辦。”

“呵呵。那你照我說的辦嗎？ ”" r+ R, n- }+ H0 p
9 L2 `. M- M8 N  M
“不照辦。”
3 j7 q& l" [% ?2 ]2 e
“你說過照辦的。”( C. d, K6 D7 ?% G& R
2 r2 W* L" `2 E) Q9 Z+ Y# e6 L
“沒說過！ ”

童子的嘴猛然張開，露出巨大的舌頭和獠牙。
5 z% P4 E. w8 D7 x( O, s. H
“啊呀，這可該怎么辦呢？ ”
  z( _% i% v2 A6 ~) D* A
“你是來捉弄我的啊！ ”5 l. u2 M9 l7 U) d

童子已經不再裝做小孩的模樣了。6 A5 d3 L: S+ V/ m/ s  ]
4 ?' W& G/ ^/ x5 ~% Q
童子的身軀雖然還是很小，卻儼然是魔鬼的模樣，每當張口說話時，口中就會熊熊噴吐出綠色的火焰來。
! ?: J! M+ {1 ^$ N2 n, P8 v
魔鬼跳離樹墩，向著晴明猛撲過來。

“晴明！ ”

博雅扔下火把，拔出腰間的長刀。
7 J9 J7 m; |. ~4 @
就在這時——晴明朝著撲向自己的魔鬼，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對著它，一面在空中比畫著，一面口中念念有詞地頌著咒語。
7 J9 X+ @! X' S! D
於是，魔鬼陡然僵住不動了。# n7 S: q+ h2 a8 O

“那、你……”

“這是庚申咒文呀。”
" U. T3 T! u# t
晴明話音未落，魔鬼的身體便扭彎交疊。“撲通”一聲摔倒在草地上。0 K, h) y0 y. O

“喂！ ”+ m) H1 y. c5 A/ T' l1 A

博雅手握長刀奔近前去一看，果然見地上躺著木頭雕的邪鬼。2 \* N1 O* }+ R( n
4 `2 m- N$ Z. f  i3 d5 {* S
正好是被廣目天於踏在腳底時的模樣，身體交疊成兩段，俯趴在地上。

“它原本就是同那個樹墩連為一體的，如果不沒法讓它離開那個樹墩的話，我也壘它沒辦法。”
) K: f7 J6 u) v( W; J+ J: g
“這就是玄德所雕的廣目天王腳下的邪鬼啊。”
0 `; b+ _7 J+ h# b% p4 h1 \8 m
“對啦。”' H! P! A. }: l5 Z6 s" t

“剛才那是什么？ ”4 F7 n- Z6 I7 }- `, r
6 H  U0 [7 ~4 h8 H& N! \) o& e
“咒語呀。”

“什么咒語？ ”' E; H9 B$ J+ i0 S0 t
+ a; `5 a6 `+ n7 R& E7 f9 ?
“咒語原本是天竺發明的東西，但這段真言卻是大和創造的。真言宗的佛像雕刻師在雕刻四大天王時，口中所念的就是這段真言。”
7 c! j( x8 d0 I4 M; i
“原來如此呀。”

“嗯。”
4 l) w5 r' A/ I4 I/ w! y' ^4 [( Y
說著，晴明瞥了一眼身旁的樹墩。

“哦？ ”
# P0 k8 ?( t2 _+ X, U# o7 w  g
走近那樹墩．晴明摸了摸邊緣的木紋。# R$ Y0 k6 B, G. }+ @: D
. d" y7 d+ K' g9 S. L
“怎么啦？ ”

“博雅，它還活著。”7 G9 ]- G7 a+ r

“還活著？ ”2 A4 g# t6 f& `6 }- D9 W

“嗯。其他部分幾乎徹底腐壞了．可這部分雖然很微弱．但還是活的。看樣子下面有著非常強壯的樹根。”+ N( O: x  @. H% [

晴明再次把手放了二去。
  E, A$ }  x" i$ F1 K  K
晴明的口中低低地頌起了咒語。+ H6 |! h8 {, |9 ~
) `: F( N% e% u3 b" S* W6 P
晴明把手搭在那兒，念了很長時間咒語，時間長得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到朦朧的月亮逐漸傾斜下去。- q1 s& D7 H2 r, R6 V$ K
8 W% w1 y" e6 t5 f
終於——念畢咒晤，睛明將手從樹墩移開。  E( R* w" }  X" M6 g, t# x$ G8 [

“哦……”
% _( F% E( f% i8 s, j
博雅不禁驚呼出聲。7 ]+ M7 B9 l- I; p6 n; y, b
" f" W: `2 v0 _
因為晴明手放過的樹墩邊緣處，一個小得眼睛幾乎看不出的綠色嫩芽，揚起頭來。7 j* \3 E2 F& b. J
; I+ b- F( N6 Y9 H1 p
“千年之後，這裏應該還會聳立起一棵參天大樹吧。”3 X6 x# i8 e5 I: C
0 k5 a1 J# S/ ~, E) a8 o; Y# }+ [
晴明低聲自語著，仰望著天空。
  [0 d8 _) {) M1 A9 Q
遮沒了月亮的霧，此時已經散開了，幽藍的月光從天上悄然灑落在晴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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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07-8-26 11:14 PM | 只看該作者

三

" V6 {, f& b2 B. P9 U/ D9 |

“晴明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原來的房間內，博雅開口問。7 a$ L5 U, a1 ?& ], ]

“那是一種原本是人，現在卻已不是人的東西。”晴明回道。
) w, Q' A5 y) Y3 `: T6 @
“什么意思？”
7 }0 `" F+ S8 @) r' ~+ O8 |
“會枯萎，才是真正的花。不枯萎的花，已經不能算是花了。”8 P7 l0 i# q* V

“你是說那株桔梗？”
' Y; H* X9 Y% `+ P" D5 y
“也可以這么說。”

“到底是怎么回事？”9 D) g1 B6 @: P  }1 w
' _' N, C+ |7 X4 f9 P$ q
“那也是一株不枯萎的花。”  B% Y0 P. X0 I& P7 ?

“不枯萎的花？”$ n: l, `1 [5 d) A4 }: O4 T
* y. }: v" L) D- f$ m
“剛才的女人。她和我三十年前見到的樣子，一點兒也沒變。”; Y. ?/ y5 T0 I3 x3 }/ e# c
+ v1 G; y  ~  R
“什么！”4 B$ O5 U% k/ k/ U/ w: ^- G+ t
6 U; M; Z/ G2 S" h
“那女人不會老啦，永遠都保持著今晚那二十歲出頭的模樣。”
6 j6 C. m" v1 n% H: V5 d! Y( F
“真的？”
% l  B+ x0 P* b; A! e
“真的。今年大概有三百歲了吧。”
0 I* m8 J% j9 v' f
“怎么可能？”

“她就是傳說中的白比丘尼，三百年前從一只千歲狐狸那兒討來了人魚肉，並吃了人魚肉的女人。”

“……”
0 h+ V/ w- ]% c! R/ G+ T
“吃了人魚肉的人，永遠不會老。”! }& F/ i% q( c# U1 I
- r7 H, @, O; b# a
“我好象聽說過這傳說。”
  v$ ~2 i$ q6 P. w- K4 e; g
“正是那女人。”晴明說，“而且，那女人也是我最初的女人……”

晴明坐在門戶依舊敞開的房裏，望向積雪的庭院。
/ d8 o8 u+ `0 P
雪，益發悄然地繼續降落。9 J% D( `7 S( I1 X

“她以向男人出賣靈肉為生。”; P" `4 @4 e" n" V

“什么？”

“而且她的客戶，都是一些既無身份地位、也沒錢的男人。賣身的代價非常的低廉，幾乎和免費一樣，有時為了一條魚幹便出賣身體，聽說有時候甚至可以不要錢。”

晴明並非可以說給博雅聽，宛如正自言自語。
0 B3 g9 e8 t( f* V; e+ E. n  ^
“只是，雖然永遠不會老，但無法老去的歲月會囤積在她體內，最後變成妖物……”
8 M, _& |2 [7 ~, \! z* s; K
“為什么？”
* J- n5 P! u3 Z" N) l
“因為男人在她體內注入了精液。男人的精液和無法老去的歲月，在那女人體內結為一體。”

“可是……”2 A1 m2 k, a* H5 T. d( p) X

“無法老去、長生不老，表示沒有必要生孩子。”

“……”

“那女人的身體已無法懷孕。無法懷孕的身體，若持續吸收了三十年無法孕育為新生命的男人精液，那些精液便會和囤積在女人體內無法老去的歲月結為一體，然後化為剛剛那條禍蛇。如果不做任何處置，那女人最終也會化為妖物……”
7 B+ w& r/ n! O  b2 F( X  A: z& k: x
“唔。”" K9 B) ]$ A5 G! H3 h6 `* l

“因此每隔三十年，那女人必須接受一次祛除禍蛇的法術。”
: _. s/ F9 `" t3 W7 N  k: h) O2 d0 k
“晴明，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T5 F0 T8 ^, ~- h: C3 s1 O+ N

“普通長刀是無法斬殺禍蛇，必須用曾經殺過數人的長刀。”

“所以，你才叫我帶那把長刀……”- B1 o3 ^" q. T, v

“正是。”晴明回道。$ ~# B3 k) ^6 @2 t
# m: L8 r* x; ~! x1 ^) K; p+ s. T3 ?
雪，依然無聲地降落。! f$ i0 f) Z8 B: v) N5 Z1 [+ w6 r
; B+ c7 u. B" R8 P0 j' }
晴明和博雅也都無聲地眺望著雪花。4 @2 K0 s. R4 b- Q8 x
* h4 I3 c+ L: N1 A/ v$ `7 ~
“話說回來，晴明……”博雅再度開了口，“人，還是總有一天會死比較好吧。”博雅一副感慨萬千的口吻。- w  s# `9 p+ w0 b* ~* I' [
& {& P! P) P, Q! [  X6 I/ [
晴明沒回應，只是注視著雪，也聽了一陣子的雪聲。2 \: r1 R* R4 M# x0 \/ b) c
1 K2 X# n) ~1 H7 N5 `0 |
“不知怎么回事，我竟沒來由地感到悲哀……”博雅說。6 u2 L8 ~& \: A$ ~2 n( `
% B; _, K4 F. f/ G3 ^
“你真是體貼的男人。”默不作聲的晴明喃喃細語。% x2 @7 T2 ^3 u# ]0 ?. {# T/ _. `

“我是體貼的男人？”
7 Y; k  o9 {0 F! n5 Z
“你是體貼的男人。”晴明簡短回應。
7 k! G  U$ T: e; o; _. x4 M
“恩。”

兩人不約而同地微微頷首。* D  |5 ]8 T2 V  @& S# H5 ~

之後，又沉默下來。; D/ m1 M& z1 `; t6 p4 g7 Q" H! n

依舊眺望著雪花。, E( r" ~/ S! R+ h4 e6 \4 C1 V

雪，無邊無際地繼續飄落，將地上萬物，都包裹上天的白色沉默中。+ I9 n4 T( Y& a. ]
( k- b1 q) b; X: }1 {

/ D2 k% F/ d) X- [) S;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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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07-8-26 11:13 PM | 只看該作者

二

那女人佇立在雪光反射的白色黑暗中。2 K1 g$ F: R6 Q2 y/ R. G: }5 V
8 k6 S& k! c# r$ t
身上穿著黑色僧衣，頭上披著黑色頭巾。  ^- B. Z* t6 o9 u- K+ Z

幽邃清澈的雙瞳，凝望著晴明與博雅。雙唇既冷又薄。
1 L! Q# ~7 w6 a* F4 Q! X0 ~
“晴明大人……”女人開口。

“來了嗎？”晴明問。% e3 ^* c. H" w/ T. t

“久違了，大人。”那外表看似尼僧的女人說道。

透明且猶如幹風的聲音，從女人嘴唇中流瀉而出。
7 o  ^* d3 h1 `( G% q! n
“上得來嗎？”晴明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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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污穢的身軀，待在這兒便可以了。”# c7 A5 e) A4 H( y3 V
2 X, h! _+ j/ u5 o) U% S' P
“別介意，污不污穢都是別人認定的，跟我毫無關係。”

“請讓我在這兒就好……”女人的口吻雖平靜安詳，卻又十分毅然。
% f/ L, g  Q1 E2 {4 D( j
在她黑色的瞳孔裏，盈滿銳利又炯炯有神的光芒。/ a. `, p$ y  Z- L1 O
8 V: n; z  s1 C/ U3 s3 \) j9 @
“那么，我到你那兒去吧。”晴明站起身。

“您在原地施法即可。”+ `7 e7 B2 V2 V
' V1 B: h) v& K8 X; H+ T/ b
“無所謂。”晴明走到廊上，單膝跪坐在地板上。- w7 w$ X7 z3 S$ P% v2 S
9 I1 b" E+ ?9 I" _! w
“是消災嗎？”# ~( Z( M% J2 Y6 F5 P+ Z

“與先前一樣……”女人垂下眼簾，稍後又再睜開雙眼。; B9 ]! h5 Q' A% Z

晴明凝視著女人的雙瞳：“離上次有幾年了？”3 o) X  l" p" y4 o( L) v
4 o& ?+ I& V! C( F2 ^3 G8 [  h* Y- @
“久別三十年了。”0 ^0 I: p5 D7 m8 c, S9 O

“這么久了啊。”5 z( B% m- g- g3 `2 A
2 Z# s. V4 B  T
“當時是賀茂忠行大人……”

“那時，我剛開始學習陰陽道不久……”4 D1 t# e( T+ O8 n

“然後，今晚是晴明大人……”
  }% x. ^/ r$ c: @3 H
女人的雙眼忽地燃起青色磷光。  W6 I! s. i. j& n4 x

“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 _1 l8 y/ D7 n0 S2 q5 H

“忠行大人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女人低沉且寂寥地回應。

賀茂忠行是安倍晴明的師傅，精通陰陽道，在當時是舉世知名達到絕代陰陽師。! K7 f3 P0 S; F

“要喝一杯嗎？”晴明問女人。% ?* O4 r; i2 S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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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晴明大人的建議……”女人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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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站起身，端起酒瓶和酒杯。* }/ {( G* y' T+ S! s6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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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晴明舉起右手中的酒瓶，倒酒於左手的酒杯中，然後，分三口飲盡杯中酒。* Q1 x- f9 c4 A  y

晴明再將空酒杯遞給女人，女人伸出白皙雙手，恭敬地接過。4 L: Y% Z& K! J% f5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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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倒酒於女人手中的酒杯內。" J2 t$ x* f* `' @)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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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喝嗎？”女人那滿盈著青色光芒的雙瞳，凝視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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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開口，只微笑著點點頭。) H3 F  a5 |  X6 h! Y

女人也分三口飲盡杯中酒。9 r; u6 R5 d) z5 z; H, J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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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酒瓶擱在走廊上，女人則將酒杯擱在酒瓶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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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始終默默不語，凝望著兩人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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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視線移到博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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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源博雅，今晚需要他在一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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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默默不語。/ b6 s3 b8 n1 T' U+ e. P#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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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向博雅深深行了個禮：“等一下會讓您看到感覺不快的場面，還請您多多包涵……”+ O# W) q8 E! Y) `: Y

博雅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幫什么忙，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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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歸不知道，博雅仍然點點頭。4 b& j1 h5 k# w4 N! S

“那就開始吧。”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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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女人回應。& V5 A8 ]# s. T' E6 {; u

女人的黑色僧衣上，肩頭已覆了白雪。

她滑溜溜地脫下身上的黑色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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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僧衣的女人，身上一絲不挂。; I8 E- @( R' l4 F

女人的肌膚白皙得可憐。% |, V9 ?" Z6 \# L  m* r$ j! M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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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雪一樣白，而且白雪又紛紛飄落，聚積在那白皙肌膚上。( m2 g7 U: Z3 i& e2 F% d2 n+ H

那是隱含了暗夜顏色的白皙肌膚。9 `! @# s4 j% U$ o

黑色僧衣掉落在女人腳邊，宛如濃厚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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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也落在女人纖細的乳房上，一片融化後，另一片又立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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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光著腳從走廊下來，站在雪地中。( i; y5 C3 D) i2 u& Z

“博雅。”晴明吩咐博雅。

“喔！”; D% n7 |5 [( v  a" o" K% n#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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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著那把長刀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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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博雅左手握著長刀，也來到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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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光著腳。
4 [, [* |6 o' H3 @
可能是過於緊張，博雅似乎完全感覺不到腳下積雪的冰冷。

博雅和晴明站到女人面前。3 Y1 A( k8 n) }( Q; ~, W

一絲不挂的女人，正佇立在兩人眼前。% h8 x# s4 P* k. N% n

胯下隱約可見淡淡陰影。9 T( B1 s' p' ^7 Z/ @*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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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問。博雅已這么下定決心，於是便緊閉著嘴，站在那兒。

“呼——”女人吐出一口氣。

呼氣化為淡青色火焰，輕飄飄地融化於夜色中。

女人瞳仁內的光芒更加強烈。3 b4 o; G, ^$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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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油亮的頭發，只稍稍長過肩膀。! l8 {/ ?6 y! X% W) I: b5 B; Q

連頭發也倣佛發出綠色火焰。6 `+ A8 i, n- l6 ~% R

女人就地坐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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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結跏趺坐（注：禪宗坐法的一種：即左腳放在右大腿上，右腳放在左大腿上的盤腿坐法），雙手在胸前合掌，閉上雙眼。- w- t6 \( r1 B7 E/ {2 f

晴明無言地將右手伸進懷中。

接著自懷中取出兩根銳利長針。那是比絲線更細的長針。
/ t( U6 X( S3 e. H3 M% x# g
“嗚。”博雅將聲音咽了下去。( X, ?" Y8 ~& l

因為晴明正將其中一根長針深深刺進女人脖子與後腦勺交界的頭發中。
2 K3 X. ^+ ]% E* G, b
那長針約有用力張開的單手手掌那么長，而且竟然大半以上都刺進了女人脖子內。- t2 o8 g$ ]4 k0 H0 N
( F/ [+ C/ c% ^% i' L; z  ~3 K) c
其次是腰部。
6 q2 |2 t, `" d- Z8 l
晴明將剩下的另一根長針，以同樣的方式刺進女人脊椎骨下方。

“博雅，拔刀。”晴明吩咐。
# D# {! y% v5 f6 L8 M% L  O7 U  d7 w
“好。”博雅以右手拔出長刀。
$ s8 W  [8 Q0 w* [4 o$ F2 H  {
銀色刀刃在暗夜的雪地裏閃出一道白光，刀鞘則隨手拋到雪地上。

博雅雙手握住長刀。' d( ^8 S) D5 C2 C5 N
8 m' R" B/ d, b$ v: G
“博雅啊，這女人的身體裏住著妖物。”晴明說。9 H& E7 U( A# U' h: j

博雅緊閉嘴唇，代替點頭。. \# r  x$ o0 V$ P4 W% q

“那妖物叫作禍蛇。”+ S/ Y: a: M* [3 \0 o7 e( X; M5 J

“唔。”* A2 t) P; K+ o7 P7 e4 P! w% M+ q0 @
- b/ O7 {; q- J8 _$ I
“現在開始，我要將那妖物從這女人體內趕出去。等那妖物從這女人體內完全脫離時，你再用長刀斬殺。到時候我會叫你動手。”晴明向博雅說明。

“喔，好！”博雅張開雙腳站穩，將長刀高舉過頭。. W' T; c& `. M$ x
/ V5 j7 B6 H  Z5 \+ h$ g8 g& A, a
“我要施行的是三十年一度的禍蛇祛除法，這是平常想看也看不到的玩意兒喔。”晴明說。* S& o. z0 F  k( y
" l' o% B- X' f% `  p; F
語畢，晴明趨上前去，用嘴含住女人頸後突出來的長針尾端。

他只以嘴唇含住而不抽出長針，就這樣開始念起咒語。
. J( q; ~. `5 n2 {: y3 R
右手則握住女人腰部的長針。: F8 g. Q0 Z; k7 [  [3 v

晴明念的是博雅至今從未聽過的咒語。( Y8 l7 O$ S' L6 }5 {
) D' C* e/ |, }: g  n( j( G( A% Z
低回的韻律和高昂的韻律不斷交互替換，似乎是異國語言的咒語。
& V4 y4 ~8 `4 G3 a: G5 l/ x
冷不防，女人的肉體起了一陣痙攣。- i8 v3 g4 @- M% Z6 F1 n

仍保持合掌的手勢，臉部卻仰望上空。0 j, o- Z* q' C
$ T7 B. N: o% r0 X+ P
雙眼依然緊閉。

然後，女人的體內開始逐漸滲出某種東西，顯現在臉部。
; Y0 Y2 k5 k( N& @6 m3 A! L
表情……

那是歡天喜地的表情。5 m. {6 k) y. U6 m
) ?5 @% C: j% I+ ~' W
是一種類似無上喜悅，身心皆滿溢幸福的表情。

卻也是痛苦的表情。

就象身體被野獸從臀部逐漸吞噬般的表情。  I8 q3 }$ }( o0 q1 f

然後……
. v6 m" W# M% z
女人仰望上空的臉，在博雅眼前開始變化。4 u* j8 k+ V1 S. Y9 D0 S' F# f

有東西開始從女人臉上浮現。

在博雅眼前，赤裸的女體看似就要幹癟下去。
: Y! ^. r6 m% v
博雅忽然理解了正浮現在女人臉上的是什么東西。

是皺紋。' @3 T- {7 \1 L& H) o

無論是女人的臉或身體，她全身已開始浮現好幾條皺紋。9 n1 I# k" i0 [* z& m  C
1 z& X; ^( U; g4 [
博雅看清是皺紋時，女人的背部突然往前彎曲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 s9 o1 u7 a0 w/ D9 e9 I4 s; d
面向上方的女人，睜開了雙眼。
8 y# d: c) f3 M# b2 _
眸中燃燒著青色火焰。

吱！' x) S, \9 A: y

女人齜牙咧嘴，嘴裏露出獠牙。' \( \% G& \5 |. h& ^' @. f/ U

咻！

女人嘴裏滑出一道可怕的綠色火焰。1 J+ B4 ?' o+ `

“哦！”雙手握著長刀、高舉在頭上的博雅，有如金剛力士般佇立在原地，高聲大喝。
# \- A% |2 L% Q2 ~, w! J+ O
因為博雅眼前的女人，正變幻為鼻塌嘴歪的老太婆。( m/ u/ T. ?/ U6 x1 H
* }/ x* _/ D* [
“出來了！”晴明嘴裏含著長針說道。
2 r( t( F* R3 Y
那東西從胯下出來了。
! y0 F' K+ }5 ]4 f: a# C
女人胯下滑出一條高揚著頭、漆黑烏溜的蛇。
0 q5 q; |* C0 l& v
黑蛇從女人陰部蜿蜒著身軀逐步滑出。8 y: H$ v& S# X4 {( u8 O4 a
/ d& T9 x' Y  Y, o
“要等它全部出現！”晴明吩咐。
) J9 H' v( B( b8 ?' P2 o- Q
博雅根本沒有餘裕回答晴明。
# X4 q5 S) l% _: S( I
女人閉上了眼，外表已經完全變成老太婆的樣子。) f8 y! H4 i: R' s7 D& Q6 w  k8 h: E' _' L
3 f5 v) s, P& H' ?! E+ V) T$ @
不過，女人臉上的皺紋又開始變化了。隨著黑蛇漸漸滑出，皺紋也漸漸消失。

而且是從下半身開始消失。

從下半身開始，女人的肌膚逐漸恢復成原本的光滑細膩。3 B8 Z$ e* m* o' N

那條黑蛇從女人結跏趺坐而大大張開的雙腿間爬了出來。) e/ }1 E  y; S# W* m9 Z% ]/ [( W
* b' B: Q6 K4 N* r8 k1 p
那黑蛇很粗，幾乎和博雅的手臂一般粗。" \& k- i2 y! u6 W2 \8 K  o% x$ f
' G; P8 Q9 O( @, m) @
而且很長。2 i4 }3 V5 R8 J! i* c# e3 c

爬出的部分已經有手臂那么長了，卻還有一半。6 z( d6 C! Y$ \) u6 r  R
9 n' e2 {9 W( `; S) R- \. g% D$ F
為何如此禍穢惡盈的東西，竟會從一名嬌嫩女人的白皙雙腿間爬出來，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唔。”博雅握著長刀，動彈不得。6 c0 |! h$ m% N: [6 |  }! C4 x7 m" _

“博雅，正是現在！全部出來了！”晴明說。

黑蛇從女人胯下露出全身，開始在雪地上蛇行。

“喔！”博雅大喝出聲，舉著長刀往黑蛇直砍下去。
" k* W& y; Y. v3 h* v
卻砍不斷。: o. I! x5 ^( R

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反彈力將刀刃反彈開來。1 @# U% b3 ]1 ?9 T' f! R8 t
7 k# R  [5 ^0 ~7 i( m' ^3 w( N. ?
“唔！”博雅咬緊牙關，聚集全身力量，並集中所有心力在刀刃上。( d, {7 C: [- ~/ q3 A

黑蛇蜿蜒地蠕動著。8 k7 X2 ?* E6 I) D0 G. |$ `
1 \- u# u$ [! Z7 [2 q8 q
博雅竭盡全力，再度集中險些萎散的精神。

“喝！”博雅揮下長刀。
) k- @! S; z: W, T: q! }# W5 L
噗地一聲，手中有斬斷某樣東西的反應。

黑蛇果然被斬成兩段。
/ }! H3 _3 u2 M! p3 U. E/ y2 H
斬成兩段的一瞬間，黑蛇便消失了蹤影。

女人撲倒在黑蛇消失的雪地上。
) n$ H5 x7 q- U# |3 i3 E
“成……成功了，晴明！”博雅說道，額頭上滲出許多細密汗珠。  s% U0 n+ [9 x7 H) X" n* @

“唔。”這時，晴明已經站起身，雙手各拿著一根長針。
2 V5 s, m5 x  P6 l' y
是方才從女人身上拔出的長針。
6 W3 }5 I* s. d* m; ?  R
晴明將長針收進懷中。) r0 k; U6 \8 ~% F

“辛苦了，博雅。”說畢，晴明步向博雅。

“唔，唔。”9 t6 B7 z( {/ ?7 t, K

博雅用力扳開宛如黏在長刀刀柄上的左手。那只手都發白了。

大概是握地太用力吧。8 W' F; i$ f4 S, o# s( }3 ?

“再怎么說，你砍的可是一只妖物啊，沒有過人的膽量是辦不到的。”晴明說。
6 G" T+ O- W/ L& t- t
女人緩緩地抬起身子。" k; W6 y- S# B2 T

皺紋也如幻象般消失了。: c7 l+ ?2 q. w, G0 y4 [" U. M
, j+ f( q1 A0 P7 E4 i$ E; Q
眼前是先前那張美麗卻隱現憂愁的臉。雙瞳中那道鋒利、炯炯有神的青色亮光也消失了。

“結束了。”晴明向女人說。

女人默默無言地穿上剛剛脫下的冰冷僧衣。

“萬分感謝晴明大人。”女人穿上僧衣後，文靜地行了禮。) _- o/ q8 x; u9 q

飄雪照舊垛積在女人、晴明、博雅三人的身上。
% j3 B0 I1 Y; ~1 q( L  Q
“下次，又是三十年後吧。”晴明喃喃自語。2 a) |/ I+ v* M6 J# _

女人點點頭。
# J1 ^9 C1 i2 C" N% z
“那時，我還能與晴明大人見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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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辦法預測三十年後的事。”晴明回答。0 F1 z+ ~. ?8 K
' D9 \+ G5 v8 C/ W9 K/ ?
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人移開腳步。+ I( s  r% w, U
& h! V7 O3 X. P
很長的一段時間，三人似乎都傾耳靜聽著從天上絡繹不絕、飄落在黑夜裏的雪聲。# e. K- D5 u/ g* ?5 y4 H$ H/ d

然後……, B) W, y$ M6 N. {
/ L" t2 Q( v9 k5 ?& Y
“那么，我先告辭了。”女人低聲道別。# u0 E, e* r! O8 P7 v9 h8 a+ ~

“恩。”晴明只輕輕回應了一聲。

晴明頭上已覆滿白雪。* C1 D/ j# a7 G3 o/ C6 f$ c; o

女人行了禮，背向兩人，一聲不響地離開。

女人沒有回頭，晴明也沒向她說些什么。

就這樣，女人消失了蹤影。+ Y+ m1 I  A: v  h
/ ~7 m8 K. s, [& s( ^3 A, w, j( u
原本殘留在雪地上的女人足跡，也因紛紛降落的飄雪而埋沒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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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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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07-8-26 11:12 PM | 只看該作者

[錄入]陰陽師之白比丘尼原作：夢枕貘6 r. l9 E" e+ M; u9 _& v

白比丘尼
" {* }2 O# G! o! o" V9 a& t

  ~: b, p. D4 h
一

下雪了。
1 j3 b2 r. J' t; b0 u
輕柔的雪。
% x2 C: X$ Z; x; g8 w! _" j
沒有風，只是雪花自天空不停飄落。2 M! J/ u; K  e" B* K+ o6 z
5 U! p: E. V2 F1 y* ^4 t+ P
門戶大開的彼方，可以看見夜色中的庭院。. d& U; I& O/ x& T7 `/ I$ N
+ s0 H9 p, d1 W, f8 a" L( s
未驚修整的庭院內，滿地白雪。
5 T  W: B! S- {4 Y8 u/ e/ D
唯一可見的亮光，是房內燃燒的燭火。黑暗中，燭光隱約浮托出雪夜中的庭院。

銀白色的黑暗。, }% G- a5 W% Y' f% a; U6 P3 R
6 T: C; m+ F/ N. E1 _5 v* n1 t7 A
積雪似乎連這僅有的光亮也吸收了，再轉換成冰冷的白色陰影，於長夜深處散發著若有似無的微光。
" ?4 I7 p1 d6 V: x5 ~7 Q
枯萎的芒草、敗醬草、羅漢柏、繡球花、胡枝子上頭，都積滿了雪。曾在不同季節各自花團錦簇、根深葉茂的花草和樹木，如今都埋在積雪底下，渾然一體。
4 S& k! w7 q0 M' p6 j4 D) o5 o
時值霜月中旬。) {! u" p6 p4 j2 Z
$ Q, M2 L( q0 Q& r/ O
為陰歷十一月——陽歷大約十二月。
; j) q5 L* P, i9 M
這天早上本來下著冰雹，到了中午便雨雪交加，在傍晚又變成了雪，入夜後益發森森自天上降落。

點著燭光的房間內，榻榻米上擱著火盆，火盆裏燒紅的木炭正發出細細暴烈聲。

火盆兩旁坐著兩個男人。1 x5 W# L$ i) m# w! y& K  K

兩人皆盤腿而坐。

左側靠庭院的男人，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名武士。
7 Q! @9 _; }- b  K
身上穿著冬季公卿便服，裏面是褲腳縛在腳踝上的燈籠褲。年齡大約三十六、七歲，外表看來憨厚老實，又討人喜歡。$ a  p( n( t; N. H' [  ^
; A! R; b" L' w" I, s
他是源博雅朝臣。

坐在博雅對面的男人不是武士。; ^0 c  K6 w5 A( u+ I( `8 R
: |+ D: ]2 r& t
那人即便坐著，也能看出是個身材高挑的男子。& j8 Y5 J/ c* k4 \7 a
3 o& S8 f* v( T: I; x2 S' u! n
他有著一對略帶青色的茶褐色眸子，頭發烏黑、皮膚白皙。8 F3 k4 B( ]- Z8 r0 f( w
; Q# ?/ N" t$ B. n1 ]' W+ ^
唇色紅得令人誤以為看見的是流動在唇裏的血液，挺直的鼻梁給人一種異國人的印象。& O. m6 r  z+ B
9 q1 c0 a- n; A; C8 H0 t3 P
他是陰陽師，名為安倍晴明。
7 O. X8 G8 t' z) W! B7 @3 @3 j# \
明明是在冬天，晴明卻跟夏天一樣，只隨意穿著一件白色狩衣。

雖然是在室內，但門戶敞開，室內應該幾乎跟室外一樣冷。( t" h% l0 S& Z5 i
& N* L! W  d2 B$ B
兩人正在對酌。) T! I) b' z) L: |1 M

火盆旁有一托盤，托盤上已橫擺著幾瓶空酒瓶。只有一瓶還豎立著。

托盤上另有一素陶盤子，上面盛著魚幹。  M( F, }/ |) x0 {/ C$ G
, ^) G8 e1 V/ p% B; |1 M" P$ _0 \$ s
兩人自斟自飲，在火盆上烤著魚幹當下酒菜。
4 V/ |, `" P7 M# A# J' f% f
雖然沒有風，但門戶敞開。
* M$ k& ?/ |  ]5 F& T' ~- g
室內的溫度和室外差不多。
& ]; \+ [' p" X8 x$ o3 s  E
兩人相對寡言，有時舉杯含酒在嘴裏淺嘗，要不就是注視著無聲無息、愈積愈深的皚皚白雪。
* S. k8 C7 U% V- N
萬籟俱靜，連柔軟的片片白雪降落在地面積雪上的時候，都倣佛可聽見雪片與雪片間接觸的細聲。

一片看似幹枯凋零的庭院中，有一株遲開的紫花。: S% z; D3 n/ P% f) Z, ]% u3 Z3 C
+ B6 ]5 _& F1 B4 D
是桔梗。那株桔梗花未被積雪全部掩埋，隱約露出一抹紫色。

鮮傃的紫色，大概不久也會埋沒在紛紛揚揚的積雪中吧。' R' X: s# V6 ?1 W' R
( l" Z; c2 `3 r  `
“好安靜的雪啊……”博雅喃喃自語，視線依然望向庭院。

他似乎不是說給晴明或任何人聽，只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罷了。# u6 h0 n  c- h3 k1 v
. `2 A9 w! T2 {+ D" u9 S
“的確是場幽寂的雪。”晴明回應。
' m5 \; [4 l2 y2 B& [5 P8 G
晴明也仍望著庭院。: G* y" a4 @/ K: n7 T" Y. w
1 N6 p) _+ r8 q4 j
“那邊那個是什么東西？”

博雅從剛才便一直注視著積雪中那抹紫色，便開口問晴明。晴明當下就理解博雅問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桔梗？”
0 I0 d  j( a( f, i& W! ^# U
“是啊。”: ]0 e7 h' l$ V# s# x- A) x# G

“怎么在這種季節，桔梗還會開花呢……”
' ^* t  N2 l% T# o
“在眾多已開過的桔梗花中，也有這種比較遲開的花吧。”晴明喃喃說道。3 M7 u- }) i/ A5 Y7 w1 ~

“是嗎？”博雅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本來就是這樣。”
5 Z; ]( N, I+ x- [9 R1 ]
“唔。”1 c5 B% J+ s/ o  z
! D/ ~3 e* ~& C! ]% w' ^% g( v
兩人頷首各應了一聲，復又緘口沉默。8 C0 e" h( k+ i$ a+ A8 s

雪花繼續無聲無息地垛積於地。5 C& I" l% q, Q3 x
( j) l+ _0 h( ^  C6 m( P$ f- ]5 M
晴明伸手挑出魚幹在火盆上烘烤。
1 y8 X. ~/ _- p8 ?$ a: N
那是博雅帶來的魚幹。+ M3 E8 B7 a6 H8 U( p

博雅跨進晴明宅邸的大門時，已是傍晚時分。4 y- S( Y, @7 E( n5 W. N
. U2 ^: k6 U4 S
“你果然來了。”出來迎客的晴明向博雅這樣說。* V9 y1 ~/ j% Q

“是你叫我來的呀！”博雅回應。! p2 i# f3 O/ T; R$ v2 C: X

“喔，對了，是我叫你來的。”晴明面不改色、若無其事地回答。2 G  z- v5 a6 E; ?
) |7 s& n6 W  \4 g' l8 {: F) m1 U
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博雅當時在自己房內酣睡，突然耳邊響起叫喚聲。

“喂，博雅！”
8 [1 f3 j4 ~: `! w, b
就是這聲音吵醒了博雅。) m. m" {' \2 J' i

然而，睜開眼睛後，博雅全然不懂自己為什么會醒過來。
0 ~- Y% v2 C. u8 W/ R9 R
耳邊傳來輕柔的雨聲。

下雨了……
6 E6 e! H, t" i4 ~
心中才這么想，那聲音馬上回答：“的確下雨了。”宛如可以看穿博雅的心聲。, L0 y3 _. s7 D+ W
" N$ c( O( ]8 k8 ]
聲音來自枕頭邊。9 E5 p( U; h5 I$ K; q
: k' j/ C/ b: x0 |
博雅轉頭望向枕邊，赫然發現一只貓端坐在枕邊，注視著博雅。
9 B/ r- }' R8 i$ W7 M
是一只黑貓。
  Q1 C" `5 w) n( _
“傍晚會變成雪喲。”黑貓的嘴裏所發出的人聲和安倍晴明非常相似。# y* m/ p' {$ W4 @
% B! n7 k+ D, {* r6 {8 F
“今天晚上，一邊賞雪、一邊喝酒，也是挺不錯的。”黑貓說。4 n% T& V0 o+ [# j& F* r
& T; Z5 }3 D( }) q
黑貓用那對晶瑩剔透的綠色眼珠凝視著博雅。6 W1 S7 A9 g! C% {- @1 ?9 U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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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我來準備，下酒菜就讓你包辦了。”黑貓又開口說。' A7 {  P. R4 S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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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博雅不由自主地回應。

“下酒菜嘛……魚幹比較好吧。”( f/ E* g: I( ~) T" u
. w5 |0 C; x$ S4 P1 X4 P9 x
“好。”7 q! N0 M, e7 i( \

“還有，順便想請你幫個忙……”

“什么忙？”

“帶把長刀來。長短皆可，也不必管是什么長刀。最好是曾經砍殺過五、六個人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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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你家有這種長刀嗎？”1 M  i: j& F8 Q, X6 z: B

“應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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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你了。”語畢，黑貓便淩空從博雅頭上跳到另一方。8 B6 q- V; L8 F8 S) ?. e4 [* I

博雅慌忙轉頭望向黑貓的方向，但黑貓已不見蹤影。' {) h0 r# [% Z8 m- T& [

黑貓在門窗緊閉的房內消失了。( ?: M! |0 S9 O+ T

博雅按照黑貓的吩咐，帶來長刀，此刻正擱在身邊。

那是一把曾經砍殺過六人的長刀。執刀殺人的當然不是博雅，而是博雅的父親。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的皇上剛即位不久，京城附近出現一批為非作歹的流寇，皇上便派遣一隊武士前往討伐，博雅的父親也是其中一員。& E8 R/ s2 C* a; d- D

這把長刀所砍殺過的六人，皆是當時的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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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不懂晴明為何叫他帶這種長刀過來。3 X, L/ i% e2 B) h& h; M: E

來到晴明宅邸後，他也忘了問，就這樣邊喝酒、邊觀賞庭中雪景。
$ H4 s3 N  m* L" A
博雅於傍晚時踩在積雪上的足跡，必定早已埋沒了。1 E" R1 v5 W( h" g

可見博雅已來了一段時間。
) U. F& F# j' `6 m; c4 x8 D/ j/ d
寬廣的宅邸內，除了晴明和博雅，別無他人的動靜。, {% f- I9 }9 L& ^
$ W0 |+ F; b% y
同長夜下的庭院一樣，整棟屋子裏鋪滿了森然的靜寂。" k3 Z! x7 m2 J% |0 n6 A

過去博雅每次來晴明宅邸時，也曾有幾次遇見過其它人。不過，博雅始終搞不清那些人到底是真的人，還是晴明使喚的式神。
! z5 N4 r6 k1 b( z% ~; R/ K
也許，在這棟宅邸中，只有晴明一人是真的人，其它都是非現實的玩意兒，不是式神就是精靈古怪。

連這棟宅邸是否真的存在於土禦門小路上的某處，博雅也愈想愈覺得不可靠。+ x1 m$ V* ]2 J% r5 J$ t1 ~" R
7 ?. X! K+ L/ y  ]8 s' M
有時博雅甚至會懷疑，這世上能夠跨入這宅邸的人，搞不好只有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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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博雅含了一口酒又吞下後，開口喚道。
9 @* y& v! M0 s7 Y
“什么事？”晴明收回原本投向庭院的視線，望向博雅。

“以前就想問你這個問題了：這么大的房子，難道就只有你一人住？”' T' O& i) K0 E3 e$ E8 ?& h

“是又如何？”

“不覺得寂寞嗎？”) E+ a6 B7 V5 ]( }9 C

“寂寞？”

“不會想找個伴嗎？”博雅第一次這么問晴明。* b; @( X& W3 {
6 m) z1 [: F1 f3 v9 w! P
晴明注視著博雅的臉，微微笑了一下。

這是今日博雅來到這裏以後，晴明首次展露的笑容。7 M- r; ]: B/ G) w5 n6 q

“到底怎么樣啊？”! v4 f# t' [4 @0 _$ u0 y
( v5 r, E) d/ d! G4 z$ O. u* S
“有時候當然會感覺寂寞，也會想找個人陪啊。”晴明說得好象事不關己，“不過，這問題跟這宅邸內到底有沒有人在，完全是兩回事。”& N) x, V: [9 E. d
! w# f7 `' q& d6 S1 a& e
“怎么說？”+ o4 m: E6 b6 [0 L3 a6 B

“人，都是孤獨的。”. Q, ]/ ?2 m* S5 L
( t" y: H1 O, A5 N& z: d: J
“孤獨？”
$ p7 ^* @7 D- n0 N; ]3 ~
“人，生來就注定是孤獨一人。”

“你是說，人生來就注定要寂寞度日？”
/ f2 w: M9 _5 |5 Q3 ?2 T' _
“大致如此。”

雖然有時會覺得寂寞，但並不是因為獨自在這宅邸而覺得寂寞。晴明想要表達的似乎是這個意思。( U+ U7 R, G5 ^' \
0 g0 U8 n; A9 L7 {
“晴明啊，我不大懂你說的話。”博雅老實說出自己的感覺，“總之，你還是會寂寞，對吧？”! W) n) m; l- u' ?% C

“這叫我怎么回答？”晴明苦笑著。9 @% L9 k" P( r# \& H& {1 `

博雅看晴明苦笑，反而露出微笑。
7 x% E  k. E+ S" N/ w7 n
“呵呵。”8 l4 e+ f) D. B2 ?9 r
* N. T/ n' k$ z7 T
“博雅，你在笑什么？”

“晴明啊，原來你也會有為難的時候。”
# M& @$ K) F  I$ i& I+ n0 y* `* u6 v
“當然會有為難的時候。”
$ t( a6 b. M8 s# U4 w
“太愉快了。”

“愉快嗎？”9 x/ `! h# E4 p! y

“恩。”
4 W+ q7 S. R! Q! m4 w7 K# S, g
博雅點點頭，喝了一口酒。
' O* f- J# c0 M: P8 E
這期間，降雪更加濃重了，雪花飄落在地，繼續垛積。# W; H! ?( r+ A0 t
6 M  A: j5 h. F* ]" O+ u" h* ^
一陣短暫的沉默，冷不防，有個聲音宛如雪花從天而降。
7 e: _" ]( R# e: W. P% Z/ D
“你真是體貼的男人，博雅。”晴明低道。9 g' k3 _2 y! l9 a' u1 d6 x

“體貼？我？”3 v1 G+ I, H" L) p7 A% g

“唔。我開始有點後悔了。”) }( I. W& ~! Z. E  S% o: l  Z( i
- h) G1 y, M1 [3 d# Q; y
“後悔什么？”

“後悔今天把你叫來。”: a4 f) f# F" R( v5 N) j* c
/ R! E7 J0 c: N
“什么？”* s+ B$ \/ Q% I8 W. W& K9 y$ Y3 L

“老實說，今晚將發生的事——也就是你等會兒將看見的東西，現在想想，或許不讓你看到比較好。”; J# o; ]# D( z6 A" g: F
1 g. m) x8 ~5 i
“是什么東西？”博雅問。  c. g. R* o9 K8 g  u- F8 G

“那是……”晴明將視線移到庭院盡頭。

視線遠端，正是那株還未讓積雪埋沒的紫桔梗。! u; x/ n/ B0 D9 }- |- r5 o
! `" @& A( n" A* p+ Z4 R4 v
“類似那株花的東西。”

“桔梗嗎？”4 L. c9 F# V# Z
4 X4 O/ m& N2 A! U/ K* w$ ~
“對。”1 N9 C: [2 i4 t' y: ^. H
9 @1 M, Q: V$ }: Z! O
“我知道那是桔梗，可是我不懂你的比喻。”7 X1 q1 F1 g/ c4 t: I6 t
0 l. z2 q% P/ T7 v  ^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X$ C, f9 s$ v2 k- |

“那東西跟你叫我帶來的長刀有關嗎？”博雅伸手握著擱在身邊的長刀。) T* x3 H: @# Q, O

“你帶來了？”  q7 X6 p0 I. X+ u/ d6 N
" R" p& K+ n) y: d
“帶來了。你先回答我達到問題嘛。是不是跟這把長刀有關？”4 K' `3 t* n! _4 u* u2 ]

“沒錯，有關。”

“到底怎么回事？你總該說明一下吧？”# s0 j6 P* e6 c6 A
% v; J0 ?, X5 i, p5 {, n3 x
“來了你就知道了。”  a$ {7 g0 L) l/ X' d7 w9 F! z
% H' F% h; G2 K: C0 A+ w
“來了？”
, P* q  D- G& _/ |
“馬上就來了。”8 i+ @+ R6 v! S- \2 i

“誰要來？”博雅剛剛說完，隨即微微搖頭。
) c: w! C% j" c. G; m
“你說要來的那個，指的是人嗎？”博雅再度問。
# y6 K0 D2 {; p
“是人。不過，雖然是人，卻又不是人。”" j1 `+ [3 b  l. v' H+ W

“啊？”, U8 r1 H. A- ?3 x* R

“來了你就知道。”晴明平心靜氣地回應。: i  s: a  L8 _) q

“喂，晴明，你的壞習慣就是喜歡賣關子，我現在就想知道答案。”  e) R/ r+ m* P/ Y5 \

“別急，博雅，等一下我再跟你說明。”3 Y  ^3 z8 _$ d! s3 m3 m6 l: \
& P5 C( r( ]- s9 v' j
“為什么？”
) N* O( V; ^( k3 B  n; {0 c2 l2 H
“因為對方已經來了。”晴明回道。

晴明擱下酒杯，緩緩地望向積雪的庭院。, t( I2 u) {( J( J) o. K$ {

博雅也跟著轉頭望向庭院。

於是，博雅看到了那位一言不發、佇立在積雪庭院夜色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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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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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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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_5 A7 ?, U- W2 i

4 B/ \$ B0 m5 S9 G
兩人來到鬱鬱蔥蔥的杉樹森林。4 Y/ S! U5 o2 A' n& y! m7 g: P& o  ]+ _

博雅手中的火把亮光，映照出長滿苔蘚的樹根和岩石。
7 e+ T7 r; Y2 [) L
跨進森林後，兩人已走了約半個時辰。
. T- I- Y: H( C; z1 w( N
“晴明，我們到底要去哪裏？”博雅問。

“到那女人那兒。”晴明回應。/ X9 E. w0 w: d. R# j5 V0 H) Z
0 |/ s, D; t4 c! H
“我是說，女人到底在哪裏？”
' R% \- k" h6 @; l5 G" _
“不知道。”晴明說。0 s. Y, n: I! b' x# p6 X

“在這種陰森森的樹林裏繼續遊蕩下去，搞不好找到那女鬼之前，會先碰到其它惡鬼。”( e1 ]% K/ {# X( P1 e9 j  O
2 N  L$ P) a  Q: _5 S
“也許吧。”晴明漠不相關地回應。
4 U# f4 t2 w! ^  [
“喂，喂，晴明！”

“用鏡魔法鋪設出的靈氣之道，還殘留一點靈氣。我正循著靈氣前進，一定找得到。”晴明解釋。" [3 m' m5 {+ z% }

森林中深邃漆黑，月光也僅能照進絲毫。
% X" y# i5 t$ D) a$ B- x
博雅手中的火把已燒到第四把。
0 X/ x6 T) F; E9 M8 n
這時，晴明突然停住腳步。2 a- E2 Q  ~, O5 A" _7 ~/ A* q

“怎么了？晴明。”博雅也跟著頓住腳步，全身緊張起來。( ^- v. `& i* `( b, y

“看樣子好像到了。”晴明回應。

博雅聽後，伸郵手中的火把照亮前方。# z' C. n4 h9 d: L

前方不遠處的樹下草叢中，有個白色朦朧人影。, S- O4 D4 D- }' x" s" X+ l  @

人影在一株特別粗大的杉樹下。+ `9 ^* r' E2 v) Y1 T
# o% F( c0 B) p/ Q9 ]. F1 t
濃厚的烏黑籠罩著白影，猶如霧氣般飄來蕩去。. l, l0 |) C7 m0 t$ \

森森大氣更加冰涼了。  O- O2 g8 `! M$ r# L% }  Z

白色人影看上去，全身似乎散發出微弱亮光。
8 p# `9 R0 }  }! I2 d, ^# ]; I4 n, [5 B
晴明緩緩地步向白色人影，博雅跟在他身後。
( E/ w! M$ w/ ]9 l) u
過一會兒，晴明在白色人影前停下來。) ^: K1 p- \. {0 W$ j! T0 ]
9 S; A1 L. P- p/ y5 @6 K
是個女人。

女人穿著一身白色裝束，跪坐在即將枯萎的草叢中，恬靜地望著晴明和博雅。

正是剛剛在牛車中化為青鬼的那女人。/ N! Y/ ^  h) W- T5 [- `$ D
2 k& G7 F5 x' a% M
她的面容看起來，約三十歲上下。

“恭候已久了。”雖然女人的紅色嘴唇絲毫不動，聲音卻傳到兩人耳裏。
8 P  r+ A4 h8 |/ ?2 r2 R5 L+ Y
“這個給你吧。”晴明從懷裏掏出兩撮頭發，將頭發遞到女人面前。5 k0 M# r# O& W: K# L! c) T
0 e* p& n. t1 A% P
女人接過頭發貼在臉頰上，再貼在唇上。4 c# T' @9 P' f! x) F$ ]2 x+ j
& g, R& ^0 B1 u0 x: K; \) M
“晴明，你看——”博雅叫到。' j1 @' w1 P" j* p7 a
; f- p7 q2 E5 P$ o4 O
女人身後那株粗大杉樹的樹幹上，釘著一把鏡子。
% ~) o: i7 Z; r  L1 b- F1 c. s
杉樹底下，躺著兩只形狀看似狗的屍體。
1 F- D4 s) u" M' `/ o/ }5 T
夜氣中微微飄蕩著腐臭。

“你可以將原因告訴我們了吧。”晴明說，“鏡魔法多半是女人使用的咒術，你和那男人之間有過什么關係？”0 Z2 W/ {0 I' m

“是。”女人恬靜地開口，“回想起來，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往事了。第一次見到那人時，我才十七歲……”
' N, @5 A/ \, X/ T  w0 Y* b
“十五年前……”# U5 T8 k, Q" Q8 X+ S: x4 s+ e9 G/ Y! I

“當時那人還未登基。”
8 K( t/ B+ ^0 U5 A# S
“唔。”
; L1 z: R# g2 x0 R( g
“有一天，那人來到了我家，當時剛好是秋天。那人在獵鹿時迷了路，就在東碰西撞找出路時，不知不覺便來到隱匿於山中的我家，這是那人向家母說的……”1 B! t/ K( @# ]: |& o

“母親？”0 q2 v4 Z! Z/ M, f& z+ q

“是的。家母已於十年前過世了，她曾在宮中執事，後來因故匿居在皇宮後山的深山中。”  u2 b1 @1 U# G
- H$ L# `% }4 H/ L
“那人來到我家裏已是黃昏，隨叢也走散了，身邊只帶著兩頭獵犬，正是死在我身後那兩頭……”

女人淡然地心輕細的聲音繼續說。/ ?3 Q1 w* V$ d/ F% f9 v* W
4 V" K* T7 ]+ E
晴明只是靜默地傾聽女人訴說。

“那夜，那人便住宿在我家。雖然只是短短一夜，但我們已有了夫妻之實……”

“原來如此……”

“第二天早上，那人對家母和我說，一定會回來接我們，便回宮去了。
  R; B3 Y! K' f: J5 A+ g1 l2 |/ t1 y
臨走之前，那人留下身邊的兩頭獵犬。這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0 F0 B8 ~. v' `' I6 O. N' E

女人說到這兒，哽咽不能言，淚如雨下。! C8 U  r8 l2 j/ y3 c

“那天以來，我沒有一天忘卻過他。每天都盼望他來接我們，就這樣盼了十五年。這期間，家母過世，我也因朝夕思念、朝夕思念、朝夕思念、而喪命——這是七天前的事。”$ p0 A% j7 f: o9 ^

“……”. k: [* i5 r7 }( D" h. q; ]

“由於積怨過深，我每天食不下咽，當我感覺到自己已命若懸絲時，便下定決心，既然活著見不了面，幹脆死了再相見，所以才在這裏施展了咒術。”

“所以你用了鏡魔法？”2 J( a9 S: @' c5 L, N

“是的。那面鏡子是我家的傳家之寶。往昔我家還繁榮昌盛時，由當時的皇上禦賜給我們的……”0 @" s  J. J, |4 W9 l1 I

“兩頭獵犬呢？”. n. ~# A) P; J' K5 m# I3 x7 I
  z+ j! S% ?/ d; J; P" U# g/ N# T
“兩頭獵犬是我用小刀刺喉而死的，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它們似乎已和我心意相通，順從地死在我手中，真的很可憐。”
1 e9 O+ a7 ^$ n$ ^
分明懸牛拉曳吾不料車復係他意. E  s5 Q& G0 Z1 y+ r% G5 S, O
6 P/ R' }4 m. b; A
晴明低聲朗誦著和歌，再望向女人。9 W8 m1 ~5 u  d- \+ R: h4 X
: |2 {& o, `* f/ l" ~! n7 R
“我雖然懂得這首歌的含意，卻猜不出隨信箋附上的龍膽花的意思……”晴明說。# S6 E0 V, y- c3 b8 P4 f; X

女人抬起臉：“我的名字就叫龍膽。”聲調短促、毅然。- s$ s8 l9 K7 b! q. N& n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么回事。”晴明點點頭。7 ^5 L+ v/ c; r/ e1 s6 W6 |

女人垂下眼簾。, q6 [; k  F1 \- y$ t2 V

“收到了這撮頭發，我的恨意已消……”女人雙手緊握著兩撮頭發，抱在懷中。“我不但淪為女鬼，又奪走了毫無牽連的人的性命，我內心非常愧疚……”
' |' z1 |4 t: ~- w' F
女人的聲音愈來愈輕細。# w$ c$ r; ]0 r5 V; j3 _5 v5 U* a; O
1 V/ W$ q! m" |# a
“謝謝你們。”說完，女人仰天倒在地上。: U! E- @( B' V( O, A: V6 r1 w0 j( Z' A

晴明和博雅同時跨步向前。舉起火把一照，只見一個已腐爛了一半、身穿白色裝束的女人屍體躺在地上，懷裏緊緊抱著兩撮頭發。; ^* P% t, M% _8 d8 d
2 e8 S; s; C' w
晴明和博雅默不作聲地俯看著女人屍體。

“總算心甘情願地死了……”博雅喃喃自語。* J" O! z/ G6 Z& H. T6 L3 X
- W& @  x5 f2 @# ~2 T* u
“唔。”

“晴明啊，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 S) g8 I! J$ b5 z* d( i. O# E

“什么事？”! d4 G5 y* z- c0 a& j

“就是和歌與龍膽花的事。那其實是要送給皇上的吧？”

“是啊。”8 ~( {) K# V. S* u/ n, f, U, o
7 ]! @( j/ z& ^- s/ ^
“你說過是對方送錯了，為什么你知道那其實要送給皇上，卻送錯人了？”
1 e+ q% S9 O8 L3 K8 E7 p; O4 b+ X9 Z% G
“《般若經》嘛。”4 C; k# O8 b! e) u0 D
- T8 i9 D! f  x9 U$ z6 y/ i0 a
“《般若經》？”
3 k0 u2 i7 d9 G$ @: f) E4 N
“你收到和歌時，手上不是正好捧著皇上剛抄寫完的《般若經》？”

“嗯。”  X) \; c7 d& s  J" x0 N4 R- Y

“所以才會送錯了。”晴明說。# G9 o  p+ E" A
2 u- V/ ]' @, ?, ^
“原來如此。”博雅說畢，不勝感喟地望著火把亮光下的女人臉龐。6 U  W' b. }! c; V: U

“鬼，真是可憐啊……”博雅低聲嘆道。
5 g* [: t/ U/ e2 ]
女人臉龐雖已腐爛一半，但嘴唇上似乎微微浮現著微笑。
( E$ d3 v- f! I5 o
  s& X% T& ~2 v' l1 E9 S7 q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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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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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6 Y1 k3 F( {9 ^" Q& c! @
1 |& |; \8 ]6 C( I# I

皎皎月光照射在朱雀門前。亥時過後，晴明才出現。2 f- n, i) M) }' T# W( z; h

“晴明，你來得太晚了。”博雅說。
0 `6 y5 p. Q+ g- B
博雅全副武裝，腰佩朱鞘長刀，手上還拿著一把弓。
( E3 @) Z. I" n& o
“抱歉，睡過頭了。”
  t$ G, q* n& a' }. `) O
“我正擔心萬一你不來，我該怎么對付牛車。”+ O- x# a' u2 R; z" D; G" k

“一切都順利嗎？”晴明問。. D! u$ I8 A+ ~& M

朱雀門四周沒有任何人影。/ u9 A' H! ]* w2 [/ C2 v
4 B( u, \- A) l1 y/ m
仰著頭，只見朱雀門黑漆一團高聳在月空下。
# M0 `) `, |0 z9 H& n* W
“嗯，皇上看到和歌與龍膽花後，潸然淚下，還說那只是一夜之情，自己完全忘了，沒想到對方仍惦記在心，最後閉上眼睛說，他對不起對方。你看，連頭發也給我了。”' ?- i2 a% f7 F1 n
7 e' ]) g# s* L4 j" v4 I
“他還說了些什么嗎？”
) u% `3 i" R6 p4 `0 r$ A0 e0 S
“皇上要我代他感謝你的用心良苦……”
- B8 k9 u) @8 w. O* ^
“是嗎？”
1 ~0 V" U  j7 `0 M% Y
“而且又說，如果那女人是以死靈身分前去見他的話，今晚可能就是她的頭七，皇上打算整晚都在清涼殿為那女人念佛。”
/ B. u" N1 F% O, X( @8 J+ G: d
“皇上是聰明人。”

“晴明啊，皇上為什么要感謝你？”: z' C; M) B3 Y5 a) _. _
2 z+ t8 k, ], p7 e/ y
“因為我撤走了其它人啊。沒有人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往昔的戀情吧，就算是皇上也一樣。”
3 \' Q( @9 {0 q. Z7 D# a
“頭七呢？”% P7 M+ D& g2 b. Z0 J# k5 h: G
( y4 h5 Y. b  D
“人死之後，靈魂可以停留在這世上七天。”' n$ t6 `; _: D7 Y
: _5 R( e/ C; m' _8 f! N
晴明剛說畢，耳邊傳來一聲聲響。7 a% w  @- }) y# O
5 _  I# `, K: _; R8 `* F& d
嘎吱……

“唔。”

晴明和博雅同時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7 N4 g' F8 G3 K- U1 J
$ e( l- [4 @% x% e3 O% o
兩人又聽到嘎吱聲。: e9 q: I! }$ ^1 y4 I# E: [  B! _: x
$ n8 u6 D0 d$ ]& F% H
手上拿弓的博雅情不自禁想跨前一步。
% w  d! O0 g- ?
“別急——”晴明阻攔住博雅，“給我皇上的頭發。”

晴明從博雅手中接過皇上的頭發，往牛車走去。3 R3 s6 |% D8 K  K2 `

牛車停下來了。
! m  P% C% e5 |2 Y7 {! y
牛車前沒有垂簾，上次燒毀了：牛車內部黑沉沉一片。; U1 m! d8 }  G5 Q! `4 a
2 Z+ T) A+ R: _9 A4 t1 S- G
“想阻擾的人，小心死無葬身之地。”黑暗中傳出女人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能讓那男人跟你走。”

晴明說畢，失去垂簾的黑暗牛車內，浮出一張女人的臉。剎那間，那張臉變成一張披頭散發的青鬼臉龐。1 N; f% p2 V" b8 B. z8 M
5 B6 D0 I1 n9 Q8 _1 `
“雖然不能讓他跟你一起走，不過我帶來了代用品。”/ S0 I) \' F9 K

“代用品？”. m' m" \2 r4 `  V$ D

“那男人的頭發。”晴明回應。6 ^2 [+ {9 i# P# Q/ i1 j4 m% x4 I
2 @- T5 V5 K4 F9 O3 G$ f3 w
“喔……”女鬼叫號起來，口中吐出一道熊熊青色火焰。
) \6 x2 T: ]; K3 V" w7 Q5 ?
“喔……喔……”女鬼邊叫號、邊狂亂地甩著脖子。
  \/ }* K* e0 @5 ?" b7 g7 n
“雖然遲了幾天，不過那首和歌和龍膽花已經交給那男人了。”晴明說道。

女鬼聽後，更加狂亂地甩著脖子嚎啕大哭。

“那男人看了你的歌，淚流滿面，說他很對不起你。”+ T4 _1 k+ s% j( X7 s$ b

晴明說畢，跨前一步，將手上的頭發擱在牛車衡軛那束長發上，再將兩束頭發綁在一起。& o. y" _1 O0 n' t
% s" M8 J( {. Z5 Y
“喔喔——”女鬼揚聲長鳴了一聲。4 `1 d' [" Q; _; O; a4 A8 l
' @8 P& T. e1 m0 I7 W* X0 b" q, V
白色亮光一閃，女鬼、牛車，以及兩名男女隨從都消失了。
/ D7 R2 {2 {& W" W3 T2 E
月光照射的地面上，只剩下一把綁在一起的男人頭發與女人長發。0 q: J1 f# X  r7 {7 I

“解決了。”晴明開口。

“解決了？真的解決了？”博雅問。% R6 E9 @: I, O! |4 g) W

“大致解決了。”/ h2 f) S+ U0 h7 Z8 _* C

“真的？”9 n* g% Z# E& H6 t" {

“那女鬼不會再來糾纏那男人了。”]“那男人？”7 q$ k* z; Y" o# M! ^7 y- ]/ c& |
/ S3 t+ y6 I0 ~' ~: K2 k
“皇上啦。”

“晴明，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能這樣稱呼皇上嗎？”

“我只在博雅面前這樣稱呼呀。”7 N4 v7 n9 g- i: I
4 \, e: i0 H9 j1 S
“不過，真的全部解決了嗎？”
; l# Z- i" G% ?. w0 k- I
“大概吧。”2 c) L. {: X  m' b  F
# b+ i- q8 ^& c: M! u
“只是大概？”

“對了，博雅，頭七夜晚還沒過吧？”
0 r. C# D# F( t' M9 [3 A+ ?  `+ F
“還沒。”' ?: p3 U2 ~5 ?( |* z- w( s# {

“那么，回去向皇上報告之前，你再陪我去一個地方。”; }: ?, J) ~$ }! k1 k* O

“陪你去哪裏？”
4 l$ M4 b4 ]$ l( }' ~
“去剛剛那女人那兒。”
1 P  \1 l- ?7 ?% t( s5 X5 o/ A" T
“什么！”
+ f1 X: v) v6 w' |+ V0 a
“皇上沒辦法公開這么做，所以我們要代皇上找到那女人的遺骸，適切地埋葬她啊。”) Q  E. @  N8 K6 T* c0 y
" R& M2 c$ ?) O& d
“什么女人遺骸、什么埋葬，我通通聽不懂。不過，若是為了皇上，我願意隨你到任何地方。”

“那就決定了。”, _: z* n: m/ F# R) G

“可是我們到底要到哪裏？”

“我大概猜到地點了。”; K) K( U; I( ^, g

“哪裏？”4 R" Y# @! W" @0 e! W) H7 d
  o' \5 l3 k) N  Z& U
“應該是皇宮後山中的某個地方。”
; A: `: O: q3 ^  ^
“你怎么知道？”
# Q7 N0 ]) i" j7 U# X$ w4 w
“那女人用的是鏡魔法。”: Q/ E0 C" h7 p% V% y* i/ g

“鏡魔法？”; g/ I; q" v1 T5 A; T, U/ ^1 b
& X! N7 p. u! f& _: z$ t' w& {
“博雅，這也是你告訴我的。”

“我？我何時告訴你這種事？”
. {& u# a- c6 i$ b1 a
“你不是察覺到，牛車旁的男隨從將長刀佩帶在右腰嗎？”晴明邊說邊往前走。( |  v; P' b* `0 w

“等等，晴明，我愈聽愈迷糊了。”/ R; E6 u7 c' m4 R; X: O
' m( E1 D& L& E) B7 @
晴明不知道是否聽到了博雅的呼喚，突然停步，俯身拾起落在地面的兩撮頭發。
1 V/ A0 E, r8 M6 q" G, @6 u
“走吧。”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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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i2 x* I2 S6 A* n, L
. I. i9 ~$ Q- Z& [/ F! v

分明懸牛拉曳吾不料車復係他意

晴明坐在走廊，膝蓋前攤放著博雅收到的那封和歌信箋。

隔著信箋，博雅坐在晴明對面。; H) b4 S( J5 u5 i( |
/ d* d7 _% X# W/ p; @0 `$ d: T
晚秋陽光照射在庭院中。: e/ N7 Q' d2 Z4 F

連續幾天冰冷的秋雨，令庭院的顏色面目一新。

深濃的秋色已經接近尾聲，庭院正在等待初霜降臨。& j! E* a" J% J8 [" S& a6 j* q% T
) X( o4 _) x9 y
“晴明啊，就是今晚呀——”博雅愁容滿面地說。

晴明似乎在思考某件事，心不在焉地時而看看信箋，時而望向庭院。) N- {( ]' P8 ]
% G) W8 I, B, g% @3 p, b8 }
“我今天來的目的，正如剛才所說。”博雅繼續說道。
0 N+ b% q7 V( B9 ?2 a8 o  ~5 P& s1 n
原來昨晚有關成平的行動與牛車的事，終於傳到皇上耳裏。

“成平那家夥，這件事只要交給我倆去辦就行了，他原本可以乖乖在家睡覺的，沒想到竟然自己帶了手下想去斬妖除怪，結果不但沒達到目的，反倒讓妖物咬死了……”博雅喃喃自語。

因而，今天早上，皇上召喚了博雅和成平的手下，盤問追究事情的根由與底細。/ n$ }8 U) G2 m8 x5 c& n

皇上本來也想召喚晴明，可是只有晴明一人形蹤不明。皇上幾次派出使者到晴明宅邸，但每次晴明都好像不在家。: g5 V6 e( Y9 M+ w& T

於是皇上另外派了博雅過來，猜想博雅或許能夠找到晴明。

既然晴明不在家，不管派誰來應該都不在家才對。待博雅來到晴明宅邸，出乎意料地竟發現晴明在家。
9 g& X2 H. a5 B+ x$ S# t
“原來你在家！”博雅問晴明。0 o8 I* S  O8 a0 O( Y

“在啊。我一直都在查資料。使者來的時候，我也知道，只是嫌麻煩就沒理他們。”# S* g* L# a3 Q' i* t0 J
* j4 W1 V# J" e
“查什么資料？”0 i+ x; A" r# s

“我在查一些有關鏡子的資料。”

“鏡子？”

“嗯。”

“鏡子怎么了？”
8 ?" `- B' a6 G/ B& `7 W
“鏡子的事已經查完了，我現在最傷腦筋的是皇上的事。”
9 H+ t& a) S/ u0 [- z
“皇上？”

“是啊。雖然知道一定跟女人有關……”晴明說畢，抱著手臂沉思起來。5 Q. x7 T( \' T: x

博雅來到晴明宅邸後，晴明只回答了上述幾句，之後便一直閉口無言。
- _' C/ k' {" K( r$ a0 K
無論博雅說些什么，晴明只是眺望著庭院，漫不經心地點頭。- t. g# l1 Q, U2 Y( P3 X9 Q6 ]
3 C# w3 P& u+ p' @: ~
“原來如此——”，晴明總算開口了，“你是說，你們今晚打算在朱雀門等那輛牛車出現？, f0 `" e# }+ }9 L  M

“是啊，除了我和二十多個身手矯捷的人之外，還有五名和尚。”: Z% Q1 C# |: x$ U

“和尚？”

“從東寺叫來的和尚。聽說要讓他們施展降伏魔靈的咒術，已經開始準備了。”
% w4 ?* A) Z0 T2 Q$ V1 @6 y- E/ H
“哈哈。”

“和尚的咒術不靈驗嗎？”

“不是這個意思，不是咒術不靈驗，而是恐怕很難成功。再說，不把這件事的原因究查出來，不是不好玩嗎？”
9 e4 q+ o" t7 ^/ _8 t; q
“這不是好玩不好玩的事呀！是今晚的事！”  i4 @" _( Z4 K' a% K; [

“我知道。”, A$ M( p% q  h" R& R1 i: D2 {

“現在哪有時間去查原因？”3 Y- n# m- U7 [+ h

“不過，也許查得出來。”

“可以？這話怎說？”
7 R  g1 X  J+ f$ e& D, i( {
“去問啊。”; j! b  s: j, h9 x- I# c# M

“問誰？”
- v0 _! B- ^" y& [# u% r) m# F, {, F% {
“問皇上。”
* b7 V" `: Z; O, Y
“可是皇上說過，他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原因……”4 w( I6 }/ g; N. t' C

“你向皇上報告那首和歌的事了？”$ ?5 X2 y  g# o: f: t
/ B% J3 E, |! l6 g9 U! _
“還沒有。”
& u  c' w/ M( j. [0 ]* c2 g
“那你幫我傳話給那男人。”

“哪個男人？”, A* T9 ~5 \1 x# d# z: {; ?4 K) B

“皇上啊。”4 \; F/ x/ ~6 y

“渾蛋！晴明，你竟然稱呼皇上為那男人……”博雅目瞪口呆。

“晴明，你聽好，除了我以外，你絕不能在別人面前稱呼皇上為‘那男人’。”
( e5 P1 H$ s3 ~  K# x" L1 {
“就是在你面前，我才這樣稱呼的嘛。”晴明邊說邊拾起膝蓋前的和歌信箋，“回去的時候，你順便在庭院摘一朵龍膽花，和這首和歌一起交給皇上。再向他說，這首和歌其實是送給皇上的。”

“送給皇上的？”& S6 N9 }; ]5 D# e$ y" o: R: Y  q, v& d

“沒錯，對方送錯人了，對方把你誤認為皇上了。”
( |5 I% d3 V" x
“為什么？”

“事後再向你解釋。這樣一來便可以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大概可以吧……”

“我完全搞不懂。”

“我也不懂，不過皇上應該懂。皇上可能會向你問東問西，那時你就將所知的一切通通講出來，不用隱瞞任何事。”

“唔……”博雅如墮五裏霧中。

“如果皇上理解了這首和歌的意思——你聽好，這才是重要的地方——你就向皇上說，晴明想要一撮皇上的頭發，請皇上原諒晴明的冒瀆。如果皇上點頭答應，你就當場收下皇下的頭發，並對他說……”# L, j& X' {; \1 c# Z* d
) _* P( o# N1 ]$ L
“說什么？”; H9 {+ v* c! r! h

“‘有關這件事，臣博雅和安倍晴明會處理得功德圓滿，所以請皇上下令，讓朱雀門前的人通通避開。’”9 s4 Y' ]4 E9 Y5 @! E' V
6 z8 B% w3 i0 N
“什么？”# `# }" l+ `' t  e% u9 m

“換句話說，今晚除了我和你，叫其它人都回去。”
& B* k3 |! {, S
“皇上肯聽我的話嗎？”% R0 J5 q2 t' H1 k4 |& S/ x7 I1 K( H

“如果皇上肯剪下頭發，表示他願意聽你的話。因為這也表示皇上信任了我。”4 |5 R+ S  d$ H  ]' h2 M
1 N8 Z/ j9 M5 K$ V# M
“如果皇上不肯賜發呢？”
6 y7 ~, Y3 v1 m7 i
“到時候我還有其它辦法。總之，這法子應該行得通，萬一不行，你就派使者過來一趟，要不然就叫人在戾橋附近喃喃自語‘不行，不行’，我就知道了。行不通時，我會親自進宮去。一切順利的話，你就不用派人過來了，今晚亥時，我們在朱雀門前見吧。”, @, B- @& x1 d9 z# ~& ~) o# E' Z

“那你現在打算幹什么？”4 F: ~3 j9 Z# U2 G/ S
* H; H& R8 F" h( l9 u0 ~
“睡覺。”晴明短短答了一句。. y6 G2 h, c3 f7 k' ?

“老實說，我為了查這件事，查到很多跟鏡子有關的有趣資料，連與這件事無關的古鏡也查得興味盎然，一直查到剛剛你來。所以從昨晚開始，我幾乎都沒睡覺。”! S9 {8 u6 T. Q# ]4 ^8 E# S9 n

博雅捧著和歌信箋與龍膽花，步出晴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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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07-8-26 11:08 PM | 只看該作者

四8 K9 C5 T9 F4 z: T

  b7 f. J8 [& E( D' ]

雲朵在移動。$ r$ a$ ]) O/ q5 q; L  Q% i( {

是烏雲。. p* Y3 m1 q2 C. J3 z& l
9 F/ x' e0 h& }* ?7 u
月亮則在烏雲中時隱時現。" p' c) E7 W- n

疾風攪動著天空。7 }. D* X! i9 r3 T1 l+ O

烏雲覆蓋了大半夜空。烏雲間裂縫處處，從雲縫中望上去的夜空，星鬥透明得令人嗟呀。7 z3 q" k' E: G
5 d* h, \  a) I& L# d
移動的雲朵不時將月亮吞噬，又將月亮噴吐出來。
7 X9 H3 u0 ~. L, x# c
月亮看似在天空奔馳。* A- k- H5 U; N+ r' R* w

每當月亮從雲端出現，遮蔽著晴明和博雅的山毛櫸，便會在地上畫出濃厚的陰影。/ g) P& ~" A5 l: b+ F  @

時刻恰是亥時。

晴明和博雅躲在山毛櫸樹後，靜待牛車出現。: Q0 @( Q2 V  A: t
  {. d2 \) }9 y2 R6 G6 z5 `
他們身在朱雀大路與三條大路的十字路口附近、面對羅城門方向，離十字路口有一點距離的朱雀大路右側。

背對著朱雀院的高大圍墻，晴明和博雅都望向馬路。9 L% j# {3 R4 ?! p9 M5 b+ c/ H' h

博雅左腰佩帶著長刀，腳履鹿皮靴，身著寬袍，左手持弓箭。一副準備交戰的模樣。  B: g: N: C) }. O  e
3 ~$ a5 u0 F% q0 K
晴明卻依然隨意地穿著平常穿慣了、方便行動的白色狩衣，身上也沒佩帶任何長刀。
' |0 o9 p: F  V- W4 x$ e
四周靜謐無聲。! K7 Y$ v! j' e$ N) g5 l
- }* e) N2 z& S+ a5 i) i
看不到任何人影，只看得到宅邸和圍墻漆黑一團的陰影。別說燈火了，連老鼠跳竄的聲音都聽不到。

耳邊傳來的僅有頭上隨風騷動的山毛櫸樹葉聲。& v* l. q* e0 ~; h" [: b

剛落地的樹葉在腳底下沙沙地任由疾風吹走。

“晴明，牛車真的會出現嗎？”博雅問道。. q$ z0 Y2 G" _1 x( b3 U

“應該會吧。”晴明回應，“自古以來，路與路的交岔口——也就是十字路口——通常是魔物的通道。牛車自十字路口出現，又消失在十字路口，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O& y* W1 n4 K  M5 f3 K
/ h: m/ A$ @  u
“是嗎？”博雅回道，兩人再度默不作聲。

時間在無言中流逝。% ^$ t5 q0 c4 A! a; L

突然——嘎吱……

低沉的聲音響起。
! v, x: m0 Q9 f" n
是低悶的車軸咿軋聲。
) b  e' J3 R' C0 k) B7 Q
與晴明兩肩相觸的博雅，全身僵硬起來。: w& I4 L1 j$ I
! M/ G% P5 ~5 ]6 ^/ l
博雅左手緊緊握住長刀刀鞘。6 A, J! Z, ~* V' j
! o1 f1 {  P& B3 K) p* `
“來了！”晴明說。

果然如晴明所言，自羅城門方向出現一團朦朧的青白亮光，逐漸挨近。是一輛牛車。雖然沒有牛在拉曳，但牛車還是步步往前行進。6 U4 p8 b" z: L" I' H4 r

果如其言，牛車左右有一對男女與牛車齊步行走，男人右腰佩帶著一把長刀。

牛車順著朱雀大路逐漸緩步逼近。4 C% Q! b0 B9 `3 u" D9 J

“喂，晴明啊，那男人是不是左撇子？”晴明突然開口。

“為什么？”

“他把長刀佩在右腰上。”1 ?" T5 X1 S( A) m
& a6 @# z$ ^: A" P8 c& Q# R8 q, @
博雅剛說畢，啪的一聲，晴明在博雅肩上拍了一掌。

“好厲害！博雅。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么回事。”晴明很難得地發出雖低沉卻喜不自禁的聲音。

“怎么了？晴明？”1 |, H" Z: T9 ^- E# @2 }
& _, e5 }: ]# N3 x
“沒什么，不過托你的福，我知道了一件事。”
/ S# E9 K0 F1 J8 l" ^' N* ?
“什么事？”博雅還未說完，便被晴明低低噓了一聲打斷。
# G5 _  s, [6 V" j5 }- J! o
晴明望著牛車。9 G0 g1 {' Y) I0 n3 C$ R# ]

牛車停在離三條大路還有些距離的朱雀大路上，就在晴明和博雅的眼前。$ Y6 z: Y1 B9 G+ z2 a# ~

兩人都清楚看到綁在衡軛上的烏黑長發。& [: G$ k5 k( Z  }/ z' R

——怎么了？7 S: n: t8 J3 S7 @- H- S

兩人正在奇怪，牛車垂簾內傳出清澈的女人聲音。1 v8 t! d. K5 N0 s/ e2 ^, U8 _

“是誰躲在那裏？”聲音問道。$ R; m4 w2 D8 r  X
& D: }# B4 e0 O: P/ H
“她發現我……”博雅才低聲問，晴明趕忙伸手掩住博雅嘴巴。* @1 Y: y6 X" w
6 V; Z+ s8 u6 L2 y: `
“只要不回答對方的問話、不大聲叫喊，對方決不會發現我們。我在樹的四周已布下結界。”& X+ [  G4 `6 @

可是……" [' M4 O1 P$ j! Y1 s9 k

博雅用疑問的眼神回望晴明。  N6 O$ m( Z1 L! W& \; R
6 L8 u0 x8 Y5 O  k$ N
“她說的不是我們。”晴明在博雅耳邊竊竊私語。

說時遲，那時快。冷不防傳來撕裂大氣的尖銳聲。! m1 E$ L! ^1 |0 X

咻！一支箭奔馳在夜氣中，貫穿了牛車垂簾。

“哎呀！”垂簾內傳出女人的尖叫。7 T# i5 S) a7 m) _, K: U

牛車左右的男女怒目橫眉地凝視著箭飛過來的方向。

兩個渾身抖了抖，彎腰弓背趴了下來，頓時化身為狗。兩只狗輕快地跳到牛車上，同時鑽進垂簾內。. S2 v; a  O# B% V; q
) l! {' ?% l2 R9 a1 {+ k2 R
從三條大路陰暗處跳出幾個人影，包圍住牛車。
' ^' N% U7 F" J" m  M
人影手中都握著長刀。: q# {1 B; o5 A& f3 Z7 @% ^. e7 @$ W

長刀在黑暗中反射著月光，銀光閃閃。" j+ k* V$ o- o, e
( d1 k+ J: d1 u# k1 q+ H8 m6 N
“幹掉了？”人影之一低聲問道，奔向牛車。6 w( \: t4 L0 ?  e! a, c

稍後，又出現兩個男人。其中一人的手中舉著亮晃晃的火把，另一個則腳步踉蹌。
: X' E7 U2 t, }' R
這兩人並立在剛剛問話的那男人身邊。
" A& G5 ^# y" j5 v9 ^9 Z" N0 j
“火！放火！”腳步踉蹌的男人下令道。眾人中只有這男人手中空無一物。

“成平——”博雅低道。2 v1 S7 ~( b; Y; R/ o

原來那男人是成平。/ N2 f9 C3 }9 C# }8 Z9 h

成平兩腿發軟地站在牛車旁，瞪視著牛車。
% J% ~& j) r4 ^6 ?3 `0 E3 h
舉著火把的男人伸手點燃了牛車垂簾。
2 E6 u7 y  _5 K. q# X& L8 u
垂簾熊熊燃燒起來。2 v4 n; V$ `1 i0 C* Y# q
9 i/ C; S+ W, o$ K% i! E; o" Y
就在這時，火焰中突然伸出粗壯、毛茸茸的巨大青色手臂。

“啊！”成平大叫了一聲。  s" o% q4 W$ H; u5 |# {4 H

巨大手臂一把抓住成平，鉤爪深深插進成平的喉嚨和胸部，當下便把成平拉進正在燃燒的牛車內。
5 G, t* e: V, O
嘎吱……  T: |0 L/ {: K5 g
; N8 g, S1 p! [- L9 n
牛車又開始前進。
& w0 C1 c, d6 f. x- k! k/ q* r
“成平大人！”% s2 O! h* h4 q; i, c/ r
) y; c0 f$ ?6 [% a6 q
眾人異口同聲呼喚著成平，並揮舞長刀砍向牛車，但刀刃屢次反彈回來。

也有人拉住牛車不讓牛車前進，不過牛車依然往前移動，朝著三條大路的十字路口緩緩而行。/ o: ?  W% K7 ~8 \% A  ^1 T! `

“成平！”博雅大叫，從樹陰下跑出去。9 p, z6 N$ D9 }4 V. J# I
* `3 A  K2 I: T- ^* }6 ^
晴明尾追在後。

“痛呀！”
- R- j2 i% Y' g+ p) g. Q! X
著火的垂簾內傳出成平的哀叫。

也傳出喀哩喀哩咬骨頭的聲音。

妖物在牛車內活生生地啖噬了成平。6 S1 j% C6 N, n. b7 F
1 M: D7 Z* X# m
晴明和博雅趕上牛車時，牛車已經跨進三條大路十字路口中央。3 p# B/ C6 D7 S! |$ D# k

然後牛車連火一起消失了。( U% W9 p: V, Y. ], i0 c
+ ]6 d8 |+ ?0 c. O. x% O
牛車消失後，三條大路與朱雀大路的正中央，只剩下沒有頭顱的成平軀體。  @. l0 P0 o' G; E- O
! ]6 F8 _4 U! E( [+ J
“成平……”博雅喃喃自語。
& U) s, h6 R0 ?1 u7 w# C  b
映照著半空射下來的月光，成本那血淋淋的屍體在博雅腳邊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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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07-8-26 11:07 PM | 只看該作者

三

1 t5 o6 m0 W; c( S9 U
“後來呢？”晴明問博雅。
; c# _# i: j4 g( S9 u
“成平待在家中，因發高燒而臥病在床。”博雅抱著胳膊回道。
* h: n, P0 }' D2 o
“大概是受到瘴氣侵襲了。”  E: ~: i3 b6 |, o( R3 L

“瘴氣？”

“嗯，和犬麻呂一樣，都是受到瘴氣侵襲而導致死亡。”" u* O7 ]+ v; m) h, Q
' p" C- w, S  F; E! r$ R0 O5 ~3 V
“成平也會死嗎？”: `2 b0 O; h' a* }' L! g
/ D: F1 `+ E* m! J% {0 `
“不，應該不會。犬麻呂那時不是剛殺了兩個人，身上還沾著血跡嗎？”: g7 ^1 I* g  T% |7 |- v( ^

“是啊。”4 w/ v4 V  v1 Q1 l( K1 g+ c; \7 n
3 k# E8 t- V# Z4 K' [8 y0 I
“犬麻呂當時的狀態特別容易遭到瘴氣侵襲，但成平並非如此，只要休養五天便沒事了。”晴明說畢，拿起酒瓶往自己的空杯裏斟酒。4 L" V8 ]$ w4 l+ m- u5 f  i8 U
. P! u( p9 r3 ~1 T$ T
“那女人說她要到皇宮？”. {# T: w4 a, s
0 |+ f! ^  J# g
“嗯。”
& O/ Y' a& X# j
“她還說要花七天時間吧。”晴明自言自語，再舉起酒杯喝下杯中酒。“實在有趣。”' J9 S6 D% z- J3 [

“有趣嗎？我倒是很傷腦筋。”

“傷什么腦筋？”

“不知道該不該向皇上報告這件事。”; V, K: }4 Z' {! }2 s$ F

“原來如此。如果皇上知道了這件事，應該多少也會傳到我這兒。可是皇上沒派人來我這兒商討任何事，這表示你和成平都還沒向皇上報告吧。”

“嗯。”* `4 u- w* n$ j  ?

“果然如此。”
! z0 M! [" P! y) g, r! S% m' h! b3 R% k+ @
“昨天成平請我到他家，我才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找我商量該怎么解決。所以目前只有我知道這件事。”
& r8 J% n1 ]( m0 a0 @, N" N- o
“你打算怎么辦？”

“就是不知怎么辦，才來找你商量的嘛。犬麻呂所說的夢話，大概已經傳進皇上耳裏了，但皇上卻還沒派人來請你進宮，這表示皇上不怎么在意那些夢話。不過，要是皇上知道連皇宮內的公卿也遇見同一女鬼，而且還為此犧牲了一名隨從，恐怕會坐立不安吧？”- A* b+ a6 b, Q6 j
9 ~) P% K% t3 N/ ]' O
“成平為什么不向皇上報告呢？”; r+ L; y; A( N" j6 h4 [1 a' q$ C

“是呀，問題就出在這裏。晴明，我剛剛不是說過成平那家夥貪逐女色嗎？”
4 S$ b+ ~0 y& ]' g8 T/ v2 {* `, n
“唔。”
/ l: r/ e% y, M7 L* n9 u  e. j
“成平那家夥，當晚他為了去女人那兒，向皇上撒了謊。”
$ \  l0 X* L# R$ p7 L
“那晚正好是十五滿月夜。你也知道那晚在清涼殿舉行了小小的賞月吟歌會吧？”
8 n2 m2 T( v% }
“喔。”

“若是看不到月亮也就算了，大家還是可以在和歌中描述躲在雲端的月亮，而當晚成平也答應要參加那場吟歌會。”" z" D/ p% `; q) E

“原來如此。”
. d/ X, r: f& P7 V' l# {; U# O
“可是成平那家夥居然忘得一幹二凈，跟女人約好當晚去幽會。”7 h8 S9 U/ |8 Y( n2 l  B2 I
3 I  V( {5 k: k: E
“原來他選擇了女人……”& ?3 J6 @5 f* J, B' ]

“成平那家夥還寫了一兩首風趣的和歌，說他因為急病而無法參加吟歌會，並用一把鏡子比作月亮，派使者將和歌與鏡子送到清涼殿。”

“唔。”6 x* o# |6 L4 A4 L% q
0 ~, V! ^5 v2 s/ H' p8 i4 m  o
“‘今晚有雲，月亮躲在雲端，使得好不容易盼到的吟歌會無法舉行。因此臣便出門到雲端上取月。雖然順利得到月亮，卻因吹了太久天上的冷風，所以突然發起高燒。今晚臣無法出席吟歌會，所以奉上得手的月亮……’和歌的內容大致是這樣。”& n$ F1 W% Y6 |( Z& n
- o8 w* Q) ]- f! B8 W/ u) p( G9 U, o. c
“然後他動身到女人居所，在途中遇見了女鬼？”8 c2 Z0 M3 ?3 T, B/ F' n

“你總算理解了吧？晴明，如果向皇上報告女鬼的事，皇上便會知道他撒了謊，因為成平才找我商量該怎么辦。”9 _9 e/ [8 V/ U7 Y" k
6 M) B; m% G1 S4 |
“原來如此……”$ q9 k. `' S3 u3 F+ [- D6 }1 U: S( \3 h

“晴明啊，你說該怎么辦？”博雅問道。
1 [* w3 w! G1 }. y- s& O4 t
“該怎么辦……我現在也說不出來，要先親眼看看那牛車才知道。”. v1 f  Q; f3 r, i

“你要看？看牛車？”% m1 G; W; q; i6 p. r. g; T6 n7 r$ v
0 Q1 g  P  u- l4 V
“明天晚上如何？”6 F1 x5 Q5 R$ u: D9 c+ f0 T
" o3 u# H7 ]7 r, U1 Z  i" c
“明天晚上看得到牛車？”& U6 @" Q( V2 ]0 n. g

“明天晚上亥時左右，在朱雀大路和三條大路的十字路口，應該可以看到那輛牛車。”. @. \; F) W- ^. w- M, U
; R/ k1 d$ E' f5 `; l" s* [
“你怎么知道？”

“那女人不是說要花上七天到皇宮嗎？”

“是啊。”3 C4 K$ ]2 i! C* T# A

“第一天晚上是八條大路，第二天晚上是七條大路吧？”% o, Y2 K; d4 {0 w

“……”
; k& m  P, E/ |& m
“我是說牛車消失的地方。”

“喔！”* G# f' W8 o4 x* H9 `& [
% }( m7 b7 t* u5 R$ L3 h  Q
“消失之前，牛車一直順著朱雀大路往皇宮方向前進吧？”

“嗯。”
+ F% H5 R/ q- f/ \- O
“以此類推，第三天應該是六條大路，第四天是五條大路，今晚是第五天，應該是四條大路吧？要是有人偶然看到了那牛車，我的猜測便會更確定了。”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可是，晴明啊，從朱雀大路的羅城門到皇宮的朱雀門這一段路，那牛車可以只花一天就一口氣抵達呀！”: b" i* O7 T" B; R, M

“對方大概也有種種不方便的地方吧。”' `: u+ G+ @. _3 J$ s5 d

“這樣說來，晴明，如果不理對方的話，後天——也就是第七天晚上，牛車便會抵達皇宮的朱雀門羅？”. F6 g  @2 b/ V

“應該是的。”

晴明說畢，博雅更加用力地抱著胳膊凝視著庭院。
/ N( k# I( a2 s; _7 }  }6 X
“事情變得很棘手。”博雅凝視著庭院愈來愈濃的夜色，自言自語道。
; D1 @- J, A" {+ w$ w( Y
“所以才找你明天去看啊。”' y8 ]; X1 l" O6 r, I

“看牛車？”

“亥時之前，我們只要躲在朱雀大路和三條大路的十字路口附近就行了。”

“這樣便可以解決問題嗎？”. \/ k# W0 Q) g6 e: ^
  e3 `/ c$ [9 ~- U
“看了再說。如果是太惡劣的鬼，只能向皇上報告一切，請後上暫時回避一下，要不然，就得準備特殊咒術了。”

“反正這方面是你的專長，就交給你辦了。老實說，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y: @4 Q1 T  s, C7 h0 T
9 Y3 Z9 r: w: R% A/ a( b6 \
“什么事？”1 ~' l0 ^, W* P
: f) `. j$ h* O: Q9 Z9 J
“想請你幫我解釋一樣東西。”! S( B  G3 |  J) p2 v' r* d

“解釋？”  \$ @9 O3 ~6 \& f7 V
2 l1 }5 c# Q% |8 Y. Z6 m& l
“老實說，我收到一封女人的信——不，是一首和歌。”

“和歌！博雅，你是說有女人送和歌？”. S- Z4 o' I7 q6 C2 S( `6 D, ?& Z

“是啊，收是收到了，可是我對這方面完全不懂。”

“你不懂和歌？”7 F5 g  G8 g; b0 f$ u9 l7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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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跟你的咒一樣，太復雜了。”博雅回道。' X( ?  `! s# F5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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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是報以微笑。+ b$ I1 d  v% r4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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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強力壯的博雅一副木頭人模樣，臉上流露出對和歌一竅不通的表情，坐在那兒。然而一旦讓這男人彈起琵琶，又會用撥子彈奏出判若兩人的音色。8 ?6 }( j6 m4 i& e$ q

“我實在不懂和歌的雅致。”博雅自言自語。* q! T1 y; ^* u# F

“什么時候收到的？”

“喔，我記得很清楚，是四天前的下午。那天我捧著皇上抄寫的《般若經》，打算往東寺獻納。才剛離開清涼殿，徙步正要通過承明門時，有個大概七、八歲的女童，突然從紫宸殿前那株櫻花樹下跑出來，塞給我一封信。而且，晴明呀，那封信上還附了龍膽花……”

“是嗎？是嗎？呵呵……”晴明望著博雅，愉快地微笑。博雅則意識到晴明的視線，故意板著臉，假裝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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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了一眼信和龍膽花後，抬起臉來，那女童已不知去向了。”0 J+ E2 s5 F- h,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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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那女童不可能單獨出現在那種地方，大概是跟隨哪位王公貴戚小姐進宮朝賀的吧。那時，我打開信看，才知道是和歌。”1 [, k3 c1 w2 l
" J# z: I; x' T, c. r
“先讓我看一下那首和歌。”

聽晴明如此說，博雅從懷裏掏出信箋，並將信箋遞給晴明。

信箋上寫著一首和歌，是女人的字跡。8 Y- m( d, b2 r# W! N

“啊哈，原來如此。”晴明邊看和歌邊點頭。" I# x: Q+ Z7 j$ i1 `; O$ i  p

“什么意思？什么原來如此？”: {# L$ O( _' r. V, O&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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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對哪個女人太冷淡了？”

“冷淡？沒有啊！只有女人不理我，我可從來沒冷淡過女人。”博雅面紅耳赤地反駁，“晴明啊，你快說，那上面到底寫些什么？”$ z4 f1 ?) N6 T- a7 J# F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  o, C5 K  M) n3 \' p2 B: O" O

“就是看不懂才問你呀。我對這方面真的完全一竅不通。利用復雜的和歌傳達彼此心意，這種文雅的玩意兒我根本學不來。喜歡的話，直接說喜歡、牽著對方的手，不是更簡單？晴明啊，你別賣關子了，快幫我解釋一下和歌的意思嘛——”博雅更加漲紅了臉。! J9 v" r: b; c4 V' a# q; [8 t

晴明看熱鬧般地望著博雅。

“這個啊，是向無情男人抒發內心怨氣的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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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厲害了，晴明，你怎么知道是這個意思？”  ?, Z9 ?9 v& S

“這是在對一個偶爾才來幽會的男人發怒……”- A1 j, B- l! I- a8 m) }4 {& n( ]

“換句話說，是在鬧別扭？”( @4 U+ H; |4 j# q+ V/ |
1 C+ y2 ^. B. f# ]6 Y' F
“嗯，不錯。”! K5 y+ V& r0 R2 O) [

“可是，你怎么知道？”

“別急，你聽我說，男人通常都乘車到女人的住居幽會，有些人讓隨從拉曳車子，不過這首和歌裏的車子是讓牛拉曳的。也就是說，交通工具是牛車，將車子架在牛身上、讓牛拉曳。”9 N; ^9 X/ D3 y8 t& E

“這又怎么了？”( |) N& ^1 y; i# X7 W# B

“因此這首和歌，是以牛拉曳車子來比喻女人的內心懸著憂鬱，是在向男人抱怨啦。”' q- t) e2 K$ ~0 `
2 g$ ]% x5 x1 g- T" S
“原來如此！”博雅拉高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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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首和歌裏頭，還親切地提供了跟謎底有關的暗示……”% p7 @4 s0 D' h" J$ M- F8 `' V
7 ?$ n9 b1 R. [6 {# b4 G4 n
“謎底？”0 W, ?/ S3 q  c8 I5 @

“是啊，你看，她下一句寫著‘不料車復係他意’，既然對方已明顯地告訴你另有他意，這暗示當然就是上一句的‘牛’。‘牛’不是與‘憂’同音嘛，這樣還看不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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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到這兒便頓住了。7 P$ N& _; e, m$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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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的話又會怎樣？晴明——”

“不會怎樣，看不懂才像是你的作風，看懂了才怪。”

“你在嘲笑我？”

“不，我是說，我正是喜歡這樣的博雅。這樣的博雅才像是博雅……”7 R9 p: Z6 q6 u" @. q0 Z

“唔，唔。”博雅似乎無法完全心服，似懂非民生地點了頭。

“話說回來，博雅啊，你真的不知道這女人是誰？”* l8 j' t* d6 \" K8 K/ G' s+ P4 P6 R)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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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博雅斬釘截鐵地回道，“雖然不知道，不過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m( t8 R. v( ~3 W% M

“剛剛聽你解說和歌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收到這首和歌那天，正是那輛沒有牛拉曳的牛車出現那天……”

“說得也是。”

“兩者之間好像有關係，又好像無關……”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信箋上所附的龍膽花，很可能暗喻著什么難言之隱吧？”# k' d+ _$ \' F' C* @: {
5 a1 T- D- x; D9 c# x
“龍膽花……”! [3 v5 J# a8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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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明晚我們一起去看那牛車吧。”& A2 B# u- r7 d. M& v/ X5 j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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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嗎？”

“去。”5 u" ~% s7 @# J: P; n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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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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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07-8-26 11:06 PM | 只看該作者

二（2）. b* F! s) c1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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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庭院不管是春、夏、秋季，看上去都好象只有一片野草，但其實每個季節都不一樣。每個季節都有其各自顯目的花草和不起眼的花草。就說胡枝子吧，因為花都落了，所以現在無法馬上找到胡枝子到底長在哪裏，可是卻能看到至今為止一直不知道躲在哪裏的桔梗和龍膽……”' W5 \( r* Z$ q$ b. }- r: B9 ?

“是嗎？”: j2 R2 j5 d. Q6 p6 }4 u, a2 {  X

“所以我才說不能用荒蕪來形容這庭院。可是，雖說與荒蕪的意思不同，老實說，我又覺得這庭院和往常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所以……”
9 p) l' K) s) @! u, S0 F
“所以感覺很不可思議？”& S$ J7 \& g8 O( D" m
1 \& t9 R; _: w
“嗯。”博雅老實的點頭，“看來一樣，其實卻不一樣；看來不一樣，其實卻又一樣。而且不管是一樣還是不一樣，我總覺得這世上所有景象，很可能與生便具有既一樣、又不一樣的特性。”
2 Q0 O5 Y$ Y; G7 K
“太厲害了，博雅。”睛明說道。

“厲害？”% o+ q/ M7 Q% S! `3 `8 W;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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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說的，正和咒的本源道理有關。”

“又是咒？”( o# Q9 a* T0 s! C, a( |" C

“唔。”: ^# Z: y; @- o: D3 j' ?" M3 q

“晴明，我好不容易才覺得似乎理解了一些東西，你不要又鬼扯些莫明其妙的道理，令我再度昏頭昏腦。”博雅說畢，舉杯飲酒。) c- v" m3 [: O4 z2 U" w% ?4 I

晴明一反常態，噤口不語，只望著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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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擱下飲盡的酒杯。驀地，他察覺到晴明的視線，姑且和晴明相視了一眼，隨即移開視線又望向庭院。

“對了，晴明，那件事你聽說了嗎？”博雅問道。

“什么事？”% S% X) r5 j! w# ^

“赤發犬麻呂束手就縛了。”

“捉到他了？”

“嗯，昨天。”

“喔。”& f, L2 k9 V. {9 O$ Z, t
8 n7 e/ Z; O( d0 V: R# n
“赤發犬麻呂在四天前夜晚闖入一家油商，殺了那家油商的一對母子，結果什么也沒偷到便逃走了。本來大家以為他一定早就逃離京城，沒想到官方竟在京城內捉拿到他。”
# x0 x! v3 V' r
“京城哪裏？”

“據說是在西京極的十字路口捉拿到的，當時他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在街上遊蕩。手中握著一把血跡斑斑的長刀，身上的衣服也沾滿了血跡，結果就那樣落網了。”% S* G: |# V( w% a( H% d) B6 j
! h7 P6 c3 {5 @6 I/ k0 V
“原來如此。”

“本來兩天前就接到通報了。有人通報說，一個長得很像犬麻呂的田舍，手中握著一把沾有血跡的長刀在街上遊蕩。大家起初都不相信，後來才知道是事實，昨天早上才真的逮捕到犬麻呂。”
6 J: `0 _5 x* W0 o1 d$ U: v
“那不是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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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是很好，不過犬麻呂好象遭鬼附身了。”
& [& U8 M9 F' u; t" S/ ~0 w
“鬼？”; G2 \2 m$ I) Z- @+ B# q1 c- e- `: Q

“聽說他自從闖入油商那晚以來，便不吃不喝，在竺上徘徊遊蕩。官方派人去捉拿他時，他甚至不加抵抗就束手就縛。”

“是嗎？遭鬼附身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牢中不斷囈語，說的都是跟你說的咒一樣莫名其妙的夢話。將他的夢話拼湊起來，才知道他從油商那兒逃走的途中，似乎在朱雀大路撞鬼了。”

“鬼？”/ o1 r7 S. _$ T(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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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乘牛車的鬼。”! \) j  Z5 {% |' z' u% H8 J1 k, b9 W' U
1 A" S3 R# W5 P9 C
博雅向晴明說明了拼湊犬麻呂的夢話後，所得知的大致內容。) q/ o. c* f1 v, k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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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真的說要到皇宮去？”# \$ u6 w8 |4 N% [
8 A% J. \' l  y4 ]
“聽說是這樣。”
6 @  `9 k. ]5 ^$ g" o
“結果呢？來了沒有？”
& w# Y3 B" s+ g! {' I" M) t' @
“不來。我在皇宮沒聽人提起過這事。”3 Y) k) `9 m, M8 i& ]. q, U6 u

“有趣。”! B; T4 _" Q& K5 y( Z0 M
# Y! y9 {) |  B% ]1 @1 }9 z
“還有，那牛車聽說最後消失了。”% ]) q4 y9 h4 ^$ a/ @9 {

“消失了？”, x' q+ a0 K8 `# R, {8 v

“那牛車經過犬麻呂身邊，行進到八條大路時就消失了。”
% s* `1 d0 Z/ o) k+ s8 |
“犬麻呂看到了？”$ g0 F' N0 e5 t% D

“好象是，他在後方一直看著牛車行走，牛車走到朱雀大路和八條大路的十字路口時，突然消失了。”

“犬麻呂呢？”: [- Q" r, d7 d4 C+ q

“死了。”4 E: U  P7 r4 g+ N- B

“死了？”! A+ Y# t5 B% ?& Q
) U+ ~2 Y1 A: a
“嗯，昨晚死了。”
- _& o5 ^  z" b: J  \; ^
“被捕當天晚上就死了？”, O, ~2 R6 Q  b% m3 M$ f2 p
" [# w9 _- n& \" }6 h$ }8 S
“對，遭到官方逮捕時，他就在發高燒了，全身燒得好象一團火。到了晚上，病情更加嚴重，最後聽說他一邊連連喊冷、一邊不停發抖而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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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  ]; J* r, R! o- K* F( F
' X: N, W5 B7 @8 A7 ?2 X% U5 e
“還有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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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么？”& ?7 V9 ^4 Z2 ?! ~7 ^( ~/ M5 A! U

“聽說有關那牛車的事，犬麻呂好象沒有說謊。”

“為什么？”
" M& c" e: Z" n) V" U
“老實說，其實還有另一個人也看到了那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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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看到了？”4 J7 B" q5 D7 x6 G) W0 p: F

“我有個朋友叫藤原成平，是位公卿，這家夥貪逐女色，到處金屋藏嬌，時常到女人的居所過夜。正是這家夥看到了那牛車。”博雅低聲說明。7 r6 q, i* d% i$ W: b2 X/ B

“是嗎？”

“他在三天前的夜晚看到了。”
5 Q8 u/ W9 X0 s) ?
“三天前，那不正是犬麻呂闖入油商家的第二天晚上嗎？”1 C0 f1 X# ?( l) A: \5 e3 _9 o

“嗯。”) H& |6 R, U( t! ?0 t& ?5 O( ^

“然後呢？”+ Y+ ?3 V+ s+ `6 e& _3 W$ K!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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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平有個女人住在西京極，那晚他打算前往女人居所，結果在途中看到了牛車。”

“唔。”# F& n* d* W( {1 X7 O  b* B

“時刻大約在亥時左右。地點是朱雀大路與七條大路的十字路口。”博雅的身子微微前傾。& r6 e8 {6 d% a" b. z

“亥時啊，那已經相當晚了。”1 [. ~" Y' B+ H/ h/ U: t7 o" G

“他為了寫和歌給另一個女人，而耽誤了時間。”

“另一個女人？”+ z( @6 h5 v. w$ o* V: L
" u3 e; O. W: a" d
“那天他不小心同時送出兩封信給兩面三刀個女人，說他當晚要過去，只好再寫一封信及和歌給其中一個女人，告訴對方要取消約會。”& u$ N+ T# ~3 k6 e8 e$ i! E( _9 ~2 S

“真辛苦。”

“那天晚上，成平驅車在朱雀大路上趕路，經過七條大路時，就看到了那輛沒有牛牽引的牛車。”博雅開始詳細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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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起初是牛車旁的三名隨從發現到那牛車。7 M+ @- Q( Q' C) q: D8 m.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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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剛好是雨季開始的第一晚，大氣中煙雨霏霏。月亮躲在雲端裏，看不到月光，黑得象是被人遮住了眼睛，看不見四周。7 u. v" j6 K2 D0 ]/ s$ g

隨從手中各自舉著燈火，一行人正在趕路時，突然發現前方羅城門方向有一亮光，逐漸挨近。$ Z9 K1 m& k; `3 t

那亮光朦朧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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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3 i6 w) I8 l  l1 V7 p/ j

牛車車軸的咿軋聲傳了過來。8 }8 l2 o2 K- V, H  X' k

明明不見有人舉著燈火，為什么會發出那種亮光？
* V5 q5 h: I8 x' V  U
逐漸挨近的是一輛牛車，但衡軛前沒有牛。雖然沒有牛牽引，牛車卻步步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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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左右各有個身穿黑色布衣的男人，和身穿白色單衣、頭上披著白色罩褂的女人。兩人與牛車同時朝著成平的方向走來。  |, Y/ |# ~" T- i

“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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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隨從的報告，成平掀開垂簾往外探看後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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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終於近在咫尺。9 A* S- x6 q$ S- q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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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平大人，這可能是妖魔鬼怪，請盡快逃離！”隨從剛說畢，牽引著成平牛車的牛突然暴跳起來。牛頭猛勁撥甩，想避開前方逃往一旁。+ a/ X" f5 t%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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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其大的牛搖晃著整輛牛車，折斷了一要衡軛，牛車於是翻倒在地上。結果，牛掙脫了衡軛的束縛，飛奔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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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從三人中，有兩面三刀人哇哇大叫地跟在年後，一起逃之夭夭了。

成平從翻倒在地上的牛車中爬了出來。地面因雨水而泥濘不堪，成平也全身沾滿了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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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從之一在逃跑之際拋出手中火把，火把落在牛車上，點燃了垂簾，成平的牛車冒出火舌，開始燃燒起來。' H( F" q9 N$ G) q2 ]' Z- u+ I

慢條斯理前進到成平眼前的那牛車，停了下來。接著牛車內傳出女人的聲音。8 w# N, j& ~- ?; g1 J" z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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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請你讓路好嗎？”女人的聲音清澈響亮。0 ?! Y; D5 d5 U2 W7 ]5 J) `

然而，成平卻動彈不得，原來早已嚇得手麻腳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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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晚了，你一個女人要去哪裏？”成平無法逃開，鼓起勇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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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有人掀開牛車垂簾，垂簾後出現一張女人的臉，肌膚皎潔得令人目不轉睛。女人文靜地張開雙唇。) j0 O9 h$ n% u* X: v

“我想到皇宮去。”女人那豐滿的嘴唇如此說道。/ @8 p# M: J; n/ J! r/ a, ]

一陣甘美香味飄到成平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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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上穿著華麗的十二單衣。' E. O0 k6 @. S* L

可是，成平依然動彈不得。因為，就在成平想移動身軀時，突然看到了綁在牛車衡軛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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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束既黑又長的女人長發，長發綁在牛車衡軛上。2 E5 p% z: k2 E,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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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平看到了那束長發，再度嚇得手腳不能動彈。8 G! e) m+ T6 d- Y" ~

“那……那是……”0 ^. g- B) w, x0 {

成平口中雖然發出了聲音，卻因為過於恐懼，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女人說話時的文靜態度和明傃動人的外貌，更令成平膽戰心驚。/ x# C' G1 @0 L; j

“我要花七天參謁皇宮，現在正在途中。”女人說話時，牛車兩的男女均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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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在一旁靜觀的成平隨從之一，從腰間拔出長刀。

“啊呀！”隨從閉上眼睛，全身顫抖地揮舞長刀，砍向牛車。$ f, w7 u8 E" v2 I

垂簾裂開，長刀切進牛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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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牛車內傳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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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女人用牙齒咬住切進垂簾內的刀刃。不，這時的女人，已經不再是普通女人了。7 ~5 z( S8 s# Y, o. Z

女人身上依然是十二單衣，但她已化為赤目獠牙的厲鬼。% h) j+ z6 x- @; o0 l2 U+ s

吼！一旁身穿白色單衣、頭上披著罩褂的女人發出一聲狂嗥。眨眼間，女人四肢趴在地上，頭上的罩褂脫落。女人的臉變成一只白狗。1 {( u1 S% C3 N: b$ X1 o- m" i

另一旁穿著黑色布服的男人，容貌也變成一只黑狗。3 d8 O; T$ c- e0 J+ d" N- K

兩只狗當下就撲到揮舞長刀的隨從身上，不但咬斷隨從的頭顱，也肢解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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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只狗將隨從的軀體連皮帶骨吃個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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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平趁這時候，連滾帶爬地逃離現場。0 g6 b% g3 {6 k5 \# _; p/ ]6 o

屁股後傳來喀哩喀哩、咕嚓咕嚓的聲音，是那兩只狗正啃咬隨從軀體的骨頭少肉塊。成平覺得汗毛直豎。過一會兒，兩只狗又恢復原本的男女樣貌，並列在牛車兩旁。# c) F. t, k# M  x

嘎吱……& i- o7 `+ [* ~" R* x
3 _+ O  C) O3 [% e" V
牛車又開始行進。/ B5 f& k, r! ?! f8 l) _. o$ d4 y

當牛車越過在地面匍匐的成平，跨進就在成平鼻尖前的七條大路十字路口時，牛車和兩個男女都在成平眼前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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