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槿花夜宴》迦樓羅之火翼 - 靈異恐怖文章區 - 靈異恐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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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1:22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蟬守》迦樓羅之火翼

蟬守* O7 J1 N' y% ]! w5 z# z+ T) M

作者：迦樓羅之火翼 ( K1 |' R) J* I7 r# Q% m5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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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是親戚，別那麼見外嘛！咱們兩房住得那麼近，本該早點過去拜訪的，今天那孩子能來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快別說客氣話……」祖母寒暄著放下聽筒，長長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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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工作中的祖母不僅親自出來接電話，而且居然沒煲電話粥，這倒真讓我忍不住想看看電話那頭素未謀面的親戚究竟是什麼人物了。/ ^: ?. d) \  ?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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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五月初，祖母就處於戒電話的狀態。因為季節更替的關係，好多寺院都得撤換供花，還有些人家要端午的用度，於是連黃金周放假的我和堂弟冰鰭都會被抓差幫忙，更別說身為通草花師匠的祖母本人了，因為她老人家只要拿起聽筒就一定會東拉西扯沒完沒了，所以自己定下了工作時絕不接電話的硬規矩。

　　可今天對方開口就說是住在講經墩的親戚，有要緊事和祖母商量，充當接線生的我不敢怠慢連忙去傳話；祖母一聽「講經墩」幾個字臉色都變了，立刻跟著我去前廂接聽，沒想到對方鄭重其事地打電話過來，竟是說小孩子串門的事情。% V( E8 J$ b6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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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去迎迎那家的孩子吧！」祖母望望門口，輕描淡寫地說出打擊我的話。什麼嘛！就算我不如冰鰭手巧，好歹也在負責生火熬膠這麼重要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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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好直接反駁祖母，只得敲邊鼓抱怨起來：「講經墩跟我們觀花巷隔得又不遠，沿著問道河走走就到了，大人就不能送一下嗎？竟讓小孩子一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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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孩子可不小了，也該和你們差不多大吧。」這麼大了還要接送？我正要抗議，沒想到接下來的事實更出乎人意料，「這孩子和家裡人處得不好，要來我們家住住散散心，早晨就出發了，那家奶奶不放心，打電話來確定有沒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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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下來？」我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我們兩家之前根本就沒有什麼來往吧？冒冒失失就提出來住，奶奶你居然也答應了？」

　　一聽這話奶奶立刻虎起了臉：「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那可是你爺爺那邊的親戚！各房都不怎麼和這家走動，我也犯不著出頭做好人；可你爺爺生前一再關照過我說，這家千萬得罪不得！不來找你別去招惹他們，可如果那家先開口就絕對不能假客氣——好事就樁樁件件都應下來，壞話就字字句句都頂回去。」

　　原來是祖父那邊的親戚……我一腔怨氣頓時煙硝雲散了。很多年前就已過世的祖父「訥言」素有怪人之稱，行事總讓人捉摸不透。不說別的，單從教養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的方式上就可見一斑——我們兩個不僅從小服飾髮型都的一模一樣，還取了「火翼」和「冰鰭」這樣莫名其妙的乳名。不過這也不能全怪祖父啦，有一半還得反躬自問，誰讓我們是怪人的子孫呢？各房親戚比起祖父來可一點也不遜色，跟這些怪人作氣是作不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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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得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那收留這家的孩子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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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麼知道！人家那麼客氣總不好頂回去吧！」祖母理直氣壯的敲敲我的腦袋，「浪費了我五分鐘啊！你要怎麼賠！」! {: S  E5 X8 b) A, _$ g

　　我只問了一句，明明是你自己說個沒完的！我心裡嘀咕著，但違抗祖母大人的後果有多恐怖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再怎麼不服氣也還是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去接人。3 q  f+ W; E: I/ F6 z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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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著滿肚子的不情願，我穿過天井，沒精打采地拉開黑漆大門正悶頭朝外走，猛地眼前一花，眼看要和迎面而來的一團人影撞上了。在我開門時，這人怕是剛好要推門進來，兩下都急匆匆的，我料想這一撞肯定不輕。沒想到對方反應還真是敏捷，一側身便閃開了，害得我連連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站定下來。. ]- G$ h" H" n+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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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擾了！」看見我的狼狽相，這冒失的訪客拚命忍住笑招呼著。他看起來是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少年，滿身染著初夏的綠意，就這樣隨意地靜立在清爽的青石窄巷間，背後似乎還拖著個黑沉沉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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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這麼倒霉！」我漲紅臉暗暗咒罵著，卻還得做出客氣的樣子：「請問是不是講經墩來的……」# J2 o" F  _+ j1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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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好久沒走動，路都有些生疏了！」講經墩家的問題少年明朗地應道，拖著箱子慢悠悠地晃過來，即使負重那動作還是輕飄飄的，看起來與午間涼爽而略帶倦意的氛圍非常契合；這一刻彷彿連風也佻達起來，像要發出玻璃般的脆響一樣，不住戲弄著他明亮的褐色髮絲。未來幾天要和這傢伙同住一個屋簷下嗎？雖然是跟家裡人處不好的刺兒頭，但他長得還真不錯呢！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偷偷瞄了少年一眼，沒想到這傢伙感覺異常敏銳，立刻朝我投來一個「有什麼事嗎」的眼神。我連忙轉回頭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努力尋找話題：「不是……不是說你一早就出門了嗎？怎麼到現在才來呢？」/ i+ t, D( B' K4 j+ i- q6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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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少年指了指巷子那頭：「那家賣的東西很了不得呢，不知不覺就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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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話我就洩了氣——看都不用看，巷口槐樹的綠蔭中掛著串鯉魚招子，那是賣金魚龍魚的老字號嘛！居然在那裡呆看了一上午，這美少年的興趣還真是老氣！八成還會存上一年的零花錢來買鳴蟲吧！雖然心裡不以為然，我卻還得違心地讚美道：「真是風雅的愛好……」) E, e- a5 F1 n5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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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裡呀！」少年搔搔蓬鬆頭髮，不好意思地笑了：「每次都會被老闆趕出來呢！」那一定是你的眼神太窮吼了……我在心裡諷刺了一句，龍魚行的老爺爺最和善了，決不會沒緣由就對客人不禮貌的。. Y% n/ i& ^7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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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還讓不讓我進去啊！」見我一個勁扯閒話，少年皺起了形狀姣好的眉頭。我這才想起還站在門口，連忙把他讓進家中。可能因為行李箱太重的關係吧，少年走得慢吞吞的；本來這倒無所謂，可堂屋裡的電話鈴偏偏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那玎玲玲的刺耳聲音要多蠻橫有多蠻橫，就像晚去一秒就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似的。. p# W: S; l+ p, R# {3 ]) s5 i&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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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在後面暖閣裡幫祖母做通草花，家裡其他人又都不在，接電話的工作自然落在我身上，但是總不能把客人丟在半路上吧，我只好朝累得走不動的少年伸出援手：「我幫你拿箱子！」說著就探身過去，可眼光剛落在他身後我便一下子呆住了。奇怪……我明明看見他背後有個大黑箱子的啊，現在怎麼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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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碰我！」少年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突然大叫著猛地揮手。我的手上頓時一陣劇痛，竟被這傢伙劃出幾道口子！真討厭，男生留什麼長指甲啊！我在心裡惡狠狠的咒罵著，不過少年那邊也不輕鬆，可能因為用力過猛的關係，他身子一歪差點跌跤，沒注意到一個白白的小物件倏地從袖口飛出，發出輕微脆響落到堂屋中。

　　本來應該幫客人撿起來的，可是這少年的態度實在讓人生氣，我丟下他自顧自朝電話走去——真佩服這鈴聲的耐心，從剛才起就一直不停地吵到現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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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拿起聽筒，一個氣勢洶洶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聽著是女孩子的聲音：「是觀花巷的那家嗎？你家究竟在什麼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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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又是誰啊？」我脫口而出。對方更來火了：「我是講經墩那家的！找了一個上午也找不到你家，你們就不能出來接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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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經墩那家的孩子不是已經到了嗎……從哪兒又冒出來一個？」我疑惑地喃喃自語著，扭身尋找少年請他來解釋，可那女孩卻在電話裡一字不漏的聽見了：「什麼，已經來了？」她的一腔怒火突然朝我傾瀉過來，「你眼睛是瞎的嗎？究竟看到什麼啦，我明明在外面兜圈子啊？」「是嗎！那真是對不起了！」我半賭氣半諷刺的應了一句，聽筒卻突然被人一把奪去了。我連忙轉身——原以為是那少年來接過話頭，沒想倒是堂弟冰鰭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他握緊搶來的話筒，一言不發的靜聽著，那女孩子的大嗓門依稀漏了出來：「聽見沒有？不來接我就來不及了！幹嘛不說話？你耳朵聾掉了嗎？」4 q3 P.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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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耳朵才聾了。」冰鰭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我們為什麼要來接你？你是正月裡的灶王爺還是七月裡的好兄弟啊？不認識路就別來啊！」說著，他乾脆利落的掛斷了電話。8 }4 y+ `" w'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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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神情冷淡言詞惡毒的傢伙，他卻先發制人的瞪起了眼睛：「電話響了這麼久也沒人接，你究竟在幹什麼啊！」我連忙分辯說是去接講經墩那家的孩子了，可四下環顧，卻哪裡也不見那少年的影子，這一會兒工夫他亂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啊？& j: q3 p$ r( h'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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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講經墩的那個孩子？那人家怎麼還打電話來啊？」冰鰭問得咄咄逼人，「你究竟接了誰回來？人呢？不會又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帶進家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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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一說我頓時心虛了，卻還不服氣地囁嚅著：「又不是……又不是我一個人會犯這種錯誤……」分不清人和偽裝成人的傢伙之間差別的也不只是我一個——遺傳了祖父的能力，我可以看見居住在黑暗中的無形者，而冰鰭則能聽見這些無形者發出的聲音。祖父遵循老規矩，用相同的打扮隱藏我們的性別，給我們取象徵強大幻獸的乳名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一直努力從那些傢伙的覬覦中掩藏和保護我們。( [% l$ V* f8 l- F1 Q- d! h' l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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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來自彼岸世界的傢伙們自己是不能任意出入任的居所的，除非有人『允許』他們進來。「你也該學乖了，以後別看見什麼也往家領！」冰鰭盛氣凌人的強調著走到堂屋門口朝外面張望，我立刻發現他腳邊躺著個白白的東西，樣子相當眼熟。我連忙過去撿起來一看，那分明是剛剛從少年身上掉下來的小玩意嘛！瞧來是個知了形狀的玉墜子，可又沒有穿絲線的孔，這小小的水滴型飾物通體潔白、肌理溫潤，彷彿碰一碰就會像冰冷的凝脂一樣顫動起來。; W- g2 p6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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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示威似的晃著那白玉知了，冰鰭迎著光瞄了一眼，立刻厭惡地皺起眉頭：「這種噁心的東西是從哪兒來的啊！」「就是我接來的那個男孩子掉的嘛！你看過妖怪也佩玉嗎？」我衝著冰鰭做了個鬼臉，他從小就是怪脾氣，居然說這麼漂亮的玉知了噁心！我繼續揶揄他，「還說我呢，也許打電話來的那個才是怪東西也說不定哦！」。, ^$ W9 Q% \% F; ^0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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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冰鰭的口氣也緩和了：「聽說講經墩那家是以收藏玉蟬聞名的，這個好像是漢八刀，可能還真的是從那家出來的……」' K. L3 ?; ]* w  S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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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八刀？」我低頭一看，只見寥寥幾刀那玉蟬就神形兼備，真讓人佩服古代工匠的技藝，我忍不住數了數：「什麼漢八刀，明明不止八道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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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一副不屑樣子：「漢八刀一定是八刀的話，那十三點就該排行十三了，怎麼說也不會排行老大啊！」這傢伙一定是自知理虧，講話夾槍帶棒的！才懶得和他一般見識，鬧了半天人都累壞了，我忍不住打起哈欠來。當真是夏天到了人特別容易困，還沒吃午飯就犯起飯後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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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手把玉蟬塞進衣兜裡，我隨便找張椅子坐下來，正準備打個瞌睡，卻被冰鰭在額頭前啪啪的一陣亂拍給吵醒了。我惱怒地睜開眼睛，他卻理直氣壯的表起功來：「你這樣睡著會被鬼壓床的！沒看見面前聚了一堆瞌睡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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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瞌睡蟲搞的鬼，難怪我突然這麼愛困呢！這種小精魅總是一群大群的到處亂飛，只要誰的精神一鬆懈它們馬上就聚集過來，在眼皮前倏忽來去，轉得人頭暈眼花最後沉入夢鄉。這下它們是找到安心棲息的地方了，可那人就慘了，會夢到手腳一動都不能動，也就是所謂的被魘住、鬼壓床什麼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不過這些小精魅也挺膽小的，只消拍巴掌的聲響就會被嚇跑，而且和名字正相反，動作異常迅捷，我從來沒看清過它們的真面目，只知道面前突然間昏黑一片，腦子不那麼靈光，眼瞼也跟著沉重起來的話，那就一定是瞌睡蟲過來了。可是這些傢伙拿冰鰭沒辦法，因為它們飛行時會發出一種奇妙的嗡嗡聲，我雖然聽不見，冰鰭卻一下就能分辨出來所以他上課從不打瞌睡，這一點讓我一直很羨慕。2 `. ?$ b" H0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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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確不是睡覺的時候，我還得找到講經墩的問題少年，歸還玉蟬，然後把他介紹給祖母呢！天井堂屋看了一圈都不見人影，我猜那孩子一定是等不及我自己先找去後院，現在人可能已經在祖母身邊了。想到這裡，我便拉起冰鰭朝暖閣走去。可剛踏上簷廊我就一個趔趄，幸虧扶得快才沒跌倒，不過左腳卻還是崴到了。真是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這條路我每天都走個不下十遍八遍，不論是下雨落雪還是連跑帶跳都沒事，今天穩穩當當的居然扭了腳脖子！: f7 V* L+ ^  Q7 \3 {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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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氣呼呼地跳著腳尖想靠在前面的拐角上，卻被冰鰭拉了回來：「你苦頭還沒吃夠嗎？」他說著指指我腳下，「那是油燈籠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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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燈籠？在哪兒？」我頓時吃了一驚。所謂的「油燈籠」是老房子裡常見的一種小精魅，對人沒什麼危害，只是這些傢伙挺愛乾淨，特別喜歡用亮晶晶的燈油劃出一片地方做自己的地盤——有時人會突然發現乾燥潔淨之處竟有大片蛞蝓爬過的粘液痕跡，可仔細看又不見了，其實那就是油燈籠圈的地；不過人們一般是注意不到的，常常抬腳就走過去，所以才會好端端地走著就崴到腳什麼的，那其實是踩上了滑溜溜的燈油。

　　腳痛也只能認了，跟油燈籠是沒理講的，反正它們的燈油被陽光一曬就會散掉；可如果它們真在這裡我不會看不見啊！那些肚皮圓滾滾的傢伙好像浮在地上的小燈籠一樣，再顯眼不過了。如果說剛剛我沒發現瞌睡蟲還情有可原的話，現在就真的有點不對勁了——沒理由連冰鰭都看見了我卻看不見，他的眼睛明明不如我看得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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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站定下來疑惑地看著我：「我說火翼，你是不是……」話還沒說完一聲貓叫就插了進來，好像在提醒人注意一樣，那隻貓放肆地「喵喵」嚷個不停。我和冰鰭抬頭看去，只見屋脊上端坐著一隻肢體修長的玳瑁貓，這種迷路的不速之客已經不止一次光顧我家了，貓咪擅長爬高卻不擅長著陸，上了屋頂常常下不來。冰鰭發出無可奈何的咋舌聲，正要去拿長桿引它，可這小東西竟踩著棉花糖一樣的步子踏過青凜凜的排瓦，毫不在意地從高高的屋脊上縱身躍下，悄無聲息的安然落地，隨即在我們面前炫耀似的擰身，慢悠悠的踱起步來——難道剛剛叫個不停是為了吸引我們欣賞它的高空技巧嗎？- F" t) I: Q'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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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貓兒就要走到油燈籠的地盤了，雖然我到現在也沒看見亮閃閃的燈油，也不知道貓是不是會滑到，但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咪咪的召喚它過來。這貓恐怕是誰家養熟的，馬上就湊到人腳下轉來轉去的撒嬌，我蹲下身搔搔它下巴，這傢伙立刻就瞇起眼睛發出很享受的咕嚕聲，那樣子實在可愛得不得了，我一高興就順手就把它抱了起來。

　　「火……火翼你……」冰鰭突然間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叫聲，他目瞪口呆的指著那貓，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不過這種有趣的表情並沒有在他臉上停留很久，很快冰鰭就換了嘲諷的冷笑，伸手來拎那隻貓咪：「給我也抱抱吧，三毛貓特別可愛呢，一臉愚蠢的樣子！」( o/ w$ o' ~8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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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蠢的是你吧！」近距離內突然響起了少年清潤的嗓音，聽起來說不出的耳熟，我立刻四下尋找是誰在說話，卻看不見任何人的影子，只聽見這聲音不緊不慢的接了一句：「還有你啦！抱得我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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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他好難受？這一說我才發現，這聲音……這聲音根本就發自懷中嘛！我低頭一看，只見那玳瑁貓的嘴巴翕動著，人類的聲音就從那裡繼續冒出來：「幹嘛摸我鼻子，我又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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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頓時大驚失色，抬手就把貓遠遠扔了出去，那傢伙在半空伶俐地轉了個身輕捷地落地：「下手這麼狠，我可是身體虛弱的老人家呢！」* u4 @- G; ?# L0 n8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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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老人家，這傢伙根本就是個貓妖怪，我居然沒看出來！就像冰鰭只能看清強大怪物的幻形一樣，我只聽得見那些在人間擁有實體的厲害傢伙的聲音，可為什麼我都聽見這貓妖說話了，卻還看不出他的外表有任何異狀！7 v) O0 w- s$ b6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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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歎了口氣：「我剛剛就想說了，火翼，你是不是……『看不見』了？」4 e+ ~: b% u- I3 `$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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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見了嗎？的確，今天家裡真是非常「乾淨」呢，不要說飛來飛去的瞌睡蟲和亮閃閃的油燈籠，平日那些徘徊在老宅的陰影中，角落裡大小精魅全都隱藏起蹤影，不知去向了；就算眼前這麼強的貓妖怪，在我看來跟普通貓兒並無二致……難道說，並不是那些傢伙躲了起來，而是我失去了看見那些魑魅魍魎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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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言不發的揉著眼睛，可再怎麼揉眼前的情形也沒有任何改變，冰鰭湊過來有些擔心問道：「沒事吧……火翼……」; G2 z! c% `  d/ o

　　我呆呆地看著他關切的表情，都有些語無倫次了：「真……真的看不見呢……一點也看不見了……太好了！我真的看不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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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什麼好！」冰鰭大吼起來，「你明明還是吸引妖怪的體質，卻連辨別妖怪的能力都沒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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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他這一說我頓時醒悟過來：「對哦……的確有點不方便……」; r* \, ]* C) c, s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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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無可奈何的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你還是先回憶一下眼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不見的吧，也好看看是什麼原因……」- t# u4 a$ y) B3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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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說中了吧！」那只玳瑁貓舔著前爪，慢條斯理的接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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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沒走嗎？」冰鰭咬牙切齒地瞪了那傢伙一眼。+ F4 [( N" [$ a& F5 ~

　「我可是好心幫你們。」那妖怪完全不理會冰鰭的態度，只是用貓兒特有的狡黠目光瞄了我一眼，「也算是謝謝這傢伙領我進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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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領他進門的？突然間我反應過來——難怪貓的語聲好像在那裡聽過，這不正是那個講經墩來的問題少年的聲音嗎？我說美少年怎麼會一本正經的看了半天的金魚還被店主驅趕，因為人家根本就是在趕妄圖偷腥的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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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你領他進門的！」冰鰭責備的盯著我，我立刻臉紅起來，連忙開始翻找這個少年……不，這個貓妖怪掉在堂屋裡的玉蟬，藉以掩飾慌亂：「也不能怪我啦……講經墩的奶奶打電話說她家孩子要來的時候，這傢伙正好在門外嘛……」見我終於認出了自己，那隻貓得意洋洋地衝我晃起了尾巴：「那女孩的話靈吧！她說你『眼睛瞎掉了』，你就真的『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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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要把玉蟬還給貓少年，卻被他的話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開始我看他還是人的樣子，可就在電話裡那女孩子諷刺我「瞎眼睛」之後，我看他就是徹頭徹尾的一隻花貓了，這麼巧剛好被她說中……& ~. |# @% e; _3 `4 j, U$ F

　　冰鰭不以為然：「那又怎樣，有人是天生的烏鴉嘴，說壞事特別准！」$ f+ t6 {" q. _7 Y* B# W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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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玳瑁貓瞇起琥珀青的眼睛：「不是恰巧說中了這麼簡單，因果關係應該顛倒過來——正因為被某種人說出口，那些事情才會發生。」貓妖怪稍稍停頓了一下，滿意地觀察我和冰鰭驟變的神色：「人們管這種人的能力叫……言靈！」  Z$ v( W% w. I

　　言靈，不就是那種能讓自己的話變為現實的可怕能力嗎？一開始怎麼沒發現：祖母曾說過大家都對講經墩的親戚退避三舍，祖父生前也一再關照我們，那家人說的好話全應承下來，壞話都反駁回去，難道他是在教我們躲避和對抗言靈的方法！也難怪我現在徹底「看不見」了——在電話裡的女孩說「瞎眼」種壞話的時候，我竟然半真半假地應下來，那女孩再怎麼年輕，也還是那個言靈家族的成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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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雙眼睛對你來說很要緊吧？」貓妖怪斜睨著我，金青色的眸子中染上了某種魅惑的神色，「我可以幫你奪回來，只要你重新做一下……那個咒封……」「你會的，因為你是訥言的子孫……」耳語般的音調以及關鍵處的沉默相得益彰，玳瑁貓的話語似乎也有了某種不可抗拒的魔力，看不見的絲線一圈圈的纏向腦際，注視著那雙青琥珀般深不見底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期待著貓妖怪接下來的話語……; j0 q/ _: ^2 @!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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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玎玲玲……彷彿會無限延長的寂靜裡，突然又一次響起電話聲。捆在額上的線啪的繃斷了，我頓時清醒過來，疾步回堂屋拿起聽筒——又是那個熟悉的大嗓門女聲：「別以為能困住我！布下迷障也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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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孩的話讓我一頭霧水：「什麼迷障？我不知道……」我正詢問著，嘟嘟的電子聲音忽然填滿耳際，阻斷了對方的聲音——我低頭一看，那玳瑁貓的爪子正按在通話鍵上，這一瞬間，它金碧立瞳中閃爍的微妙光芒一點不漏地映入我眼中……* ?) b% M( g7 [5 c1 r4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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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啊！立刻就到這裡來，一分鐘也不要耽擱！」就在我和貓妖怪對峙的那一刻，冰鰭凜冽的語聲響在我們身後，隨後而來的他一邊緩緩走近，一邊與看不見的對象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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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跟誰說話？」貓妖怪的聲音裡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動搖。" j0 q2 k5 u, ]4 m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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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露出冷淡的笑意，沉下目光靜靜審視著貓少年：「切斷電話也沒有用——有魔力的語言，並不需要借助平常的媒介……」是的，沒有什麼可以阻礙冰鰭與言靈交流，因為他擁有聆聽彼岸之聲的耳朵！9 n/ u1 e+ K0 ~; f  p

注視著貓妖怪迅速收縮的瞳孔，冰鰭撐著桌面朝他俯下身：「你想知道那女孩說的是什麼嗎？她說：我一定會到達我要去的地方……帶走屬於我的東西……」3 ?% H( {& R/ j6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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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言靈——如同面對著鏡子就一定會留下影像，除非出現刻意的阻擋，否則這些語言必將成真。言靈之女不止一次打來電話，是因為她正置身於不知何人張開的結界中，只等有人說出那一句「你快來」，她就能衝破法術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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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猜猜看吧，困住這女孩的迷障，是你布下的吧？」在冰鰭的凝視下，那薄刃般的貓瞳中掠過一片波瀾，像映著月光的澄澈湖面突然被風吹皺，貓妖冷笑著回答：「那又怎樣？這一上午我又要控制那家的長輩打電話，又要用障眼法困住這女孩，幾乎費盡了法力！」

　　原來之前說不認識路、看金魚什麼的都是騙人的！我正要質問貓妖怪，冰鰭卻搶在了前面：「為什麼躲著那女孩呢，你就這麼怕她嗎？難不成她要找的東西……在你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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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稀罕她的東西？」貓妖怪脫口而出，可那輕蔑的語調裡滲透著痛切的焦急，「我只是想在她之前找到訥言，修復咒封而已！」! R9 i9 A2 ~- f" Z4 C: l, W

　　這貓妖怪是來找祖父的——因為異類無法自由出入人家，所以他才控制講經墩家奶奶打來電話，騙得我們「允許」他進門；而一到我家他就失去蹤影，原來是去找慣於和彼岸世界交流的祖父來幫忙修復什麼「咒封」！可是……我忍不住低語道：「可祖父已經……」5 e! a/ p/ R# C! w$ K2 H.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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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才請求你們！」貓妖怪的語調失去了鎮靜，「咒封已經鬆動了，如果修復之前再被她攻擊的話，一切就都完了！」2 M; O+ H/ A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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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只不過是普通高中生而已，怎麼可能知道什麼咒封！」冰鰭倔強的反駁道，我也不怕死地跟著幫腔：「就算知道也不會幫你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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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人嗎？」暗淡的潮水一下子漫過那雙青琥珀色的眼睛，貓妖怪的語調霎時間顫慄起來：「被害慘了的人……是我……被若葉少主的強大力量害慘的人是我！」就在呼喚出「若葉」這名字的瞬間，那玳瑁貓繃起流暢的背脊，那優雅的動作中卻暗含著隨時會爆發的危險彈性，彷彿強弩上緊弓弦般一觸即發。冰鰭忽然驚呼著向我伸出手，在反應過來之前，一種奇妙的重量已經壓在我肩膀上，我下意識的轉動腦袋，頸邊卻感到了尖銳硬物犀利的接觸，「別動！」貓妖怪在耳邊冷冷的警告著，「如果你們不幫這個忙，接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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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和貓犯衝啊！不僅始終沒法和這種動物交朋友，還曾經被它害得掉進井裡過，今天難得有一隻肯主動跳到肩膀上，居然還是為了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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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節骨眼上，冰鰭臉上難以置信的神情還是壓倒了驚慌：「怎麼一靠近火翼就……」突然間他恍然大悟的高喊起來，「火翼，那個玉蟬呢？快扔給我！」5 o3 _; t; Z) u1 X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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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蟬？這時候要它幹什麼？雖然不明白話裡的意圖，我還是忙從口袋裡掏出那小玉件，正要揚手朝冰鰭丟去，貓的尖爪卻已揮到面前：「竟然在你這裡！」9 J: }& ]; Z' D) D2 M" O

　　我頓時慌了手腳，扔也不是收也不是，那光溜溜的玉蟬一下子滑出掌心，我忙不迭地伸手去撈，貓妖怪的爪子也緊跟著追來。人反應再快也趕不上天生獵手的速度，墜落的玉蟬好不容易碰到我掌緣，對方卻早已撈到蟬翼了，眼看那墜子就要落進妖怪手裡，可就是這一刻，穩操勝券的貓爪卻穿過青白的殘影，撲風一樣揮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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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的手同樣沒有感到墜子的重量，耳中也沒聽見玉器落地的清響，就在眾目睽睽下，交錯的指爪間，這玉蟬竟似一個無聲無息的水泡，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憑空消失了！$ W$ N1 A. Q4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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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來得及驚訝，一股強大的力量就把我拽向了那只妖貓。雖然看不見什麼，但我清晰地感到某種無形之物正在我和他之間綿綿不絕地傳遞著，就像被膠著在羅盤針的兩端一樣，我和那隻貓被達到均衡點的力量拉扯著，無法接近，也無法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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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幹得好事！」貓妖怪氣急敗壞的大喊起來，拚命想要掙脫那看不見的束縛，可他的反抗與拘禁的力量相比實在太微弱了。這下連冰鰭都慌了神，他大驚失色地指著我和貓妖之間：「火翼——黑色的……好大一團黑東西，從貓妖那裡過來了！」巨大的黑東西？難道是我曾在貓少年的身後瞥見，細看時又失去蹤影的那個「黑色旅行箱」嗎？

　「言靈！」如果動物也有表情的話，此刻貓妖怪臉上應該就是所謂的五味雜陳吧，「這些是數十年來被我吞吃的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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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到我這裡來啊？我才不要吃這種東西！」我徒勞的扭動手腳，四肢卻像粘著厚重的柏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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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琀』選擇了你！」這一刻，貓妖怪放棄了掙扎，「一進入這家中我就感到力量在流逝，還以為是訥言的結界，沒想到『琀』根本就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T5 }/ ?" d6 w4 c/ O1 Y+ P/ i'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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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這東西！」冰鰭這才悟到他自作聰明的提議造成了怎樣糟糕的結果，慌忙過來拖開那隻貓，想要扼制言靈侵襲的趨勢：「怎麼會這樣！剛剛你不是還一碰到火翼就能顯出人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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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那時咒封還沒有完全失效……」貓妖怪將無神的青灰眼瞳慢慢轉向我，聲音也微弱下去：「可是『琀』一碰到你的血肉，就立刻選擇了新的宿主！」/ J+ h/ M1 l: `" W; ~4 _5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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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差點要哭出來了：「什麼『琀』不『琀』的！說點我能聽懂的話好不好！」. z4 a2 W! V5 D5 M

　　「『琀』就是那個玉蟬嘛！」冰鰭一邊徒勞地隔開虛弱的貓妖一邊喊，「誰讓你眼睛不好使的！我一開始就說噁心了——那是放在死人嘴裡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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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頓時傻眼了——真是一點疏漏都會導致難以控制的結果，之所以會毫無防備地碰那種陰氣的東西，是因為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之所以玉蟬會碰到我的血肉，是因為這貓少年曾在推開我是不慎劃破了我的手！* p& k  F  p$ p!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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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瞬間，就像拔河時另一方突然鬆開繩索一樣，對面的強大拉力突然消失了——一定是言靈全部轉移過來了！剛意識到這點，我腳下就猛地一輕，身不由己地向後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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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後的撞擊使眼前一黑，片刻的失神後，清醒過來的我發現家中熟悉的景像已被一片混沌取而代之。難道是暈過去了？可意識卻異乎尋常的清楚啊——我清晰地看見四周是一片污穢的汪洋，黑色粘膩的油脂翻滾著，捲起白濁的泡沫，每個水泡破裂時都會噴出一股硫磺火似的濃煙。這是什麼地方啊，簡直就像魔法的坩堝！我無路可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腳下的地面一點點被侵蝕，洶湧而來濁水在離我不遠處，卻突然徘徊著不在前進了——淡淡的瑩光像白琉璃燈罩般籠在週遭，阻隔它的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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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沿著那溫潤而內斂的清輝慢慢攀升，水滴型的巨大穹隆隨之漸漸呈現在眼前——那是一隻碩大無朋的白蟬！軀殼上鑲嵌著寥寥幾道的凹痕，蟬的神態便纖毫入微了，流光沿著朗暢的輪廓周遊不歇，似乎在強調那凜然不可侵犯的高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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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了半晌，突然發現這不是惹出一連串麻煩的「琀」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置身其寬廣的腹內，我驚歎於收攏在它身側的精緻翅翼，如同雪國湖心的冰面，被精心嵌入纖細的黑瑪瑙絲紋……

　　模模糊糊的身影，從那水晶般的蟬翼上約略映現出來——穿著舊式衣衫的小男孩，懷中緊抱團破布似的物體，正躲在牆角偷偷哭泣，白杜鵑的花蔭在男孩臉上落下微紫的暗影，那容顏竟與貓妖怪化成的少年如出一轍。# A1 w$ x$ o3 o: @-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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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叢的另一端，少年的身影躊躇著，似乎他想上前安慰那傷心的孩子，又找不到恰當的時機。明朗的白杜鵑花瓣耀眼地反射著陽光，映得那優柔少年的面目有些模糊；可不用仔細分辨我也能知道——那是祖父，雖然蟬翼的幻影中的他此刻看起來是如此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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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抬起揉紅的眼睛，一邊呼喚從兄，一邊斷斷續續的陳述著哭泣的原因——因為一句無心戲語，他失去了唯一的夥伴：「……我說小響如果再不理我，就會馬上死掉……」) H. {9 s& R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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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他還是沒理你？」聽見族弟的哭訴，少年時的祖父便不再猶豫了，他走過來俯下身，溫和地笑著，「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話是言靈，如果他不反駁回去抵消言靈之力的話，你說的一切就會實現。」0 A: s9 E# U$ l, K! b

　　「可是以前我也說過好幾次，小響都沒事的……」那孩子用力擦著眼淚爭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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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他有九條命嘛！」祖父苦笑著，輕輕從男孩領口拽出一條絲線，絲線盡頭拴著一個小香囊，隨著繩結被鬆開，一枚通體瑩白的玉蟬便顯露出來。看到雕工和紋樣，這正是那原本屬於貓妖怪，現在化成穹隆保護著我的琀。祖父拈出那小玩意摩挲著：「知道為什麼你家裡有這麼多玉蟬，甚至每個人都要佩戴著一個嗎？」- Q- o. U0 t) U& ^/ j4 ~6 P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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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不是玉蟬，父親說它叫『琀』……」那孩子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雖然不是什麼吉利的東西，但卻可以控制言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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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得很多嘛！」祖父捏了捏男孩的鼻尖：「琀的確能抵消言靈，不過我還聽說——你們佩戴它更是為了提醒自己，如果無法控制出口傷人，就選擇永遠的沉默……」( P5 d3 E4 S* E3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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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就是言靈家族的選擇——因為瞭解到自己的語言會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別人，他們一直以冥器「琀」來封印言靈，同時也作為對自己的警策。這種放在死者口中的玉蟬象徵「永恆的沉默」，如果舌頭會在無意間化為利刃，那他們寧願用它切斷與外界的聯繫，永世孤獨。9 @4 |; Z& |. x9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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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想和小響說話，我想交很多朋友，我不要一個人……」說到這裡，小男孩抽噎起來。& q! X' W4 {* N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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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總是說『不跟我玩就去死』這樣的話，是交不到朋友的哦！」$ v7 ^# r) e& d( T3 o* ~

　　「我會努力不說的……」那孩子使勁點了點頭，可是突然間又有些畏縮，「可是如果不小心說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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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驚愕掠過祖父眼角，接著便被無可奈何的笑容取代了：「對哦……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都不說出過分的話！」說著他伸手從男孩懷中輕輕抱過被小心保護著的東西，那是一具玳瑁貓的屍骸，初夏晴空中巍峨的叢雲映在它空洞的青琥珀色瞳孔中——這不是一直把我耍得團團轉的貓妖怪嗎！  z* ^. y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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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帶走小響嗎？」聽到男孩語氣裡小小的疑惑和戒備，祖父笑著揉亂了對方柔軟的頭髮：「你很誠實呢！我來試試看能不能幫助誠實的好孩子吧！」那孩子一聽這話立刻溫順地依偎過來，祖父將玉蟬放在貓額上，回頭專注地凝視著男孩的眼睛：「你想對小響說什麼呢？這一次，你一定要說出心裡真正想對它講的話！」. H: \( h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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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看看祖父，再看看小響皮毛零亂的僵硬身體，眼眶又一次紅了：「我想說對不起……還有……我不要小響死掉，不要小響離開我……」; f' o6 M: G, H' o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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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我替小響回答你：我並沒有責怪小主人，我也不要小主人再為一語成讖而傷心。」伴著話音，琀突然映射出晶瑩的光芒，這光芒越來越熾烈，蟬的形狀也隨之漸漸消解，堅固的玉質化成周流不息的星屑，閃爍著滲透入玳瑁貓的身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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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見的是這枚琀記住的往事，那孩子是我的第一位主人，也是若葉少主的祖父，不過他已經不在了……」此刻，陰暗的黑水彼方響起了熟悉的嗓音，混沌中凝聚起綽約白影，飄搖著移向玉蟬的穹隆——那是玳瑁貓小響變化的少年，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保持這取自初代主人容顏的幻形。小響踏著洶湧急流朝我走來，步伐裡有種隨時都會消失般的輕盈，他的語調同樣掩藏著飄忽的情緒，「如果當年不是訥言先生下了這個咒封，我也不會一直被這個言靈家族束縛！」1 j* e0 c5 r, @2 T% N" v,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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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所謂的咒封？在我看來這與其說是咒封的契約，還不如說是祖父的巧計——以言靈還治將小響置於死地的言靈。由於是從祭器玉蟬處借來力量，小響便化成了活生生的「琀」，這固然沒錯；可隨著定契約的人辭世，咒術也將會隨之消解才對啊，為什麼最初的主人死後，小響身上的咒封還能一直維持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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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討厭被束縛，那為什麼還要我們幫你加固咒封？」我望著貓少年小響的雙眸，疑惑地猜測著，「你是怕沒了玉蟬就會死對不對？原來你畏懼死亡勝過嚮往自由！」( Y' u/ C1 i0 n1 Y6 l. J*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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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還是自由，比起這些來說都算不了什麼吧……」小響說著垂下眼瞼，凝望著腳下的黑水，順著那視線，我看見他的雙腳已陷入了翻滾的濁流之中。被那種逼人而來卻又不可捉摸的沉重感催逼著，我忍不住厭惡的問道：「這些噁心東西究竟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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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啊！」小響滿不在乎的打趣，貓兒特有的立瞳中閃著金青色釉彩般的光芒，「當然你也可以叫它——言靈……」0 I) r/ O1 C0 w4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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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言靈！看起來是沒有尖牙利爪的柔和流水，但卻有足夠力量吞噬一切，隨時帶來滅頂之災……/ o- o: r4 S! n0 S

　　「現在想不自由都不行了……」一瞬間，小響的眼角閃過了無奈的苦笑，隨著這絲笑容，蹈海而來的少年身影猛地一沉，剎那間翻騰起來的黑水像泥沼一樣纏住他雙腳，以不可思議的緩慢耐心，一點點地將這無處可逃的獵物拖向深淵。不斷被吞噬的過程中，小響始終抬頭鎖定我的視線，他的嘴唇翕動著：「接下來，就請你……若葉少主……」為了聽清那依稀散去的語尾，我下意識的追向那漸漸沉沒的身影，冷不防一腳踏出了玉蟬的穹隆……6 Q9 e) {( p- J5 u, d8 Q+ I7 M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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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濁流像無數雙粘膩的手攫住我的腳踝，被深不見底的黑暗侵蝕、逐漸麻痺下去的又何止是身體，此刻連意識也如同一縷縷\絲線，連綿不絕地滑出我手心。難以置信——這些黑水濁浪只是人們或有意，或無意說出口的話啊！原來語言真的可以變成致命的毒……; r/ W+ l1 ^5 _( x7 w# i

　　「你要對小響做什麼！」清脆的女聲像銳利刀鋒，驀地切斷我墜入混沌的趨勢，大腦瞬間清晰起來，漸漸明亮起來的視野中央，我看見一位留著筆直長髮的少女氣勢洶洶地站定，她的眉眼與剛剛往事幻象中的男孩相當神似，但感覺卻激烈強硬許多；這女孩的行動也充分證實了這一點，她指著冰鰭怒叱道：「連貓都欺負，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留在這世上！」: N2 r1 L5 ^5 G" Z. h3 V8 E

　　還沒等冰鰭開口，他手中奄奄一息的貓妖怪突然直墜向地面，我轉眼一看頓時呆住了——從指尖開始，冰鰭的身體像被無數看不見的小型利齒迅速蠶食一樣，正一丁點一丁點地消失無蹤。他難以置信的注視著自己的指尖：「黑色的……是言靈！」: A( m6 d) J+ }" Q4 c$ J

　　「若葉！」我脫口喊出這個名字。即使這女孩沒有自報家門，從容貌和頃刻奏效的強大言靈也可以看出來，她就是小響所說的那個什麼「若葉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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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你闖的禍！」我起身要找若葉算賬，肩背上卻像負著沉甸甸的包袱似的，根本動彈不得——即使「看不見」我也心裡有數，這一定是隨玉蟬一起轉移過來的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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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視自己的話造成的結果，長髮女孩若葉只顧低著頭，似乎在忍著大笑似的顫抖著，原以為這傢伙正得意忘形呢，沒想到她用力絞著雙手，從喉間艱難地漏出破碎的句子：「好痛……好痛啊！我的手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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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痛嗎……因為現在沒有人替你吞吃言靈了……」陌生的語調不由自主地從我喉間流瀉出來，與其說是我在說話，還不如說這更像是貓妖怪小響的語氣——那一定是他留在玉蟬上，借我傳達給小主人的最後的囑咐吧，那聲音斷斷續續的訴說著，「說出口的話在傷害到別人的同時，報應必將回到自己身上……若葉少主，即使你擁有了更好的琀，也請不要忘記這一點……」) P5 y* c% E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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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想像的劇痛正從指尖慢慢波及若葉全身吧，我也幾乎要被難以承擔的重量壓彎了脊背。在此之前，不斷承受這折磨、獨自負擔這重量的都是貓妖怪小響，這數十年來，究竟是什麼一直支撐著他，如此辛苦地用自己小小的身體默默淨化語言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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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比起這些來，更讓我害怕的是冰鰭的樣子，消失的趨勢已經蔓延過他雙臂，不斷向咽喉侵蝕。如果再不遏止的話，他就真的會像若葉說得那樣沒法「留在這世上」了，而此刻能淨化言靈的……只有我！「要怎麼吃！要怎麼才能吃掉言靈？」拖著無形的負重，我掙扎著想站直身體——貓能吃掉言靈消除罪孽，人也可以用這個方法啊！/ A/ s0 p, ]6 ]. R7 B! y&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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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發傻！吃下言靈你就真的變成『琀』……」冰鰭正大聲阻止我的行動，聲音卻截然而止，那是因為言靈的力量已經漫過了他的咽喉！我知道他擔心什麼——吃下去的東西會融入血肉變成無法消除的烙印，可我變成「琀」總比冰鰭消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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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響！」若葉發出壓抑的聲音，緩緩抬起蒼白的臉龐，她不顧手腕的劇痛，返身抱僵硬的貓妖，「我不該罵你，可是你也不該賭氣就去訥言先生啊！還一路陷阱不讓我追上你，你就真麼討厭我，寧可死也要解開咒封嗎？就算這樣我也一定要帶你回去！」' b) f9 Q3 b0 k+ A4 l  x8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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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虧得冰鰭好心幫忙引導這個大魔神來到我家，鬧了半天若葉所說的「帶走屬於我的東西」指的不是別的，而是小響本身啊！這對妖怪主僕之間總不會有什麼誤會吧？一個人一套說法，以為在演《莽叢中》嗎！不過我可管不了那麼多，正要打斷這出懸疑苦情戲，卻聽見若葉哭得驚天動地：「都是我不好，說什麼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小響的話！」一聽這話我差點沒背過氣去——只怕這才是貓妖怪無法再和玉蟬融為一體的真正原因！即使加固什麼咒封也沒有用，這一切都是因為若葉說出了斬斷二人之間聯繫的言靈！2 v' b, O( M! V. Y5 z4 `3 J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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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為了和貓鬧彆扭就口不擇言，害得我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害得冰鰭馬上就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我控制不住要罵這個任性的傢伙：「為一隻貓你哭成這樣！看看你是怎麼對冰鰭的？虧你還是我家親戚！」0 N: U7 A0 e, S! v;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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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個冷血的笨蛋傢伙！」我的話果然遭到了若葉的激烈反駁，「我也很痛啊！更何況小響死掉了，死掉了啊！你到底有沒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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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冷血的笨蛋傢伙！」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你這麼痛是誰害的，小響死掉又是誰害的？像你這樣有多少『琀』也被害死了！逞一時口舌之快會造成怎樣的結果，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僅僅一字之差也會導致天翻地覆，普通人都常以此為戒，更何況是言靈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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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葉被我的音量和氣勢嚇住了，頓時失去了剛剛的強悍，只是俯身摟住那貓咪抽抽搭搭的哭訴起來：「小響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所以求你醒過來，我只要小響，除了小響之外我再也不要別的『琀』！」# t4 X8 M' o6 `5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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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對不起的就只有貓嗎……」拿她的任性完全沒有辦法，我只差破口大罵，突然間喉間一陣冰冷，就像盛暑日飲下寒泉般直涼到心口；我連忙按住頸項，卻驚訝的發現原本被壓得嚴嚴實實的手臂居然能動了——背上巨石似的重壓竟驀地鬆動，言靈的禁錮正在消失，我連忙使勁，一鼓作氣站起身來，迎面就看見憑空漂浮起來的貓妖怪小響，他像被回風托著的羽毛，飄忽上升……+ D4 l# v9 v! r. C7 R0 k* `! s

　　伴著頸間傳來的薄膜剝離的感覺，就在我眼皮下面，一團小小的橢圓形白影蠢動著緩緩移向前方，肩上那無形的重物也隨之綿綿不絕的抽離。我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向那團白斑，視野卻被一道迅如閃電的影子割裂了——那只就算沒死也只剩一口氣的貓此刻竟一躍而起，繞著那光斑煙氣一樣盤旋著，漸漸與它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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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著若葉的歡呼聲，小響再次由祭器中取回了生命力，變戲法似的活蹦亂跳起來——果然又是言靈，剛剛的白影一定那擅自棲息在我身上的玉蟬，它之所以會回到舊宿主的體內，是因為若葉說出「除了小響之外再也不要別的『琀』」的言靈！1 u' l: V3 D; K(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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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小響完全沒有打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樣子，他毫不遲疑地掠向冰鰭正在消失的身體。如果我的眼睛還能「看得見」的話，一定可以看到「琀」吞吃言靈那扣人心弦的場面吧，可現在的景象就只是一小貓上竄下跳，好像在追著貓草穗子瘋玩一樣。然而就是隨著這近乎玩鬧的動作，就像擦掉覆蓋在畫像上的灰塵一樣，冰鰭的身體一點一滴地恢復著，在取回指尖那塊拼圖的一瞬，他揚手托住了飄浮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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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響你怎麼了！」還沒等我跟冰鰭來個劫後餘生的感人重逢，若葉大嗓門就炸響了，她疾步衝過來一把搶過小響——不說我還沒注意到，生氣勃勃只是一時的事情，現在小響的身體正痛苦的痙攣著，看起來竟比剛剛有氣無力時更加糟糕。這下若葉完全懵了，她緊抱著小貓束手無策地望著我們：「怎麼會這樣，剛剛不是沒事了嗎？咒封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啊！」5 T+ S) N- v! K9 ^

「我看根咒封沒關係，是時間到了——吃下去的言靈已經超過這身體的承受極限了。」冰鰭一邊揚起手看看是不是還才留著什麼異狀，一邊冷靜陳述著自己的猜測，「更何況我覺得把你和他聯繫在一起的不像是什麼咒封，倒更像是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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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話讓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難怪有些地方我始終想不透，現在只要把咒封換成言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當初讓貓復活，祖父只是巧妙利用了言靈之力而已，初代主人和小響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契約，所以男孩死後小響還能繼續吞吃言靈，作為長生的「琀」來守護新主人；但也正因為是靠言靈維繫而非契約強制的緣故，主人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讓二人間的聯繫就此崩潰。6 n7 j( N; u% t8 T# M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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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是咒封還是言靈，都敵不過一個無法撼動的鐵則，那就是時間——現在只不過是時間到了而已，這麼多年不斷積累的言靈的反噬，已經超過貓的軀體所能承受的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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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若葉懷中的小響掙扎著立起前肢，慢慢抬起視線注視著我的眼睛，或者說注視著籠罩在我眼睛上的無形屏障，「吃掉它之後，我的任務就該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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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還記掛著施加在我身上的言靈！我下意識的摸著眼角：「那個……你不用勉強的……我的眼睛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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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我以後會當心不再迷路的，也會提醒火翼哪裡有那些傢伙，所以她的眼睛不恢復也沒關係！」冰鰭面無表情的接了一句，這傢伙，明明是好話卻說得那麼難聽！玳瑁貓搖著尾巴，那動作看起來懶洋洋的，但其實這對他來說也非常辛苦吧，他努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更輕鬆一點：「……可我是若葉少主的『琀』啊……」- x, @3 _2 ~%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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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於明白了，這才是多年支撐小響面對無盡折磨的真正力量——將貓妖和他歷代主人聯繫在一起的牽絆，遠比言靈的強迫更深沉，這牽絆的烙印從最初的那一刻就已經打下了，小響的幽魂如果不是從心底與祖父的話共鳴著，他也不可能超越生死的阻隔，再次回到那哭泣的小男孩身邊；也不可能微笑著，吞下帶走自己生命的最後一盞劇毒。我並不能給這牽絆一個名字，只知道它維繫著彼此發自內心的信任和依戀，以及體諒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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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小響毫不猶疑地掙脫若葉的懷抱，迎面飛掠過來，視野被玳瑁色的煙雲籠罩了，一陣疾風掠過耳際，週遭包圍著嫩葉被翻動的簌簌輕響——眼前薄茶色的霧散開了，近距離中，我清晰地看見少年青澀的肢體漸漸變得透明，如同白琉璃燈罩，包裹著發光的核心，那是藏在少年身體深處，賜予他生命又一點點啜飲盡生命的玉蟬。在這冷漠而純粹的光芒照射下，小響的肌膚皸裂開來，從那冰紋般的罅隙裡激射出的白光乾淨通透，像薄而脆的水晶刃，毫不留情的切碎了少年的身體……8 w" Q# U*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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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葉試圖挽留小響的手還徒勞的前伸著，但是它所能接觸到，只有翩翩飛舞在玉蟬周圍，慢慢消失在那光暈中的羽毛般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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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拉住冰鰭的衣袖，看著小響遺留下來的玉蟬緩緩飄向若葉指尖，幽微的語聲隱約傳入我耳中：「即使不是『琀』也沒關係，只要小響能在我身邊就可以了……」微涼的風吹拂著門外的濃蔭，初夏的晴天總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從心底微笑出來，可因為失去小響的關係，一路走到大門口，若葉始終是沮喪的樣子，我和冰鰭也默默跟在她身後。可一想到終於能送走這太歲星了，我還是有種鬆口氣的感覺，還真有點對不起若葉和小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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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了。」若葉很禮貌的點頭告別，跟剛來時相比簡直是換了一個人。我正要回應，卻被冰鰭一下搶過話頭：「不客氣。」哪有這樣答的，根本就是不要再見的意思嘛！我疑惑的朝他皺起眉頭，他連忙俯身耳語道：「好話應下來，壞話頂回去。」他還真是亦步亦趨地遵照祖父的吩咐，看來是怕了這言靈家族了。+ K! O' C( g6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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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話若葉頓時豎起眉毛，眼看那硬脾氣就要發作了，我正要上前做好人，突然發現她的目光竟越過冰鰭的肩膀飄向他身後，像發現寶貝似的死盯著某個方向。我疑惑地回過頭，只見巷口方向，一串鯉魚招子搖蕩在槐樹蔭裡，參差的紅尾下掩映著一團毛茸茸的影子，店堂口有人揚著雞毛撣子朝外吆喝著：「去去！別坐在這裡想心思！」) i  b" M, t# ~*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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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是一隻饞貓。本來這種動物伶伶俐俐的誰也巧不過它，可一坐在龍魚行門口馬上就換了垂涎欲滴的傻樣，真是沒辦法。我正要收回視線，卻聽的耳邊一聲大喊，只差把人耳朵給震聾了；沒等我從這高分貝噪音攻擊中回過神來，若葉已經朝那饞貓直衝了過去，邊跑還邊喊著：「小響！」可憐那龍魚行前的貓被她窮凶極惡的樣子嚇的落荒而逃，只恨少生了四條腿。, W6 W% X! r' ^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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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遠她就能確定那是小響嗎？」我目瞪口呆的指著那兩個漸漸消失的身影。冰鰭不以為然地瞇起眼睛：「我怎麼知道，三毛貓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u1 s4 _* t' [8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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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正要歎氣，冰鰭卻淡淡接了一句：「不過也說不定哦，你知道為什麼死人嘴裡的琀要做成蟬的樣子嗎？」, Z8 x( f( `0 N- x' l2 ~: ~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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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代表永恆的沉默嗎？」我回過頭來，視線剛好迎著從冰鰭身後葉縫間漏出的陽光，我忍不住舉手遮擋這有些炫目的光線。+ H) C& L& g# Q4 j$ O( E$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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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能在黑暗的地下生活多年然後羽化。」這一刻，冰鰭的笑容與那星星點點的陽光有些類似，「所以，古人用它來代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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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1:20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夜光杯》迦樓羅之火翼

夜光杯

作者：迦樓羅之火翼 7 Q9 x6 e* x4 A; ~8 l8 Z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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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沒有什么比冬天早晨沒法美美的睡懶覺更慘的了，更何況還是被討厭的夢驚醒。我夢到了祖父還在世時的情形了，也就是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三四歲的時候吧，明明我們三四個孩子玩丟手絹玩得正開心，可突然之間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深綠夜色里，折斷翅膀的白色小鳥不斷的墜落在我身邊的地面上，然后被那一片墨綠慢慢的吞噬下去，我因為恐懼而拼命奔跑，一下子撞在了什么\人身上。在看清那個人的臉時我松了一口氣——是祖父呢！可一直慈祥微笑著的祖父不知為什么沖著我發火了，他大聲呵斥著，但是我什么\也聽不見，因為小孩子玩丟手絹時所唱的那首兒歌，始終充斥在無邊無際的夢的空間里……# E; m! n6 x6 V5 _

　　我揉著眼睛不情愿的坐了起來，一想到起身后要做的事情，就更覺得今天是個討人嫌的早晨了！昨晚和冰鰭玩雙六，骰子像被什么附了身一樣怎么\也擲不出合適的點子，結果我的白子差點就被困死在家里，想起來昨天輸掉那場雙六就是這個糟糕早晨的前兆吧——我和冰鰭打賭，輸掉的人就要送今年的通草供花去安浩行家。9 G. _" g. E  s0 Z. m2 W+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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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家祖宅就隔兩三條巷子的安家，每個新年都會請身為通草花匠人的祖母制作供花。因為兩家一直關系很好，我和冰鰭跟他家長子浩行又是同年，所以三個人經常就玩在一起，到現在我還記得大家一起在他家后院里那顆美麗的白山茶樹下玩耍的樣子；后來因為某些緣故我們再也不去安家了，和浩行也漸漸疏遠了。偏偏到了高中我們三個又被編在同一班，冰鰭還好，每次我和浩行碰上的時候，總覺得挺別扭的——如果他問起我們不去他家的原因，該怎么回答呢？總不能直接就說，他家「很可怕」吧……

　　抱著盛通草供花的長型竹箱，我站在了安家的門口深呼吸，雖然一再對自己說放下竹箱就回去，但走進大門還真需要點勇氣。「請問有人在嗎？我是通草花家的火翼。」站在門檐下的我揚聲詢問，寬闊天井另一邊的堂屋里傳來了一個穩重而清朗的聲音：「通草花家嗎，今年也麻煩你們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袖著手從堂屋陰影里走出來接待我的，偏偏就是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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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疾步穿過天井站到堂屋的階下，將竹箱遞了過去：「今年的梅花和黃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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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浩行卻絲毫沒有把手從冬衣袖子里拿出來的意思，他微微垂下細框眼鏡后的眼瞼：「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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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得我辛苦的話，就把竹箱接過去，假客氣什么啊！雖然心里這樣抱怨著，但我是怎樣也不敢說出口的——和小時候靦腆的風貌完全不同，現在浩行略帶古風的細致臉型配上筆直的鼻梁，還戴著沒有度數的細框眼鏡，這種外貌就夠給人冷酷的感覺了，再加上他態度過于禮貌，完全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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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浩幸呢？」我有些尷尬的轉頭四顧，努力岔開話題，浩幸是浩行的異母弟弟，兩人年齡懸殊不說，快上小學的浩幸和哥哥不同，是個又乖巧又開朗的可愛的孩子，即使對不太熟識的客人他也會親熱的撒嬌。可是一聽見自己弟弟的名字，浩行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浩幸要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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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暗叫糟糕，浩幸的媽媽是浩行父親的再婚對象，看來浩行還沒有完全掌握和繼母及兄弟的相處之道啊。完全無視我的慌亂，浩行頭也沒抬，不動聲色的避開這話題：「一直承蒙你家照顧，請務必留下來喝杯茶。」說完他輕輕點頭緩慢的轉身，示意我跟著走。浩行不接過竹箱，我又不能丟下就走，只能像傻瓜似的跟在他身后——安家祖上是很成功的讀書人，言談舉止和我家完全不是一個路數，我實在不會應付這種秀才型的古板家伙，所以雖然完全不想在他家停留，卻根本找不到拒絕的時機。

　　因為不是休息日，除了在放寒假的小孩子之外，大人都去上班不在家，安家偌大一個宅院顯得非常安靜，靠著墻角種植的幾株臘梅正值花期，散發出正在消融的薄冰般的寒香。穿過角門，再往前走就是后院了，可浩行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1 s3 k5 z- t: n&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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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我和冰鰭昨晚爭了半天，最后決定玩雙六輸的人走這一趟——按照安家那些多地讓人頭疼的規矩，浩行一定會把身為熟稔人家晚輩的我帶去后院暖閣里招待的！

　　「浩行……」我在后院門口站住了，那邊，我不能過去……因為……1 D+ }+ d; Y$ m  J% v) p, Z) }

　　角門那邊長長的檐廊像層層相套的妝奩一樣不斷的縮小著，站在角門另一邊的浩行的背影像收在這妝奩里的雕像一般，他的聲音同樣是無機質的：「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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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下更犯難了——怎么了……這怎么\好說呢？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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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不能直接告訴人家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就是覺得他家后院很可怕吧！

　　既然不能開口，我就只能硬著頭皮穿過角門。然而進入后院的一瞬間，我的心神完全就被眼前的景象攝去了——這么久不見，已經變得這么\美了嗎，那株巨大的白山茶樹，它以無法想象的孤高姿態靜立在石板鋪地，再沒有其他任何花草裝飾的沉寂庭院中央。推算不出這棵樹究竟活了多久，但茶花一般枝干纖細，可這棵白山茶的主干要兩個小孩子才能合抱，古樹的存在感異常鮮明一點也不奇怪，這棵樹周圍更是飄蕩著像是把自己和塵世狠狠一刀割裂開似的強烈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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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因為蠟質的光潔葉片散發的清輝太過凜冽的緣故吧，連灰塵都不敢靠近；豐碩的深綠樹冠上像初冬的薄雪一樣散落著無數白皚皚的花朵，已經鋪了一地的落花，但枝頭的繁花依然非常喧鬧。重瓣茶花雖然華麗雍容，但能夠在毫無修飾的質樸中展現高貴與優雅的，可能只有這單瓣茶花了，更何況它還有這么動聽的名字——「夜光杯」。6 S1 u4 c/ P/ }5 U-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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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光杯」，我記得浩行曾經那么驕傲的告訴我這單瓣白山茶樹的名字，仔細想想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豐盈的花瓣簇擁著燦爛的金色花蕊，像云間的滿月；幽暗的樹冠就是看不見盡頭的濃綠深夜吧。回想起來，小時候我們和浩行總是在這棵樹下玩「丟手絹」，雖然玩這種游戲三個人實在是太少了點，但我們還是樂此不疲。有時如果浩行沒有完成習字作業，我和冰鰭就會躲在冬天充作書房的暖閣窗下，拾了夜光杯的落花從他特意留下的窗縫里扔進去，很快浩行就會把寫滿涂\鴉的花瓣擲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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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那么投契的游戲伙伴，現在為什么\變成這樣了呢？就像眼前的山茶樹一樣，曾經像溫柔注視著我們的旁觀者一樣的夜光杯，為什么會像現在這樣，讓我不敢熟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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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的我突然聽見了一陣兒歌聲，那是丟手絹游戲時的童謠！吃了一驚的我轉動視線，瞥見了夜光杯樹下一個熟悉的小小人影，浩幸？他怎么一個人在玩丟手絹呢？7 \$ J8 X  M* f7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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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幸！」我連忙向茶花樹下的孩子招手，可意外的是一向很黏人的浩幸這次非但沒有跑過來，而且居然完全無視我似的躲到樹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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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梯子下臺的我在發現浩行注視著我的目光時，心情更是下降到最低點，這算是什么嘛！我為什么\要被童年玩伴加同班同學，用這種不友善的目光瞪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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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我早就想問你了……」浩行慢慢的轉過身來走到我面前，明明是和冰鰭差不多的細長眼形，可他的眼神卻分外有壓迫感，「你是不是……看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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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了」什么！為什么\我覺得此刻浩行的語調里，有著不一樣的含義呢？浩行責難似的注視在提醒我，此刻的「看見了什么」，決不是陽光落下樹蔭那么\簡單！這個問題意在言外的指向令我慌亂——真正有資格回答的是已經過世的祖父吧，只有他才能和彼岸的世界從容交流。只遺傳了他一點點能力的我，也僅僅是在黑暗之中，陰影之內偶爾「看得見」什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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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讓我迷惑的是一向行事刻板的浩行居然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雖然這問題不會每天有人問，但被問及的次數也不算少了，所以我以為自己已經很善于應付了。可平時打個哈哈就能混過去的事，今天在浩行的目光下卻偏偏不行，我下意識的抱緊懷里的竹箱：「你這話……是什么意思……」2 o7 B8 {$ F9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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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浩行只是自語著皺起眉頭，但我卻覺得好像受到了他嚴厲的責備一樣。隆冬凜冽的寒風里，我只覺得冷汗都快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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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你出門前為什么不能清點一下呢！忘了帶黃鶯啦！」不耐煩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我的表情立刻舒展開來——這回真的是救星來了，這是冰鰭的聲音啊！0 [5 G9 a! p) z0 o) W3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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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轉身，冰鰭就站在我背后，此刻他一手拿著放黃鶯的竹匣子，另一只手牽著……牽著浩幸！

　　浩幸剛剛明明是在山茶樹下唱丟手絹的兒歌啊，幾時跑到我背后去的呢？- l5 [( _2 y: Q.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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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了幾聲沒人應門，好一陣子浩幸才出來。」冰鰭一邊向向他點頭的浩行回禮，一邊解釋。我更加奇怪了，安家庭院廣闊，就算浩幸跑得再快，也不會在我和浩行只言片語間，就跑到門口去將冰鰭引進后院來吧……

　　「誰讓你出來的！」從沒聽過浩行這樣的語氣，雖然在呵斥不習字而跑出來玩弟弟，但他的聲音里完全沒有發火的感覺，相反好像是凍結了一樣冰冷。我忍不住從眼角偷瞥了他一眼，此刻浩行的眼神讓我一陣心寒——那種眼神已經不再是嚴厲或是苛責了，為什么要用這種近似仇恨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異母弟弟呢？怎么\變成會這樣，童年時的浩行就算不那么坦率，好歹是個很溫柔的孩子啊！就在我疑惑之間，浩行已經恢復了平時的語氣轉向我們：「真是辛苦了，請務必……」$ _. [, ?; D3 X5 o"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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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茶什么的就免了吧！」冰鰭非常干脆的打斷浩行的話，接著從我懷里抽出放通草花的竹箱，連同盛黃鶯的匣子一起塞到浩行袖著的兩手間：「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拖著我穿過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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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有什么會妨礙到兩位嗎？」雖然不挽留我們，但浩行的話也足以讓我們停下腳步了。  ]& H, T( a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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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頭也不回的冷笑起來：「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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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冷不熱地丟下這樣一句話，冰鰭拉著我朝大門口走去，我有些不放心的回過頭來，浩幸怯懦的站在哥哥身邊，他今天出奇的安靜，一動不動的凝視著我和冰鰭，可是他清澈但卻空洞的眼眸深處，卻有像要拼命傳達什么似的那種光彩一閃而逝……6 e5 F# u% J+ ~( D9 o* o.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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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回了家，浩幸那對于孩童而言太過復雜的眼神還是縈繞在我腦際，我就著火籠暖手：「浩幸好可憐，浩行什么時候變成了狠心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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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啊，浩行平時雖然話不多，但看得出很疼弟弟呢！」火籠邊的冰鰭漫不經心的回答著，看來是沒注意到那時浩行的眼神，突然他用力敲打肩膀，一堆大大小小的精魅應聲而落。冰鰭大聲抱怨起來：「所以說我不想去安家！果然是不干凈的地方，居然引來這么多好東西，害得我肩膀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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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以前不是經常去安家玩嗎，為什么突然就不去了呢？是因為害怕夜光杯的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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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停下了動作看著我，他似乎也有些不解：「好像不是吧，那棵夜光杯的確有什么在的樣子，但所有古樹都是這樣，一點不奇怪也不可怕啊！我們不上安家，好像是爺爺不準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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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爺爺發火了？還大聲罵我什么呢……」回想起早晨的夢，我心不在焉地順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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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疑惑的皺起眉頭：「沒有啊，我不記得爺爺發過火，爺爺不是從來不發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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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恰好過來幫我們添炭火，聽見了我們的對話，她輕笑了起來：「爺爺可發過一次火呢！冰鰭可能不知道，因為那時你睡著了呢！差不多也使這個年關時節，你在睡午覺，火翼拿墨汁把你畫成了大花臉！爺爺一看見就急了，怪我們為什么不看好小孩子，發了好大的火呢！」7 q* G. S, Q; W- s5 M$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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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這個發火？」我和冰鰭異口同聲地表示不解。祖父并不嚴厲，又特別疼愛我們，為了淘氣這種小事而發火的情況幾乎從來不曾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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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合上銅火籠鏤空的蓋繼續說：「那天你們從安家回來之后，火翼就學著他家浩行的樣子習什么\字，最后習到冰鰭的臉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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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家！果然扯到了安家！看著我和冰鰭驚訝的表情，媽媽笑得更厲害了：「爺爺他呀，就是有那么多老規矩，他說小孩子們白天睡覺時，魂兒會離開身體到外面去玩，回來的時候如果臉和入睡時不一樣的話，他們就找不到自己的身體，弄不好就永遠醒不過來了！說來也巧，那天冰鰭的確睡了足足一整天呢！被火翼畫黑了臉，你的小魂兒是不是找得很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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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著做家務的媽媽并沒有太多時間和我們扯這樣的無稽之談，她收走了炭燼就離開了廂房，只丟下一句話：「爺爺還真奇怪呢，之后就不準你們擅自去安家玩了，火翼淘氣關人家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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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祖父擔心小孩子容易離魂，怕不成熟的魂魄找不到身體，直接禁止我和冰鰭在白天睡覺就行了啊，為什么不準我們去安家呢？不指望能從冰鰭和我一樣迷惑的表情中得出什么\答案，我低下頭望著火籠里深紅的暗火：那一天，冰鰭沉睡的那一天，在安家，究竟發生了什么……

　　「丟手絹……丟手絹……」慢慢滲透進耳際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兒歌，那個時候因為人太少，為了讓游戲比較好玩，我、冰鰭和浩行總是圍著夜光杯玩丟手絹，在被樹干遮擋，不太能看清彼此狀況的情況下游戲的確變得有意思多了，大家拍著手，大聲唱著這首歌謠……; |- g9 K  G7 l( J0 h. p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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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我們每次去安家都是玩丟手絹呢……」困在記憶里的我下意識的自言自語。) {8 y2 v9 N& A  H6 m(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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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吧……」冰鰭靠近火籠，「至少最后一次去安家時玩的是這個游戲，這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游戲沒結束就被爺爺叫回去了，我還覺得很可惜呢！」

　　對了，最后一次玩的游戲是丟手絹呢……大家面對面圍成一圈，只有一個人拿著手絹在圈外徘徊，伺機的將手絹偷偷丟在某個人背后，然后開始沿著圈奔跑。那個人如果能立刻發覺自己被選中了，起身追逐抓住丟手絹的人，那么他就贏了，游戲不變的繼續進行；如果追不上，自己的位置被丟手絹的人搶去的話，那么\，他就得成為下一個丟手絹的人……: `% b0 J! E* H9 c4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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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圍著夜光杯，我們不太看得清蹲在對面的人。落滿白色花瓣的樹下，不守規則的我偷偷探頭去看左手邊的浩行，浩行臉上帶著淘氣的笑容，我知道了，他一定跟我一樣也偷看了，偷看到冰鰭背后被丟了手絹呢……4 n! E" s  P4 `1 }3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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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從沉思之繭中掙扎而出——這不是今天早上的夢嗎？難道，這夢是沉睡在我心里的記憶？

　　可是，總覺得不太對啊！哪里不對呢？究竟哪里有問題？( [# z6 J  b* X&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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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行在我左邊，冰鰭在右邊，浩行在偷笑，冰鰭的背后被人丟了手絹，當時我們三個都是蹲在樹下的了，那么……那么\，丟手絹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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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們背后繞著圈選擇目標，最后丟下手絹的人究竟是誰！: D# ]/ T+ \, M5 o9 d- V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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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子拉住了冰鰭：「那一天是誰把手絹丟在你背后的？」

　　「不是你嗎？」冰鰭迷惑地撫了撫額角，「好像的確不是你呢……按照游戲規則，我捉不住那個丟手絹的人，讓他占了位置我就輸了。是你偷偷提醒我背后被丟了手絹，我才能抓住那個人的！」9 K" t; N7 b& H'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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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游戲……有第四個人在嗎？」我深深的呼吸平復情緒，「可為什么我完全不記得他的臉？」# T+ ~1 A4 H" P3 }/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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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他的臉也完全沒印象，只記得我剛抓住他爺爺就來叫我們回家了，那人還對我說了話呢！他說還沒結束……」一瞬間，冰鰭臉色變了，「他說：還沒結束，輪到……我來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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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不合規則！明明冰鰭沒有輸掉，再次丟下手絹，繼續被追逐的還應該是這個人！) d" s4 \) m* I# G/ k* m% C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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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突然被什么猛刺了一下似的，冰鰭突然皺著眉頭捂住了肩膀，「怎么\又是這么多？」我走過去敲打冰鰭的肩膀，趕走不知什么\時候又聚集過來的小精魅，可是在這些家伙慌亂逃散殆盡的那一刻，我的身體不受控制似的僵住了，為什么剛剛一直沒看見呢？就是它在吸引精魅們吧——像被折斷的白色羽翼般的東西依附在冰鰭肩背處，和在我夢境中墜落的白鳥一模一樣！來不及多想，我順手把它拍落在地，冰鰭揉肩膀的動作停止了：「奇怪，不痛了？」彎腰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白色東西的一瞬間，表情從他臉上退去：「夜光杯……」3 l* Y# v*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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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冰鰭指間的，正是夜光杯白得耀眼的落花！一切漸漸連成線了，迷失的我找到了回憶的入口——夢里深綠的夜色是夜光杯那不透明的深邃樹冠吧，漫天墜落的，不是白色羽翼的小鳥，而是……夜光杯碩大的落花！從安家回來的那一天，我身邊也紛飛這這樣的花雪，像被什么迷住似的，童年的我正拿著毛筆學了浩行的樣子在落滿一地的茶花瓣上習字，可是幼小的我并沒有發現，在我筆下的那根本不是什么\花瓣，而是熟睡的冰鰭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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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離魂并不是因為午睡的關系，而是夜光杯要完成它的「游戲」！那個誘出小孩子魂魄偷走他身體的游戲！而借我的手畫黑冰鰭的臉，就好像在不知情的小孩子背后投下手絹一樣，只是這夜光杯控制的游戲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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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光杯……」密布的墨綠濃云被撥開了，我慢慢的扶住額頭，「我想起來了，你睡著不醒的時候爺爺發火了，可爺爺并不是在罵我……而是在大聲喊：回去，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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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之所以至今都會抗拒去安家，覺得他家那么可怕，是因為爺爺告誡我們：夜光杯，是會捉走小孩子的樹！2 E. ]' l5 P3 x- q: y: A$ T

　　「那是什么？」一瞬間我看見似乎有淡淡的墨色隱隱的浮現在柔膩的花瓣上，不像是染上了污跡，反而好像是人故意寫上去似的，從冰鰭手里拿過花朵，我努力的辨認著花瓣上已經褪了色的字跡，卻在一瞬間失去了表情：「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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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光杯的花瓣上那稚氣卻已經有章有法的字跡，分明寫著「救救我」！那絕不是寫得一手純熟流麗的好字的浩行的手筆，它應該是雖然年幼，但卻一直在接受訓練的小孩子字跡！如果沒猜錯，那是浩幸的求救信號，因為冰鰭剛剛感到疼痛的那只手，就是他曾經牽過浩幸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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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緊胸口的衣服，語調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恢復平靜：「我剛剛，看見浩幸躲在夜光杯樹下唱丟手絹的兒歌的，可是一轉眼他就帶著你從我們背后出現了，難道……他已經被夜光杯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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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浩行的態度變得那么奇怪，看來他已經覺察到了。」冰鰭慢慢的握緊了拳頭，「這次是對浩幸下手嗎……這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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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嗎？沒錯的，夜光杯就是妖怪啊！為什么聽見這句話的我，心里會有著異樣的動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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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兩次去安家在以前根本不可能的事，但現在我和冰鰭連門也沒叫就跑進了那寬闊的天井，剛進門冰鰭就難以忍受似的遮住了耳朵，他遺傳了祖父的能力可以聽見彼岸無形者的聲音，所以此刻一定聽見了什么，我連忙靜下心側耳傾聽，傳入我耳中的是丁丁的伐木聲，還有……幾乎難以分辨的……微弱的慘叫，那是浩幸的叫聲！+ N, Z0 k5 D/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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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行要砍掉夜光杯！」艱難的扶著額頭，冰鰭站直身體，「得快點去阻止他！」

　　從近乎失控的浩行手里搶下斧頭實在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在看見樹身的劈痕里流出鮮紅液體的時候，浩行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一樣，任斧頭頹然的掉落在石板地面上。一瞬間的失神后，他慌忙去遮擋從夜光杯體內流出的詭異液體。0 l( V( I  j' b3 q* A

　　這徒勞的努力很快就被放棄了，無處可去的浩行的手弄臟了冰鰭的衣襟：「為什么你們不幫我，我已經在求救了啊！我不知道向誰求救，誰也不會相信我的話！我只能想到你們，可是你們為什么\無動于衷！」那時，他是在求救嗎？不肯接過竹箱，帶我來到后院，一再挽留我和冰鰭，原來是他在拼命傳達求救的信號！為什么，為什么\那時我們都沒有發現呢？

　　「你冷靜一點！」冰鰭拉開浩行的手，「可能你聽不見，慘叫的是浩幸啊！他還沒有消失，現在夜光杯和浩幸是一體的，砍掉它只會害死浩幸！」$ J% W0 A- C/ q9 z7 |: ~" M6 m

　　「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啊！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能讓浩幸回來！」浩行慢慢的遮住了面孔：「究竟發生了什么\……浩幸睡了一覺起來就變了……」* s% D: v, v; ?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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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趁他午睡時在他臉上亂畫了吧！」我脫口而出。/ J, X4 ^" h4 o: j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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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會畫他的臉？」浩行茫然的看著我，不理解我為什么\會問這題外話，「因為那天下午他玩硯臺時墨汁濺了一臉，我趁他睡著替他擦掉了。醒來之后浩幸就不一樣了！可是，爸爸也好什么人也好，誰也沒有發現！我知道是夜光杯搞的鬼，它跟浩幸調換了！雖然我現在看不見，但我記得小時候夜光杯曾經和我們一起玩過，而且它現在還在這個家里！」% f. D( [$ s5 O

　　我和冰鰭對看了一眼，沒錯的——丟手絹游戲的第四個人，唯一將這游戲視為狩獵的人，現在他終于得逞了！因為臉和入睡時不同，浩幸的魂魄一時找不到自己的身體而被夜光杯趁虛而入，這和多年前冰鰭的情形一樣，只是在安家不存在像祖父那樣可以斥退夜光杯的人！

　　這一刻，身后暖閣的雕窗發出了輕微的咿呀聲，慢慢的開啟了。我們同時回過頭，暖閣里光線幽暗，襯托出站立在窗口的「浩幸」那過于蒼白的臉龐。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跡近瘋狂的兄長：「真奇怪……明明是你們在呼喚我啊！這個家里沒人聽得見你們的聲音，就像我一樣……」* [) k2 F: c9 m; [7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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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口！滾出去！滾出浩幸的身體！」浩行抱住頭大喊起來。但「浩幸」絲毫不為所動：「我不會離開的。健康的、溫暖的、會動的身體，我不會讓給任何人！」5 n- {& M/ g4 i3 h- h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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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眼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他一腳踢開已經失去作用的斧頭，慢慢走到了窗邊，一把將「浩幸」從屋里抱了出來。在浩行體內的夜光杯并不掙扎，只是在聽見冰鰭在他耳邊的低語之后，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來做游戲吧，我們那個游戲……不是還沒結束嗎？」隱隱約約的，我聽見冰鰭這樣說。; |/ B$ J&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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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你被我捉住了，所以這回丟手絹的人還是你。一時找不到手絹，就拿這個代替好了。」冰鰭把沾染了泥污的折翼白鳥似的東西放在了「浩幸」手中，原來他把這個順手帶出來了啊——那朵寫著「救救我」這幾個字的花！見「浩幸」慢慢合上手指握住花朵。冰鰭不動聲色的微笑起來：「但現在還不能玩這游戲不是嗎，我們還差一個人，不然……是不會有‘位置’空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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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浩幸」的眼睛睜大了，接著從那稚氣的眼角浮現出完全不相稱的妖艷笑容：「好吧……就讓那個孩子也加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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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輸了的話你拿走任何東西我們都不會有怨言！」冰鰭緩緩的舉起左手，「但我們如果贏了，你就得隨我們處置！」

　　透過浩幸的眼睛，夜光杯深深的注視著冰鰭，突然他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舉起右手擊打在冰鰭手上——約定，成立了！即使再強大的妖怪，只要他答應接受，就必將受到約定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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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綠的夜色不知在何時降臨了，是我們迷失在了夜光杯的世界里，還是夜光杯的世界已經泛濫到現實中來了呢？我看見大家的周身都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靈體！原來童年的我們一直沒有發覺，自己在和妖怪玩著移魂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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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一切對浩行來說都不重要吧，因為他看到的只有瑟縮在這空間中央的山茶樹下，小聲抽泣著的浩幸而已。從來都是那么古板的他這一刻不假思索的跑過去將弟弟抱在懷里，可能從來沒有見過哥哥這樣表達感情吧，浩幸小小的身體因為吃驚而僵了一下，但很快他緊緊抱住浩行的脖子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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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見過這古板的秀才如此努力安慰別人的樣子，浩行那么不純熟的表達著溫柔：「不要怕，只要和哥哥一起做游戲就行了……什么\也不要怕，什么也不要想……我會救你出來的，一定會的！」" B0 R5 m( S$ \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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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這對異母兄弟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態度相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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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丟手絹……丟手絹，輕輕放在誰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上到高中還會唱起這樣的兒歌實在是件好笑的事，可此刻的我卻一點也笑不起來。在這深綠世界中央，我、冰鰭、浩行和浩幸圍在落滿皎潔花朵的山茶樹下，在我們背后逡巡著的，是選擇著目標，伺機奪走身體取代我們的夜光杯。# \3 T; d7 N% |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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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從來沒發現丟手絹是如此殘酷的游戲呢——大家圍成一圈拍手唱歌，只有一個人被排除在外，所以這個人選中了一個「獵物」，誘使他離開「位置」來捕捉自己，而以身作餌的代價是，搶先占據那空出的位置。于是在追逐中獵人和獵物的角色混亂了，只有一點是確定的：輸掉的人，將孤單的對著大家的背影繼續徘徊……' X+ g/ j5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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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夜光杯，會把那朵寫了字的花丟在誰的身后呢？機械的拍著手的我像童年時一樣，忍不住偷偷探頭張望，驚魂未定的浩幸在我左手邊，小小的臉上還掛著淚珠；右手邊的浩行面色凝重，手指輕輕的打著顫，冰鰭在我正對面，被樹干遮擋所以無法看見。不知何時出現的，披著白鳥羽翼一樣重重疊疊的衣衫的身影，正慢慢經過浩行的背后，繞向冰鰭的方向，就這樣，這身影一圈一圈的環繞著……) J! k/ i" `; T4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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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輪到我來抓你了！」突然間，多年前夜光杯對冰鰭說的最后的話浮現在我腦際。如果……這個游戲是多年前那個游戲的繼續的話，夜光杯一定會實現這個諾言的！那么，他選中的人一定是……, x% p% g+ i. J1 r  @) Q+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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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我看見那道白影的速度加快了！夜光杯跑起來了，他已經丟掉了「手絹」嗎？我迅速轉頭，安家兄弟背后并沒有那染了墨跡的白茶花！被選中的人，果然是在我對面，被山茶樹遮擋的冰鰭！) B) c, R( C. e'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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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不及了！被夜光杯拉下太多了！只要他跑到冰鰭的位置上，今后我就得叫一棵樹作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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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快跑啊！」我的驚叫和冰鰭的喊聲同時響起，冰鰭喊的是：「浩行，到我的位置上去！」" U( ~) ^( ]9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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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這笨蛋！夜光杯難道就不會占了浩行的位置嗎？可是我擔心的事情竟然沒有發生，夜光杯像完全沒有看見一樣一下子跑過了浩行的空位，接著轉過我身后；在浩幸背后，那穿著重重疊疊的白色衣衫的身影，終于在停在冰鰭手里！4 z  `) ~7 n% \% j+ b2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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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戲結束了！浩行一下子跑過去把浩幸抱在懷里，我也顧不上舒一口氣就站起來跑到了冰鰭身邊。被冰鰭捉住的夜光杯的面目并不清晰，可能就是我一直沒有他容貌的記憶的緣故吧，但那雙和花蕊一樣的金色眸子散發著強烈的色彩：「雖然卑鄙，但還是得承認你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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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不過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情。」冰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乘小孩子分辨不出自己面孔的時候占據他們的身體，你的手段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啊。」1 M/ i# }9 J- X: {"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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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恍然大悟——難怪游戲開始前冰鰭說少一個人不能進行，因為在靈體追逐的時候，每一個「位置」就是一個人的身體，浩行頂替了冰鰭的位置，余下的「空位」也就是浩行的身體，夜光杯延誤了時機，是一時分辨不出是否應該占據著個空位置，因為那不是他選中的冰鰭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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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世界也許有欺騙，但絕對沒有背信。& A6 Y0 R4 @3 M# i9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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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帶著一貫的冷笑：「你以為得到了人類的身體就能成為人嗎？怎么可能！按照約定，現在就為你的妄念付出代價吧！」7 V+ X1 I$ ?; Q' C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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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妄念嗎？不想寂寞，不想做著空無一人的世界的君王，想被人接受，想快樂的游戲，這些……難道是妄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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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把他怎樣啊，冰鰭！」在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經這樣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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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醍醐，能把他怎樣？我只能借助諾言的約束力而已。」冰鰭皺起了眉頭，「不過他已經傷害到人類了，看來只能把他帶去砂想寺供養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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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夜光杯要去哪里？」一直靠在浩行身邊的浩幸突然跑了過來拽住夜光杯的衣角，「浩幸也要一起去！」* Y7 K8 Z/ I( y- p. F(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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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幸的舉動嚇得冰鰭拼命抓緊了夜光杯：「快讓開！他可是要害死你的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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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光杯才不是什么妖怪！」浩幸的態度突然變兇了，他用力拉住夜光杯的另一只手和冰鰭爭奪起來，「冰鰭哥哥要把夜光杯帶到哪兒去？我不要他離開，哥哥不理我的時候，都是夜光杯陪我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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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這妖怪只是想乘機取代你的位置！」冰鰭也不客氣了，「所以我最討厭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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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光杯，的確是妖怪吧……因為他的關系祖父才不準童年的我們去安家玩耍，因為他的關系直至今天我們都會覺得安家很可怕而不敢接近，可是……仔細想來，我真覺得他很可怕嗎？我怕的只是祖父說的「夜光杯會捉走小孩子」這句話而已，實際上我從來沒有害怕過夜光杯本身，從來沒有害怕過這寂寞的佇立在庭院深處的，美麗的白山茶樹……. P+ h3 n5 f% P$ g+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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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弟弟被這妖怪迷惑了！」無法甩開浩幸，冰鰭惱火的對著浩行大喊，「被害得那么慘，哭成那樣這小子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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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是因為夜光杯而哭的！」浩幸用力抱住夜光杯的手臂，「是因為哥哥一直不理我才哭的！如果哥哥一直都不理我的話，還不如就呆在這里永遠和夜光杯在一起！」7 I2 L0 a2 A0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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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可能的，浩幸，我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不清晰的面容上，夜光杯那金色的眸子黯淡了，他的聲音是那么疲倦，「我總是只能在一邊看……雖然太久遠的事情已經忘記了，但我記得院子里哥哥姐姐們總是玩得那么\開心，可我身體不好不能和他們一起。沒有人注意到我，即使再努力他們也不會注意到我的聲音，所以每一天每一天，我只能看著窗外的夜光杯，看它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等到發覺的時候，我已經變成夜光杯了，可是變成夜光杯的我更是只能做個旁觀者……好辛苦呢，所以，我不想再看下去了……」他輕輕從浩幸懷里抽出手，注視著冰鰭緩慢而決絕的甩動衣袖。5 a: w+ s0 i0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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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說眼前的花妖曾經是安家的孩子，也就是浩行兄弟的某位先祖！一直凝望著這株白山茶的他，可能到死都是很寂寞的吧，所以在不知不覺中，他的魂魄就和株古樹的靈氣融為一體……) }3 K( S: s)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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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之前，有句話無論如何我都要對你說。」意外的，夜光杯轉向了站在一旁的浩行，「謝謝你，因為只有你才跟我說話……像當時的我一樣，你也拼命想讓別人聽到自己心里的聲音吧……」他慢慢伸出沒有被冰鰭抓住的手，輕輕攤開細長的指尖，那朵充作「手絹」的茶花不知何時回到了他的手里，隨著掌心傾側而飄落在浩行面前——「救救我」，那就是這山茶上墨跡想要傳達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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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行難以置信的看著夜光杯，有些僵硬的俯身撿起那朵茶花：「怎會的……那是爸爸離開媽媽，要和浩幸的媽媽結婚的時候……我寫在花瓣上的啊……」9 O  _5 Y2 u) ]" e7 V$ l5 F0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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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一直這樣對我說話。可是太辛苦了，我已經撐不下去了……」這一刻，淡淡的墨跡漸漸從夜光杯皎如霜雪的衣襟上浮現出來，從稚嫩到成熟，從生澀到流麗，像一層層雅艷無比的紋飾，隱隱的侵入到夜光杯近乎透明的肌膚之中。這些都是浩行的字跡，從小就喜歡在白山茶花瓣上寫字的他，不斷在無意間這樣向夜光杯傾訴吧。這么多年來陷在寂寞里無法自拔的浩行，一直無法將洶涌的喜悅與悲傷訴諸言語；聽得見的，回應他的，只有他一樣寂寞的，將思念綻放作滿樹花朵的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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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們呼喚我的，因為你們自己什么也不說！」夜光杯深深的嘆息著，再一次這樣說。他并不是想取代誰，而是看著對兄弟繼續寂寞下去的樣子，就無法置身事外啊，這單純又害怕寂寞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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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怎么說，我完全不會說……」從來都正經到了刻板的地步的浩行第一次大喊起來，「雖然想要恢復到以前的心情是不可能的，要我無條件的喜歡浩幸的媽媽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浩幸不一樣，到我第一次抱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那么\小，那么溫暖……浩幸是不一樣的！可是……要怎么\說出來，要怎么讓浩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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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什么也不用說！」我脫口而出，「像今天這樣就可以了！帶著他做游戲，在他哭的時候抱住他；乘他睡著時把他畫成大花臉，讓他醒來嚇一跳；在他弄了一臉墨汁時狠狠的罵他，不要偷偷替他擦掉！還要說什么\多余的話？他不是別人，是你的弟弟啊！」3 g7 D, E: K! C1 ~- f( e2 }; R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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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聲音在除了山茶花樹之外別無他物的空蕩庭院里漸漸變的微弱，然后消失。仿佛呼應著我的話語，夜光杯的枝干輕輕的搖曳起來，鮮潤的花朵簌簌而落，但花瓣卻并不是一塵不染的潔白，相反染滿了縱橫的墨跡，比想象中要多出許多的繁花層層堆積到我們腳邊；那是夜光杯保留的浩行這么\多年份的思念吧，現在，到了還給他的時候嗎？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家里，不會再有人被無法傳達的思念所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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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手中夜光杯的肌膚和衣衫上，那沉重的墨色正漸漸褪去，這使他看起來更加虛幻：「我自由了。」雖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我清楚的知道，說出這句話的夜光杯臉上，綻開著比花更像花的微笑。0 W" f  j& N( V1 a8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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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我和冰鰭繞路去了趟砂想寺，雖然不在扦插的季節，但夜光杯一定沒問題的！那簇擁著金色蕊芯的豐潤而皎潔的花瓣，明年一定會綻開在砂想寺莊嚴但卻閑寂的庭院中吧。* I# f8 B"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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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就是有點對不起在寺里長大的醍醐了，可能會有一個嚴肅的秀才型的家伙帶著他活潑又愛撒嬌的弟弟，三天兩頭來求他偷放他們入寺吧；不過我更想看到的是，總認為自己在對付「那些家伙」方面很有一套的醍醐，在碰上纏著他玩游戲的金眼睛花妖時，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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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期待呢！既然這樣，那么就五個人，不，六個人一起，開開心心的玩丟手絹的游戲吧！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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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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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1:12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骨綺想》迦樓羅之火翼

骨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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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迦樓羅之火翼 8 Z) P% h& \(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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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春天的衰落，我是在不久前才能清楚感覺到的；變得越來越肆無忌彈的陽光毫不隱諱的宣告著——夏天就要來了。8 `$ j) b4 L8 F8 I" i5 u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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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能在第一聲蟬鳴來臨之前結束整理工作的話，那么維新草和柳蒲公英就會恣意占據整個庭院，讓人束手無策的。在這座位于香川古城的祖宅里，花廳前的庭院原本是供祖母做通草花時取材用的，一直由她整理著；可祖母年事漸高，收拾庭園的工作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我們小輩的身上。此刻，穿著過于寬大的襯衣，帶著手套和土氣的草帽的我直起腰，環視著這小小的綠色空間——漸漸變高遠的天空里，牡丹般的叢云將銀灰的陰影傾瀉下來，云層縫隙間的陽光篩落在綠意盎然的花草上，可是，卻好像刻意強調不公平似的，避開了墻角那株孱弱的楓樹。( d/ \' c) x* j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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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亂開的撫子和雪之下那楚楚可憐的花朵之間，這過于矜持的楓樹的確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更何況它還被遮擋在墻外那株巨大的枇杷樹的陰影里。我抹掉沾在臉上的草葉，慢慢走近那株楓樹，思量著也許將它移開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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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細弱的貓叫聲傳入了我的耳中。從昨天開始，這如同哽咽一般悲切的聲音就若有若無的在人耳邊不斷回響，那可能還是一只剛剛離開母親身邊的小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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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你倒是去看看那只貓到底在哪里啊！」我下意識的呼喊小我一個月的堂弟的名字，可是話一出口我就想起來：冰鰭他接我們的遠房兄弟，本家奶奶的嫡孫——「曉」去了。五年前，曉曾在我們家寄住過一陣；這個長假他則是以代表選手的身份，來香川參加三省一市的高中武術比賽的。本來是不能隨便離隊，可曉的項目是并不太主流的空手道，賽程被安排的比較晚；加上他本人又非常積極的向教練申請，所以才能請下這半天的假來。不過，我和冰鰭可一點也不期待這個家伙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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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來越凄切貓叫聲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好像那聲音就在和楓樹一墻之隔的枇杷樹那一帶。我走到伸展進我家園內的樹蔭下，抬頭看那茂密的枝條——難道是還不怎么會爬樹的小貓被困在上面了？濃綠的枝葉和青黃的果實遮擋了我的視線，但可以確定小貓的叫聲并不是來自那么\高的地方；而是……就在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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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種不安忽然襲上了我的心頭——墻外的枇杷樹下是街坊共用的水井：井水尤其甘洌，并且冬暖夏涼，即使有了自來水，鄰居們也常用這井水淘米洗菜，夏天還用它冰西瓜櫻桃什么的；光滑潔凈的寬闊井床還是大家納涼談天的地方。不過奇怪的是冰在井里西瓜經常會無緣無故的沉入水底，而櫻桃也時常會消失一些，大家從不去追究，因為老人家們都說這口井深達千尋，井底住著龍神。所以大家也不自覺的沿襲著這樣的規矩：絕對不能往進里拋擲不潔的東西，并且掉進井里的東西是不能再去撈的，因為龍神會把它當成貢品。可是幾年前大家就漸漸冷落了這里，聽說因為一只貓在井里溺死的緣故。4 C/ d) q( J: K, ?5 R;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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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神什么的，我是沒有能見到的榮幸；可是此刻我聽見的，真的是貓叫嗎——遺傳了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那種多余的能力，我和冰鰭都擁有連接著黑暗彼方的眼睛，雖然不像冰鰭那樣擁有能聽見無形之聲的耳朵，可是我還是偶爾能聽見不應該屬于這個世界的微妙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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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說也不想再呆在庭院里了！這個長假家里人都出去旅游了，我和冰鰭因為學校要補課而不得不留下來，本來就已經夠慘的了，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惹上什么\麻煩。摘下草帽，我垂頭喪氣的穿過火巷向前廳走去。就在我踏進堂屋的那一刻，似曾相識的干脆嗓音像彈丸一般從我頭頂拋擲下來：「喲！這不是火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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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嚇了一跳的我懷疑的打量著面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伙：黝黑的皮膚和曬得粗糙發紅的硬發是陌生的，但我怎么也不會忘記那威風凜凜的眼角和傲氣的武士眉——錯不了，那就是曾經寄住在我們家的搗蛋鬼，鄰省藥神村本家的嫡孫——曉！雖然已經是一副運動少年的樣子，可他喜歡欺負人的個性和那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眼神一樣，一點也沒有改善！還沒等我開口，曉就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看看你的樣子，本來就不是什么\美人，還完全不知道打扮，將來一定會沒人要的！」3 B# Z* J% v! C. q8 ^' R

　　我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一見面就說這么惹人生氣的話，這家伙未免也太多管閑事了了！冷冷的看了曉一眼，我沒好氣地說：「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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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話曉笑得更厲害了：「沒錯，沒錯，反正你有青梅竹馬的那個家伙嘛！」雖然小的時候也常拿我和冰鰭開心，可是到今天還開這樣玩笑，曉這家伙還真沒分寸！我不再理睬這個討人嫌的客人，自徑走到坐在供桌邊椅子上的冰鰭身邊，曉卻自顧自的四下張望起來，「咦，怎么不見那個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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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在玩什么花樣！」我皺起眉頭，冰鰭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的搖了搖手表示不知道，看來在接曉回來的這一路上，他已經被這個精力旺盛的搗蛋鬼弄得精疲力盡了。2 l$ A4 a  P0 g/ E

　　可是曉不依不饒的靠了過來：「火翼，那個家伙到底在那里啊？難道……你那個青梅竹馬終于把你給甩了？冰鰭妹妹，老實交待是不是你橫刀奪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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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口！」換了平時，最討厭被人這樣取笑的冰鰭一定毫不客氣的打上去了，可是現在的他也只能發出沒什么威懾力的抗議。我忍無可忍的回過頭對著曉大喊起來，「適可而止吧，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要說什么青梅竹馬，拜祖父那豐厚的「遺傳贈禮」所賜，童年的我和冰鰭根本沒有辦法與同齡人自然的交往，而唯一一個年齡相仿的伙伴就是曉，可他留給我們的回憶只能用「噩夢」來形容。3 B- D2 L. z0 d1 A

　　「這么說你們的感情還是和以前一樣好了？」曉依然不知收斂的露出惡作劇的笑容，「那快點把他叫出來嘛！他不是最聽你的話嘛！來來，火翼，不要那么\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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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誰叫出來？誰最聽我的話？曉他……到底在說誰？我看了冰鰭一眼，冰鰭同樣露出微微的迷惑神情。從小曉就喜歡欺負我們，說不定現在他又在變著花樣尋我們開心。一想到這里我就心頭火起，看也不看曉一眼就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p0 U9 W9 S# M' P) T6 b9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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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去帶他過來嗎？」曉很殷勤的跟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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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微涼的詭異感漸漸爬上了脊背，我停住腳步，抬起頭看著曉的眼睛：和惡作劇時看好戲的態度不同，他的眼神里有種急切的期待，我無法確定是曉的演技進步了，還是這里真的有他想見的人。: O* Z- E$ k0 a) X  g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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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不再向前，曉摸著粗硬的頭發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哦哦？你舍不得讓我見你的紅葉嗎？放心！就算他再漂亮也是個男孩子嘛，我又不是冰鰭妹妹，不會和你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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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紅葉？」冰鰭抗議的聲音里夾雜著我驚訝的話語——紅葉……是誰？6 N. ~+ ?0 x& U( w4 ~6 C! V! p

　　「就是紅葉啊！」曉得意洋洋的說，「那個瞌睡蟲，我的手下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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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會認識是你的手下敗將？」我實在跟不上曉混亂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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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從鼻子里發出不屑的冷笑：「怎么不認識，紅葉他不是你們家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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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是我們家的孩子？還沒有力氣從椅子上起身的冰鰭懶懶的嘆了口氣：「火翼別理他，哪兒來什么紅葉啊！別上他的當被他牽著走！」* C, r/ E" N7 C; g+ y8 |4 ^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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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說的一點也沒錯，這一定又是曉的新把戲，我們家從來也沒有過一個叫紅葉的孩子！我看著曉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你這家伙除了捉弄人就不會別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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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曉的瞳孔收縮，這使他本來就不友善的眼神顯得更加兇狠了。「你把他藏起來也沒用！」他順手推開我，大步走向后面的廂房，「紅葉，給我出來！」% |3 Q) h% l1 I0 t! |& v, y' B: F. y0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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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冰鰭也坐不住了，他詫異的看了同樣驚訝的我一眼，連忙跟上我追著曉向廂房跑去。熟門熟路曉一邊推開一扇扇木門，一邊喊著紅葉的名字：「我知道你這家伙一定躲在哪里睡覺！給我出來，紅葉！」毫不顧忌我和冰鰭的抗議，曉沿著連接整座建筑的檐廊，和那個虛幻的對手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戲——揭開帳子，打開柜門，折起屏風，掀起坐墊，這家伙根本就是來破壞的！1 S0 j  b) T3 t8 S0 c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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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過分了！你不要再鬧了！」我和冰鰭拼命阻止曉這怪異的行為，可是哪里是空手道選手的對手，被惹得煩躁起來的曉毫不費力的推開我們，大吼起來：「別以為你們兩個能阻止我見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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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根本沒有紅葉這個人！」冰鰭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這一刻，曉的動作停止了，他緩緩的回過頭來，注視著凜然的冰鰭，冰冷的惡意浮現在他眼里：「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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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倔強的冰鰭一定會說出激怒這頭暴龍的話的！我連忙搶著說：「可能你記錯了，曉！那也許是鄰居的孩子吧，我們家真的沒有叫紅葉的人！」6 T/ ?5 v* q; ~+ k  q;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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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話并沒有安撫曉的情緒，他慢慢的瞇起銳利的眼睛，隨手拿起了面前沙發上褪了色的織錦靠墊：「這個墊子……紅葉曾經枕著它睡覺的……那個時候還是很新，非常鮮艷的紅色，很襯紅葉的頭發……總是乘他睡覺的時候把墊子突然抽走，嚇他一跳的，不是你和冰鰭嗎！」他用力丟下墊子，一把拖起我的手腕向外面走，屋外天井里花架上的薔薇開得咄咄逼人，似乎連附近空氣都被染成了艷麗的粉紅色，那過于明媚的光影刺痛了我的眼睛。曉指著那落滿緋紅花瓣的冰涼的條石凳，用一種壓抑的激烈語氣：「那里，就在那里，紅葉總是睡在那里，那個時候把花瓣聚在一起，然后灑在紅葉身上，幾乎把他埋起來的……不是你和冰鰭嗎！」. C3 b, Y$ n: F$ G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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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冰鰭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了，曉俯下身，用手指在我眼前比劃著：「紅葉啊……他的劉海有這么\長，可他就是不許人碰，每次你偷偷拿來剪刀，都會立刻就被他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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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慌亂的注視著曉——我所認識的他的確有著惡劣的個性，但卻絕對不是粗暴的人！然而此刻曉眼瞳里苛烈的氣息讓我畏縮，他異樣的行為讓我害怕；可更讓我恐懼的是他的話語：在曉的記憶里，有關紅葉的部分不只是粗略的輪廓，而是再清晰不過的細節，幾乎每段和紅葉有關的回憶都有我和冰鰭的影子。可是給曉留下那么深刻印象的人，居然沒有在我和冰鰭的心頭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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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根本不曾在這個家里存在過的——那個名叫紅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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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在哪里！」揮開冰鰭阻攔的手臂，曉繼續拖著我向后院走，緊鄰庭園的那間小廂房就在我們眼前。那么想見這個人嗎——如同由內部燃燒而出的火焰般的微笑呈現在曉的臉上，他松開了我，緩緩的點著頭，「我就知道沒錯……！」( G9 d9 C0 P- l7 n* m: {) e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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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被什么魘住似的，曉一步一步走近那座小廂房。一時間都動彈不得的我和冰鰭，眼睜睜的看著曉手撫著小廂房的門環，回過頭對著我們得意的笑著：「終于讓我找到了吧……紅葉就在這里面！」難道，他指的是這間房間嗎？他要打開這扇門嗎？可那個房間是……2 b2 t1 P% K, C5 W# f'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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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開門！」我和冰鰭異口同聲的喊起來，而曉則報以一個嘲諷的冷笑：「不是說過嗎……把紅葉藏起來是沒用的！我一定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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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樞干澀的咿呀聲像鈍刀刮過人的聽覺神經，小廂房的門就這樣被猛地推開了。眼前一下模糊起來，我和冰鰭連忙捂住口鼻，只聽見毫無防備的曉則接二連三的打了好幾個噴嚏——誰讓他不聽我們的話，這小廂房本來就是儲藏室，終年都不會有人進去，貿然開門當然會被灰塵嗆得又咳嗽又打噴嚏！$ |3 S$ |6 R9 g, Z5 A&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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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他總算得到教訓了！我得意的揮散眼前的煙塵，卻只看見曉的背影凍結在小廂房的門前。他難以置信的回頭看看我，又看看經年累月積在陳舊器物上的厚厚灰塵，嘶啞的低語著：「怎么會變成這樣？這里……不是紅葉的房間嗎……」0 V* ~7 |- y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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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他看見的，八成是那些東西……」冰鰭靠近我，低聲說。我點了點頭，滿了一百年的東西就會有靈魂，這座老房子里也到處都是這樣那樣的奇怪家伙們，有時候它們也會幻化成人形和我們嬉戲；雖然曉不一定就能「看得見」，但五年前還是個八九歲小孩的他碰巧遇見一兩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4 r# H/ U1 ~: R* e1 f;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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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站在儲藏室前呆若木雞的曉，我轉動著被他握痛的手腕，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這里從我出生那天起就是儲藏室。曉，不管你是惡作劇也好，真的弄錯了也好，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我們家根本就沒有紅葉這個人！」* z' H! U$ [& i& ]- D1 o% u# c-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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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間，曉的脊背崩直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腦中頓時響起警鈴，但退卻的動作卻無法傳遞到我的四肢——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讓我清楚的意識到曉他武者的身份！也許會被打！和我有相同預感的冰鰭上前一步擋住我，而我則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我害怕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傳遞到我感官中的，只有曉低沉壓抑的聲音：「就算你們要報復我整我，也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啊！你們真的忘了紅葉嗎？五年……并不久啊……」他深深的吸氣，努力的控制著情緒，「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天在同一個桌上吃飯的人，你們居然忘的一干二凈！」, h2 P8 m. Z!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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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在同一個桌子上吃飯？那么，那個紅葉就不可能是那些家伙們幻化的了！我茫然看著曉越來越冰冷的眼神，他的聲音充滿了輕蔑：「早知道你們這么\薄情的話……當時無論如何我也會帶紅葉走的！不可原諒的尤其是你，火翼！就算所有人都忘了紅葉，你也不該把他給忘記！」似乎無法準確的傳達自己的感受，無所適從的曉狠狠的揮動拳頭，一下子砸在了儲藏室的門框上，這激烈的動作使稍稍松了口氣的我和冰鰭又嚇得后退一步；而曉則決然的走進那塵封的房間，家具和器物被推倒的亂響緊接著從屋內傳來——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平衡曉失控的情緒吧……, h; q% n% C4 u

　　想去阻止曉卻又被滿天的灰塵逼得無法進入的我和冰鰭，只能呆呆的站在門口，聽著他不時夾雜著劇烈咳嗽的語聲，紅葉，紅葉——他說的每句話都有關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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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皮膚很白的少年，但卻有著有著硬質的美；成天的成天的睡著覺，話很少，飯量也不大；醒著的時候總是躲著其他人，但只有在我呼喚他的時候，他才會慢慢的轉動線條優美的細長鳳眼，無聲的穿過落滿薔薇花瓣的青石鋪地的天井，走過來枕在我的膝頭……' Z: D% L0 G- j, N&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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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細弱的貓叫聲在靠近小廂房的庭院那頭蕩漾著，我惶惑的環視著四周，熟悉的家園忽然透出某種異樣的陌生氣息——那個人，在曉的話語里和我這么親近的人，就像這只迷路貓一樣，究竟消失在這座古老的宅院的何處了呢？曉的敘述越詳盡，我就越能確定我根本沒有關于這個人的記憶；可就在確定這一點的同時，一種不協調的預感卻如泫然欲泣的初夏一樣，在我心里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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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要驅散這種感覺，我一步踏入被曉弄得凌亂不堪的儲藏室內，迎接我的是玻璃破碎的冰冷的聲音——靜靜飄舞的金色灰塵里，曉遮著面孔靠在洞開的窗邊，早已失去了剛才的氣勢。他的語聲里有一絲哽咽：「他說過等我回來要和我再打一場的！我們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呢……五年來沒有一天我不在想著再跟他過回招，可是你們居然告訴我——他根本不存在！」0 p% j. O- \$ ]% ~/ I(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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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著庭園洞開的窗口，透進寂寥的光線，那顆細弱的楓樹正漠然搖曳在斑駁的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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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回去之后的夜晚，我被包圍在揮之不去的貓叫聲里，映在帳頂的燈影仿佛凍結了似的僵硬，滲透進長夜的時間水滴就這樣不停的增加著粘度。迷路貓那近乎腐爛的凄涼悲鳴里，房中的一切漸漸搖晃起來，夢境像離弦之箭一樣射過我的腦際，在它射種終極之鵠的的那一刻，一個道修長的背影烙上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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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誰？仿佛是和我相仿的年紀，但卻不是我記憶中的任何一個人，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晃動著他頸邊的黑發，映襯出那過于白皙的肌膚。就在他靜立的地方，周圍沉浸在黑暗中的一切開始漸漸清晰起來——巨獸般蹲據著的古老的枇杷樹，還有那傳說中住著龍神的，冰冷的眼瞳般的深井的井欄……: ^/ W3 G  g9 ~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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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刻意割斷我與那個背影的聯系一樣，墜落感霎時間那么真切的降臨在我的身上，我徒勞的去抓住飛掠過身邊的所有東西，但沒有什么\能遏制這無止境的急速墜落，我絕望的仰起頭，一小片圓形的天空正急速的退出我的視野，不知從何而來的鳳尾剪影涂抹在這片小小的天藍色里——我明白了，那是潮濕的井壁上茂盛的井檐草葉片的姿態，我正在向井底墜落啊！在我無法觸及的藍天的彼方，井檐草掩映出一團模糊的人影，他有著熟悉的臉龐——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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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發自我口中的驚呼一下子切斷了睡眠之線。微明的天光映在雕窗上，墜落向井底的我和在井欄上的曉像夜的泡沫一樣毫無痕跡的消失了；天色還很早，但我已經無法再在這奇怪的噩夢之后繼續入眠了。貓叫聲還和昨夜一樣響著，像即將到來的梅雨那樣極富耐心，黎明的薄寒里，我披起衣服，慢慢的走向還被朝露濡濕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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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貓的叫聲就在靠近那棵楓樹的墻外，我站在覆蓋在楓樹上空的枇杷樹下，因為寒冷而拉緊衣襟。看著楓樹那因為缺少陽光而異常淡薄的葉色，我不禁奇怪起來：怎么\會把它種在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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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的指尖接觸到楓樹柔嫩新葉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異樣的聲音——那是小孩子的呼吸，還有斷斷續續的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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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么，黃黃圓圓的樣子？」/ b, H( m5 D, G: z" h0 ~7 o( C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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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枇杷。」5 {% ]1 H% W4 G; [

　　「可以吃嗎？」" y+ p- {" c, m/ `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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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f8 D" Q5 ?( z/ z/ Y8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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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的，我去把它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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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不能碰那棵樹！」2 H% b1 c2 X) l% m! t)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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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誰在說話？在我背后說話的小男孩們，其中一個用過分活潑的熟悉嗓音不斷的提著問題——那是是童年時代的曉的聲音！那么另一個呢？難道是童年的冰鰭？可是，不太像啊……2 l5 x+ P" S2 Z* E5 n9 Y.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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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懷著恐懼回頭確認的那一刻，雜亂的悉簌聲突然從頭頂傳來，我下意識的抬起頭，冷露猛然間從巨大的枇杷樹冠上急雨般的滴落下來，像無數小小的尖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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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我的視野，不久前的噩夢裹著墜落感霎時閃過腦際……我驚叫著急忙后退，那團黑影裹著樹枝折斷的□啪聲，重重的落在我面前。. O* c1 B5 d9 [+ m% g)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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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辨認出了制造這場混亂的入侵者的面孔，我驚訝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乘早上溜出集訓隊的？」( c% t3 W0 F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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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曉卻并不回答我，也不起身，只是痛苦的抱住了腦袋，難道他跌傷了？雖然老房子的圍墻是很高，可從小就開始練習空手道的曉反射神經一流，這種高度應該不至于讓他摔傷才對！7 V6 o; {3 V. O' E+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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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過去確定曉的狀況，一邊責備他不小心：「不是說過絕對不可以碰那棵樹嘛，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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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的！」在變了腔調的吼聲里，曉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不顧我的掙扎，他固執而狂暴的反復詢問著：「誰說的！是誰說不可以碰那棵樹的！是誰說的！」$ P* U9 Z3 T! e#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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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說……不可以碰那棵樹的……這不是告誡當年的曉的話嗎？難道，他不記得告誡他的人了？% U* q$ F9 V+ d5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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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在干什么！」冰鰭的高喊聲從庭園的入口傳來，一臉緊張的他手里還緊握著粗粗的木門閂，一看見斷掉的枇杷枝和被壓倒的花草，冰鰭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了：「居然跳墻！你這野蠻人！」9 `+ y1 Q6 L1 U(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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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不能碰那棵枇杷樹？是誰說的！」曉丟下了說不出話的我，向冰鰭走去，冰鰭下意識的橫過門閂：「你在胡說什么\啊！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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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話……果然不是冰鰭說的！那么，禁止別人靠近那棵枇杷樹的小小的孩子，那個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冷漠語調，用最簡潔的言語訴說著禁忌的孩子，難道就是只存在于曉的回憶中的少年——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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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倒是說為什么不可以碰那棵樹啊！」1 Y6 {% c8 S  L2 j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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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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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誰啊？我才不管！不服氣的話來打一場啊！」% Z: ]% g9 e5 ~& D. I; Y1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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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是單純的想打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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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廢話，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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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開始了……毫無征兆的，童年時代的曉，和那個謎一樣的男孩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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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眼前的景物會再一次晃動起來呢……此刻的我很清醒，并沒有做夢啊……+ c" y* W8 S$ n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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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垂掛著忍冬藤的門檐下，冰鰭和曉的影子與無形的空氣一起拉伸曲扭著，如同妄想者的夢境般詭異，淡淡的影子輕柔的重疊在我的眼前——那分明是五年前的曉，他正擺出還不那么\成熟的空手道架勢，以十分的專注和力氣，全力以赴的對抗著另一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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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終無法看清對方的臉，然而看得出曉的對手和他年齡仿佛。雖然完全不懂空手道，但我還是覺得那個小孩那一板一眼的招勢根本不像一個八九歲孩子的手筆，和拼盡全力的曉不一樣，那孩子就像只游刃有余的戲弄著獵物的貓！3 D2 o  X0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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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怎么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那孩子纖細黑發在脖頸附近晃動的姿態，那絲絲縷\縷的深黑色分明的映襯著過于蒼白的肌膚的樣子，分明酷似我在夢中見到的那個陌生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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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著硬質的美的少年，像冰凌一樣散發著不容接近的傲氣；很長很長的額發；挺拔的，英姿凜凜的身影——「紅葉……」下意識的，我輕喚著這個名字……「我不會認輸的！明天再比啊！」# L8 q% p3 M" [: m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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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你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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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哦……我要回去爸爸媽媽那邊了！可是沒關系，我們一起走嘛！」& L- }1 g7 z4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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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反正冰鰭又對你不好，反正火翼也對你愛理不理的，反正你爸爸媽媽又不在這里，所以你就算跟我走也沒關系的啊！」6 W7 i$ D" W* d' f: |1 @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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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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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癡的是你啊……」童年的曉握緊了拳頭，似乎在大喊著對方的名字，可是他的聲音卻淹沒在爭執的聲浪里——那是我身邊冰鰭和曉的聲音。& [0 r. O7 @1 D: O# f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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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時光的幻影毫無預兆的扭曲，握著門閂的冰鰭和曉的爭吵的狀況粗暴的插了進來，我面前的時空就像正被懷掉的遙控器操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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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你不好！」那是冰鰭的喊聲，「關我什么事！」這是曉毫不客氣的回敬——為什么\覺得熟悉呢？這樣的爭吵，好像……曾經發生過！到底為什么而爭吵呢？就在五年前，就在曉離開的那一天！6 s9 C& g. `3 p6 X/ R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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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幻影不甘示弱的回侵著，像失控的電視屏幕般，早已消失的昨日和好像哪里出了問題的今天反復的在我眼前切換著，無休無止……3 R3 y2 o+ K)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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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腦中嘩然響起警鈴，我所堅持的真相忽然像映在井底的那塊小小的藍天一般晃動起來，我的面前有一堵看不見玻璃幕墻，正有什么著被刻意的阻隔著——那是禁忌，絕對不能想起來……那是……禁忌……腦中反復的回響著這樣的聲音，可就像有什么\即將破殼而出一樣，我的頭近乎麻痹的疼痛著……: F; i0 H- L# H; z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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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爭吵，此刻的爭吵，禁止的聲音，還有，不失時機的加進來的悲切的貓叫……停止吧……請停止……2 n# G9 z) w% p% C8 N/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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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向冰鰭和曉走過去了，然而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激烈眩暈，墜落感再一次降臨在我身上——和昨夜的惡夢一模一樣：我徒然的仰著頭，墜向井底的絕望里，最后呈現在我視野中的是那遙不可及的藍天和井檐草的剪影，還有童年時代曉的臉龐。此刻，我不可思議的看清了他的表情，恐懼的，驚訝的，痛苦的表情——他正向井里急切的伸出手，大聲呼喚著誰的名字，或者確切的說，他只是在毫無意義的發出悲痛的音節——他呼喚的，不是我……1 ^# e' ~. H8 W+ C4 E% z/ P$ D

　　是夢？我會在關鍵的那一刻醒過來吧；還是這就是真實呢？我會墜向何處，會成為在那深達千尋的井底沉睡的，龍神的祭品吧……8 }* M) i2 k# \: D& F

　　突然間，墜落的趨勢猛然停止了——有人，抓住了我的手！那是再真實不過的觸感。

　　沿著手臂向上看去，那是過于蒼白的手指，還有就是幾乎遮住了眼睛的，長長的額發；那近乎嫵媚的鳳眼深處隱約的閃爍著金青色的魔性微光。已經長到和我差不多的年紀了嗎？和曉過招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啊——本來應該從來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臉龐，為什么，竟有類似春去秋來的自然和熟稔？7 Y) R! {  k  V" G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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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我輕輕的喊著這個名字。一瞬間，井的幻覺消失了，我的腳下感受到了土地的堅實。頭頂上方綿密的輕響，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枇杷樹葉發出的溫柔的沙沙聲，被歲月打磨得那么光亮的的井欄就在我的身邊，而井的那一邊，是那交織著矛盾的熟悉和陌生的修長背影。: u2 l' g.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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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你就是那個紅葉吧！」我再次呼喊，用變了調的聲。可是他渾然不覺的背對著我，仿佛我呼喚的根本不是他的名字，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請你放過曉吧，紅葉！其實你根本不存在吧？曉已經被你的幻影迷住了，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你不說清楚他是不會解脫的！」* O: S  R& L2 O8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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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易覺察的震動像微風撫動花萼一般傳過紅葉的身體。長長的額發蕩動著，他轉過了那優美的細長眼睛。戴著金青色薄光的魔性之瞳里為什么是冰凍一般的眼神呢？就好像，指責我在說謊一樣……8 g9 g8 u7 w) y% ^: A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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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我的確在說謊——被困在記憶的迷宮里不能解脫的何止是曉，明明，還有我啊……+ f3 h. a3 T, s1 f' e* Q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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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是比不上曉。」我第一次聽見長大后的紅葉的聲音，五年后他的聲音已經褪去了童年時代的纖細，雖然并不寬厚，但意外的低沉冷酷，「你的眼睛，看不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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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著可以看透彼岸世界的眼睛，卻看不清真相？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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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求你……紅葉！」靠著枇杷樹干跌坐了下來，我抱緊了膝頭，掩飾我再也無法控制的表情，「你究竟是誰……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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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掠過紅葉的頭發，像無形的愛撫。隔著井欄，那冰霜般的的少年無言的注視著我，慢慢的，慢慢的舉起了手臂。細長的手指已然是男子的堅定有力了，散漫的劃過近乎憂郁的弧線之后，它毫不動搖的定格在一個方向——在那和紅葉的眼瞳一樣的金青色微光閃爍之處，是永遠不會與我家庭院協調的，那棵細弱的楓樹！; y+ T' S& q+ e  G0 _4 ]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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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冰鰭不好，你拿門閂打倒她的頭啦！」「也不想想這都是誰造成的！」焦急的聲音真切的傳入我不太分明的意識中，混雜著越來越凄厲的貓叫。我的眼睛再次捕捉到真實世界的影像——冰鰭和曉慌亂的圍著我。1 v' S3 W" T5 h; w7 Y: Q  D

　　「我知道……真相了……」慢慢的站起身來，我推開身邊的冰鰭和曉，走入盛夏午后聲嘶力竭的蟬聲般的貓的悲鳴里。在已經被溫柔的日光照亮的庭院深處，那個太陽永遠不會光顧的角落里，是紅葉所指的方向——那棵，楓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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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知道紅葉是誰嗎？」不顧泥土嵌進指縫里，我開始挖土。此刻我自嘲的微笑，也許就像正灌滿庭院的貓叫那樣瘋狂。因為紅葉就在這里，就在薄薄的土層下，他寂靜的沉眠著……; z! _7 l1 S0 l. V;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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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被我怪異的行為驚呆的冰鰭和曉回過神來，疾步穿過庭院，他們試圖拉開我的手臂，但卻在看見楓樹下泥土中掩埋的東西的時候失去了表情——那是褪了色的濃紅錦袋，從朽爛之處，依稀的露出細小蒼白的石灰般的硬塊，那是死寂的骸骨，寥落的反射著熾烈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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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我叫他紅葉他不答應……因為紅葉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我俯身輕觸著那掩映在黯淡的紅錦中的尸骸，「我怎么會忘記它的呢，它死的時候我明明那么\傷心的……還在后悔，為什么不對它再好一點，為什么\沒能像曉那樣，給它取個名字……」- O0 M4 |7 D* G: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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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紅葉？」曉的聲音里有無法掩飾的顫抖，「你說……紅葉死了？別開玩笑了，他是個男孩子啊，這明明是小動物的尸骨！」5 I+ b) z8 l8 M4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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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的，這就是曉所謂的「紅葉」，只不過那是曉一相情愿給他取的名字——不像同類會避開這魍魎出沒的老宅，當時的它那么高傲的出現在庭院的薔薇架下，純粹的漆黑身影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尊嚴，金青眼瞳深處卻又有著無法言喻的寂寞。熟悉之后那么\溫順卻仍然小心翼翼的棲息在我的膝頭。我怎么能忘記它呢——五年前突然出現的迷路貓，想要接近人類，卻又懷著無奈的懷疑和顧忌的迷路貓！: n. g) L1 F: `" i  {/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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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輕輕的拉扯著額前的頭發，揭開真相的禁忌給我帶來痛苦的似乎正無差別的降臨在他身上：「奇怪……怎么會忘的一干二凈的？不就是它嘛，以前淹死在井里的火翼的貓！我和火翼一起把它埋在這里，那是五年前曉臨走的那一天，就像今天一樣，我還和曉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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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如脫開韁繩的馬，記憶就這樣風馳電掣般的疾駛過五年的時間——圍滿人群的井床，哭泣的我，拉著曉濕透的衣襟不停爭吵的冰鰭，還有被人丟在一邊的小小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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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濡濕的黑色短毛，失去了幽深火焰的金青色雙眼，在也無法回應我呼喚的冰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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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是那么草率的叫著「過來」，從來沒想過給它取個像樣的名字；寵溺的把自己的食物省給它，卻捉弄它，只是把它當成珍貴的玩具，這就是我的紅葉……我惶惑的捂住面孔——怎么\會忘記呢？這不久前的悲傷回憶，就像被偷走卻又意外的歸來一樣，如此清晰的呈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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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曉依舊無法接受冰鰭的說辭，他狂暴的拉起對方的前襟：「怎么連你也這么\說！什么貓！紅葉他是人啊！他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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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注視著曉的眼睛，冷冷的掰開他的手指：「那么你還記得你臨走的那一天，我們為什么\要吵架嗎？你還記得火翼當時為什么要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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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的瞳孔瞬間收縮，他惶惑而無所適從的注視空出來的雙手。冰鰭從容的整理著亂掉的衣襟，聲音里有不著痕跡的尖銳：「因為那一天，渾身濕透的你和貓的尸體一起被人從井里撈上來！一定是你亂爬那顆枇杷樹，害得在樹上的貓也跌進了井里！」5 e1 W5 n: k#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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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曉激烈的搖動他硬質的紅發，大聲否認著。就因為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害死那無辜的貓咪，所以他才會在潛意識里把貓偷換成人的形象吧；可為什么我連也能看見名叫紅葉的少年的身影呢？

　　無視曉的痛苦，冰鰭上前一步：「那么你說真相是什么\？你說啊！」* ^! k9 x- ~0 p, R2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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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他是人！」曉爆發似的大喊著，依然在固執的堅持。他丟開冰鰭刺骨的目光，俯身抓起盛放骨殖的的腐朽錦袋，「你們休想騙我……這個……這個怎么可能是紅葉！」

　　從殘絲的縫隙里，慘白的尸骨紛亂的墜落下來，卻曳起了一道金青色的光芒——我和冰鰭的動作在一時間停住了——再一次出現了，那站姿冷傲的修長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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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冰鰭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也那么矛盾的感覺到這個陌生少年的容顏竟然似曾相識，尤其是那閃耀著金青色薄光的妖瞳。然而緊緊握著錦袋的曉卻似乎不能明了我們態度變化的原因，只是一味的大喊：「怎么\了！說話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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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曉已經看不見那個人了……+ A5 t* d/ Z: j9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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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亂爬那棵樹掉進井里是他自找的，但這樣的結果卻是我自愿的。」被曉稱為紅葉的貓少年的幻影用那并不寬厚卻很低沉的聲音，「因為掉進井里的東西就是龍神的祭品，他必須得到一件祭品，不管是曉，還是我。」4 w) s' x4 k& f. X1 f: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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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我注視著貓少年那坦然的冷漠臉龐，「這是為什么\？」( ]# @: Q4 w4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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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即使你們也沒能看見真正的我。」貓少年緩緩的卻那么高傲的低下了頭，「除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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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曉嗎？難怪五年前的它會出現在我家的薔薇架下，因為他想尋找到可以看見真正的自己的人！難怪它總是抱著戒備接近我，用冷漠的表情說我的眼睛那么沒用，因為徒然擁有可以看透彼岸世界能力的我和冰鰭，還比不上直視真相的曉那單純的直覺！4 @  {- y* S( u3 v  F,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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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讓唯一一個知道真正自己的人死去，這就是那個高傲的妖靈少年最徹底最單純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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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現在那個他用生命換回來的人已經看不見他了！曉焦躁的呼喊著我和冰鰭的名字，不明白我們為什么瞬間沉默下來，他并不擁有可以看見早已不屬于這世界的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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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自己獻給龍神了，加上……你們和我在一起的記憶。」貓少年緩緩的搖著頭，額前蕩動著絲絲的黑發，「可是你們為什么要想起來呢？你們的思念會拘住我，而我已經不能再見你們了！」' K/ s  @1 ~!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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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泣如訴的貓叫在少年語聲的間歇里，突然的流瀉出來，像急切的弦聲那樣責備和催促著什么，一瞬間，前所未見得驚訝表情彌漫過貓少年那波瀾不驚的面龐，窒息般的低語從那蒼白的喉間散逸出來：「龍……神！」瞬間，紅葉的身體放射出強烈的金綠光芒，仿佛陰影被正午的陽光吞噬一樣，光線自由的穿透了那金青水晶般的修長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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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透明了！我和冰鰭都非常清楚：這是死靈消失的先兆——難道震怒的龍神在懲罰他不忠的仆從！& j3 I/ f" f) p+ C$ Z% ~&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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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冰鰭和我的驚呼同時響起，我們伸出手徒勞的挽留少年消失中的身影，然而這一刻的曉卻意外的丟下遺骨，借著枇杷樹下垂的枝條飛身躍上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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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令人目不暇接的矯健動作里，曉把手臂伸向掩藏在茂密的枝條和青色的果實間的黑影，就從那里，傳來令人心痛的細弱的貓叫聲！我找了足足兩天也沒有找到的貓咪，就這樣被曉輕易的確定了位置。與其說曉得知覺過人的敏銳；還不如說，那只貓就是在等待著曉得到來！# V7 \0 |- g/ V) e, L: r2 r# 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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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枇杷樹的枝葉一陣亂響，曉的身影一沉，驀然消失在我和冰鰭的眼中！( H& l' ?8 V# o) @$ F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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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跌進井里去！」冰鰭首先反應過來，轉頭跑向通往井邊的院門。難道，是龍神的怒火嗎？那陰暗的怒火已經蔓延到曉的身上了嗎？他想利用曉心靈的罅隙，以貓的誘餌探囊取物般的釣取曉的生命！追著冰鰭，我跑向墻外的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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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啊……請不要再責怪他們！你的懲罰已經足夠嚴厲了，因為他們最重要的人，已經再也無法見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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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就叫你小黑吧！」房間里傳來曉興高采烈的語聲，身邊的冰鰭不屑的哼了一聲：「曉著家伙就能確定我們一定肯把這只貓送給他嗎？」

　　我微微的笑了起來——那時，看見曉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我的一顆心幾乎沉了下去，可是映入的卻是這樣的畫面——靠著井欄，膚色黝黑的曉露出白亮的牙齒，一手比著勝利的姿勢，在他另一只手里，躺著一只小小的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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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能是剛離開母親不久的貓咪的幼子吧——黑色的短毛，驕傲的神態，還有，那輝映著金青色薄光的，似曾相識的幽深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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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的安排嗎？你一直在等待他們重逢的那一天吧——原來是這么的溫柔啊，獨自一個人居住在千尋之井深處的，寂寞的龍神……9 |& s5 K) q#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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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頭看著冰鰭，他的視線正越過薔薇緋紅的花影，悄然落在幽暗的庭院一角那株纖細的紅楓上；帶著新翻痕跡的泥土表面，撫子，雪之下輕輕的搖曳著。眩目的陽光使我瞇起了眼睛。% P8 I2 a2 u6 J8 e2 @3 r  d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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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正午還在堂皇而寂寞的燃燒著，照不到光線的房間內，不斷的傳來曉活力十足的聲音：「就這樣決定了，小黑這個名字最棒了！你說對不對啊，紅葉……」這個呼喚在下一秒變成了迷惑的自言自語，「我這是……在叫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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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1:12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春眠之庭》迦樓羅之火翼

春眠之庭

作者：迦樓羅之火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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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春天來得早，去得也早。只是清明前后，但春色分明已經老了。+ [* H$ d( d0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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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初春爽冽的清香比起來，風從臨水的窗戶吹進來，已經是暮春初夏那種潮濕的甜味了。水榭里茶桌的前方，象征性留出來當作舞臺的空地上，唱昆曲的老藝人盤著優雅的低髻，嗚嗚咽咽的扮著杜麗娘。因為不懂欣賞而百無聊賴的我向洞開的窗外看過去，這個位置正好對著一株怒放的桐花，在眩目的晴空之下，重重疊疊的紫色垂鈴狀花朵像等不到明天那樣奮不顧身的綻開著——怎么看都是初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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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現在開始，就都是些白色的和紫色的花了……」我漫不經心的自言自語，隔壁座位上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此刻正在努力的對抗著睡魔，我的話打斷了他一個小小的呵欠，因為搞不清狀況，他有些疑惑的看著我，不滿的咕噥著：「什么啊？」一只同樣昏昏欲睡的小精魅在他額前搖搖欲墜，我忍不住指著他的腦袋笑出聲來。冰鰭低聲罵了句「討厭」，連忙把那個家伙趕了下去。3 r+ Q8 G3 K: a+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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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茶座另一邊的祖母這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訓斥我們：「你們在干什么！沒規矩！」祖母當然會覺得我和冰鰭舉動奇怪，因為——她看不見嘛！遺傳了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的能力，我和冰鰭都擁有可以看透彼方世界的眼睛。和只擁有「看」的能力的我相比，冰鰭更厲害，他甚至還能聽見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實體的東西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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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我和冰鰭滿不在乎的樣子，祖母更加火大了：「不能安安靜靜看戲的話，為什么不學學醍醐呢！」被她夸獎的醍醐就坐在鄰近的桌上，此刻在水榭里不光有表情陶醉的白發翁嫗，還有模樣奇特的異形精魅，每一個都搖頭晃腦的仔細聆聽著臺上的唱段，醍醐就在他們之間毫不掩飾的靠著椅背呼呼大睡，那頭短到不能再短的頭發顯得分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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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香川民間藝術社團「青柳會」一年一度的春季聚會的現場，香川城是擁有悠久歷史，民間藝術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可不管怎么說，會參加這種社團的也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才對。正因為如此，身為通草花工藝傳人的奶奶才會強迫我和冰鰭每年都參加這個春游聚會，說是能為「青柳會」帶來年輕的氣息；我和冰鰭可完全提不起興趣：這個歷時兩天的短途旅行幾乎每年都選在同樣古老的鄰城——桃葉津，參觀完那里的園林之后，就是在一間古老的旅館里和當地的民間藝人們交流。老爺爺老奶奶聚在一起無非就是聽個小戲，喝喝茶，切磋切磋技藝什么\的，我們跟在里面別提多無聊了。不過今年參加這個聚會的年輕人意外的多，除了我和冰鰭之外，還有剛剛祖母夸獎過的醍醐。, o3 S! W"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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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旅游車上碰見醍醐的時候我真是吃了一驚，因為他是我家后面巷子里砂想寺的和尚。砂想寺是以修行為主的寺廟，所以平時總是緊閉寺門。不過方丈僧能寂大師作為古代漆砂硯技藝的傳人，也是青柳會的成員之一，他又是祖父生前的莫逆之交，所以和我們家還有些來往——逢年過節寺里總會送來些精致的漆盒硯臺，而我們家則以通草供花回贈。可是我和冰鰭上學時總能碰見醍醐，他好像是寺里唯一與外界有聯系的人。雖然平時也沒見過他穿僧袍，不過今天醍醐居然一副格外時髦的旅行打扮，剃得只剩發根的腦袋配上黃色的眼鏡，還有花紋奇怪的襯衫，怎么看也不像個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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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說和我們年齡相仿的醍醐從今年開始跟隨能寂大師學制漆砂硯，代替他師傅來參加這次春游。可是那如同古代武僧一般的剽悍外形卻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醍醐與未來的漆砂硯工藝家的身份聯系在一起，所以我頗有微詞：「現在才開始學，不會太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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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我和冰鰭從小就抱著好玩的心理跟著祖母學做通草花，和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冰鰭相比，沒有什么才能的我到今天還沒學出個所以然來，這次做的紫陽花差到我自己都不忍心拿出來丟人現眼。不過我無心的話卻不知那里得罪了醍醐，當時他竟然傲慢的回答我說：「技藝這種東西是需要天賦的，通草花家的火翼！這次供花里的茶花是你做的吧，能把西王母做成那種樣子還真是了不起！我勸你還是乘早放棄比較好，因為你啊，完全沒有才能！」+ Z$ J; s1 D$ X$ D*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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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聽到這么露骨的諷刺，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看著那張輪廓深刻的強悍臉龐，可是坐在我身邊的冰鰭卻發出了尖銳的冷笑：「真抱歉，那枝茶花是我做的！」對付醍醐的粗暴，冰鰭自然有他的毒舌，「不過我還得告訴你，我做的那個不是西王母，而是唐椿。搞不好……你認為所有的粉紅色茶花都是西王母吧！」結果我們和旅行團中最有可能成為朋友的同齡人，就這樣鬧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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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敲響的醒木的聲音一下子澄清了我因為困倦而逐漸變得混濁的思緒，我慌張的從花梨木桌上抬起頭來，發現舞臺上已經改換了戲碼，「武松打虎」的評書已經開始了。一部分對此不感興趣的精魅消失了，另一部分又補充進來，理所當然的占據了人類身邊的位置，這個旅館里到底有多少這種東西啊！這時鄰桌的醍醐也醒了，他低聲咒罵著，惱怒的摸著后腦勺，可能突然驚醒時撞到頭了。因為坐姿改變，原本被他遮住的另外兩位年輕的成員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_+ k" q)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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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位成員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總是坐在一起，但卻不怎么交談。聽奶奶提起過——有著近乎神經質的纖細輪廓的那個是若藻，而總是掛著滿不在乎的灑脫笑容的那個，名叫松風，他們都是香川錦織造術的傳人。香川錦從唐代開始就是進貢給宮廷的珍貴織品，據說織造過程非常復雜；而這兩位年紀輕輕卻都已技法純熟，是足以獨當一面的匠人了，尤其剛從紡織大學畢業的織錦家嫡子若藻，更是深得青柳會的老人家們的重視，養子松風相比而言就遜色一點了。可是祖母卻曾經這樣說過：「就感受力和表現力而言，兩個人都是非常出色的；不過，能在織品里重現唐代繁華的，應該是松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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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和才能相比，因為年齡接近而不可避免的被人拿來比較，才真的是很讓人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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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魅的騷動使我再一次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語言世界里武松與老虎的爭斗已經停止，可精魅們卻表現出異常的慌亂，無聲的推擠著奪路而逃。它們拼命避開舞臺方向的位置——畫院的老先生正站在那里，左手托著個錦緞的小盒：「老夫壯游大江南北……」唉……何必講得那么麻煩呢：不就是他去西部某座密宗寺廟的時候，得了喇嘛手制的名香，要在這里和大家一起分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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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那些家伙都要往外逃！活該！就在我暗自發笑的時候，老先生打開了錦盒，我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檀香……竟然是檀香系的香料！真是很丟臉，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受不了檀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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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不得顏面，我捂著鼻子悄悄站起來向門外走，冰鰭一語不發的起身跟在我身后，看來他也認為這是離席的好機會。一出水榭，就是著這旅館的后花園了。: @$ k& E%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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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間旅館是名叫「隱樵廬」的私家花園改建的，規模并不太大，前院的二層小樓是客房，作為花園的后院除了水榭之外就再沒有別的建筑了。不過這個小花園植物卻非常茂盛，可能它的舊主人的愛好特別吧，這里種植的幾乎都是在春末夏初開放的花。以前來時不逢著花期，所以覺得這里并沒有什么出眾之處，可是今年卻因為天熱得早的關系意外的看見了這庭院最美麗的一面。

　　到了這個季節，果然都白色的和紫色的花了：前院種植的桐花從墻外探進頭來的，恣意伸展繚亂的枝條，連接前后院的滿月門邊縞繡球的低垂著沉甸甸的花房，竹籬上水晶花也零零星星的冒出了花穗，木香那綴著象牙白花朵的枝條和藤花糾纏在一起，從小小的花架上垂掛下來，一直披拂到開滿深紫色文目菖蒲的小池塘邊，從院墻外吹進來的柳絮一分漂滿了水面，還有兩分迎著淡淡的日光，慵懶的飛舞在半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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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一般的庭院相比，適合暮春初夏的庭院總是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呢……這才是和眼前景象相配的風雅感慨吧，可是我卻嘆了口氣支著額頭：「雖說滿了一百年的東西就會有靈魂，可多到這份上也太沒道理了吧！」放眼望去，滿院大的小的，成形的不成形的那些家伙們自得其樂的散布著，掛在枝頭上，伏在湖石間，幾乎所有背陰的地方都被它們占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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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發出了不滿的啐舌聲，抱著雙臂找了塊比較「空曠」的湖石坐了下來：「難怪只招徠得到我們這種窮客人，這樣怎么做生意嘛！」話雖然說的刻薄，冰鰭還是和我一樣比較喜歡呆在這個庭院里，因為這些屬于彼岸世界的家伙們都沒有惡意，甚至比人類更悠閑知足的享受著滿院的花香。0 r+ L8 l1 K(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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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們準備好好感受一下這里的溫暖靈氣的時候，素有「孩兒臉」之稱的春季天空發難了，剛剛還藍得耀眼的青空不知何時密布起陰云，不像盛夏的暴雨那樣會有疾風的預兆，任性的春雨就這樣驟然間滴滴嗒嗒的落下來，沒有大到需要跑去躲雨，但放著不管的話衣衫很快就會濕透的。我和冰鰭看著遠方天空里雨云模糊的邊緣，決定去花架下面等到云頭走過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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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打在頭頂上方枝葉形成的的屏障上，發出極有耐心的綿密聲音。可能因為春天太短的關系吧，藤花典雅的紫色顯得分外淡薄，依然很柔媚的幽香和木香干燥的馥郁混合在一起，又被細雨調上了池水和泥土的氣息，有種復雜而困倦的嬌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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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具有凈化的功能，所以那些家伙們也紛紛躲起來了，庭院里漸漸清靜起來。看著微雨在池塘水面畫出的無數細小漣漪，我不由得微笑起來：「可惜啊……還沒到紫陽花開放的時候，在這樣的雨里最適合看紫陽花了……」紫陽花開在梅雨時節，別的花會因為缺少陽光而變得沒有精神，只有紫陽花會在無盡的雨里展露它高潔而清凈的身姿，就好像……% r4 ?% m7 X* g(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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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皺了皺眉頭，并不贊同我的意見：「我呢，是比較喜歡向日葵的！」的確，向日葵可以說是和紫陽花完全相反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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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好像聽到有人說紫陽花和向日葵什么的啦！」突兀的聲音從花架入口處傳來，這種沒禮貌的語氣，好像在找茬似的態度，不用看也知道說話的人是砂想寺的醍醐！8 p/ h" @. n$ E4 |7 T8 P# `7 e$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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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在抖掉身上的雨滴似的，醍醐啪啦啪啦的扇動衣領從花架的那一頭轉出來，不過他的衣服連一點濕掉的地方也沒有。「咦？你剛剛不是還在水榭那邊嗎？」我對此刻在這里碰見他感到非常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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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松開衣領，以毫不掩飾的粗獷態度大笑起來：「你們一出門我就跟著出來啦，什么喇嘛手制的名香，那種東西沒什么\好希罕的，在廟里每天都聞得到啊！」% q0 l8 ^, I( u0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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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這家伙天生粗線條，早已經忘掉在車里和我們的不快了，不過冰鰭的個性卻比他別扭多了：「香料這種東西，會因為配方的微小差別而呈現出完全不同的風貌啊！難道你不知道嗎？」5 i; I! Y0 |% f5 j2 V% o/ n2 {%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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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認為有了解這種形式上的雕蟲小技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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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又完全按照那時車廂里的流程進行下去了，就在我對如何勸阻兩個人感到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陣別樣的琵琶聲飄過了池塘，和著雨聲一起傳到了我的耳中。仿佛呼應著絲竹與天籟，曼妙的人聲不緊不慢的跟了上來，用一種比漢語更加短促干脆的異國語言，唱著意外的纏綿悱惻的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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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和醍醐這時也停止了無謂的爭吵，靜靜的聽著水榭里傳來的歌聲。那是彈了一手好琵琶的高麗奶奶，她是去年過世的香川城最有名的玉雕師傅的未亡人。據說祖上有朝鮮血統，所以琵\琶奶奶會唱許多異國古歌。和以前聽過的那些爽朗而率真的高麗歌曲不同，即使語言不通也可以感受到這一首歌是非常悲傷的曲子。* t4 J( l; p5 Y) H  P'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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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留不住的春天，為無法再見的你而悲傷……」說著如此繾綣的詩句，醍醐低沉而略帶狂野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種不可思議的魅力，我和冰鰭忍不住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醍醐的態度變得那么柔和：「這首新羅古歌，是花郎得烏谷寫給他死去的同伴，新羅的開國元勛花郎竹旨郎的。」# b/ z2 I; n  Q+ d; G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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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是被獨自留下來的人獻給往生者的歌啊，即使知道自己的歌聲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傳達到那個人耳中，琵琶奶奶也和一千三百多年前那位寂寞的歌人一起，執著的唱起這無法送給任何人的哀歌……5 u4 K' m3 g3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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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留不住的春天，為無法再見的你而悲傷。1 {6 v9 }3 g. _-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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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萬事從慎，不辜負你的關懷。

　　轉瞬間，也許還能再見到你？! ^4 J# N& T# Q1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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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慕之情催促著我的腳步——在那衰草流螢的幽巷。1 ]9 z+ ~, |+ w$ ^' x2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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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樣的夜晚，我也不曾入眠……1 P; q2 d5 u8 n) A,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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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因為是男子寫的歌吧，所以由醍醐的嗓音念起來似乎更加與詩句里的氣氛契合，一時間我甚至覺得美麗的東西，總是無可避免的與悲傷聯系在一起……

　　微弱的歌聲漸漸的，漸漸的融化在潮濕的空氣里，過路的雨從池塘的水面上氤氳起來，變成了柔和的薄霧，庭院忽然如海市蜃樓一般搖曳起來，美得那么嚴肅的文目菖蒲也披上了妖嬈的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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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定得烏谷還在暗自竊喜呢！」忽然間醍醐換了表情，將視線轉向藤花架的另一方，用以種嘲笑般惡意的語氣，「至少不用再被人拿來和年齡相近的竹旨郎比來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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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這徹底破壞了氣氛的評論，冰鰭立刻變了臉色，他極不友好的瞪著醍醐：「雨停了呢，火翼！我們沒必要和這樣的家伙繼續呆在一起！」真沒辦法，琵琶奶奶的歌聲一結束，一切又恢復原狀了。冰鰭不由分說拉起我向藤花架另一頭走去，那里正對著一扇小小的黑色木門。( i$ h2 W% S( l- X. N3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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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不要去那邊！」醍醐忽然大喊起來，他似乎急切地想阻止我們，可能因為是出家人的緣故吧，醍醐沒有出手拉住離他比較近的我。走在前面的冰鰭賭氣似的一把推開了那扇黑漆小門。* @3 j0 f2 z5 g* v8 N6 u, h4 v8 Y8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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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打開了仙鄉的鎖鑰，迷霧，一下子從門里涌了出來，我們瞬間浸泡在白霧溫柔的撫摸里……# `4 y8 X) {/ B7 p

　　醍醐從我們身后迅速趕了上來，發出短促的低斥，仿佛憑空曳起一陣強風，濃霧旋轉著散開了。濡濕的蒼紫色溢滿我的眼瞼……+ S2 X. f# C2 U0 S  w3 o%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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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陽花——這個季節居然有紫陽花！小門背后，是紫陽花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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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細雨濕潤的鐵灰色踏腳石兩邊，水滴匯聚在顏色鮮綠的寬闊葉片邊緣，在絲絲縷縷\的霧氣里泛著清爽的微光。繡球紫陽豐潤的花團上沾染著若有若無的紫色，而另一邊額紫陽的花盤上卻一浮現出一抹素凈的藍影，蝦夷紫陽的花蕾是有些觸目的鮮紅，可簇擁在一起的細小花朵的淡紫色卻是那么楚楚可憐。紫陽花原本給人比任何花朵都安靜的感覺，可是這庭院里的花卻像不斷發出無聲的吶喊一樣，以一種壓倒性的生命力綻放著，驟然間投身于其中的我直接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感。1 {; e* T8 P- k( r( i: d

　　可是冰鰭站在紛亂的紫陽花之間，竟如此的適合這寂靜的瘋狂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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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慢慢的走近，抱著雙臂饒有趣味的注視著我們：「了不起，你們就這樣直接走進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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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出醍醐的弦外之音，我連忙回頭去看來時的小門，可是呈現我視野里的就只有迷霧中的紫陽花而已！冰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只是有些懷疑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火翼，以前來的時候，有這個庭院嗎？」我一聽心頭火起，居然這樣也能迷路，果然不能讓這個大路癡走在我前面！2 t4 @* d8 t5 ~/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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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來了，多少也參觀一下吧……」醍醐不知道是有心取笑還是無可奈何，摸著只剩發根的后腦勺在前面走了起來。我拉著不情愿的冰鰭跟在后面，依這家伙的脾氣一定是不愿意和醍醐同路的，可讓他一個人走還不知道會迷路到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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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我們沿著鋪了踏腳石的小路轉過了一叢又一叢的花樹，這個庭院好像意外的寬廣，并且刻意用花樹營造出視野的隔斷，我們覺得就像一直原地打轉一樣。不知不覺間，連天色都暗下來了。我漸漸感到不妙——從進入這個紫陽花之庭起，旅館里多得讓人頭痛的彼岸世界的家伙們，居然一個也沒有出現；更重要的是明明旅館外面就是一條街，怎么也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庭院的！% H* O" A0 m  `! L,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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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這個庭院里潛伏著強大而可怕的東西！或者那強大而可怕的東西，就是這庭院本身！9 b7 N9 t9 I6 N; Q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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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冰鰭忽然指著拐角處一株淡藍色繡球紫陽大喊起來，團團簇簇的碩大花朵掩映這一道朦朧的影子，不會錯的，那……是人！6 `8 K- D4 ]4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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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抬起強壯的手臂無聲的攔在我和冰鰭面前，他剽悍的五官顯現出一種如臨大敵的戒備與沉著。以最簡潔有力的動作上前一步，伴隨著他的短促低吼，仿佛有雙看不見的手在一瞬間掀開紫陽花茂密而沉重的枝條，花樹下的人影發出低低的驚叫，慌亂的遮住了眼睛。1 J* w3 y. f1 q2 E(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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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仿佛河流被山巒阻隔而逆行一樣，吹向紫陽花的勁風剎那間感變了方向，毫無預兆的向我們這邊疾馳而來。碎葉和落花裹著強風不斷的打擊在我和冰鰭的身上，這回輪到我們狼狽的舉手遮擋了。更讓人生氣的是醍醐的嘲笑：「這么輕而易舉的就進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有多厲害呢！」# ?& @/ W/ D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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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準備反駁回去的時候，冰鰭驚訝的聲音傳來：「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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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在不停搖曳的紫陽花下，帶著慌亂表情的臉龐像紫陽花一樣蒼白，那是……若藻！似乎已經在這里很長時間了，他此刻的神色就好像是面對著忽然闖進自己家門的不速之客一樣，松風則站在他身邊，還沒來的及放下的右手表示剛剛阻擋了醍醐魯莽行動的就是他。1 i0 _! R2 c" `5 ?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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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果然在這里！怎么進來的？」醍醐又傲慢的環抱起雙臂，毫不客氣的對若藻和松風說。& X8 D. s* K% a%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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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藻微微的吃了一驚，他略帶神經質的表情顯得更加警惕了。這一刻，我看見在他還沾染著紫陽花碎片的額發下，那雙略帶寂寥感覺的眼睛殘留著哭泣過的痕跡，薄薄的單眼皮呈現出淡淡的嫣紅。8 E* G' x, X% N3 A!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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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啊……我偷偷的看看若藻，又看看他身邊的松風，難道，他們鬧別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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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家伙，我問你話為什么不回答啊！」這時醍醐再一次向若藻發問，態度完全不像是面對著比自己年長的人。對此若藻驚訝的抬起眼睛，迅速的看了對方一眼后立刻又垂下眼瞼：「不知道。」% q3 v7 D& j- A# B2 k0 ~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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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風一邊拍著若藻的肩膀安慰他，一邊向醍醐打著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了，醍醐卻完全不為所動：「你是想在這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的哭吧！哭什么啊？」4 C6 H3 @" W' H% \!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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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郁的憤怒一瞬間閃過若藻的眼底，但他很快又用低頭的動作藏起了眼神，那種畏縮的態度看起來十分可憐，我是在忍受不了醍醐沒神經的態度了：「那是若藻和松風他們自己的事吧！」9 f" `. Z9 p) f) o

　　「火翼！」冰鰭忽然大聲阻止我，可是已經遲了，不可扼抑的怒火突然間從若藻的眼里爆發出來，他狠狠的盯著我，連清秀的臉龐都曲扭了：「我和他的事！你知道什么？」不顧松風的阻止，若藻完全失去了平時安靜到近乎沉默的態度，他一步步的逼近我：「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什么\若藻和松風，我們的名字就必須連在一起嗎？煩死了！我已經受夠了！」

　　對于這種毫無道理的指責，我完全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好，連一貫冷靜的冰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怒給弄懵了。若藻卻依然放任情緒的野馬恣意馳騁：「從小就被人比來比去，可是拿我和松風作比較的人有多少真正了解我們？他們看過我們織的錦嗎？什么\嫡子總應該比養子有才能？他們知道我為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吃了多少苦嗎？為了不落在松風后面我已經盡全力了，可……事實是——我根本沒有松風的才華……即使受過正規教育，即使比他刻苦一千倍，我也永遠比不上松風！」% o5 G4 \0 O  x* R+ H.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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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話值得讓若藻生這么大的氣嗎？而且就算他氣瘋了，當著松風本人的面說這樣的話也未免太離譜了吧。我看了冰鰭一眼，他也同樣疑惑的看著我。松風則低下了頭，露出無可奈何的悲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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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風也很清楚，所以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對手！織錦也好什么也好，他總是那么\漫不經心，甚至連考大學的機會都放棄了，那種態度就好像在說無論我多么拼命沒用……松風他，根本看不起我！」若藻用力的揮手，橫斜在他眼前的一朵額紫陽就這樣遭到了無妄之災。不安的風鼓蕩在庭院之間，紫陽花的枝葉碰撞著，發出了責備一樣的低語。3 K% X  q, y8 c& l;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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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醍醐卻在冷言冷語的火上澆油：「太難看啦！跟女人發火，難怪松風看不起你！」2 C$ s3 b) D! B: ^7 s0 q, H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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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的嗎？可是我明明看見，總是陪在若藻身邊的松風看著他的眼神，那絕對不是輕視的眼神！/ e9 @5 o2 k$ [+ g  }: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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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失控的笑容席卷了若藻的整個表情，隨著他的變化，滿院的紫陽花搖曳了起來，帶起陰慘的陣風。溫柔的白霧也漸漸變得黑暗而混濁……* _) A$ g' {& F! W/ d  i, m' F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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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起我有什么用！他已經死了！松風已經死了！」若藻抬起不斷顫抖著的右手梳理著額發，可這個動作卻變成了神經質的拉扯，夾雜在發間的花瓣悲慘的碎裂了，「他的時間已經停止了！對死人來說無論多有才華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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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若有所悟的看了站在旁邊的松風一眼，平靜的說：「若藻，難道你……殺了松風！」, v& l: e3 \: u" H5 Y6 N4 _#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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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惘的表情表示若藻還沒有完全跟得上冰鰭的思路，但這表情很快被病態的微笑取代了，狂風瞬間在庭院里肆虐起來，紫陽花無助而痛苦的尖叫著，這個庭院仿佛呼應著若藻的情緒，不斷的變化著面貌，「是啊……是我殺了松風，從了解到自己永遠贏不了他的那天開始，我就在心里無數次的殺了他！」仿佛失去了支撐一般，若藻將面孔埋進雙手里，無力的沿著一叢紫陽花跌坐下來。他那幾近崩潰的感情里有多少是恨呢？我看到的更多無法原諒自己那殺意的自責啊！3 L% b7 R7 C  k6 X: P* M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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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風慢慢的，慢慢的走到若藻的身邊，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若藻的頭發，可能從童年時代開始他就一直用那笨拙的動作安慰敏感的友人吧，可是他怒視著我們的眼神卻是那么凌厲，好像比起不斷在幻想中殺死自己的若藻，我們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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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有過一回教訓，可我還是管不住自己多嘴的毛病：「你并沒有殺死松風啊，若藻！松風還活著！沒有人會因為別人的念頭而死掉的！」7 Q$ [0 @* L$ ?+ |6 X0 B) H!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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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藻忽然抬起頭，難以置信的注視著我：「你說什么？松風他……沒有死？」* l2 X( E, x4 \; e4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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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不要這么看著我！我又沒騙你！」我被他看得脊背發冷，慌張的指著松風，「他不就在你身邊嘛！」4 R4 r% r# w: v. M9 w2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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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藻迅速的站起身來，慌亂而迷惘的尋覓著四周，他的眼神毫無焦點的掃過松風站立的地方，并沒有作任何停留。我開始意識到不對——的確從剛才起若藻對松風的安慰或阻攔就一點回應也沒有，我以為他是脾氣別扭，再不就是刻意無視松風的存在。難道事實是——他真的看不見松風！可是不光是我和冰鰭，明明醍醐也看見了他們兩個，不然他也不會在剛碰見的時候說「你們果然在這里」！- T' o1 v" z  R8 M6 S) P/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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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這個都分不出嗎？你們兩個！」醍醐看著我們的表情，語氣近乎嘲笑，「能進入這個假想庭院的，本來就只有生魂和死靈啊！」9 k0 q6 d) S, I) ~# a, t: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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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魂和死靈……的確藤花架下醍醐毫無預兆就出現了，而且身上完全沒有淋濕的痕跡，難道他沒能拉住我阻止我和冰鰭進入庭院，不是顧忌出家人的身份，而是因為，在我們面前的他，根本就是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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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搞不懂你們怎么能直接進入這個庭院的，本來以實體來到這里的家伙應該都是惡靈的獵物才對——就像這個若藻。」因為我們遲鈍的反應，醍醐嘆了口氣摸著剃的發青的后腦勺。領悟出他話語里不祥的意思，我惶惑的抬起頭來注視著前方——「我在旅游車上就看見你纏著若藻，原來你果然有帶走他的企圖！」只見醍醐緩緩走近松風，慢慢抬起右手，「在水榭里我裝著睡覺，幾次想以生靈狀態進入這個庭院，卻總沒成功\，好在那對姐弟誤打誤撞幫了我的忙！現在，我就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7 W9 x  a3 ?! k. ~$ E8 L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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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風滿不在乎的微笑著，似乎完全沒有把醍醐凌厲的氣勢放在眼里，他甚至沒去看對方一眼，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看不見自己的若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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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風在哪里！」遍尋無獲的若藻忽然抓住醍醐伸向松風的手腕，「你是在和松風說話嗎？什么心臟病突發身亡，不可能的！如果真這樣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可那家伙怎么\會不告訴我就自己先死掉呢？他一定為了作弄我才躲起來的！你讓他來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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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松風真的已經死了，心臟病突發就是他的死因！我看著低垂眼瞼的冰鰭，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看來他和醍醐一樣，早就確定松風已經死去的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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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傻瓜！」醍醐甩開礙手礙腳的若藻，「見他干什么！松風是來要你的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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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藻卻用哽咽的聲音斷然的否定了醍醐的話：「松風為什么會要我的命呢？根本沒必要啊！他已經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你知道我父親在他的靈前說什么\嗎？說松風才是香川錦的最佳傳人！你知道我最喜歡的女孩子對我說什么嗎？說松風才是她真心喜歡的人！松風還要我的命干什么\……現在他那么狡猾的逃掉……甚至，把我的恨都帶走了……」0 L7 t, M. y( c$ h1 A7 m5 `# i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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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風搖落著紫陽花的花瓣，像眼淚一般……松風，只是來索命的嗎？事情絕對不像醍醐理解得那么\簡單……我注視著醍醐再一次舉起雙手，忽然間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沖動：「住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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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的動作真的停止了，不是因為我的呼喊，而是因為冰鰭攔在了他和松風之間。醍醐惱怒的咒罵冰鰭礙事，可是冰鰭的口氣比他更兇暴：「你這光頭的笨蛋，只會用眼睛看，不會用腦袋想啊！你憑什么說這個假想庭院是松風造的，證據呢？」; J' e, @5 \. a8 D

　　強悍到了蠻橫程度的醍醐一時語塞，冰鰭卻完全不給他組織語句的機會：「從剛才開始你就認定松風是惡靈，他反駁了沒有？解釋了沒有？一直不說話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沒有發出聲音的余力了，別說造什么假想庭院了——松風現在只剩下保持形體的能力而已！」

　　的確，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聽見松風說過一句話，可是醍醐不會那么容易被說服，他終于不服氣的吼了回去：「那他干嘛不去升天，還一直纏著若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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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明的悲傷浮現在冰鰭注視松風和若藻的眼神里：「那是他回不去吧，并不只有死靈會纏住人類；人類的執念，也會糾纏著無辜的死靈！」1 B0 Q9 M8 i" x& d- O8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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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疑惑的將眼神轉向那陰陽阻隔的兩個人，若藻還在恍然的尋找著，而松風則悲憫的看著隔世的友人。他們之間的牽絆，僅僅是怨恨嗎？被纏住的松風真的只是因為被執念束縛，不得已才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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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一時無法相信冰鰭的解釋，但不斷搖頭的動作卻透露出他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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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內心存在著強大的執念的人才能造出假想之庭——這庭院的氣氛一直隨著若藻的情緒變化而改變，因為這個庭院的制造者，就是若藻他自己！」冰鰭默默的一步一步走近若藻，松風下意識的攔在兩人之間，卻忘記了沒有實體的自己這樣做根本毫無意義，冰鰭眼中的哀傷更濃了，「你為什么還要保護他呢？還不知道他是怎樣看你的嗎？其實人類的自私和嫉妒，比死靈的怨恨更加可怕啊！」松風卻依然漫不經心的笑著，溫柔而堅定的，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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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風無語的溫柔，若藻話里的絕情，這的確是在清楚不過的事實，可是一定還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被語言的灰塵蒙蔽了，人類真正的心情，不是靠語言就能傳達的啊！2 C$ H' D. l: }0 H- k! I3 j) q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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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若藻艱難的話語哽在喉間，帶著神經質的纖細，他茫然的搖著頭，「你們的話我不明白，我想見松風啊……我只想見松風……」

　　「見他有什么用？」冰鰭有些殘酷的冷笑著，「向他炫耀你還活著的事實嗎？你也只能在這件事上贏他了！紫陽花就是造出這假想庭院的人內心最真實的寫照——紫陽花表示：你是個冷酷的人！」. t7 k9 T% H" \, n  u1 ]5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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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若藻只是個冷酷的人。那么自私，那么\偏狹，只考慮自己的感受，從來看不見松風為他做出的一切！可就是這個冷酷的人，一直無法相信松風已經死去的事實，以至于迷惑到，深陷于這開滿紫陽花的假想庭院……8 S; }: ?& z  l5 b0 B5 r

　　憑空出現的露水仿佛淚滴一般從紫陽花的枝葉間簌簌的落下來，此刻自暴自棄的得意偽裝覆蓋\在若藻的臉上：「果然……冷酷是我……唯一的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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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我忽然大喊起來，「什么紫陽花是冷酷的，花語那種東西只是別人定的！到底怎樣不是要靠自己的感受嗎？這個庭院……明明沒有殘酷的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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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年齡相近而不可避免的被拿來比較，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超越那個人，這些掙扎和絕望固然讓人窒息；可是和這些可悲的經歷比較起來，更重要的是可以和那個人在相同的道路上并肩前行，即使艱難險阻，即使篳路藍縷也全然不顧！無法準確的傳遞出內心的想法，我拉住那位與死靈愛恨糾纏的人類的衣襟，無計可施的搖著頭：「只有痛苦的回憶嗎？你和松風在一起……就沒有一刻是快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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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樂的……回憶……」若藻茫然的看著我，松風慢慢的飄近他的身邊，再一次輕觸被死亡隔在彼岸的友人的頭發，這是他唯一能采取的行動了吧，明知這接觸永遠無法被感受……他的嘴唇翕動著，反復的說著同樣的句子。就像若藻在努力的追尋著他的身影一樣，他也那么徒勞的努力著，想要把這聽不見的話語傳入若藻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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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應該是死靈留在這世上的最后也是最執著的念頭，因為想要發出聲音的努力，此刻松風的靈體變得如水影般透明，剎那間，庭院像處于水底一樣搖曳起來，兒童的笑聲突兀的闖入我們耳際，仿佛另一個時空在造物的某個小小失誤里與我們這個世界交會了，兩個孩子捧著幾乎可以將身體遮沒的紫陽花束，在某叢被夕霧濡濕的花樹下認認真真的拼成圖案。繡球紫陽、額紫陽、蝦夷紫陽……風姿各異，色彩不同的花朵交錯著，鐵青色踏腳石邊的空地被那兩雙小手裝飾成了稚拙而絢麗的藍紫色錦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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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瞬間，也已經足以讓我們看清那兩個孩子的容顏——那略帶寂寥的單眼皮和滿不在乎的灑脫笑容，過了這么多年依然完好的保留在處于不同世界的兩個人的臉上——那是若藻和松風，原來多年以前還是孩童的他們，就曾經在這假想庭院中快樂的游戲。這假想的紫陽花織成的花毯，也許\就是就是他們共同織就的最初的也是最后的香川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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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我前所未有的意識到——醍醐、冰鰭、還有我，我們每個人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看見了若藻和松風心靈的一個角落而已。這里根本不是若藻為糾纏松風而造出的怨念之庭，而是兩個人合力造出的夢想之庭啊！這個被遺忘的庭院沉睡著他們最珍貴的回憶，所以即使十多年以后，彼此的心走上了分歧的道路，他們還是在無意識中，回到了那個只屬于他們自己的虛空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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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霧有彌漫上來，隱沒了小小的身影，只有清晰的笑聲還回蕩在空曠的庭院里，仿佛強調著自己存在過的印記……* U: i+ b9 N$ a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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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松風想讓若藻看見的一切嗎？這是他用近最后的力量想要傳達的一切嗎？可是，已經太晚了，若藻他看不見，即使看見了也沒有意義……醍醐和冰鰭靜靜的注視著消失中的松風，他們的表情里有深刻的無力感——即使擁有能與彼岸世界溝通的耳朵和眼睛，他們也沒有能力連接起無法相通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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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去桃葉津吧……」忽然間，若藻輕輕的自言自語，這一刻仿佛開啟了封印一般，眼淚從他單薄的眼瞼中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他注視著虛空的前方，如同吟詠著咒語般不斷反復著同樣的句子，他嘴唇翕動的動作與頻率漸漸和松風的重合，原來，這就是松風想要說給若藻聽的話語，處于兩個世界的人們，用無法讓對方聽到的聲音說著相同的話——「一起……去桃葉津吧……」! a# l# {$ m5 ?5 G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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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桃葉津，回到那個不在這世上任何地方的庭院，回到那永遠無法重來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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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搖曳的庭院里，每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若藻的身上，仿佛想追尋已經不可逆轉的時間，他蜷曲著身體緊緊的握住十指，不斷的重復著那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約定。已經如月光下的薄影般透明的松風靜靜來到若藻面前，溫柔但卻固執的注視著即將永別的友人。這一刻，仿佛回應著某種神跡的感召，若藻慢慢抬起頭來，然而他的眼光穿透了面前的松風，落向遙遠的彼方……

　　人類和死靈，就這樣毫無意義的彼此凝視著。終于，微笑從松風的嘴角蕩漾開來，他再一次觸摸著若藻纖細的頭發，童年時代的他們，就曾無數次這樣彼此確認對方的存在吧；然后，他收回手指，斷然的穿越友人的身體。仿佛靈魂中有某樣東西隨著松風的離去而凍結碎裂，隨著眼淚傾瀉而出一般，這一瞬間若藻睜大了空洞的眼睛，可是他更看不見在自己身后，一片彼岸世界的泡沫悄然淡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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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再一次毫無征兆的傾瀉下來，像無法停止哭泣，紫陽花的庭院，就這樣融化在煙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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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要回自己的身體里去了。」醍醐背對著我們，一副大功告成的輕松架勢，但他聲音卻有些沙啞，「我終于明白你們兩個為什么\能進入這個假想庭院了，因為你們有和若藻他們一樣的心情……」) V; n& D9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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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和若藻松風……」我和冰鰭疑惑的看著醍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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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陽花，火翼你做的紫陽花……」醍醐很難得的斟酌著自己的措辭，「你做的紫陽花有和這個庭院一樣的味道，現在我知道了，那是溫暖的悲傷……」

　　我做的紫陽花，明明已經藏起來了啊！我驚訝的看著冰鰭。「因為我覺得很好看啊……是我拿去加在供花里的！」冰鰭支支吾吾的解釋著，忽然轉過頭去朝著醍醐大喊：「你這和尚管得還真寬！」' ~. j. I$ S8 K; A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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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好像微微吃了一驚，接著放聲大笑：「我才不是和尚！我只是在廟里長大而已！」伴著清朗的笑聲，醍醐終于轉回頭看著我們，而他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春雨里，「紫陽花和向日葵，如果你們能這么想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v. o: j/ q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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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打在繁茂枝葉上的上的綿密聲音再一次充滿耳際，我抬起頭四下張望，夾雜著薄紫和象牙白的綠影映入我眼中，這片綠影一直延伸到點綴真深紫色菖蒲的薄青色池水邊——原來我們一直沒有離開那個小小的花架，不同的只是身邊多了個若藻而已。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若藻不解撫摸著散亂的額發：「明明……我在水榭里睡著了，怎么現在會在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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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著零星的春雨，彼岸世界的家伙們此刻竟然慢慢回到庭院里，撒嬌似的向我們身邊聚集，我看著精魅們數量不一的眼睛里閃爍著悲憫的神色，伸出細長的指爪撫摸著若藻的臉龐，它們……在安慰這個人嗎？難道它們看出了若藻的心里，那被溫柔的彼岸之人帶走的，不自然的悲傷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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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紫陽花的庭院，和剛剛發生的一切，松風可能已經把它們從若藻的記憶里帶走了吧，總是選擇這樣不聰明的方式，這位那么有才華的故人在這一點上始終是這樣，笨拙而溫柔。冰鰭深深注視著若藻還帶著哭泣痕跡的眼睛：「剛剛，一定作了個好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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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傷的表情瞬間掠過若藻的眼角，但很快便化作溫柔的笑容，輕輕的，他搖了搖頭。+ j* R, Q" V8 p" P$ q  G) s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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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熟悉的琵琶聲再次響起，此岸世界的人類也好，彼岸世界的精魅也好，不約而同的將頭轉向水榭的方向，旅館那滿是初夏風情的庭院包圍在和離愁一樣悠遠的縹緲樂聲和濕潤花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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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一樣的歌曲，但卻是醍醐那低沉遼遠的聲音——「送走留不住的春天，為無法再見的你而悲傷……」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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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1:10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白澤村》迦樓羅之火翼

白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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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大約是我和冰鰭上小學前的事情吧，因為記憶中的我和他

還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濃紅梅花紋小襖，留著長長的童髮。把我們打扮成這樣是很早就過世 0 [- u3 t6 T9 D

的祖父的怪癖，說是為了好養活，於是在七歲之前，很多人都弄不清我和冰鰭的性別。 6 a2 o0 Z# S- w, t! B1 A2 A; M7 T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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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那是個陰霾的下午，去江對面親戚家賀壽回來的爸爸和重華叔叔，帶著我和冰鰭 : g0 V8 J4 k. y0 {# g4 p

坐在顛簸得長途汽車裡。不知為了什麼，今天出門的人特別少，朔風呼嘯的沿江公路上隔 6 h- Z" Y- Q9 U# k

很久才能看見其他的車子，而車中乘客裡除了我們家四個之外，就只有一個遠遠的坐在車 2 T5 @/ j9 B& Y$ P% M4 w+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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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的老伯伯。不知為什麼我有些怕他，可能因為每當看見他我和冰鰭的時候，總是很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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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皺起眉轉過頭去。不過我的臉色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我和冰鰭從家裡開始就在鬧

彆扭了，都是冰鰭不好，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 R7 a, {( X%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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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過江就可以到家了，快到渡口的時候碼頭方向卻掛起了紅燈，司機開始為難了：

「果然掛起大霧封江的信號了，這一封可能得到明天早上才能走船……那一位去白澤村還 6 R% A# g$ ^' A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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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只要前面岔道口下車就行了，你們要過江的怎麼辦啊？」 # `3 o" u! w7 l& v/ l2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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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明明江上根本沒有霧啊！」重華叔叔不答應了，「打個來回應該來得及呀！師 0 T+ i- y8 C! z+ ?3 p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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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請你幫幫忙吧，你看我們家的孩子，這麼冷的天他們沒法回家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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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我有心送你們，輪渡船可不是我開啊！」司機苦笑起來，「而且……你們可能 6 n% M; G/ B2 }& X&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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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吧，走鬼霧起來的話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呢！」 9 c6 v+ Q% L% x  o" S. U; J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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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鬼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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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名字就該明白意思了吧，祖宗乘著這霧回來呢！要怪也怪你們怎麼這時候出門， 2 H9 E' t- l4 X- I1 `* v1 d7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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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冬，祖宗回來的日子，路得讓給他們走的！我們討生活沒辦法，你們怎麼也不知

道避一避？」 ; K7 u. p/ I) w! P+ g8 X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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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華叔叔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這些陳芝麻爛谷子誰會當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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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規矩嘛，總是有人很在意的！」司機歎了口氣，「你們是跟我回去還是找地方投 8 {3 ?" B. f*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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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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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我們再回親戚家的話，到的時候可能已經天亮了……」爸爸推了推眼鏡，「師 ) D. K% X! N/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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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前面會有旅店什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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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嫌棄的話……」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坐在車尾的老伯伯突然猶豫著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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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幾位不嫌棄的話，就請在我家落腳吧，我家就在前面的白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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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太麻煩您呢……今天是大冬，您家不會不方便招待外人嗎？」爸爸倒有些顧忌

了。車尾的老伯伯卻回答得異常爽快：「沒關係的，我們忌諱的不是這個，迎接祖宗什麼

的只是個形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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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爬到爸爸肩膀上偷偷看那位老伯伯，雖然他剛剛看起來一點也不親切，但現在笑起

來的樣子還是挺慈祥的。爸爸和重華叔叔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什麼好辦法，看來就 ( B/ n2 a8 w( Y3 o4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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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打擾他了。 " t2 a! Q, Y0 }, l%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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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岔道口下了車，白澤村的老伯伯領著我們走在衰草低垂的村道上，遠遠的道路盡頭 ( w6 _( ^) Z& L2 I* m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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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舍的燈火在夜幕上暈染出微黃的暖光，燒柴草的苦澀香味瀰散在空氣裡。因為天氣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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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緣故，夜幕剛剛低垂，雜木林間的小道已經開始結霜了，踩上去的感覺非常奇妙，我

因為這全然陌生的體驗而興奮的跑在前頭，可冰鰭這個嬌氣鬼卻說走不動了，一定要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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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抱他。老伯伯的笑聲從我身後傳來：「真可愛，穿的一模一樣，開頭我還以為是雙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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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呢，不過後來聽見他們分別叫你們兩個爸爸，我才放下心來。」 1 G, |! o4 ?' |, |0 c4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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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老伯伯他就是因為這個才不給我和冰鰭好臉色看的嗎？ ; ?! q: S+ q) O+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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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胞胎也不奇怪啊？我和空華大哥就是雙胞胎呢！」重華叔叔大笑著摘下了爸爸的

眼鏡，「以前空華不戴眼鏡的時候，連我媽都時常弄錯，不過我爸不知道為什麼，從來就 * ?0 v- c$ Z%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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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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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是雙胞胎？」老伯伯的驚叫聲使我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大人也這麼膽小嗎？雖 6 p) a6 h) C9 J  n$ q

然看不清表情，但我聽得出他的聲音在發抖，「對不起，我不能招待你們！是我主動請你

們的沒錯，可我們村裡就忌諱雙胞胎！我家惹不得種麻煩，我也會通知村裡的其他人別收 1 y# B2 X# g% g9 [

留你們的。還有……別再跟著我了！」 : N3 H: Z9 a4 s- ]2 _8 N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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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伯伯好像在躲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一邊說著一邊加快步伐離開了，被丟在村道 ! @5 @% J. d: z  v( H* s# B/ i/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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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的我們家四個一時完全摸不著頭腦。「這……這算什麼？當我們是傳染病菌嗎？」重

華叔叔氣不得笑不得，一個勁地跺腳，爸爸也只能說：「看起來那個人不像在作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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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們村裡真的忌諱雙胞胎吧。」 8 D7 A9 Z) T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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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說，我去村裡挨家挨戶敲門，就不信沒一個肯收留我們的！」重華叔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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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想把我也抱起來，「你看我們家的火翼和冰鰭都這麼可愛，誰忍心讓他們露宿郊外？ . h; i7 [  P) f3 s. X2 t* g

」我才不要靠近冰鰭，所以立刻加快步伐跑了起來，可是沒跑幾步就停住了——雜木林前 9 m# M# t- y' z) E" _- p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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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起起伏伏的土丘從昏暗的天光裡浮現出並不太清晰的輪廓，重重疊疊，就好像畫書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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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過的……亂葬崗…… 7 v& W+ o* L/ D4 u' u, B' B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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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墳堆……」面對這從未見過的景象，我的好奇多過恐懼。 & l5 Z2 p" L*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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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說！」爸爸作勢要拍我的腦袋，「那是窯！白澤村出產很好的瓷土，所以有許多

燒瓷的窯！」 $ y1 o$ S  ?0 z4 v8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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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些懷疑的：這就是窯嗎？看起來，真的很像墳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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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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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僅是村子周圍，連村民家房前屋後都遍佈著大大小小的瓷窯，白澤村就像是建在

墳堆上的。可能因為是冬夜吧，村裡異常冷清，可家家戶戶卻敞開大門，在正對門的堂屋

裡擺著酒席，酒桌北面的席位空著，其他幾面卻整齊的陳列著杯盤碗盞，奇怪的是桌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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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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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真的在擺冥酒……」爸爸皺起了眉頭，「按照規矩大冬的酒席擺\出來先得等祖

靈享用，活人要避到廂房裡去，過了時辰才能出來……」 " ^* m0 r2 P" A8 s& R4 F1 E+ @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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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信家家都守著老規矩，不幫我們大活人！」重華叔叔不由分說上一家去叫門 : y$ t. m1 v" X2 v+ D2 C

，隔了很久廂房窗戶才開了一條小縫，屋裡人露出半張臉，沒好氣的說：「你們不知道今 5 B1 p, O" o$ G$ M$ |( C8 f' \; v

天是大冬嗎？哪有這時候來叫門的？還懂不懂規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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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只是因為某種關係今天無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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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就是三娘舅講的那對雙胞胎啊！」窗戶砰的一聲就關上了，那個老伯伯真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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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事情通知了村裡人！廂房裡沒好氣地腔調還繼續著：「我們不是有意刁難，雙胞胎 7 j7 j* Z2 X2 K; q

是不能呆在白澤村的，這可是老規矩！前面再走三十里地就是別的村子了，為了你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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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想，還是請早點趕到那裡吧！」

　　漸漸都快走到村子盡頭了，可每一家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重華叔叔終於發火了，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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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裡不大的曬場前喊了起來：「如果不是你們村裡的人邀請我們留宿，我們早就請司機 : @( i& u5 i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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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們帶去前面的村子，誰要來這種冷血又古怪的村子啊！」 7 y; O& r/ t) T+ K5 h$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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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從重華叔叔手裡接過冰鰭：「發牢騷也用，你就省省力氣吧！看來只能照他們說 3 R+ s/ [/ ]% o. P,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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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走到下一個村子裡去了，火翼，你還走得動嗎？」 & T. _+ T# j)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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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現在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又冷又累的感覺壓倒了，但看見抱在爸爸手裡的冰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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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邊大聲說著「我才不會那麼嬌氣」，一邊像證明似的跑了幾步。隨著眼前景物的轉

換，一點火光從過村子旁邊那纍纍的土堆間搖曳著浮現出來。我停下了腳步注視著那被刺 ; U, v+ y+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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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的黑暗的一角，凍僵的空氣裡，一陣像結了霜的砂子似的歌聲，從那代表人煙的微弱光 : [' I  f, W6 a( d$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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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處流瀉而出……

　　我聽不懂歌謠裡唱的是什麼，只是停住腳步指向那瓷窯堆的深處：「那裡有人……」 $ H' g9 ^  A8 \/ G" N/ C

　　「真的呢，住的離村子這麼遠……我們說不定有機會！」重華叔叔立刻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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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翼，比賽誰先跑到那家門口！」 5 t5 `5 u- a$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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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悶頭跑起來趕到重華叔叔前頭，可是剛幾步就一頭撞上了什麼，像是又硬又脆

的東西似的，還發出了挺?人的卡噠聲。沒等反應過來我就覺得身體一輕，兩腳完全離地了 & D9 y; T' T, h& X& F8 s! _

。「已經很久沒有訪客了，這回是個小客人啊！」像砂子一樣聲音響在我耳邊，不過語調 % {+ @' C* Y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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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開朗，是唱歌的那個人的聲音！我低下頭看了看退得遠遠的地面，終於弄清楚了狀 4 O" ~! c7 w, K4 d#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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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原來我被唱歌的人抱起來了！因為這個人個子高挑，我害怕掉下去而緊緊攀住他的 : ^) G2 V0 }+ H* D' d$ q; [; b

脖子；明明是柔軟的觸感，可為什麼在撞到他的時候，我會聽見奇怪的卡噠聲呢…… * O9 U3 z" J8 ?( h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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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惑的在近距離內注視著他的臉，即使是小孩子，我也覺得用美麗來形容他再合適   ^$ Z1 W0 m0 `- ]) U: i+ B

不過了！而且，他不像有些美人像玻璃或瓷器那樣總讓人覺得碰不得，就像……就像我見 & G. C* X' @; _/ @) b2 [  A&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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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的，最漂亮最漂亮的陶器一樣，他就給人那種讓人想去觸摸的溫和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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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失禮，我家小孩子太冒失了！」重華叔叔趕上來，一迭聲的道歉著要接過我，   i! [! R# Z- Z+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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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並沒有立刻把我還回去，只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在看見跟上來的爸爸和冰鰭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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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苦笑起來：「傷腦筋啊，原來是迷路的人啊……」 1 P. U7 v3 ^& T6 ^( v6 s: B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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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重華叔叔立刻訴起苦來，「我們今天沒法過江回家，正愁找不著落腳的 . F0 L3 l7 }/ l* {! m7 w6 e

地方呢！」他壓根不提什麼因為是雙胞胎而被拒絕借宿的事。 # g  C! _5 }* [- D4 ?

　　「的確很傷腦筋啊，很少有人家會在大冬這天歡迎投宿的……」抱著我的人雖然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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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但講話卻有些遲鈍的樣子，「如果不嫌棄的話就住我這裡吧，你看小孩子的手都

凍冰掉了……」可是明明他的手比我得還冷啊！ ' E0 f% V" i( `  i8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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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不會給你添麻煩，你家不需要迎祖宗什麼的嗎？」重華叔叔嘴上說著客套話，眼 $ k* t$ n$ |; h+ k3 n2 l

睛卻在瞄著我身後那亮著溫暖燈光的房舍。抱著我的人笑了起來：「我是在白澤村學燒瓷 ! H: _' Z/ L0 M2 D#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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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藝的，家並不在這裡。而且我今天還要看窯，晚上是睡不了覺的，不嫌簡陋的話，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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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可以用我的房間。」 0 S8 v( n$ V% ~- K. y0 d+ V. J* T

　　「謝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呢！」爸爸連忙回答，而重華叔叔已經向燈光的方向走了

：「真是多謝你了，還沒請教尊姓大名呢！」可抱在爸爸手裡的冰鰭這時卻發出了小小的 $ @: [, O# }! C  _/ ~! G0 j

抗聲：「不要……我不要住在這種地方……」冰鰭這個任性的傢伙，一定是因為是我先發 & Q( X3 b( V4 D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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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這裡才故意找茬的！

　　「小孩子不要亂講話！真不懂事！你看火翼多老實！」重華叔叔回過頭來低聲呵斥冰 7 R6 \8 L8 T' x9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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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抱著我的人毫不介意地笑著，完全不顧冰鰭的不禮貌：「你們叫我蒼刻就可以了。」

說完他一邊走在前面領路，一邊重新哼起了那讓我聽不懂的歌謠。 ( o( k$ e+ }: T, ~: {7 A. ?, u* j)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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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靠近瓷窯，蒼刻叔叔的房間非常暖和。爸爸和重華叔叔用從親戚家帶回來的壽桃

饅頭和土產小菜做成晚餐，雖然簡陋，但出於禮貌還是還特地留出一份送給主人，因為不

想和冰鰭呆在一起，我主動要求送晚飯去蒼刻叔叔看窯的工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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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在工作間外面就聽見蒼刻叔叔一刻不停唱著的古怪歌謠，可能是燒瓷師傅的勞動號

子吧，看來他已經唱慣了，所以即使在我向他打招呼，送上晚飯的時候他也輕輕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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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太客氣了，替我好好謝謝你家大人。不過我已經吃過晚飯了……」蒼刻叔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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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把食物接了過來，順便加了一句，「還有，不要叫我叔叔，叫蒼刻就行了。」看我還不 7 d, S. A( ?) C/ _1 l: L3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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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蒼刻蹲了下來摸著我的頭髮，「你是……叫火翼的那個吧，還有什麼事嗎？」 - M! d- m  r* A8 j(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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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地方嗎？」不想說出是不願和冰鰭在一起，我故意閒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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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 6 {3 [- g' U. k& U  B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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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真的是瓷窯嗎，可是看起來就像墳堆一樣啊……」 " c& w)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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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啊，那就是墳堆。」蒼刻輕巧的笑著，用力的揉了揉我的頭髮站了起來，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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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口氣是那麼滿不在乎，所以對於這個答案我一時都沒覺得有多吃驚，可仔細聯想了一 ; ~# M5 J# |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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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就覺得有些奇怪了：「那麼……白澤村也好，蒼刻的家也好，都在墳堆上了？」 $ V" i' b: Q2 f8 U7 t;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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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可能以為我在害怕吧：「沒什麼啊，墳堆裡睡的都是以前認識的人，有的說不定 & ]. z5 D- X1 U4 a) {5 ^3 H2 A1 m

還是自己很喜歡的人，想到這個，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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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蒼刻經常可以看見他們了！」

　　蒼刻並不回答我的話，只是轉過身去觀察窯火的情況：「你不過去的話家裡人不擔心 ' j% p0 T8 A% |4 [' t0 o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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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裡下逐客令的意思就算是小孩子也聽得出來，可我才不要這樣就去冰鰭那邊， ; Y" C; d% l!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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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拚命沒話找話說：「如果蒼刻非常非常想見他們，就一定能看見的！」 ( T6 d! l+ P! E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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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的背影僵住了，他摸著後腦勺苦笑著回過頭來：「傷腦筋啊……他們，根本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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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見我……」 ! L9 B; I: N( Y6 v5 {- T$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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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的！即使是小黃，也時常想讓我看見他！」一看蒼刻不再趕我走，我連忙找理 % G( j# t7 d' A% S+ y6 ]0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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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安慰他，但一提到小黃我的眼眶先紅了，「可是我很怕回去的時候看已經不見小黃了， & m( L* {9 R9 c" L4 U

因為它本來就很淡了……」 ) `" ?" [: d( p3 c" S% s0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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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黃？」蒼刻擦了擦手，拖了張凳子坐到我面前。 - v2 M0 S4 V9 O9 S3 p

　　我再也忍不住了，馬上就稀裡嘩啦得哭起來：「都是冰鰭不好，就是他講我家已經養

貓了，絕對不能再養狗，所以我只能把小黃藏在我家和鄰居家的界巷裡。小黃好可憐，因 $ x( O9 W7 E: [

為它眼睛也看不見，長得又特別瘦，主人說它活不長了就丟了它，連它的媽媽也不要它！ ; L4 P& E0 p3 X0 f1 M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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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冷的天，又下雨，小黃只能呆在木板小窩的破棉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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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見我哭蒼刻就沒辦法了：「還好……還好有你照顧小黃，為它做小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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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我抬起了頭，迷惑的睜大眼睛，「那不是我做的，我去的時候，小窩已經做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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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蒼刻突然笑了起來，我不能明白那過於複雜的笑意，所以更加焦躁起來， 2 N0 p/ G2 y$ _8 ?, v, C'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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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黃死的時候我在墓旁邊哭的好傷心，冰鰭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至少冰鰭陪你一起安葬小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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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到的時候，小黃的墓已經做好了……」我用力地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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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蒼刻笑意像窯火的陰影一樣搖曳起來，輕輕的，他又哼起了那首古怪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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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聲的間歇，他輕描淡寫地說：「火翼，你有沒有想過呢——是誰為小黃做窩，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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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埋葬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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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注意過短短的界巷，那裡是我和冰鰭的秘密據點……難道小窩也好墓穴也好， 9 ~; B  A5 {  K' }) g4 ^8 L+ N

都是冰鰭為小黃做的嗎？那為什麼他每次都說小黃又髒又臭，絕對不准我養它，為什麼他 ! `* u5 w1 t/ P; V, g'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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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小黃死的時候講它本來就活不長了，根本不值得為它傷心？

　　看著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蒼刻用力的揉亂了我的頭髮：「本來不想管你們的……

火翼，把眼淚擦乾淨，我來教你唱這首歌吧！」 . W" s, Q8 x( o5 N&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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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幹嘛要學燒瓷師傅的謠曲啊？正要拒絕，蒼刻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你知道 ) A5 u+ T  T; K9 d&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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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白澤村住著貪得無厭的『傢伙』，他們如果看見一模一樣的東西，一定會帶走其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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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的……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今天這個好機會的，所以……你必須學會這首歌！」 # r' I8 X/ J3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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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不懂蒼刻話裡的意思，只想推托不學：「我不會唱歌，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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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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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不行。」蒼刻斷然地說，「雖然那個孩子感覺更好一點，但從名字看就知道不 # G3 u  i( O$ I  o8 j$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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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因為這是『巫女』的歌……」 2 c; H, o) a* H5 t1 j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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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那麼堅持，我只能勉強跟著學。所有歌詞我只聽的懂什麼成禮，什麼春蘭秋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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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就全得硬記，好在歌不長，只有五句。蒼刻也不仔細的講解歌謠的意思，只說是白 * e5 X' v, ]& R" J+ K& g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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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村上古傳下來的，唱給那些貪得無厭的傢伙們聽的歌謠，以前每到大冬，中元這些日子

，這些傢伙就會來要東西。這時巫女們就擺出酒宴，打起鼓，拿著各種各樣的香草跳舞，

唱這首歌娛樂他們，那些傢伙一高興就回去了。不過現在會唱這首歌的人只有蒼刻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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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我終於發現不對了：「這是巫女的歌，可是蒼刻並不是女孩子啊！」 4 C0 G- t/ o+ V-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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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是當然的了，真正的女孩子是不能參與神事的，古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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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呢！」 ( P, U# z: c6 @2 J3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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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聽就慌了神：雖然常有人弄錯，但小一個月的冰鰭是我的堂弟，而真正的女孩子 - n' g! a7 D( j/ m*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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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啊！ # _, n" s3 _) e) z

　　「可是我……」我正準備解釋，話音卻被門口響起的喊聲打斷了：「火翼，你到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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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呆多久？再不過去空華伯伯要發火了！」只見冰鰭扶著門框狠狠地盯著蒼刻，卻並 , x' k5 L9 o" ?4 N- ^

不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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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再解釋也來不及了吧，我倉促的行了個禮就朝門口跑，可是卻被蒼刻叫住了，他 % R" p& g' u* N3 a# Z% B

帶著那種高深莫測的懶洋洋的笑意，指了指我帶來的那份晚飯：「幫我把這個放到大門口 / \3 t! T' M- Q4 j/ [7 k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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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火翼！」 ' `9 ]3 z( b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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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即使不餓，也不要把晚飯丟到門外去啊？我疑惑的端著小菜和壽桃饅頭走 0 k2 r6 e+ l* @"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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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門口，冰鰭一言不發的跟在我身後，屋外沒有月亮的夜空就像一塊巨大的深藍色的冰一 ) n4 K& m3 ~9 Z8 S! |

樣，起伏的墳塚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似的向遠處延伸著，而蒼茫的江濱，一陣淡淡的白霧飄

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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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間，這憑空而起的白霧瀰散開來，像被什麼吸引著一樣湧過纍纍的墳堆，漫向我 / S& M% H. q% H( H' f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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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所在的燒窯屋！隨著距離不斷逼近，霧的質感也漸漸濃稠起來，但那是完全沒有潮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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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濃稠，與其說那是霧，還不如說是一陣不透明的白煙…… & t9 \! f3 z( b+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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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鬼霧嗎？」我突然想起了長途車上司機的話，大冬的走鬼霧，要起來是轉眼 : ]; k# s' I& }: Q* w  J4 p

間的事情！ ) Y/ K! h+ S; E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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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真的是煙霧嗎？越接近就越是清晰——有的缺手斷腳，有的少了頭顱，還 " l7 A; h8 H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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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四肢俱全，卻沒有軀幹：那是聚攏在一起的，煙氣般的殘破的人形啊！這些殘缺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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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形體卻還保持著直立的姿態，搖曳著，曲扭著，從遠處迤邐而來…… 1 o# v# h, ~& a  v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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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乘著霧回來的祖宗嗎？」我連手裡的晚飯都端不穩了，冰鰭一把搶過碗 8 ]4 E) N6 V+ o5 S  O-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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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放在地上，因為動作太急，連盛壽桃饅頭的碗邊都磕破了。他順手把我推進屋裡，用力 4 n1 m7 e$ ^  y4 ~  F$ X

關門上閂。 : k: r' S3 J& o5 P3 }$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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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祖宗！這個應該就是讓村裡人害怕到不敢留宿我們的東西！」冰鰭咬緊了牙注 * \: W) a  d' K+ [6 j& g0 x2 t! u

視著我：「我就說不能留在這裡的，都是你不好！因為你聽不見！從進入白澤村的時候我

就聽見它們的聲音了，它們一直在說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裡有一個該歸它們！」蒼刻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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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類似的話，冰鰭應該不是在胡說，因為雖然他並不像我一樣看得那麼清楚，但卻可以聽 0 i$ F5 y" S. z9 }9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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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聽不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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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還是不以為然：「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我們並沒有這樣的東西啊？」 , O+ p) ^- A3 M( z.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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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大笨蛋！」冰鰭氣得聲音都帶哭腔了，「那是指雙胞胎，爸爸和空華伯伯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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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胞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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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蒼刻一定要我學會那首能把這些傢伙送回去的歌謠，是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門外

的這些傢伙會來，知道他們一定要帶走爸爸和重華叔叔這對雙胞胎中的一個！那麼當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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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不肯在燒窯屋留宿，並不是他任性；真正任性的人是我，我早就應該發現不對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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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故意無視——明明在撞到蒼刻的時候我就聽見他身上古怪的卡噠聲，明明知道蒼刻是一

個連我是女孩子都分辨不出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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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還不進來嗎？外面很冷啊！」屋裡傳來重華叔叔招呼我們的聲音。我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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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連忙回到屋裡，只見爸爸他們正開心的談笑著收拾碗筷，可是，離爸爸這麼近的重華叔 * I& b+ ~$ J9 L& P0 G( V

叔沒有看見嗎——一道道細細的黑色條紋不知何時出現在爸爸的臉上，手上；那爬過皮膚

的黑線不斷增加著，就好像……摔壞的古瓷器上的裂紋一樣…… 0 S! o3 R1 R4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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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事情，好奇心過剩的重華叔叔順手拿起外套就向大門口走：「大哥，我去看看蒼 4 a1 e! W) v$ H5 O" _) Q1 {

刻燒窯，挺有意思的！」可不能讓他出去，冰鰭剛把門閂上，如果打開的話走鬼霧就會進 + g2 Q8 O$ R+ A' Z$ A& K& B2 }3 m

來的！我和冰鰭連忙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不行不行啊！」絕對不能讓那些傢伙進來，因 3 p" H) w( j9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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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爸爸，也許就是他們要帶走的那一個！ 0 W# f' u! `' v' r#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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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你們的心思！好好，帶你們一起去！」重華叔叔毫無緊張感的揮揮手走向玄 : {1 z. R9 v5 m" w. Q/ u

關，完全不顧我們的阻攔，順手打開了大門。可剛朝門外看了一眼，他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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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門敞開著，走鬼霧卻並沒有像我們意料中的那樣湧進屋裡，回過神來的我和冰鰭連 - g3 W  [$ _) @1 k2 n7 O

忙跑到門口，卻看見那半流質狀的白霧早已不知去向，蒼青色的夜空下，一張擺著豐盛酒 - [  h, s) y! Z# Z-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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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的，長得誇張的桌子一直向遠處延伸而去，不計其數的殘缺人形正呼朋引伴的坐在桌邊

，大吃大喝…… & e9 U9 c# s6 d, t"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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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哪裡有火啊，怪暖和的！」一個傢伙的耳朵像是融化了似的沿著臉頰慢慢滑了

下來。 ' o' z6 c4 c: s- r- s" u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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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色雖然不錯，但食器也太敷衍了吧！」一個沒有左肩，左臂卻還空蕩蕩的懸著的

傢伙甕聲甕氣地說。他身邊腦袋缺了一塊的傢伙立刻高聲附和：「就是！看這破碗！好在

我們不怕割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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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桌酒席……不會是蒼刻讓我放在門口的小菜和壽桃饅頭變成的吧……因為酒桌上每 2 l4 J4 v- w*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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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碗邊上都有個缺口，和冰鰭磕壞的盛壽桃饅頭的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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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傢伙就是這樣，只要有一點點供養，他們就會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在這裡又

吃又喝的直到天亮，最後又落個空手而歸。」伴著熟悉的聲音，蒼刻慢慢的從那些傢伙中

間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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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果然是在幫我們的！「原來把晚飯放在門口是這個用處啊！」我說著正要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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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冰鰭卻一步擋在門口，靜靜的注視著蒼刻：「剛剛你還在看窯的，現在怎麼從外面回 # m* w& n7 h3 f# q: D' h! O$ |- Z% P

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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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去透了口氣嘛！」蒼刻滿不在乎的笑著。就是啊，窯旁邊那麼熱，一直在那裡 % q0 I+ [; A( L6 e9 ^8 U

誰吃得消啊！ ' z% U- `! {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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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冰鰭卻一動不動：「那你為什麼不回去看窯，來我們這邊幹什麼？」冰鰭未免太 9 `! W0 l6 T! V. t; M; B

不禮貌了吧！我們只是借宿的客人，蒼刻才是主人啊！他要到自己家的任何地方我們都管 # x. |5 q/ }9 ^

不了！ + h; C* R2 X$ q% s8 c3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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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蒼刻並不介意冰鰭的無禮：「我有件東西在這邊了，過來拿一下。」 7 A% |3 N5 [, x% _7 s2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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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依然不讓開，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還有一件事——剛剛明明沒有的，為什 % x5 [6 f: Z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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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現在你走路也好說話也好，都會有卡噠卡噠的聲音呢？」有……卡噠卡噠的聲音嗎？我

什麼也沒聽見啊！ : _, ]" F3 w$ E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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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蒼刻」睜大了眼睛，他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真傷腦筋啊，

還是被你發現了……那是因為蒼刻沒有被摔碎，而我被摔碎了呢……」藉著屋裡的燈光， + I  w, I/ a( D"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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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看清了他的臉，那的確是蒼刻的臉，可這張臉上卻佈滿了和此刻的爸爸身上一樣的 , p& k$ _/ o8 F8 k

，細細的黑色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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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好意思，本來我應該叫蒼刻的，可現在連名字也沒有，所以沒法自我介紹了。 * E8 `( `( k, s- V2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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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和那些貪圖吃喝的傢伙們可不一樣，我是來取我的供養的！」那個人帶著和蒼刻一 $ a0 a9 ~: L% x% {9 f5 y$ s.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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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稍稍有些遲鈍的溫和微笑，慢慢走近倒在門邊的重華叔叔，扶起他的頭仔細地看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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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然後不屑的丟開手：「身上沒有記號，這個沒用。另一個在哪裡？我要帶他走，因為

這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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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那個人家喊他三娘舅的老伯伯說我們是麻煩，白澤村個個都不想惹上我們，就是 3 ~* O5 r' z. d, I' @7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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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怕招來這個蒼刻二號，在自己家引起失蹤事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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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後退一步和冰鰭一起擋在門口：「這裡沒有你的供養！不要過來！」 * w- T3 w+ f& x- c/ I( [( |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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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你們在和誰說話啊，這麼大聲音的？」裡屋傳來爸爸詢問的聲音。蒼刻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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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了輕蔑的咋舌聲：「小孩子說謊可不好！他明明就在裡面嘛，他的身上有我的記號， 1 ^2 F# x; ?$ ~' \9 q2 a! \& M4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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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也躲不掉啊！」 ! b8 A, c& e$ _0 c- s: W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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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回答我，重華，你帶著火翼和冰鰭到底在外面幹什麼啊？」門裡響起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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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腳步聲，這個節骨眼上，爸爸居然要自己跑出來！ 9 ?" F$ P1 m7 r$ s' {0 ?1 o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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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了！」冰鰭連忙轉身要去阻止爸爸，就在這一刻，大門在我們身後砰然關合了 6 r* o2 M, P1 E3 p

，就好像有無形的手在推動一樣，緊接著傳來了門閂拴好的聲音。「咦？這門是怎麼回事 ; G& h# e- X2 L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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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誰上的閂，怎麼打不開？」爸爸一邊搖動門閂，一邊著急的說。 & f% s: W( q7 V/ g* C

　　蒼刻二號停下了腳步，低下頭有些寂寞的笑了起來：「……你又想阻撓我嗎，蒼刻？

你明明，處處都已經贏過我了……」蒼刻在哪裡？我和冰鰭環顧四周，面面相覷。然而蒼 3 `  w% ]" s* W1 N: ?1 s$ J

刻二號很快恢復了精神，他說著和蒼刻一樣的口頭禪：「傷腦筋啊！這樣的話，反倒讓我 " c* ]# Z5 M: R) h  H9 \+ J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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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想得到自己的供養了！」 ( @' W; j% N# V2 q  a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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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得傷腦筋的是我們啊！我們絕對不能交給他所謂的供養，那可是我們重要的家人！ 2 @1 n8 ^7 d/ k1 `0 [) c$ y: a

可是蒼刻二號一心一意要得到爸爸，不像其他的傢伙一樣有酒吃就行，怎樣才能讓他滿意 ) x3 G, `# c; `: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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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樣才能阻止他，才能讓他放棄帶走一模一樣的東西中的一件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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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白澤村上古傳下來的，唱給那些貪得無厭的傢伙們聽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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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每到大冬，中元這些日子，這些傢伙就會來要東西。這時巫女們就擺出酒宴

，打起鼓，拿著各種各樣的香草跳舞，唱這首歌娛樂他們，那些傢伙一高興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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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必須學會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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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蒼刻教我那首歌！那首歌謠，正可以代替供養，取悅那些傢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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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供養！」我大喊起來，不假思索的，我唱起了蒼刻教的那首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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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發不出聲音！雖然我可以說話，但一旦開始唱這首歌，即使我用盡全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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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間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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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為什麼唱不出來呢？」我慌亂的低下頭，低聲自言自語。

　　「蒼刻果然連那首歌也教你了……」蒼刻二號由上方不屑的注視著我，「我本來還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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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在碰上巫女時候可能就得硬闖了呢，不過……看來蒼刻失算了呢！原來你是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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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們一樣陰氣重的人，是唱不出《禮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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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的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真正女孩子不能參與神事，蒼刻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 S0 j5 p, |$ D6 B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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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二號得意地笑了起來，毫無顧忌的走過我身邊，舉起手輕輕按向緊閉的大門。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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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藍光浮現在蒼刻二號掌心，而大門彷彿回應著這藍光一樣，爆發出一連串蒼白的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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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流。蒼刻二號撫摸著被反彈回來的手，輕輕咋舌：「傷腦筋啊，蒼刻……你就別再阻撓 , N* K& u. A# U" v: K# s

我了！」他用力的揚起手，掌心的藍光驀然的膨脹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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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蒼刻二號的手卻並沒有能順利地揮出，因為冰鰭不知什麼時候趕了過來，整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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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掛在了他的手臂上！「你也想阻止我嗎？小姑娘能做什麼！」那個人的手絲毫沒有停

下的意思，突然間，那藍光好無徵兆的蕩漾開來，像融入流水的墨汁一樣變得稀薄，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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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的夜氣沖淡，消失在蒼空之中——我聽見了，熟悉的曲調！蒼刻二號難以置信的低下頭 ( s- o$ A0 @0 h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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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巫女……怎麼……還會有巫女？」 7 |! P4 V. z9 ^) v! S# B( l6 v7 O

　　是冰鰭！冰鰭正在唱蒼刻教我的歌謠！他鎮定而流暢的吟唱著那古怪的歌詞，剛剛我

學唱的時候冰鰭他一定就已經在門外了！他一定因為蒼刻的話而留心硬記下了這首能取悅 0 M) ~- v3 t5 X9 R$ q.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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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傢伙的歌謠！ 1 @0 |0 s$ m9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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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二號身上突然發出清脆的爆響，橫貫過他皮膚的黑色裂紋清晰起來，他費力的甩 - ~2 \2 @+ F$ a, ^, q0 U

開冰鰭，好不容易才穩住搖晃的身形：「你……你才是巫女？早知道我絕對不會讓你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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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 C0 T) U) E$ }3 }/ W4 K; V

　　蒼刻沒能看出我是女孩子，而擁有和他一樣容顏的人，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

　　冰鰭一遍遍的重複著那古拙的曲調，剎那間，蒼刻看守的瓷窯彷彿被開啟了似的，窯 ) ^! F9 `) N$ [1 C0 x+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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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席捲而出，那絲毫沒有暴烈感的暖洋洋的火焰，沿著那擺滿酒席的長桌一下子展開來。 ! K$ C5 K3 Z* U2 Y% C0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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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邊的傢伙們神情恍惚起來，有的開始打哈欠，有的則無法保持形體，帶著心滿意足的表 4 v! ]; |; ~* d$ H- \

情，漸漸融入那團和煦的火焰中…… , [) Y6 s9 e; G  I  R

　　窯火包圍那個擁有和蒼刻一樣容顏的人，他身上爆發出響亮的卡噠聲，彷彿被風化般

，沿著那些佈滿他身體的黑線，他的軀殼剝裂，一片片掉落下來，丁丁噹噹的墜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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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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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傷腦筋啊，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為什麼其中一個就必須消失掉呢？為什麼被 ) a" L( C4 _: u

破壞掉的那個偏偏是我呢？」蒼刻二號的視線越過我和冰鰭注視著我們背後，他已經無法

看出原貌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個破碎的的笑容，「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機會啊， 7 h5 @/ j6 H- v+ O- q) `5 b) S$ R" v

本來以為可以讓供養品代替我留在這裡的。可是，你為什麼總要妨礙我……」 ( c' f" U' {- `  s0 \5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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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回過頭去，大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蒼刻就站在我們背後，窯火環繞在他週身 , L/ @6 s' v% `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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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無法看清逆光中他的表情。看見蒼刻的那一瞬間，和那些坐在長桌邊的人一樣

，蒼刻二號的身軀被火焰熔化了，只有他的聲音還縈繞著：「傷腦筋啊，我應該更恨你的 % o' Y+ K%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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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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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那扇大門，蒼刻的身體也漸漸淡薄了，從他變得像影子一樣透明的嘴唇裡，傳出

了我和冰鰭不能明白的複雜語調：「傷腦筋的人是我啊，什麼時候你才能發覺呢？我不是

在阻撓你……我是在等你，你到底還要……讓我等多久……」 3 R# T) }, Z% a* r! J.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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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不出是什麼和為什麼，但是我覺得真的一模一樣呢，蒼刻他們兩個……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早起的白澤村村民驚訝的議論聲吵醒了我們。對於我們在村外 % F' K% W3 p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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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窯裡呆了一夜，居然一點事也沒有的情況，他們雖然很驚奇，但也更加堅定了不願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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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態度。重華叔叔是一刻也不想繼續呆下去了，拉著我們飛快的離開村子。我偷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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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頭來，看了一眼沐浴著朝陽的村莊——白澤村的確有很多瓷窯的，但是根本不是房前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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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村裡村外到處都是，而且，外形一點也不像墳堆。 4 ^: [4 c8 B) A0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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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刻說得沒錯，我在夜裡看見的那層層土丘就是墳堆，這看不見的墳塋裡一定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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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悉的人，他喜歡的人，他要一直等下去的人。 - D9 h6 E5 U+ [! G+ f  Y5 {6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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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冰鰭和我一樣偷眼看著落在身後的白澤村，我們吐了吐舌頭傻笑起來，不約而同 8 h  q6 Y2 f, z/ G$ o

的唱起了從蒼刻那裡學來的歌謠，爸爸瞇著眼睛聽了半天，突然驚訝的湊了過來：「成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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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鞠，長無絕兮終古。你們兩個，唱的總不

會是這個吧！」雖然我們不懂他在講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即使離得這麼近， & ?2 [# B6 B8 o# j

我們也看不見那些瓷器裂紋一樣的黑線了！ 1 C8 V; t: `$ o& y- i

　　「有什麼啊！這首歌調子難聽，詞又這麼怪！」純理科系的重華叔叔覺得爸爸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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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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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禮魂》啊！可以說是中國最古老的鎮魂歌了！」爸爸推了推眼鏡，「是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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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而且還是用唱的！」 7 @' a1 U1 W+ U2 y! R6 _. i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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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大哥你教了之後就忘了！」重華叔叔滿不在乎的說，「就像昨天晚上的事情 ; T+ r4 ?'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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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 / L+ ^' |; P* K% t: W. n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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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爸爸著急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怎麼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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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地方？」 ' n: W5 a2 Y1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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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偷看著對方作了個鬼臉——我們才不會說呢，即使講了，爸爸和重華叔叔也 5 r. w6 j9 N5 v  o) ?% O8 R

不會相信吧！ # {7 I% E% s8 V- z# f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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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這段漸漸淡忘的記憶之所以會被喚醒，是因為看到了白澤村 - s6 M1 f( r, c8 i8 @" g9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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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聞。考古人員在那裡挖出了官窯的遺跡。聽說官窯的習慣是燒製許多一模一樣的器具

進行揀選，大約一百件中能夠上呈的只有八件左右。這種挑選是殘酷的，因為最後那些瓷 & s% N9 ^  d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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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根本分不出優劣，但被選中的只有一個。無法通過揀選的瓷器只能被就地打碎，封印起

來埋入深深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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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負著隨時會被毀滅的命運，懷抱著成為那被留下的唯一一個的夢想，這些脆弱而美 5 N% M! r# u4 d0 m9 }, `/ |/ V

麗的易碎品們經受了火的歷練，可是夢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並不是因為它們不夠完

美，而是因為已經有一個被選中了，這個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樣的東西…… 1 Z' W1 ^( h5 B/ s$ ]9 R9 q$ s

　　整個白澤村，就建在埋葬瓷器殘骸的土地上。難怪那時我會看見那麼多墳塋，難怪走

鬼霧裡，會有那麼多缺手斷腳的人形，難怪他們會執意要得到，一模一樣的東西中的一個 8 d1 ^8 j7 C7 o; @# O

作為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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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陵考古人員不解的是遺址裡竟然會出土一個完好無缺的深青色瓷瓶。即使沒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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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飾，它純淨的蒼色和孤高的姿態卻在一瞬間奪取了所有人的心神。據說當地的稗官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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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這樣的記載，這座官窯之所以沒落，是因為這裡燒出的極品瓷瓶在運往京城的途中突 ' v% t( }5 G  a$ l4 `

然神秘消失，以至於落得整個窯場被廢止，所有官員都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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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說在遺跡裡還發現了和這個瓷瓶一模一樣的殘片，正在全力修復呢！」我說著 0 i- H1 i- |' u8 m: X8 P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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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大電視的音量，是為了蓋過我對冰鰭和冰鰭的耳語，「這個瓶……就是蒼刻吧……」 ! Z+ u! g' w' N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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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主動放棄去京城的機會留下來。」坐在我身邊的冰鰭突然笑了起來：「這個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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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難為他一直等到今天……」 1 j6 U  q( o3 ~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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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腦筋啊……」我和冰鰭異口同聲的歎了口氣，卻又同時皺起了眉頭——是什麼時

候染上了蒼刻這種懶洋洋又遲鈍的說話習慣啊！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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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13^#

發表於 2007-1-17 11:09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時雨山》迦樓羅之火翼

時雨山 7 c& U+ N6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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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辦啊，徹底沒法發動啦！」呆在老舊的吉普車上的我，耳中傳來了阿潮姑丈誇 2 z4 i: B( @5 l5 M3 M(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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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的喊聲。緊接著，在車前幫忙的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就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他一把將 : v; P5 g. ^* v" w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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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油污的工作手套狠狠地甩在座位上，抱著手臂用力坐在我身邊：「我早就該知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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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晚輩照顧的傢伙根本不能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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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這麼糟糕嗎？」我探出頭去看車外的狀況——我們現在正處於棣棠岳山麓中，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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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為時雨山的地方。作為世界聞名的風景區，棣棠岳時時刻刻也擠滿了來觀賞高山深壑， 0 @" C% @( p  a7 t2 ]5 B+ {

奇松怪石的遊人。但這方圓近千平方公里的區域內，真正向遊人開放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 9 |" o% u" Z! e# a. s# p8 o

，包括時雨山在內的更寬廣的區域都被劃作了保留區。可能因為高度的關係吧，這座山常 " f$ k$ k+ y( R% q: ~' ~

被淹沒在天下聞名的棣棠岳雲海裡，和保留區的其他部分一樣，山上除了世居的山民之外

，就只有在這裡建工作室的藝術家和師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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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稱是畫家的阿潮姑丈，剛從一個朋友的手裡低價買來一間位於時雨山中的工作室， ; Z/ P# ?! w0 U* X) f% R- X" D( s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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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迫不及待的想體驗一下；不巧家裡幾乎所有的人都要上班，生活能力幾乎為零的他，只 " O# Y; {$ ~" K

得求學校因故放假而閒在家裡的我和冰鰭同行，說白了就是給他做飯洗衣服什麼的。可離 5 }& G$ n9 Y1 g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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譜的是，阿潮姑丈竟然連路也認不清，在崎嶇的山路上漫無目的的兜了幾圈後，臨近黃昏

時，那輛借來的老舊吉普終於罷工了。

　　「你們呆在車上哪兒也別去！我去前面看看，不遠處就該有間房子的，也許能叫上人 7 v! h# C" X& e. w/ r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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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阿潮姑丈這樣吩咐我們。正在賭氣的冰鰭完全不理他，無法想出更好解決辦法的

我，有些擔心地要姑丈千萬小心——因為，山是充滿靈氣的地方，而這座山給人的感覺， 9 m# k. O& m  A* m4 z

相當怪異……

　　好像那無聲無息，霧一般的細雨，是隨著我們進入時雨山而降臨的。棣棠岳那華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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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盛氣凌人的秋色到了這裡突然纖細優雅起來，靜默在一片有些寂寥的煙氣裡。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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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著時雨山的雲海吧，從內部看起來，雲和霧一樣難於分辨。雲層外可能是明媚的晴天 . s; L; c; h/ n' L

吧，所以夕陽的光將這煙雨染成了淡淡的杏色…… # I6 L3 Y$ m5 ?5 }; L" Z' o2 k1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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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時雨山的氣卻絲毫沒有寧靜的感覺，相反在不停的奔突流竄著，好像在尋找著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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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的出口。無法聽見來自彼岸的喧囂的我，在看見冰鰭有點辛苦的掩上耳朵的時候，那種

不安的感覺就更濃了……

　　「它們在說什麼嗎？」我拿開冰鰭的手，冰鰭搖了搖頭：「只是在尖叫而已……」然 2 S! x( z+ f1 V: Q4 Q# g( x

而他話音未落，一絲細小的顫動便從我腳下傳來，像石子投入水面一樣，這絲顫動被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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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輕微的震動；迅速的，震動變成了整個吉普車在晃動，放在儀表盤上的小擺設啪的一

聲倒了下來；我驚訝的看著冰鰭：「地……地震嗎？」 ; W7 I; W0 b. u4 S#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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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同樣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的冰鰭也明顯的慌亂起來，轉眼間連山道兩

旁的大樹也開始東倒西歪，路面上的石子跳躍著不停的敲打車底，吉普車的晃動變成了讓

人無法保持平衡的搖撼！耳中……傳來了千軍萬馬奔騰而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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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過來了！」扶著前排座位的椅背，冰鰭努力保持平衡，慌亂中我抬頭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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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去——巨大而迅捷的赤紅色影子，閃電一樣，從山道的那一頭疾馳而來…… : Z" i, S$ R4 n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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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矯健的奔跑姿勢，隨著四肢得舒展而運動起來的勻稱肌肉，從離弦之箭般的緊張感裡 + {! J- {/ M' n7 X

卻透出一種華麗的悠閒與慵懶，恐怕是上不會有哪一種動物再有這樣近乎完美的奔跑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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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是豹啊！可這世上會有這麼龐大的赤豹\嗎？然而等不及細想，這狹路相逢的巨大貓 $ c6 M4 n*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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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動物就已經撞上了我們的吉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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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烈到幾乎讓人失去意識的碰撞……然後，泛著奪目光澤的赤色煙氣無聲的掠過玻璃 4 \7 X; r7 w$ G- K) e& U

車窗，像飛機穿越雲層時的感覺一樣，我們的車，被赤豹吞下去了嗎？

　　在劇烈的搖晃中等待那奪目的赤影消失，那短短的時間卻像太陽運行了一個周天般漫 + `. }" p0 J: W6 q4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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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好不容易等車廂穩定了一點，我正想回頭去尋找赤豹的背影確定那是否只是幻覺， 8 H# Q8 W# F8 V( t

好像有什麼重物落到發動機箱上的衝力，卻使我整個人隨著車體前傾。片刻後那種衝力接 0 V( U3 i5 \% b

二連三的降臨了——一群敏捷的動物正不斷的撞向阻礙了它們去路的車子，有的輕盈的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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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車頂跳了過去，有的在撞上擋風玻璃時頃刻化做了一團混亂的色塊，這不成形的團塊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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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車體向後流動著，漸漸重新凝結成原來的形狀，再次開始飛奔——那是一群斑斕的靈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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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赤豹的眷屬般，迫不及待的追隨著那疾馳而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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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它們是從姑丈那個方向過來的！」毫無規則的衝撞裡，回過神來的冰鰭突然 9 i5 e& N8 K/ l& F6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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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叫起著，不顧一切的伸手去打開緊閉的車門。我阻攔不及，伴著困頓的聲音，門彈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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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撼，停止了——毫無存在感的獸群湧進了車內，視野被淹沒在一片斑斕陸離的色彩 6 n+ \' h! o5 k" ~0 m0 X' S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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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下意識的遮住眼睛，我的臉上，感受到潮濕而虛空的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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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山林特有的腐爛樹葉和新鮮樹汁那複雜味道的潮氣漫過我喉間，湧進肺裡，是… 6 S5 A* L3 s! F; h9 i

…霧氣嗎？移開遮著臉的手，我的眼前呈現的是被淡薄的霧氣籠罩的山徑——那溫柔的杏 6 k$ y. K/ X0 Z& e: M

色的山嵐裹著雨霧，靜靜的濡濕了已顯出一絲枯萎的徵兆的蒼翠樹叢，一切，就好像什麼 / L& a8 \! d6 b1 I  y% O

也沒發生過一般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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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豹和靈貓，剛剛經過的雲團嗎？是霧氣凝結而成的，雲海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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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下車看個究竟，卻差一點撞上突然停住動作的冰鰭的後腦勺。「幹什麼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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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的抱怨著越過他的肩膀看向車外，卻也被眼前的所見一下子奪取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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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們的視線水平的地方，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那淡泊而透明的瞳孔不帶任何表情 , o$ Q6 o+ F' u  Q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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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注視著我們，卻讓我們一瞬間產生這樣的錯覺——彷彿在多看一秒，我們的靈魂，就會 4 N5 x& x3 ^1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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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吸入那氤氳而濕潤的琥珀色深淵…… . X- d. k. o6 O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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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沒有見過這樣，一時分辨不出性別的，近乎魔性的美人——吉普車的底盤相當高， ; E* N% \/ G%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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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坐在車上的我們視線齊平，這個人的個子一定非常高挑頎長；天氣已經很涼了，她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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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穿著牛仔褲和登山穿的厚質料的白襯衫，背在單肩上的大竹簍中，一些清澄的藍色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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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曲曲的從竹簍裡探出頭來，那些是開在秋日霜前的野花——露草；纖薄的藍色花瓣繚

繞在她隨意不拘剪得很凌亂的短髮邊，那髮色與色素淡薄的眼睛形成強烈的反差，是完全

不反光的深黑色，這更反襯出那長久浸潤著時雨山水氣的白色絲絹般的皮膚。 + x9 M$ {% C+ Z2 _* b' Y: G2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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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拋錨了，你們家大人呢？」從那散發著強烈冷淡感的嘴唇中，飄出的是相當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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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介乎成熟的美女和凜然的少年之間，如同醇酒一般。這一刻，我聽見自己的明顯

加快的心跳聲和冰鰭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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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大人上前面去找人了，可剛剛那是什麼啊……赤紅色的……」我還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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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突然大聲打斷我的話音：「我們家大人很快就會來的。」這回答讓我立刻意識到他此

刻的擔心——這位在赤豹和靈貓的幻象之後出現的，沒有塵世感的美人，誰也不知道她究 / {- S% X+ N5 r3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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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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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快就要黑了，你們不能呆在這裡。」擁有淨水般的容顏的美人依然面無表情， 7 A# \& T6 ?- D$ Y$ F. X& m

「下來跟我走。這裡只有一條山路，前面的葛垣工作室走五分鐘左右就到，你們家大人可 : P3 x! B8 H$ l* I( ^9 T" M; j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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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已經在那兒了。」 7 C$ c" Y9 r+ M& v" ~; x+ x( N$ p8 D

　　我和冰鰭異口同聲地說：「不要問我，問我們家大人！」這是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教 / C. c5 Q5 l6 z1 [& }+ B

我們的話，當無法分辨面對的傢伙究竟是「什麼」的時候，就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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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冰鰭——」阿潮姑丈的歡呼突然從山道另一頭傳來，他興沖沖的邊跑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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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葛垣工作室願意收留我們啊！」 + n- U3 F+ E1 R- K" u: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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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工作室，真的存在啊！我和冰鰭面面相覷。琥珀眼睛的美人則轉身，用周到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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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禮貌向姑丈打招呼：「關照了。我是晴嵐，葛垣師匠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丈夫。」 " j3 H7 a' J1 T1 Q/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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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嫂夫人啊！說『給您添麻煩了』，火翼、冰鰭！」姑丈連忙按低我和冰鰭的 + u" }9 e" T9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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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行禮。我這才注意到這位名叫晴嵐的美人脖子上掛著一根細銀鏈，墜著一個類似戒指的 % o' M4 D) \/ f+ [

墜子。想想也真失禮——我和冰鰭居然把人家的妻子當成來自彼岸世界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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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跟我來吧。」晴嵐轉身在前面領路，她肩上竹簍裡的露草像藍色的流光眩惑了我 % `9 [( i5 x) R) s9 F  E,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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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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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冰鰭有些疑惑的發問，「不會是那位復興了古代染織技法的師匠吧？ 8 z& Y: A1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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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點了點頭，阿潮姑丈立刻很懂行似的炫耀起來：「就是那個有出色表現的染織師 $ L8 p7 l4 D. Y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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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葛垣師匠染的藍色就好像有生命一樣漂亮，許多有名的設計師都想和他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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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採這麼多露草！」我恍然大悟，「是用來做藍色染料啊！可是為什麼不用山藍 2 d3 N) I8 x1 T; v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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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露草染雖然很漂亮，可很容易就褪色了……」做通草花的祖母也曾教過我們一些簡單 4 {* _) e- w3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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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染法，和樸實的山藍不同，露草染不但很難掌握，而且非常難於保存。 5 j; U& s3 [# Q1 l!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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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知道從店裡買顏料的姑丈立刻表現出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又美麗又容易褪色，那 5 q8 V, v8 @" Z& B! R

不就像誓約一樣嗎？」我吐了吐舌頭看了冰鰭一眼，他也露出了對姑丈的文藝腔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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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情。然而山道上那漸漸變得濃厚的霧氣裡裡，卻傳來了晴嵐那讓人心蕩神馳的美聲：

「……所以，才珍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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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的工作室果然就在前方不遠，和寬敞的染坊比起來，師匠夫妻倆人住的木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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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小屋就顯得又樸素又侷促，然而門前晾曬的深深淺淺的藍色織物，卻給這幾間房舍平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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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份幻境般的感覺。在門口整理織物葛垣師匠容貌相當溫和，但卻有著一雙神采悠然而 0 J! y' }7 ?5 I9 D4 j2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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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忽的眼睛，比起自稱是藝術家的阿潮姑丈要有藝術氣質得多了。此刻師匠穿著和晴嵐一 7 _6 @$ J- o8 ?9 c3 i

樣的厚襯衫和牛仔褲，也掛著相同的戒指吊墜；比高挑的妻子還要高出許多的他，可能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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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要低頭和人講話的關係吧，總是微微駝著背，這習慣動作為他平添了幾分笨拙的親切感

。

　　葛垣師匠一邊很認真的向姑丈感歎著時雨山氣候潮濕，建古法染坊比較適宜，但做繪 ' B+ I( _$ e$ F4 j- t$ N

畫工作室就不太好了，一邊把我們帶進不太寬敞的客廳裡，那沒怎麼修飾的客廳和他本人 4 F) o  E0 |, S0 e! p

一樣傳達出動物毛皮般溫暖的誠意。然而，就好像有一根針紮在這柔軟的毛皮裡一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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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一角坐著一個和氣氛格格不入的中年人。用厚實粗糙的登山服裝掩蓋著剽悍矯健的身體 : v, W% h  Q4 P5 }6 e* ^, p

的他有著嚴峻的五官，像雕像般一動不動，卻從慢慢轉過來的眼神裡迸射出凌厲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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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這個人手中拿著的東西時我嚇得停住了腳步——那是一張不小的弩機！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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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獵人嗎？在棣棠岳打獵是犯法的啊！ 7 v& r6 o5 H  c#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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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這就是傳說中的弩機嗎？」凡事都沒什麼緊張感的姑丈好奇的去摸獵人剛從

弩機裡取出的箭簇，「雖然箭是木頭的，但用弩機射出去還是很危險吧！」

　　獵人無言的打掉了姑丈的手，在對方酷烈的眼神下自討沒趣的姑丈尷尬的笑著：「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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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冷淡嘛，咱們說不定會常見面呢，我剛在附近買到工作室哦，相當好的價格呢！」 ! f- N8 |  I# b

　　獵人的眼神裡夾雜著同情和嘲笑：「你上當了，誰會願意留在有那種東西出沒的時雨 ' R. w5 T8 d9 D7 a% C4 f; a

山！」 5 _9 {, o1 o9 W5 N* d2 {5 J' d. `

　　「那種東西？」我忍不住說，「是不是——紅色的豹子和一群彩色的山貓……」 * J$ t- n, S# o* w

　　「火翼！」冰鰭猛地將我拉到一邊，好像故意讓別人聽見似的大聲說，「你說這種夢

話不怕別人笑嗎？」比起始終學不會謹慎的我，冰鰭他還在小心戒備著，靈氣聚集的山始

終是不能放鬆警惕的地方。 " B3 j, _7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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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獵人發出了意味深長的冷笑聲：「你看見了嗎，那些東西？」他拿起弩機，慢 ' [( z) R& k4 o+ @+ Y( d1 j2 R

慢的起身向我們這邊走過來，那似乎隱藏著什麼重大秘密的氣勢使我和冰鰭只能呆呆的看 " U+ [/ [4 J! P/ ?# g0 N# G

著他不斷逼近的身影，彷彿被釘住了似的無法動彈…… . o% m% d, V: n# |. v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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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吃飯了，大家。」晴嵐那波瀾不驚的聲音從門口響起，葛垣師匠正和她一起將 ; J/ D/ X% a7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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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的飯菜拿進客廳裡來，獵人立刻停住動作：「你們吃吧，我不餓。」他冷淡的說著 - Y3 |/ w: _( Z2 A4 \2 }

退回了原來的座位。好像壓在胸口的巨石被移開一樣，我感到了冷汗從額角緩緩的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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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上了這樣的事，即使晴嵐的烹調手段再高我也食不甘味，再加上身邊的冰鰭狠狠地 ) O& U5 @; R3 P7 N0 d/ \9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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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著我，不用他瞪我也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惹上麻煩了…… 5 Y% Z6 Q- y7 C" L6 Z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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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吃著晚飯的時候，天迅速的黑了下來，沒有任何現代照明工具的野外，這間小屋 $ \5 ~3 H4 Y, X8 t$ Z

就像蕩漾在漆黑的河面上的一葉光之孤舟。黑夜會讓人聯想到朝向彼岸的寬廣無比的裂口

，姑丈好奇的望向朝著山林的窗外：「不會吧，夜已經這麼深了嗎……」 ( z& E& O+ e,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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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露出寬厚的笑臉：「雖然不早了，但一般還不至於這麼暗，今天是起霧了…

…」 ' d+ F7 I! L* m+ y# \+ V$ r1 n% e

　　「也就是說，那個傢伙要出現了。」還沒等師匠進一步解釋，牆角就響起了獵人陰鬱

的話語。伴著他張緊弩機的冰冷聲音，我慢慢推開空掉的碗向師匠夫婦說了聲多謝款待， ( l  o( j' K+ @( l1 Y  h!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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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埋下頭不知道要將自己的恐懼藏在那裡，卻聽見背後的大門發出刺耳的聲音，猛地被打 - y7 _4 a6 m" Z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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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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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冷了太冷了！這討厭的霧，全身都濕透了！」連珠炮似的抱怨聲把我失禮的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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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給蓋了過去，一位穿著很鮮艷的登山服的年輕人甩著濕漉漉的衣袖走了進來。仔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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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是年輕人有些不太恰當，應該是打扮得比較年輕吧，這不速之客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獵 5 N  |' |5 c3 o" p7 M*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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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對面的椅子上，將一架老式的照相機放在身邊：「來山上取景卻碰上這種天氣！打擾了 1 n7 ?* d( y; b. }6 O9 ?1 G

，你們哪一位是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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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來吃點吧。」絲毫不在意對方不禮貌的態度，葛垣師匠熱情的邀請這位不可一

世的攝影師共進晚餐。攝影師擺\了擺手：「我可沒空吃飯！借你的地方歇個腳，我馬上要 4 a& j/ {9 [. B- B

去拍了不得的東西！」 ' r6 V5 Y' }! o- D* U7 j! D( C$ {$ _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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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得的東西？」姑丈立刻來了興趣，他迅速消滅碗裡的食物，向師匠夫婦簡單的 # E* y0 t) a* m5 ~: Q

道了謝之後就湊到攝影師的身邊：「是什麼是什麼？」 ; P8 N; c  `, U& Y"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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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影師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但從他得意洋洋的眼睛裡可以看出，與其說他不想講，還 7 I( z* z( b, X4 B' ["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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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說他故意賣關子。終於，他擺出了討價還價後終於以合適價格賣出商品的生意人的表 2 U/ Z/ e2 q"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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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就告訴你吧，我要拍……時雨山的那個傢伙。」他故作神秘的態度引來了獵人的一 / d3 D& U2 F) Z! Y'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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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冷笑。

　　姑丈不滿的看著獵人和攝影師，「你也是他也是，都說那個傢伙那個傢伙，到底是什 + |* M; C% [2 P' h!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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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啊！」 & r1 _' a3 n6 v% Y! T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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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看見競爭者的商人一樣，攝影師很不情願自己的信息壟斷權被別人分享，他微帶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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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瞥了獵人一眼，用一種炫耀的口氣：「那個傢伙，就是時雨山的……山鬼啊！」 - {, _) {: T8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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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鬼……就是那些赤豹和山貓嗎？這個疑問又一次浮現在我意識表面。「火翼！我們 3 \( T+ X# L" G; r: R* E4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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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幫晴嵐洗碗！」冰鰭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阻止了我即將脫口而出的問題。 & C% D% J; C- G  L  R0 J- n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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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笑了起來：「小孩子不用做那麼多事，來來，我們一起在這裡聽他講怪談！ ( r* ?# c+ b9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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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在講怪談！」攝影師不滿的反駁，「你們這些人，難道沒看過屈原的《山 6 \& @$ p7 P8 L! q  P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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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嗎？」雖然他抬出這麼偉大的人物，但只是中學生的我和冰鰭，也還是不配合的搖了 9 _" P1 ~% V* o) y' }( B* E

搖頭。

　　攝影師流露出了我們這些沒文化人的憐憫：「那是山林的妖精等待他人間戀人的情歌

。相當誘人啊——披著香草織成的衣服的美人，乘赤豹兮從文狸——乘著赤色的豹\子，帶 - C. h/ c! m& k) Y" p: g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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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大群花紋炫目的山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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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好野蠻的美女啊！」姑丈大笑起來，「怎麼說也是編出來的吧！真的有 " z; V9 ?5 |! p0 }! u; W: N% h

這樣的女人，誰敢接近啊！你居然還相信，還要拍什麼照片！」 ; [3 X8 M) [: i$ A9 g& [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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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編出來的那麼簡單！我和冰鰭驚訝的對看了一眼——赤豹和文狸，我們在山 0 v% b$ o0 t$ d5 [7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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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的車裡，曾親眼見過！如果連古代詩歌也這樣寫的話，那麼，這群有著雲霧般實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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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獸，就不只是我和冰鰭的幻覺！可是……根本沒有什麼穿香草衣服的美女，出現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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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是…… . A; v3 R8 a- ]% A5 g)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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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子輕輕放在茶几的聲音驚回了我的思緒，已經收拾完碗筷的晴嵐為每個人準備好了 6 v0 X- X, c5 j. E! ]6 S9 F

自家煎的清茶，照顧完客人後她捧著自己的杯子挨著葛垣師匠坐下，屋子裡的七個人便都 2 J- W. s& v+ [# u6 V& N) |

圍在了茶几邊。 5 ~$ l, E4 u. I& X

　　見姑丈不相信他的話，攝影師大聲爭辯起來，無論引經據典還是胡攪蠻纏，姑丈就是 ( t) X: f  D, ~! e8 z5 ?/ b9 o# s

要他拿出證據來，獵人始終寒著臉一言不發，葛垣師匠則帶著寬厚的笑容看著像小孩子一 $ \' S( F1 L; f* ]3 r

樣鬥著嘴的姑丈和攝影師，晴嵐有些疲倦的緊靠著師匠微闔眼睛，雖然她沒什麼表情，但 % d9 C( ^" O* o! e, q* o6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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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人的感覺卻相當幸福。冰鰭嚴峻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我沒來由的覺得，如果能和師匠 % O" F$ N. ?- E! i2 a. X

在一起，我們也許能平安的等到明天雲開霧散。 / j$ v5 a: T6 P& ]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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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平靜在一瞬間被打破了——被姑丈激怒的攝影師聲音突然喊出了令我和冰鰭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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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冷的話語：「證據？證據？我就是證據！我親眼見過那個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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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沉默籠罩在不那麼寬敞的室內……很快，姑丈拚命忍住的笑聲劃破了無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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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冰：「別開玩笑了！編故事騙小孩子啊！」 $ i+ }1 p+ z8 m& U3 Z) H: G' f

　　「相信也好，不信也好……」攝影師失去了剛剛那種洋洋得意的神情，他的嘴角抽搐 ) S* d. B& z8 ^3 L( S# z& F( ~8 t

著，「我在山裡取景的時候曾經遇上大霧差點摔死，是她救了我！我甚至還和她生活過一 + z7 x& ^; N& \1 j$ c& n3 `2 j6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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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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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定很美麗吧。」好像安慰攝影師的情緒似的，師匠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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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那麼自然的得意表情再一次浮現在攝影師臉上：「當然！這世界上沒人比她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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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立刻發出了不屑的聲音：「吹牛！真那麼漂亮你還捨得離開她？」 ( H: P4 Y1 [3 k( y!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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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天看著同一張臉，再漂亮也會膩！」攝影師僵硬的笑著，「我可不想呆在與世隔

絕的荒山野嶺，她又不陪我下山！跟我走有什麼不好？一起去城市裡的話，她一定會成為

世人矚目的焦點的！」 6 q4 B# z* z8 Q$ U" j$ k-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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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的，是你自己吧！」師匠交錯十指撐著下巴，瞇起了他飄忽 : |4 T/ d4 J8 _+ i"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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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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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影師的臉驀地紅了，突然間他蠻橫的喊了起來：「那……那又怎樣！我在山上陪了 & V0 }9 g9 r8 C- g+ u0 f

她那麼久，她也總該回報我一點吧！現在呢？人人都笑我編故事！說我發瘋，弄得我在混 . n6 K( S9 j6 u-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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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去！就算沒法帶她下山，我也一定要拍到她的照片！我要弄到手的，是該屬於我的東   k7 h0 W9 E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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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 s8 z7 N3 E1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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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人意料的，一直沉默的獵人從喉間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別做夢了！帶她下山？她

能跟你走嗎？她可是……妖怪啊！」 8 c- m' n( r! z/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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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我感到身邊的冰鰭輕輕的點了點頭，看來他和我一樣更同意獵人的說法。 $ W$ o  x* B. @$ G. N! p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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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人習慣性的摩挲著弩機，暗色的木料已經泛出金屬般的光澤，他刀鋒般的視線劃過 ! {1 r' U0 ~2 u" ~1 E

了身邊所有的人的臉：「我們那裡，流傳著這樣的傳說……同樣是一個男人在山裡遇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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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摔了個半死卻被個美女救了，深山裡哪來美女呢？那男人明白這女人一定是山鬼，可

那女人實在太漂亮，這男人還是和她好上了，男人傷好了之後惦著回家，山鬼知道留不住

他便和他約定，絕對不能把遇見她的事告訴別人。那男人回了家裡，娶了和鄰村的姑娘，

日子過得挺不錯，還有了兩個孩子，漸漸的他就把和山鬼的約定忘了。終於有一天，他一 $ ?5 P$ H& r* g# V2 \! o

個不小心把山鬼的事告訴了媳婦，立刻，那媳婦就顯出了妖怪面目，乘著紅色的豹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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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群大小妖精，要多可怕就多可怕！原來這媳婦就是那山鬼變的！無論男人怎麼哀求，

妖怪還是帶走了他的孩子！這該殺的妖怪！」因為說故事而分心的獵人，在整理鉉線的時

候脫了手，弩機發出了尖銳的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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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個男人不對吧！」阿潮姑丈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我覺得妖怪還比他有人情味 , h4 o+ _/ H& h2 r

！」 ; t+ k) q4 W8 t' _9 N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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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人慢慢抬起冷酷的眼睛，看起來充滿了威脅感，姑丈則滿不在乎的笑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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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匠，請問洗手間在哪裡。」葛垣師匠微笑著指了指大門外，接著迅速的向姑丈伸了伸 9 q6 p* e; A8 O5 U2 v' K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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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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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人還想說什麼，晴嵐慢慢的坐直了身體：「大家……還是不要再說這個了吧，不是 3 v; E* b+ j* U

有這種說法嗎，總是說某個東西的話，它就會真的出現的。」 9 s4 ]- w5 X+ p% m+ [( X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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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的話提醒了我——以前講怪談時，彼岸世界的傢伙們都會興高采烈的圍上來，這 % S( O1 e& y* f0 e' H

裡又在靈氣聚集的山中，照理說應該會聚攏過來許多精魅才對，可是，到現在為止，它們 - L& c3 B9 R# C2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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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也沒出現！我靠近冰鰭耳邊正想講這個，他突然低聲打斷我的話：「火翼，你聽見什 / p7 q/ N1 N8 H& z8 H8 q

麼了嗎？」

　　我停住了動作，仔細傾聽——傳入我耳中的，只有樹葉上凝聚的太多的水汽匯成水珠 . s; D; T# k4 w) t'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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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落在地的啪噠聲，以及燒茶的小泥火爐裡木材的?啪聲。我疑惑的看向冰鰭，他慢慢的 4 y) a9 t+ m0 q  t! f

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有什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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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我面前的杯中的茶水出現了細小的漣漪，漸漸的，連放在茶几上的杯子也輕 6 U& o$ r+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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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晃動起來，發出微弱的嗒嗒聲。在霧氣瀰漫的山道上，我曾感受過同樣的震動——那是

雲氣的赤豹出現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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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還在外面！」冰鰭站起身來衝到門邊打開大門，藉著屋內的燈光，我看見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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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的門敞開著，裡面空無一人，門前的空地上，承夜露的織物不安的飄蕩著，哪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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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姑丈的影子！ $ {7 O' r2 r+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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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潮姑丈！」扶著開始搖晃的門框，冰鰭放聲大喊，他的聲音迅速被濃霧充塞的山   r$ l- q8 A% y- _. O, H7 b

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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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出現了！」攝影師猛地抓起放在身邊的照相機，推開門邊的冰鰭衝入了濃稠如 % z$ f0 b( V% p! t' W; X

瀝青般的夜霧裡。看著攝影師的身影像破裂的細小的泡沫一樣，阻攔不及的冰鰭茫然的回 , L& f( @% f(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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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頭看著留下來人。沉默籠罩的室內只能聽見物件震動發出的機械聲音。「他會不來了。

」眼神陰鬱而熱烈的獵人說出了所指不明的句子，像強調主人的話語一樣，那弩機的鉉線

發出了嗜血的鳴響…… # F5 g" I6 `8 x! U*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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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迅速但不慌張的站了起來，伸手拿過放在壁櫥上的大型電筒：「晴嵐，你陪

著這兩個孩子，我去把他們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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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赤豹……」既擔心姑丈的安危，又不願萍水相逢的師匠涉險，我忍不住大 ! r# T5 z* t7 G, a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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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阻止，然而葛垣師匠卻一反常態失去了溫和的態度：「比起什麼赤豹，夜晚的山林對人   [" m1 Z2 j, w5 E$ ^- |& x( Q

類來講更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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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將站在門口的冰鰭拉回來按在我身邊的椅子上，然後，對 ; U: {& j4 z/ v1 f, ]4 m% Y3 a

師匠點了點頭。葛垣師匠笑著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提著光線強烈的手電筒跑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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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傻瓜，鐵定會被吃掉。」坐在我們對面的獵人托起了弩機，向著我們的方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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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著瞄準的姿勢。我的背後傳來晴嵐淡淡語聲：「不要嚇到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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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人從喉間發出岩石滾落般粗糙的笑聲：「你錯了，我並不是想嚇唬人的……」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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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尖銳的呼嘯，我的臉頰頓時感到一陣灼熱的疼痛，我聽著木箭沒入板壁的聲音，抬手 7 I* U# S  P) N, a/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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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過面頰，茫然的看著留在指尖的紅色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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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血了……好，這一個排除。接下來，是這一個——」獵人緩緩的將弩機對準了冰 . W' N- _- F8 P# f- p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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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在山裡，來歷不明的傢伙即使是漂亮的少年，也是危險的啊……」 " o8 \( ?7 N/ D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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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晴嵐凜然的呵斥聲並沒有對對方產生任何影響，赤豹臨近而不斷增強的搖 7 {2 Y) i* T  i( @1 T4 i( P

晃裡，獵人不為所動的瞄準著：「是人類的話就不要害怕！這桃木的箭簇，山鬼只要一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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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就會化成灰的！」 + D7 V% _, G8 i% [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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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他瘋了！這麼近的距離，哪怕是木箭簇，只要一點點失手，對方也會被射

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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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間，好像有巨大的岩石撞中了木屋一樣，一陣無法想像的衝擊降臨了！茶杯傾倒 & p0 p3 r( i# d! C6 L0 g# S

摔碎的聲音裡裹挾著失去目標的箭簇射入木板的聲音，沒有得手的獵人咒罵的努力保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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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再一次舉起了弩機，他那猙獰的表情，在一瞬間被一片奪目的赤紅煙氣淹沒了——是 ) {1 H+ C9 }/ e* ~6 S2 |

赤豹降臨了，它穿越了敞開的大門！   k( P  }6 ^$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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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從背後拉起呆坐在椅子上的我和冰鰭，不顧一切地朝門的方向跑去…… $ ?) P  P4 `3 |: [& Z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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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有沒有離開師匠的家呢？已經無法分辨了，像行走在雲端一樣，我們正行走在赤

豹的身體裡吧……散發著內斂的光芒，沒有存在感的紅霧籠罩了眼前的一切，雖然不像黑 / _/ V- l( t& O) j#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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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那樣伸手不見五指，但如果不拉著手的話，彼此離開幾步就有可能走散，再也找不到對

方！ ; N# N+ O% Z+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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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沉著的拉著我和冰鰭，小心移動著腳步，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動聲色的她， & t) _4 P  n+ M

沒來由的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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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根本不存在什麼山鬼吧！」完全被獵人藐視了的冰鰭已經回過神來，發出

了憤怒的低語，「說到底，是那兩個人的執念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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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晴嵐平靜的回答。不會那麼簡單吧，可是再怎麼說赤豹和文狸我們也 6 f* V) @& _3 o* c# b% @

親眼見過啊！正想這麼反駁的我突然腳下一滑，因為踩到了什麼東西而差點跌倒。 ' m: @( T6 Q1 l* @+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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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東西的觸覺……是易損壞的人造物的觸覺……我慢慢低下頭——不太清晰的視野裡

，一台已經跌碎了的老式照相機躺在我腳邊！ $ D" W2 B+ L# v' f& M& k1 O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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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湊過來查看的冰鰭吃了一驚：「是剛剛那個人的……照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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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那個人應該在附近吧？忐忑的向前移動著腳步，我們尋找著那個攝影師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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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隨著紅霧裡能見範圍的推移，一團不太清晰的陰影出現在前方的地面上：像人一樣的

輪廓，還有登山服鮮艷的顏色…… 0 P7 v9 t8 b8 P' |3 ]5 y: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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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看！」猛然間，冰鰭鬆開晴嵐的手，從背後遮住了我的眼睛。可是……我已經 6 g$ |6 h% K) Y

看見了啊——雖然那登山服的顏色依然鮮艷，但那布料早已經破碎而朽爛，包裹在風化了 : _+ t+ a) z" H0 m3 T

的衣服裡的，那絕對不是活著的人的身體，甚至……不是剛剛死去的人的身體……

　　紅霧……穿過了裸露在外的泛著青光的白骨。

　　那髑髏還在心滿意足的笑啊！指骨間正緊緊握著被胡亂的拖出來的膠卷，可能膠捲上 % d* i3 G& \0 w. z/ J# S

曾經留下過他渴求的山鬼的形象吧，但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這些膠卷早已曝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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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會的……他剛剛不是還坐在屋子裡……和我們喝茶談話嗎……」破碎的嗚咽從我 " t" k: D4 }$ ^3 g( T1 k9 C

的喉嚨裡散逸出來，冰鰭的聲音也變得有點急促：「可是他並沒有吃飯，茶水，也完全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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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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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死了很久了。」晴嵐依然用恬淡的聲音，「可能是遇上山難，早已經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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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山裡經常徘徊著這些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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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寒意滑過了我的脊背，不可遏抑的，我斷斷續續的說：「我們……是不是也已 5 d  n- a, [. O" m8 m3 A3 m( d% z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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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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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胡說！」冰鰭激烈的話語掩飾不住他內心的慌亂，「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離

開這片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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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裡……」晴嵐空著的手緩緩的舉了起來，她纖長的指尖所指的前方，一片清澄的 - \. A8 e, a2 x  k: |: B

藍光從紅霧裡依稀浮現出來。 6 K( ~; x- m* W2 h5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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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意識的，我們向著那片純淨的藍色奔跑起來，像垂掛在臉前的紅紗幕被猛然抽離一

樣，赤色的霧氣一瞬間退到了我們身後。身邊的景物清晰起來——樹縫間漏下的星月之光 ( q; [% R. ]( |( Q

裡，掛著露珠的露草竟然還綻放著瑩藍色的花朵，簇擁住彎彎曲曲的山路，山道中央，停 - l- c9 _8 n# w8 W" Z  i1 i, L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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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被我們丟下的拋錨的舊吉普車！ + p9 s# P; `! {, v8 t7 l.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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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中，我們竟走到這裡來了！ 0 d8 X9 K8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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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跑向車子的我和冰鰭突然看見了躺在發動機蓋上的一團黑影，剛剛的恐怖經歷使

得我們猛地停住了腳步，然而那影子卻動了起來，發出了響亮的噴嚏聲之後，熟悉的嗓音

傳進了我耳中：「咦？我在哪裡啊？」 ' y4 K/ c, k9 k9 h' F- D# j

　　「姑丈！」冰鰭惱火的喊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9 h: _! H8 c" X- i3 u! p, c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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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潮姑丈翻身坐在發動起蓋上，用力的揉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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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你們不相信，我啊……遇見山鬼了！」 , W; ^! B4 L7 |. @: h9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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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火氣更大了：「難道你想對不起姑姑嗎？這種念頭就算做夢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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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說呢，一定是做夢，不然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啊！」姑丈毫無緊迫感的搖頭

晃腦起來，「不過……再漂亮也不行，你的姑姑若是生氣了，連鬼也會害怕呢！」 + J7 |" f3 b* I0 @, F8 i/ u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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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喜歡姑姑一個人就明白的講出來嘛！」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是忍不住笑了

出來。聽見我的聲音，姑丈一邊轉向我這邊一邊說：「火翼，說起來那個山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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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下半句話沒能順利地講出來，就消失在突然變得僵硬的的表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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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惑的轉過身，一瞬間，血液逆流進我的耳中，發出混合著強烈心跳的轟鳴——我 3 Y1 d: \; u- |3 r( Q: T) b1 x

的斜後方，渾濁的夜色裡，一個拿著弩機的人影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是那個獵人！此刻他的眼神像被操縱了似的空洞而麻木，看起來不像人類，更像狂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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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執念的化身！他邁著機械的腳步不斷逼近，那雙骨節突露的手握緊弩機，正指向我的頭 ) S2 ~( n+ o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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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 # {- Q( L* {# n+ |8 e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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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了這麼久，終於讓我逮到了！」獵人的聲音裡籠罩著物質化的殺意，「在殺你之 9 ]: R& H1 \3 g# w8 K, @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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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把孩子還給我！你這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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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人所講的傳說中那違背了和山鬼的約定，最終失去了孩子的男人，原來就是他自己 2 A. Q, C! Z) }6 Q%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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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毀滅邪鬼的桃木箭簇遊蕩在山林裡，原來就是為了了結奪走他孩子的山鬼的性命

！雖然也許那孩子根本就不存在，也許\他與山鬼也曾擁有過相愛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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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並不是山鬼啊！獵人他不是已經確定過了嗎？面對這箭簇和勁弩，我感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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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氣好像正被一點一點的抽離，甚至連出聲辯解也做不到！身邊的姑丈他們也被獵人死神 $ }7 m: W! N# y$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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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凌厲氣勢給威懾住了，一時間忘卻了該如何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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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中……充斥著鉉線不斷繃緊的聲音…… ! `: P! P+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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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斑斕的色彩在死亡的黑影之前降臨了……成群的炫目雲團從我的背後奔湧而出

，霎時遮蔽了視野——那是成群的靈貓，全身披被著晚霞般絢爛的花紋，彈丸般呼嘯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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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撲向我面前的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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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轉眼間，這疾馳的雲的奇觀就經過了。包裹著獵人的雲團離開那兀立的身體之後 + k0 x  ]' a( }$ X. I1 `! Q3 o2 H

，留下的，是高舉著弩機的……一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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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也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死了吧，那個獵人——像沉迷於名利的幻夢裡的攝影師一樣 & q; e% A! ]3 \* l# K: ~4 ?7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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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於恨意中的他，只是被獵殺山鬼的執念支撐著。已經沒有瞳仁的空洞眼眶似乎仍殘

留無法消除的怨念，那合不攏的牙關裡，竟然傳出了怨毒的語聲：「把孩子還給我！」   @$ D; H6 w9 ]  {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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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爆發出弩機擊發的尖銳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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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來不及閉上眼睛……木箭劃破空氣的銳響裡，一道黑影急速向我射來，卻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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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過我臉頰割斷幾綹髮絲。急促的腳步，木箭射中物體的絕望聲音，重物倒地的麻木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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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嵐的驚叫接二連三的灌入我耳中；大腦已經無法作出判斷的我，只是呆呆的看著獵人

的骸骨像失去了支撐般轟然萎頓在地，和他片刻不離身的弩機木箭一起風化為齏粉，消散 - |9 o4 Y5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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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潮濕的夜氣裡…… ) q' g; F- n2 S  l/ \' O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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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反應過來的冰鰭和姑丈跑過來扶住搖搖欲倒的我，藉著他們的力量回過頭 . e1 ~. S2 [$ y;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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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晴嵐正扶起捂著肩膀的葛垣師匠，桃木的粉末正從師匠那修長的指間紛紛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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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身後，是師匠在千鈞一髮之際衝過來！他以身體遮擋了疾射而來的桃木箭，如果 1 }# J- O9 V0 {+ E3 r& r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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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獵人怨念消散木箭化為齏粉，那這勁弩的一擊將是致命的！師匠捨命保護的人，應該 9 A5 m0 j$ o; p8 G& Y2 F# i6 h2 o

是剛剛發出驚叫的晴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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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身向著獵人時站在我背後的，正是晴嵐！那麼……獵人真正瞄準的不是我，而是晴 - T. W8 K: Z7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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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 . J$ @$ }) A3 a+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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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呼嘯而過，林木上積存的露水像雨點一樣不斷掉落，打濕了每個人的衣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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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飄來的淡淡雲霧使視野再一次曖昧起來……我握緊冰鰭的衣袖，鼓足了勇氣：「師匠 5 f( V: Q0 w" X" {2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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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她……」 8 f! e# b- Z% g: m) F0 s' u) o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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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舉起單手阻止了我，接著，那隻手慢慢轉向對面的晴嵐。師匠修長而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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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撫摸著妻子不羈的短髮，接著，滑過她光潔的面頰，停在纖細的頸項邊。師匠那曾經

創造出無窮無盡的美麗色彩的手輕輕的拉起掛在妻子胸口的，與他成對的戒指，伴著晴嵐 3 ]( @" T6 {( ]# _4 u. K

小小的驚叫，銀鏈無聲的斷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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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晴嵐。」師匠握緊了那枚戒指，「請你走吧，離開時雨山，再也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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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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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面對這樣的話，晴嵐那水晶般剔透的臉上依然沒有過多的表情：「我有哪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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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 & s0 b( s" d" a0 `; {/ i

　　師匠緩緩的搖了搖頭：「不，你很好，不好的人……是我……」 % `3 S- X) p9 {  k* O' o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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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沒有關係，我不是因為你是好人才愛你的。」晴嵐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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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垣師匠低下頭，從他指間垂下的銀鏈的細微蕩動傳達出他內心的巨大波瀾：「可是

晴嵐……我愛的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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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妻子微微睜大的眼睛，師匠那飄忽的眼神被沉重的悲哀束縛住了：「我不想讓你

也捲進來，那兩個人你也看見了，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他們那個樣子吧……因為，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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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戀上山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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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講出來嗎？有點不對啊！我正要開口阻止卻被冰鰭攔住了，我不安的看向他

，他同樣也咬緊牙關：「這……已經不是我們能阻止的事了！」 - ^2 D8 z7 v: w4 \: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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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來時雨山的時候……我是真的想死的。」師匠悲傷而坦率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 v: |' m/ `5 Z7 V) H6 C/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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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救了我……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是女人，甚至連人類也不是。可那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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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和高貴，連猛獸也在他腳下臣服……是他教我用露草染出最美麗的藍色，也是他教給我 $ i9 c  S% s& M9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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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刻的愛……」 . n1 q) s1 `, M6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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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漸漸的濃了，濡濕了髮梢的煙雨裡，傳來師匠悲切的聲音：「我是真的……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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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起，可也是真的怕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幸福，讓我恐懼——我只是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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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我不知道能把的心留住多久，每一天都在高漲的愛讓我害怕……我怕失去的那一天會 ( x9 S8 o3 ]0 G# E: ~4 w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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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降臨……」 ; s" g/ M& u) O!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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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逃了。」晴嵐伸出手指，輕撫師匠蒼白的面頰。 + p4 g( E! L! ?" |8 X

　　師匠苦笑著推開了妻子的手：「是的……我逃了，在他還愛我的時候逃掉。我對他說

：我還有一些必須了斷的事情，所以要回去一趟，很快我就會回來，永遠不再離開他，我

讓他相信我，耐心等待，因為我最愛的人，就是他……我說了許許\多多甜言蜜語，全是在

騙他，為的只是讓他放我下山……」 " K5 ~2 L  i( o*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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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呢？」晴嵐清澄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師匠，師匠的語聲裡帶上了一絲殘酷的自 6 o) R# g' b/ C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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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不過他果然不在乎我，根本沒要我早點回來，只是讓我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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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痛苦，但我自由了，然後……就遇見了你。」師匠向晴嵐伸出的手因為負疚感而停住 + q. y( \0 s7 P  y% S

了，銀鏈空虛的搖晃著，「你是個女人，可以成為我的家人，讓我過平靜的生活，而且你 5 y( N8 C& l5 ^+ g$ ?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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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有一點點像他。我想，只有你能讓我忘掉他吧……可是不行！原來我比我想像的

還要自私——把工作室建在時雨山，不斷的染著他教我的隨時會消失的藍色，其實是我潛 : R6 @9 y& ?$ Q8 R/ C  H, U

意識裡還在期待他到來吧……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我實在是個差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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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樣呢？」晴嵐淡淡地說，「他是妖怪吧，奪走人性命的可怕的妖怪……」 5 Y# e% Q,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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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匠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也許……我的下場會比那兩個人還慘吧，可是已經停不 & N3 M* Z% S. B, n

了了……今天我聽見別人提起他的時候，就已經體認到了——我想去見他，這樣的心情，

已經停不了了！即使會被他殺死，有的話我還是必須傳達給他知道——離開他的那一天， ( B( B' o. s' f- i. J5 h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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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說謊……但只有一句話是真的：我最愛的人就是他，只有他！」堅定的微笑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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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的眼角慢慢擴散開來，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也要承擔到底一樣，他鄭重的向面前的妻子 4 b4 D) F) B, o+ |9 K. g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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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下腰，「所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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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始終沒有表情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淒切的笑容，也許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無論

如何也留不住這個男人了吧，從她近乎聖潔的唇間，傳出了令人神迷的低沉美聲：「為什

麼要說給我聽？傻瓜！」一滴眼淚從晴嵐那平靜的眼眶中滑落下來——那是，像露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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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藍色的眼淚！   B' u) r' ?8 C

　　一瞬間，晴嵐不羈的短髮突然像山澗水流一般噴濺而出，如同不透明的深黑色瀑布。 & [$ H1 Y- I: _6 h, Y

佈滿繁複而美麗的皺褶的衣料閃著和悅的藍光包裹了他頎長白皙的身體，那是用露草染出 5 R/ L1 ~+ [7 s% J8 \6 q# e5 e

的，達到極致的完美藍色！山林的靈氣沸騰起來，樹木和籐蔓歡舞著，朝聖似的纏繞著晴

嵐的長髮與身體，將無視季節在瞬間開出絢麗花朵灑滿他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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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沒有帶來以前那樣的震動，赤豹和文狸平靜的降臨了，這群大大小小的貓科動物乖 8 n) T# F6 P* ?: @( m) a) E- _( p

順的環繞在晴嵐身邊，時聚時散的雲氣匯成了它們的形體，如同簇擁著山林之精靈王者的 ( C& V( L* Y9 L; p" T2 b! k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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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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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嵐，就是山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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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淡泊而透明的琥珀色瞳孔是魔性的美麗深淵，在接觸到那濡濕的視線的一瞬，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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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而浮現出狂喜表情的葛垣師匠，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就像被抽掉靈魂的人偶一樣頹 3 r( v$ b( r+ R7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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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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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來了！就是這個！」姑丈大叫起來，「我說山鬼長得怎麼那麼眼熟啊！」會

演變到這這個結果，我和冰鰭早已有了預感：山道的汽車中，我們曾經見過赤豹文狸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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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人——出現在逡巡於山林間的雲獸之後的，就是晴嵐！像傳說的那樣：忘記了緘口不

言的約定的男人，向自己最信任的妻子提起了山鬼的事，然後，妻子就顯出了妖怪的本來 % L# a9 c1 Q0 W, W1 j) l; x

面目——她正是山鬼變化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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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發現了我們幾個，赤豹和文狸開始騷動起來，即使是雲霧的身體，它們的眼中還

是流露出對獵物的渴望。「那些魂魄不行！他們是沒有關係的人！」山鬼晴嵐環視著流露 5 ~2 P& O  l8 e+ q0 G" T! o( c. M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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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貪婪神色的群獸，只是像冰一樣冷冽的目光，就已經讓群獸再次俯首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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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的確有「有關係的人」在啊！赤豹和文狸不可能善罷甘休，它們輕盈紛亂的跳 0 m( g- A9 M4 |( K# a& R" A

躍著，似乎在催促什麼，漸漸向倒在地上的葛垣師匠圍攏過來…… 3 Q% q1 t* t2 c& ^4 g. h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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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輪不到你們！」山鬼振動衣袖擺脫了籐蔓的觸摸，傲慢的向師匠的方向走去，他 + D5 A8 n6 P7 V& e  t1 L5 C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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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揚的衣袂在接觸到覬覦著師匠的文狸時便帶起一陣藍光，光芒裡那些貓科動物頓時化作 ) y8 X0 E+ ~  f6 }3 Z: z

一團渾濁的煙雲，貪食者們悻悻然的退到了遠處，在它們不死心的注視裡，山鬼向著師匠 # M0 a1 ], Q; X& C. i2 t

緩緩伏下身軀，他輕輕執起師匠的手靠在頰上，從那沒有了知覺的指間抽出了曾屬於自己 - U% W( h3 p9 C. W* V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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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綴著銀鏈的戒指。鼓蕩的風送來了山鬼讓人難以置信的溫柔低語：「……好狡猾…… , U" H! R9 @) ^( e. R, s* q

這樣，讓我怎麼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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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殺這個破壞了約定的人嗎？公正到近乎無情的此岸與彼岸的法則，可以就這樣輕易

的打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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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赤豹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聲，瞬間騰空而起，斑斕的山貓爭先恐後的追著它升 + `, i! L4 \# N# Q% G

向天空，黑暗裡，無數耀眼的光流包圍著拔地而起的赤色光柱……地面顫動了起來，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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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無法歆享人類靈魂的雲之猛獸們，已經無法被安撫，即將脫離主人的左右了嗎？空 # d& g1 O' U& ^% z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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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傳來排山倒海的奔騰之聲…… 7 N# l5 Y, b( R  B3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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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走了……」山鬼慢慢站直身體，抬頭看著咆哮之聲傳來的方向。冰鰭突然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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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袖：「這樣可以嗎？什麼也不帶走可以嗎？你真的要為了這個騙你的

傢伙……」 ) O9 ^5 f, Z* V& z3 H,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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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作山鬼的晴嵐有些驚訝的盯著面前的少年，突然間，幽艷的微笑浮現在他臉上：「 ( u! N: X3 g'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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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一百句話裡，只要有一句真話，就沒有辦法啊……」 - l% y& m) L/ x1 S&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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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瀰漫的煙霧像擁有了重量一樣從空中傾瀉下來。逐漸朦朧的視野裡，我看見山鬼俯身

在冰鰭耳邊，他那帶著強烈的冷淡感的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訴說著什麼，但沸騰的咆哮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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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他的聲音，世界，再一次被一片沉重的赤紅色吞沒了…… : L/ I4 K$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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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耳際的轟鳴停止的時候，晴朗而乾燥的山風吹拂過我濡濕的髮梢，朗月和疏星不動

聲色的照耀著，如果不是露草上清冷的露珠還在閃爍，那時雨山沉悶的雲霧簡直就像從來

就不曾存在過一般了。 ( P* i9 M- n5 W$ x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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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曾經拉住山鬼衣袖的手徒然伸向前方，那裡，已經沒有任何人的影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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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必須了斷的事情，所以要回去一趟，很快我就會回來，永遠不再離開你，請你相 4 M' F* W5 t* f. {, Y& l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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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我，耐心等待，因為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低聲自語的冰鰭說到這裡，回過頭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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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姑丈淡淡的笑了起來：「這是，山鬼要我傳達給師匠的話……」他緩緩的攤開手掌， 4 ?- A" ].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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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冰冷的光芒閃耀在他指間，那是和師匠成對的，晴嵐的戒指。冰鰭低下了頭，可是聲 . Q8 x; T0 x5 a

音卻洩漏了他的心情：「騙人的，因為山鬼他，不會回來了。」 0 q+ T$ F/ M, z+ S+ l* ]

　　就是這樣吧：如果精靈和人類在一起只是為了歆享靈魂，也許會比較輕鬆吧——異族 ) K" f5 p)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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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始終是一種禁忌。寧願背負著無法被自己的世界接納的罪過，不斷觸犯禁忌的山鬼卻

始終得不到人類的真愛，為了淨罪別無選擇的他只能向自己的眷族獻上祭品——所以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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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山鬼不是帶走那個人的生命，就是帶走他和人類的孩子。 $ `( M+ n  c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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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著那一生一世的的誓言吧，即使這誓言隨時都會消散—— ; D! W) ]7 r* X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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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句話裡，只要有一句真話，就沒有辦法啊……這一次什麼也沒有帶走的山鬼，只能交 3 B- J( W1 \' c* _5 J

出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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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誓約好像露草染一樣，又漂亮，又容易褪色……」我說著曾經嘲笑過的姑丈的   q8 I1 H' P4 U! @3 D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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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但是，卻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 e; |# H# A8 o  V% T, [

& G3 c5 v( M- h/ f7 f)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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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山深邃幽暗的林間，瑩藍的露草寂寞的搖曳著，空無一人的山道上，已經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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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傳來晴嵐那讓人心蕩神馳的美聲了吧——「……所以，才珍貴啊……」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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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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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1:08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咒縛之家》迦樓羅之火翼

咒縛之家

　　「……所以，你們把這箱子送到巴家的祖宅之後，立刻就回來，知道嗎？火翼，冰鰭   ~7 D# \% t4 r2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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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奶奶，你總得告訴我們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吧！」 , @. S& F2 }- }: n* T&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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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 I# \0 F1 X5 f8 u

　　「那是……務相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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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風的涼意剛剛好，天晴得不像話。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我和堂弟冰鰭被祖

母支使當跑腿小廝，送一個看起來相當有年月的黑底紅紋的漆箱去巷口的巴家祖宅。據說 : A8 ?! K) G3 f0 {

巴家過去是香川城裡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別的不說，看祖宅就可以知道，幾乎一整條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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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家的院牆。不過，這家人在解放前逃到國外去了，房子一直空著，之所以能保留下

來是因為巴家曾捨了一半的宅子作無量宮，不知祭祀著什麼神明，至今越過那高高的黃牆

，還能看見給神靈憑依的高大社木。 8 [: H: n# o) R$ j8 {7 H5 I

　　做通草花的祖母家以前一直是侍奉巴家的匠人，本來不可能有什麼深交，可是祖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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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巴家當時的家主廩先生，一位看起來就非常嚴厲的古稀老人，曾 ! R) n. h  q; n8 j$ t9 R7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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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在逃亡前夕強硬的將一個漆箱托付給祖母家，據說箱子裡裝著巴家的傳家寶——務相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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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怎樣也不可能對巴家有好感，因為這家的子女正準備回國發展，頭一件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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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收回祖宅，在這塊土地上建高樓！還好他們的計劃很快就被駁回了——就算曾是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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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祖產，無量宮可是文保單位，而且在舊城區裡建高樓根本就是被禁止的；可是，巴家的

子女態度非常傲慢強硬，甚至連家主也親自出馬前來交涉。據說這位家主現在就落腳在祖 - M0 c6 y' q9 `

宅裡，因為嫌惡這家的作風，巷子裡關係融洽的鄰居們一家也沒去打招呼。祖母也認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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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把務相屏風完璧歸趙，和這家撇清關係。 ( Q. k1 X6 ?4 E# e: q  s4 W$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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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萬別耽擱太久，這家不乾淨，有咒縛之家的名聲。」臨出門，祖母還這樣再三叮 4 @# L# f' F4 T1 O! X. [/ t3 t0 `

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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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想快去快回啊！在叫門數次失敗的情況下，我和冰鰭乾脆推開了已經撤了封條 ; r' q' p: A4 e+ Q7 u$ h

的巴家的正門。看著眼前的景象，捧著漆箱的冰鰭大聲抱怨起來：「這要怎麼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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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年累月的荒廢之後，又剛經過生命力氾濫的夏天，巴家祖宅正廳前的天井已經被亂 * b, K: ^8 b: q(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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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遮蓋得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前廳尚且如此，後宅恐怕連三徑也不分了。冰鰭咬牙咒罵 7 X. W; F. v" R1 ~/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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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簡直是鬼屋嘛……」

　　「不可以說出那些傢伙的名字！」我立刻瞪了這小我一個月的堂弟一眼，「而且，我 1 H0 C, `" D&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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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有說別人的立場嗎？」低級的小精魅們會被人類的慾望和執念吸引，所以人來人往，有 ; |( n4 w: D6 w5 O+ I2 t! F- p0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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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強大情緒波動的地方，往往會聚集許多來自彼岸世界的傢伙們，如果這地方再居住著可   v' c5 ^5 }) V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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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看見它們的樣子，聽見它們的聲音的人，那麼這些傢伙們更是會以百倍的熱情聚集過來 2 ^6 t- P2 s  _+ U  d* E

，賴著不走——巧的是跟我們過世的祖父一樣，我和冰鰭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們家從很 8 `+ S% I$ @9 u8 o) e0 A) _

久以前開始就是精魅們的安樂窩，相對於這種意義上的「鬼屋」，空了許久的廢宅裡，一

般反而不會有太多的那種東西，如果有的話，那這廢宅裡一定居住了能吸引低級的精魅們

的，可怕的大傢伙。 . A! I3 D) u$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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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間荒廢已久的宅院還算「乾淨」，只有些過路的低級精魅。所謂「咒縛之家」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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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來歷我們是不知道，但說這裡是鬼屋，應該是「看不見」的人的一面之辭吧——畢竟看 4 z! _- q- R2 c  X. u/ [3 S

見又大又黑又沒人住的老房子，人們心裡總會有點毛毛的。我和冰鰭急著交差，只能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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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皮走進大半個人高的荒草。 0 \) C( J( s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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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嗎？」我有些同情的問捧著箱子，又堅持走在前面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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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不太重。」冰鰭轉身把箱子交到我手裡試了試，的確好像只能感覺到箱子的重 " P+ e. w: S1 p4 h1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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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似的。雖然箱子裡放的是几案上的裝飾屏風，但未免也太輕了吧，這屏風究竟是什麼做 2 M8 l+ o8 K* ~% V2 g: w) l5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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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祖母真是的，這樣的東西乾脆交給博物館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自找麻煩還給這麼討厭

的人家！我順手揮開一條垂到眼前的籐蔓：「什麼嘛，到處都長滿貧乏葛，這樣的家族怎

麼可能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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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嘛！」冰鰭拖長聲音表示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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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務相屏風啊要回來了！」突然，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我身邊的廂房裡響了起 * v2 m/ \.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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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還沒等我和冰鰭反應過來，又有好幾個聲音接了上來：「回來了嗎？那麼，可以開始 $ |7 ^' u6 z9 l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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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了！」 1 A3 c9 K5 e( _' K2 V&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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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有救了！巴家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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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廩會乖乖的把屏風交給我們嗎？」 4 B; S% n# b9 d0 O: u8 W  m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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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廩這個傢伙根本不能相信！」 ) J( I. n$ U&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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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為是空屋的，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聚在裡面談一些家族內部的話！可能是巴

家家主的隨行者們，剛剛我們失禮的話一定被他們聽見了！我和冰鰭對看一眼，慚愧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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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敢往室內看一眼，別說敲門進去了。 6 p' X" \7 n$ _. S(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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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們兩個，站在那裡幹什麼！過來！」威嚴而蒼老的聲音從寬廣的堂屋對面的 ! K+ P% {. K( _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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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門口傳來。那種命令式的語氣讓人覺得非常不快。我轉頭去看那個傲慢的說話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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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卻在一瞬間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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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媚的秋光照不進衰朽的老宅，只能從磚木破損的地方漏下幾縷薄光，在濕衣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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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看來如同永遠不會生銹刀鋒一般——金色灰塵的漫舞著，光與暗之間，浮現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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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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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滿歲月爪痕的臉，就好像被一刀和身體切離一樣懸浮在空中，這已經很讓人害怕的

了，更何況這張臉的一半還突然隱滅在一片黑暗的陰翳裡，像被猛獸一口咬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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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出現了啊！」「你好，請問你巴家的家主嗎？」 # s4 f. V/ I) ^% M% \7 D9 S

　　我沒品的大叫和冰鰭冷靜又有禮貌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話音一落，我們都彼此驚訝

的瞪著對方。 $ p# s4 \- b7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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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的地板傳出吱呀聲，那個「半張臉」要從廂房裡走出來了！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3 S6 l& M/ B( l% L+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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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冰鰭身後，冰鰭卻若無其事：「請問你是巴家的家主嗎？我們是通草花家的人。」 1 k, B( s; z% z5 b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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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用懷疑嗎？」酷烈的目光在我和冰鰭的臉上掃來掃去，「半張臉」說出了讓我 6 b3 J. j4 g6 A$ v( X5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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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話。 " g, [0 j. J4 F5 s$ G; D0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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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冰鰭身後探出頭來，我這才冷靜的分辨面前的情況——原來，是我看錯了啊！那是

個普通的老人，穿著幾乎要融入黑暗中的藏青色衣衫，使得過於蒼白的臉好像憑空懸浮一 # U% B; r3 o9 d% q$ _5 z( G,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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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而那面孔被被咬掉一半的錯覺，是因為老人半張臉上長著很大的一塊青瘢。 # b4 l' F; i9 `7 o8 y& V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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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身軀已呈現老態，可是這位臉上長青瘢的老人氣勢依然咄咄逼人。我皺起了眉頭 : w' p% D. N5 [* A, A5 f, u2 J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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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樣子一定脾氣像石頭一樣，搞不好比石頭還硬！不過論到脾氣，長相纖細的冰   U  \7 ~  e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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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也絕對不輸別人，他揚了揚手中的漆箱，毫不畏懼的看著眼前一臉凶相的老人：「我們 3 s3 ~6 o; f' u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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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來把這東西還給巴家的。」 ; c8 g8 f- r+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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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務相屏風吧。」臉上長青瘢的巴家家主看了一眼冰鰭手中的漆箱，意味深長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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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拿箱子的……那個屏風可不輕呢？你力氣不小啊。」 ; e) b% E0 x  D; N2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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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和……冰鰭力氣大小有什麼關係？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冰鰭已經大聲怒斥回去了： 4 v& z3 T6 O$ z0 f/ ^  c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家當年的家主不是因為信任我們家的為人，才把這屏風托付給我 & e& x6 h$ z" K# U" V!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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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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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個態度惡劣的老人在懷疑箱子裡是空的啊！太過分了，這是對幫過他家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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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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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只是覺得通草花家老實巴交，玩不出什麼花樣而已。」老人不屑的冷笑看起來 # K/ x6 F- I8 r  f, w# C

尤其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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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子上的確又沒有封條又沒有鎖，但我相信祖母家是絕對不會動那個屏風的！雖然太 & O/ [* W& p. y8 Q2 d7 D

複雜的事情祖母並沒有講，可是這麼多動盪的歲月裡，祖母家一直保護著這個漆箱，一定 / M! ~1 t: p& f6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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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辛苦！今天原封不動的還給這戶人家，也不指望他感謝了，可這個惡劣的老人居然還 $ p3 D) t( u!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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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祖母家的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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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走啦！」我用力奪過冰鰭手裡的漆箱放在地上，「這樣的人家……簡直，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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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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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卻拉住我的衣袖，狠狠的盯著面前的巴家家主：「不弄清楚，誰都不會罷休的！ 7 V) h' {2 V; i4 U5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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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家家主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了，因為兩邊臉頰的膚色不同，所以看起來帶著捉摸不 ; p3 n  E: i3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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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的詭異。這時，身後的廂房裡吵鬧起來，似乎一大群人都湧向了緊閉的房門口，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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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意外的多呢！「務相屏風！務相屏風的味道！」「在哪裡？在哪裡？」好像有幾十個 ( T' U7 Y; ?$ x$ x# Q,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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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不覺得擠嗎？廂房再大，這麼多人呆在裡面也不會舒服吧。 5 Y* \  L$ U0 E8 o3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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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老人的吼聲異常威嚴，一瞬間，背後的廂房裡安靜了下來，我正想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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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房間裡的狀況，冰鰭卻用力掀開了漆箱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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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同時響起了三種聲音——巴家家主嘲諷的冷笑聲，冰鰭壓抑的驚叫聲，還有

身後廂房裡像炸了鍋一樣的嘈雜聲——「空的！箱子是空的！」「務相屏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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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凜冽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包圍在吵鬧聲裡的巴家家主閉上眼睛搖著頭，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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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裝模作樣的咋舌聲。「怎麼……會這樣……」我扶著一時搞不清狀況的冰鰭的肩膀彎下 % e- H$ O!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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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去，察看空空如也的漆箱，襯著褪色紅綢緞的箱子內部，還殘留著方形重物的壓痕，但

原本應當放著屏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張泛了黃的信箋，看來已經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了。 ; {  \/ C6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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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沒想太多就拿起信箋，雖然紙上散落著細小的蠹痕，但墨跡依然很鮮麗，冰鰭也

不甘心的湊了過來，在看見那沉靜內斂的熟悉字體的一刻，我們都失去了表情——「應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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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要求，我把務相屏風送去砂想寺供養了。」那是四十多年前留下的信件，內容大抵

如此，可是出乎我和冰鰭意料的是信箋下的落款——訥言。 4 i2 K0 J' e: v5 |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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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訥言……是祖父的名字！是在我和冰鰭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的祖父的名字啊！ 1 n5 b) x, e4 E( N- @;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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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明明是巴家和祖母家的事情，祖父怎麼會捲進來的？而且，還說「應廩先生的要求 $ p" f9 n' o$ K2 h. _9 d( E9 N

」，這未免太奇怪了吧——祖母還是小女孩時候，巴家家主廩先生就已經帶著家人逃到國 ) _! v# t. P0 A& C9 ]$ M3 C

外去了，一直沒聽說回來過，他怎麼可能和祖父有交往！

　　「怎麼辦？巴家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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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說廩這小子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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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一開始就想破壞掉『那件事』，所以才偷偷把屏風送給那種人家！」 8 _) w* L8 g" @' ]2 M: s(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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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死了……」冰鰭咬緊牙關低聲咒罵著，可能長這麼大也沒碰到過這麼尷尬的羞辱 6 Z2 ?; H% M& }& d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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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我看見他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可是……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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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祖母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廩先生就已經年逾古稀，信箋是四十年前留下的，那個 $ Z/ C! |, V# Q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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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他就算還活著的話，也該一百左右歲了！而身後的緊閉房門廂房裡，七嘴八舌吵鬧著 ; I8 F* M+ {% g* y  ?$ R

的人們，他們居然一直喊著「廩這個傢伙」、「廩這小子」！ ! m( a* z$ W/ C" G5 j7 r! r6 `; i' N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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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絕對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叫法！懷著突然高漲的恐懼，我偷偷的瞥了一眼身後的房門 , c# s& _6 O5 z) Y% }7 l. _-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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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出人意料啊……」好像傳家寶屏風丟了，還不如羞辱我們家來的重要一樣，半

張臉的現任巴家家主發出了酸溜溜的歎氣聲，「你們說怎麼辦呢？」 + F) i1 S1 q/ G/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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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抬頭注視著佔了上風的老人，他的「半張臉」上露出假惺惺的為難表情，指 4 [9 f2 p1 Z4 N0 }6 f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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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我們身後的廂房：「你們也聽見了吧……那些傢伙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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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我下意識的往冰鰭身邊靠了靠，可一張那帶著巨大青瘢的臉突然湊近了：「 ! S# u+ T5 J: u, Z  s! _

還不明白嗎，他們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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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巴家家主的語聲淹沒在我突然爆發的大叫裡。比起他的話，那突然佔 ( d  R1 P, H5 g1 s$ I2 ]6 ]& r; m

據著整個視野的臉更有恐怖的效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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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叫他們的名字！」冰鰭冷靜的語聲在我的驚叫聲結束後響起。 # x3 N! X8 m( ~1 X' i2 m7 n/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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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家家主不屑一顧的瞥了我們一眼：「你認為現在那些規矩還有用嗎？我家早就被這 . p7 t: X' U! y/ v" U1 q

些傢伙們纏上了，它們總是伺機奪走家主的性命。以前一直有務相屏風鎮壓著，它們就禁 2 W: U" u: Q% O+ v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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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在屏風裡……現在屏風不見了，你們不是應該負起責任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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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巴家就是因為這個被稱為不乾淨的「咒縛之家」啊！說什麼傳家寶，把屏風給祖 * _  K" k! V% l' x: R. N8 E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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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家，其實是想丟下麻煩一走了之吧，現在發現甩不開那些傢伙們，又來把屏風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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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人家！ + R3 h. |#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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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起責任來」，聽著對方講得好像理所當然一樣，冰鰭冷冷的瞪著那個「半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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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切齒的說：「我們去砂想寺把屏風拿回來就可以了吧！」 & t* c  M, I"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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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蠻橫的老人從眼角看著冰鰭，「你們要把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留在

這些兇惡的東西們中間嗎？你們兩個出了這個大門之後就再也不回來我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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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啊！剛剛是誰大喝一聲就嚇得廂房裡那些傢伙們全都閉 . a1 R- P1 y1 O7 e: W

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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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冰鰭的拳頭握緊了，若不是看對方是老人，他可能早就動粗了吧。可那「半張   r" \& G" w2 }" S' O, D

臉」完全不知道收斂，他指著冰鰭發號施令：「就是你去吧，那一個呢，就留下來陪我。 " C+ ]& h- \+ S0 n#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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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留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尖，我的表情垮了下來，誰要留在這名副其實的「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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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啊！可巴家家主卻講得好像應該的一樣：「就是你了，比起那個不親切的傢伙，你的 ' R2 F8 `; ]% I2 x#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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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比較像我的前妻。」   J5 s& i* H5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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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妻？」我和冰鰭的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巴家家主則閉著眼睛坦然的點了點頭。 + ?2 O8 I( I4 l+ P(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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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不了了！」冰鰭不由分說的把我推向前廳方向：「火翼你去拿，反正砂想寺就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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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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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想留在這地方，但我還是不得不擔心冰鰭的安全，被冰鰭退著走出堂屋的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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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想看看巴家家主的態度，卻看見他抱著手臂冷笑著：「快去快回。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同 : F' E, H8 x# g) r+ C- a#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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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的安全。反正那些傢伙們要的只是一條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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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冰鰭作替身為他擋災嗎！雖然覺得這件事裡始終有我想不透的彆扭地方，但我還 / ]+ K5 H9 O  \( l3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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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顧一切的以最快的速度向砂想寺跑去——遲一秒，也許冰鰭就會彼岸世界的傢伙們拖

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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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打著砂想寺紅漆大門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可能我根本進不了寺院！砂想寺是以修 6 J% j# r6 a8 ]% X, ^

行為主的寺廟，幾乎從不和外界聯繫。方丈僧能寂大師是祖父生前的莫逆之交，又和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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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香川城民間工藝社團「青柳會」的成員，即使有這樣兩重關係，我們家和他的交往也 4 n5 B/ n0 x1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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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只是信箋酬唱，節令之時互贈些應景的物品而已，出家人的人際關係相當淡泊。寺裡也 1 l" F% r4 T! W- K

許是紅塵中的一切煩惱都無法進入的清靜世界吧，焦急也好，恐懼也好，悲傷也好，人間 % b) Y% H& w+ l  E

的一切感情，在這裡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0 C6 c; ?, v# K$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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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能在這裡耽擱！我必須立刻拿回務相屏風，把冰鰭換出來！像出家人那樣波 , {, \( H7 L1 o6 M

瀾不驚的看待眼前發生的一切，我做不到啊！無論我怎麼敲打，怎麼呼喊，砂想寺的大門

都無聲無息的關閉著，在諸多努力都付之東流的情況下，無計可施的我再也控制不住奪眶

而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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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那裡幹什麼啊，火翼？」聽見有人不客氣的叫我的名字，我茫然的轉過頭來， 2 H2 e. q. g$ e" S$ U/ X5 ~

被眼淚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雖然看得不那麼真切，但還是能分辨出那是穿 ' D: B+ e/ Q* d7 |% E& U6 L

著一身香川省中運動服，背著籃球隊員常用的那種圓筒形的包，脖子上還掛著擦汗毛巾的 8 ?* Q  y" h- I1 |+ A8 X2 r. N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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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籃球的高中生和尚……

　　「你那是什麼眼神！通草花家的！」穿運動服的和尚湊近我大吼了起來，「我知道你 9 |; T4 w& g, y& E& k/ U$ U0 ]; }

的意思！跟你講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和尚，只是在廟裡長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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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醍醐啊……」無視他下意識晃動的拳頭，我沒精打采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即 : R% {* w7 I( c  [& E

使從小就在砂想寺裡長大，他也不用把頭髮剃的只剩髮根吧……突然間，我像抓住救命稻 ) d+ n' C' K5 U9 i' t& d8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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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一樣拉住醍醐的衣袖——在砂想寺裡長大，就表示跟著他就可以進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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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動作令醍醐立刻慌亂起來，拚命甩著手想要掙脫我卻又不敢太用力的他，好不容 7 b# U* [4 P0 z, j- D

易聽清了我「帶我進寺院」的要求。「嗄？」他停下動作為難的摸著後頸，「帶你進寺院 " m! T& {! [1 V

？別開玩笑了！」 7 a9 d3 f& b4 j: M0 [# a, u

　　「我要把供養在寺裡的務相屏風還給巴家，這樣才能把冰鰭換回來！不然他就危險了

……巴家……巴家是咒縛之家啊！」我急得聲音都有點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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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那小子！」醍醐低聲咒罵了一句，丟下我轉頭沿著院牆徑直向前走。就算不是 ) x; Q( n6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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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怎麼說冰鰭也是他的熟人吧，居然毫不在意的袖手旁觀！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我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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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注視著醍醐強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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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站在那裡幹嘛？你總不會以為能從正門進去吧！」並不回過頭來，醍醐停下腳

步大聲說，是在……叫我過去嗎？我環顧空無一人的寺門口之後，連忙朝已轉過巷角的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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醐追去。

　　混著檀香味道的空氣，幽暗的建築物的陰影，無論來多少次，砂想寺都給我一種不舒 - o, k4 e# N0 q& `2 Q5 ]  r

服的威壓感，明明，不是什麼又大又氣派的寺廟啊！乾淨得過分的寺院裡連一個人影也看 ) @! \) V; i1 v  ]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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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如果不是無處不在的低沉的誦經聲，我簡直以為是一座空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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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顯畏懼我會被僧人們看見，從角門近來之後，態度一向囂張的醍醐謹慎的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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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偏僻的迴廊，我們來到一間可能是地藏堂什麼的偏殿門口。這裡，就是放置供養之 - G, E% ?% p7 d4 E-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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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的地方吧——即使門上貼著經文的封印，我還是能感覺到殿內來自彼岸世界的強大波動 9 A6 v6 B( K% ]7 O# R4 S% F7 t" z6 _

，我的耳中充斥著虛空的哭喊與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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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好吵啊……」我膽怯地轉頭看醍醐，然而他卻毫不介意的打開了偏殿耳房 / m7 w' r. k4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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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門，將背包扔了進去，猶豫了一下又將脖子上的毛巾甩到了背包上：「是啊，每一天每

一天……」 0 b: L0 b" w5 `) K8 Z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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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天每一天？」重複著醍醐不之所謂的話，我看見耳房裡簡陋卻還算整潔的擺設

，難道，這裡就是醍醐的房間？就算他不是出家人，不能和僧人們住在一起，也不要住在 ( p( P& K1 e/ n

這種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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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慣就好了！」醍醐粗魯的摸著後腦勺，推開我走向偏殿，毫不介意的去打開上了 5 G0 }+ J7 z0 x- y7 g' ~2 _

封印的正門！我驚叫著阻攔不及，那扇禁閉著彼岸世界的險惡之物的門，已經敞開了……   y9 L* q2 U: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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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異的波動立刻高漲起來，封印無力的垂下來，洞開的門口，彷彿有一股混濁的激流 & J3 j2 W( V! c+ G( I

要決堤而出！

　　「吵死了！笨蛋！」醍醐突然大吼起來，像被無形的牆壁擋回去一樣，奔突的凌厲之   o2 G2 b, Y7 z" t

流瞬間平息下來，縮回了偏殿裡，不甘心的蠢動著，明明滅滅…… . m9 X7 b'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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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我驚呆了的樣子，醍醐得意的露出了白白的犬齒：「對付這些不識相的傢伙們，

就是不能客氣，什麼供養品，越當回事，它們就越登鼻子上臉了！」不僅私自打開封印，

還能把那些傢伙們嚇退，醍醐這傢伙的神經……到底有多粗啊？ ; k: v) l: t; _8 L% o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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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蹭什麼，給方丈看見挨板子的可是我！」醍醐對著在門口猶豫不決的我喊道，「

我又不認識什麼務相屏風！」我也……不認識啊……戰戰兢兢的繞過室內亂七八糟堆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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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供養物，我開始翻找起來。無奈這間偏殿裡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不僅有歷代砂想寺僧人

們的漆器作品，還有附著不時惡作劇的傢伙們的供養物，甚至還有醍醐不用的初中教科書 * C7 {4 q* z3 k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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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穿著清涼的女明星雜誌——知道這個偏殿一般不會有人來，醍醐顯然把這裡當成秘密倉 ' G0 Y2 v, y) e/ x+ f/ F

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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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的進展實在太慢，醍醐不耐煩起來：「你要找到什麼時候啊！等你找到冰鰭已經

被吃掉了！」 5 [9 N7 R# |7 f( X  L8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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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掉了！吃掉了！」那些傢伙們模仿著醍醐的腔調，興高采烈的呼喊起來。我的臉 " c0 Z6 X& A3 u0 c* k# M

上立刻失去了血色，束手無策的看著醍醐。「你的眼睛不是很好嗎？不會看啊！」醍醐發 + P* O# i  O/ @# O$ h

出不耐煩的咋舌聲：「說起來，巴家的務相屏風……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5 ~' @& D& Z  [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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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眼睛看嗎……雖然不知道務相屏風的外形，可是外形有時候並不重要！我直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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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堆滿雜物的寬闊房間——哪裡都有興奮異常的那些傢伙們，做著鬼臉，模仿著我的 % c: p4 N5 H( D# r! ]8 `/ C& ~7 r

動作，尖聲怪叫；除了……空蕩蕩的佛龕下面。那裡就好像是是真空地帶一樣，卻散發著 5 q& U) N  c! t* N3 L3 j

異常悲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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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裡嗎……」我指著佛龕的方向，醍醐立刻跨過亂放的物件走了過去，一陣亂翻之 1 v( x3 W, I, N- |. ]'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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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他舉起了一個黝黑的長方體，然後把它輕巧的展開來——屏風！那是個四疊漆器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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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磕磕絆絆的跑到醍醐身邊去察看，雖然丟在這裡很久了，但那屏風並沒有什麼磨損

，醍醐粗魯的用衣袖擦去灰塵，圖案的細節就展現了出來——好像並不是盛產漆器的香川

城的製品，這屏風裝飾風格相當原始質樸，紅黑兩色瑰麗奇異的花紋之間，用誇張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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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著變形的人物，好像是個故事：某位首領帶著很多人在跋山涉水，然後他和一位美人相

愛了，接著是首領與眾人陷入了艱難困苦之中的樣子，最後一張圖是那位美人長了蜉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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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翅膀飛在空中，而那個首領則做出彎弓射箭的姿勢。

　　「好奇怪啊……這些圖是后羿和嫦娥吧？奔月圖為什麼不畫月亮，嫦娥還長翅膀？」 . M6 A. C7 a, @9 B# A) P2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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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巴人的手筆。」醍醐沉著的察看確認著。因為他以成為師匠為目標跟著方丈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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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器工藝，所以講的話多少有些可信度。可我還是有些懷疑：「沒弄錯？這就是務相屏風 ( V( F' T0 D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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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 f& E9 R0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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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火翼，你知道『務相』的意思嗎？」   j6 r5 s# S3 D9 R- f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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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不知道醍醐怎麼突然講起這個不相干的問題，醍醐則將屏風擱在了肩膀上 ) _) l5 g2 N/ l9 h

：「巴家的務相屏風……我說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送這個去就沒錯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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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還是我來拿吧……」站在巴家祖宅那湮沒在荒草裡的正廳前，我再一次向 - }3 m6 v%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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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提出了請求。醍醐不耐煩的從上方看了我一眼，終於把屏風從肩膀上撤下遞過來，可 6 `7 Z0 F7 ^% d9 P2 J4 H5 _" w

是還沒完全接到手上，我已經被那意外的重量壓彎了腰——明明是普通的漆器屏風啊，怎 3 A6 ?& M, n! f, j- ~

麼會這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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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這小子，怎麼讓你去拿啊？害我浪費那麼多力氣！」醍醐嘟囔著收回屏風。我 : G- y, n! k, V-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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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臉立刻紅了：「因為……因為巴家家主那個那個怪老頭，說我比較像他的前妻……」   K7 m. t5 E2 }% ?9 z. T3 O) `8 }# z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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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妻？咒縛之家的媳婦，挺適合你的！」醍醐不屑的嗤笑著，可是他的笑聲卻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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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突如其來的大喊打斷了：「小偷！把我們家的屏風放下來！你們兩個小偷！不要動！我 : R2 w6 H6 m3 z. N0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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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報警了！」 ! y: m! `& g) f(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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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著這前後矛盾的句子，我和醍醐轉向了聲音的來源之處，只見一堆貧乏葛和鐵葎

之間，出現一張毫不相稱的白白胖胖的臉，這個人大約和巴家家主差不多大，可能因為長 1 b9 Z* x9 Z' o) o$ E4 ?+ ]

期養尊處優的關係吧，長得相當富態，也格外軟弱，所以即使突然出現也沒引起我多大恐

懼。看來他也是巴家人，看見那副又緊張又恐懼，鼓起好大勇氣才向我們高喊的樣子，我 $ k; I5 G# Z& z- d. A, j1 F" A

都覺得他有點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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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子！說話客氣點！誰是小偷啊！」提醒別人注意態度的醍醐卻完全沒有自省， 6 R' {1 R% Z' R$ L

面對這凶神惡煞的高個子，對方雖然滿臉沁出細細的油汗，但卻表現出孤注一擲的勇氣：

「就是你！你拿的務相屏風是我們巴家，不……我的東西！我就是巴家的家主！」

　　「你是……巴家的家主？」我難以置信的說，怎麼可能，這個人和我剛剛碰見的臉上

長青瘢的老人，就存在感而言簡直是天壤之別！在那個蠻橫又威嚴的老人面前，這個發福 + m& g" t, l4 `2 V$ L

的軟腳蝦簡直就是個無所事事只會花錢的萬年少東家。「我就是要把屏風還給巴家家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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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小偷騙子！真正巴家家主我剛剛見過！他很凶的樣子，臉上還長著這……麼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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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青瘢！」我不屑的說著，在自己臉上比劃著那塊青瘢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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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有青瘢……」一瞬間，血色徹底的從對方那張又白又胖的臉上褪去了，假

冒的巴家家主露出見了惡鬼一般的恐懼表情，突然間他衝了過來，不自量力的想從醍醐手

中搶回那扇屏風！ 5 @9 Z7 F7 |% r2 {! e&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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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射神經一流的醍醐的閃到一邊，假冒的巴家家主收不住腳步，以滑稽的姿勢跌倒在 3 b) w; g/ e' ]1 K. M8 h3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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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可他還是滿嘴不乾不淨的罵著我們「小偷」。 3 j2 a  X+ ^6 B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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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子，嘴裡放乾淨點！火翼講得沒錯，小偷是你們！或者……叫你們強盜、殺人

犯更合適！」醍醐突然居高臨下的露出了凌厲的眼神，單手揚起沉重的屏風，「這個屏風 8 q( F; M+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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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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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盜？殺人犯？我無法理解醍醐尖銳的措辭，也不想管太多，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 k& W4 j5 H. j$ z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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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他囉嗦了，醍醐！只要把屏風還掉就行了，冰鰭的安危更加重要啊！」

　　「你要把屏風交給誰？那是我的東西！」假冒的巴家家住從地上撐起身體，聲嘶力竭 ! f, e9 L. b0 y5 X' \3 a2 t

的大叫起來。 ; N( ?, X+ z5 ~. X8 S/ Q& v*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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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不是你的東西吧！」從正廳的門裡，傳出了低沉而威嚴的聲音，緊接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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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人分的嘈雜：「務相屏風！我們的屏風！」 9 ?& i0 f8 R: K) O* @% U0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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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回來了！『那件事』可以開始了！」

　　「巴家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 S3 c1 c$ z* P0 B

　　是真正的巴家家主和纏著他的死靈的聲音！那個假冒者立刻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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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長青瘢的威嚴老者的身影從正廳的幽暗裡浮現出來，冰鰭靜靜的跟隨在他身邊，他 8 G! A: T' b/ Q: X

身後是隱隱約約的黑影——那些傢伙，已經現形了嗎？我立刻跑去把冰鰭拉到身邊，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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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死靈相處太久的緣故，冰鰭看起來有點疲倦，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站在廳前的醍醐一眼， + d' M: o' v: c# m;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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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說：「你不要太粗暴了，他……也不能算壞人。」 1 R( _' n$ T# z5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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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想透冰鰭話裡的意思，假冒的巴家家主突然朝著「本尊大人」，爆發出不可遏 ; w2 s) W; i" g1 ?5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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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的哭喊聲：「爺爺……請你饒了我啊！爺爺！」

　　「我說過，務相屏風再也不是我們家的東西了！『那件事』任何人也不准再提！你為 1 A4 Z( C$ D; D* |# m0 k4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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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聽我的話呢，阿富？」巴家家主用讓人血液都為之凍結的眼神注視著蜷在地上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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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者——阿富。 . g9 Q* ?$ w0 Q; x6 t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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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富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可是……可是爺爺，沒有務相屏風不行的！巴家……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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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敗了，自從『那件事』不再進行之後，巴家就敗了啊！」可能因為輩分的關係吧，兩 " X7 T1 C" g/ q5 ?5 |

人的歲數差不多，可阿富卻要叫家主爺爺，聽起來還真彆扭。

　　「用那種方法得來的財富，不要也罷！」巴家家主沉下那張長了青瘢的臉，看起來更 9 B; O/ H" v" y+ N

加恐怖了！ . A  l5 W' x* ~) F* g* k

　　阿富目瞪口呆的看著巴家家主，表情漸漸曲扭，他虛弱的嘴唇哆嗦著，不成腔調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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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漏了出來：「爺爺……爺爺你當然能這麼說，因為你已經享受過了吧！那種富有的生活 5 u. g) y# A: _' o

……你不是為了那種生活，也作了……『那件事』嗎？」 2 C$ N0 X$ D& H

　　「住口！」巴家家主雷鳴般的咆哮著走向阿富，他身後的死靈們騷動起來，呈現出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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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吞噬一切的危險波動。我和冰鰭慌忙後退著，阿富更是面若死灰。 / V) V$ r$ \- P  B. G3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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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伴隨著一聲低吼，死靈們的動作像被凍住似的停止了——醍醐單手舉起屏 . O" `# |# |$ h. {% ]  C

風，攔在了巴家家主面前。鄙夷的眼神從醍醐上揚的眼角流露出來：「長青瘢的，不要充

好人了——你和他一樣，都是務相的子孫啊！」 7 [; B) o5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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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務相的子孫？」我不解的重複著，冰鰭靜靜的點了點頭：「務相是巴人的先祖，廩

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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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冰鰭果然不像火翼笨的那麼徹底！」到現在還不忘揶揄我們的醍醐露出了尖尖 - @, ^- w8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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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犬齒，「巴家的『那件事』，就是屏風上所畫的『廩君的傳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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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廩君的傳說』，簡單的講，就是弒神！」雖然擺出不和醍醐一般見識的樣子

，但冰鰭還是不肯服輸，「廩君為了族人能得到豐饒肥沃的土地，曾射殺了化為蜉蝣的鹽

水女神。這個傳說裡暗含著原始祭祀或巫術的儀式，我想巴家可能是古代巴人的一支後裔 ; k0 O) b1 T7 S8 r# W8 [

，只有他們掌握了傳說中弒神的秘儀，通過殺戮神明盜取他的力量，獲得財富和豐饒！」 $ T- u: }+ k# c

　　所謂的神明……就是某種自然之力的凝聚和化身啊！從冰鰭和醍醐的敘述中我才知道 1 d' M2 E( V& W

，原來務相屏風上繪的根本不是什麼嫦娥奔月，而是這樣一段傳說：在廩君務相率領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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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新國土的路途中，真心愛著並信賴著他的鹽水女神，為了把他留在身邊，率領眷族化

為飛蟲遮蔽了人類的道路，而廩君想得到比鹽水之濱更肥沃的土地，他假意將自己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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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鹽水女神作為信物，當欣喜的女神將著縷頭髮繫在身上化為蜉蝣歡舞的時候，廩君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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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將她從成千上萬的飛蟲中辨認出來，一箭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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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繼續前進的廩君得到了夷城，建立了巴國。這個神話傳說也可以被解讀為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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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可以得到豐饒——討取神的歡心之後，再殺死他奪走力量，換取豐饒富足，這就 : i8 {: y8 G+ I( _7 H, j

是巴家秘儀！ $ B) P$ x+ E3 B) g- h) Z

　　「你們家捨了一半宅院作無量宮，就是把所謂的神明當菜鴿，養肥了殺吧！」醍醐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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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麼口不擇言，但他的話卻的確一針見血。他的話讓巴家家主膚色不一的臉上露出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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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的笑容：「沒錯……我們巴家在無量宮裡供養著一位失去神體的神明，也就是你們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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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的，居住在千尋之井裡的龍神。其實……他究竟是什麼神明我們也不知道，只是他相 ( V( m, O7 f* e( C! E( V" b* e$ P)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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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依戀人類，我們種下銀杏樹作為神木讓他憑依，所以……他有著美麗的……綠色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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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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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你果然做過那件事了，我為什麼不行？我也是家主啊！」阿富用變了調的嗓子 ' W  T2 T% E& M/ D" ~" M# K! N) a8 C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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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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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小孩子亂說什麼！」巴家家主怒吼著，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喊一個和他 + S, M2 D) f3 R' v

年齡相仿的人為「小孩子」，可是卻可以看出他凌厲的眼神裡流露出的舐犢之情，「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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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想讓你和我一樣，才送走務相屏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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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家家主的視線掃過我們幾個，終於歎了口氣：「陽炎……我們家歷代都是通過對他 5 Q# b% W2 H+ O1 V, v

的巧取豪奪，來維持奢侈的生活的……弒神和娶神是聯繫在一起的，是少主成為家主的秘 ) d* a6 ]( `. ]4 _! l* B2 _3 \

儀，完成了這個儀式，家主才算真正成人。弒神並不能殺死陽炎，而是奪取他的力量，務

相屏風會吸收靈氣。而失去力量的陽炎則回到新生兒的狀態，作為結婚對像被交到下一代

少主的手裡，少主從小就竭盡所能的關懷他，愛護他；對他越好，陽炎的力量就恢復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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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越強大，也越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少主，這樣陽炎才會在在新婚之夜，心甘情願的，再次 7 W5 ~0 ~; t* `: }% V

被屠殺……」 6 o$ b* f. }. @9 ^2 O4 U,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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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巴家家主所講的「前妻」，就是神明陽炎啊——難怪醍醐叫巴家是殺人犯和強盜 & u5 O. t$ d' s9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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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吧！」醍醐指了指巴家家主的身後，「那些傢伙是巴家的歷代家主吧，如果沒

猜錯，這些死靈背負著弒神的罪孽，困在吸收靈氣的屏風上，如果不舉行新的儀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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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持續的帶來災禍！」 ; l% F1 }/ @' U6 x4 ^$ Z! D0 T) J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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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已經成為惡性循環了，這就是弒神的代價！這就是巴家被稱為咒縛之家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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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巴家家主大笑起來，「可是這不重要！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遠，看看自己的雙手究   u" w- n8 ]+ 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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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能握住多少東西，實現自己野心的那種滿足感，那種可以操縱一切的至高無上的滿足感

，你們難道從來沒有渴望得到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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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態！」「值得嗎？」醍醐和冰鰭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只覺得胸口被揪緊了，我   {3 V, r) i7 S+ F1 z0 d7 Z

也皺起了眉頭：「可是如果是我的話，一想到陽炎……也快樂不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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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巴家家主洩氣似的笑著低下頭：「看來……你們比較聰明……歷代只有家主 ! Y3 y) J' v& d- Q0 B

能看見陽炎，從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那種樣子，不知道是少年還是少女，不會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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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會衰老，像一張白紙一樣，什麼也不懂……雖然對他好的時候，我一直在告訴自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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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成為巴家真正的家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回想起來，是我在逃避自己真正 : o9 J9 B$ ?/ @3 N, Y

的心情吧——我不快樂，在殺了陽炎成為巴家家主的之後，在我奪取他的力量一個接一個 & t, S: r3 F5 A9 X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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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實現野心之後……我一點也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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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把屏風送給了我家？廩先生！」冰鰭皺起了纖細的眉頭，一字一字的說。阿 + B, s" y* E& y1 Z9 a& W

富虛張聲勢的叫聲跟著響起：「果然是你，爺爺！你太自私了！自己不需要了，也不讓我 : N) B! `2 W0 i5 E: R6 ?% @

——你的親孫子享受！」

　　他是……廩先生？祖母在童年時代曾經見過的廩先生，曾經要求祖父將屏風送去砂想 ) ]* ^! }3 N$ q) ^6 ~2 M"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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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供養的廩先生！這個阿富應該和祖母同輩，那麼身為他祖父的廩先生……到底多少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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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把陽炎交給我的繼承人，我把他送進無量宮，並且把那裡封閉起來。」廩 ' e4 h. o' L1 H4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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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臉上的青瘢漸漸被黑暗侵蝕了，「有一陣子我身體很差，我害怕就這樣過去的話，一

切都會恢復原狀，而且那個時候我家在這裡也呆不下去了，可是就算全家到國外，只要務 ' _# A/ b; q3 |+ p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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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屏風還在的話，小輩們就可以利用它繼續弒神，所以，我把他交給了通草花家，因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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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沒有什麼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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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什麼會送去砂想寺呢？」我問道。廩先生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其實我每年都 " [- Z+ l4 \8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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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察看屏風的，開始你家總是沒人，後來每次都是個叫訥言的小子接待我，他人倒是不錯

，大約四十年前的時候，屏風上的惡氣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了，所以我就讓訥言把他

送去砂想寺供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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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廩先生，他叫我的祖父……訥言！訥言——是祖父在和彼岸世界交流的時候，才會使

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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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那個阿富堅持說自己是巴家的家主，卻在聽見我說巴家家主的臉上有一塊青

瘢的時候嚇破了膽，因為，那明顯就是他已經過世的爺爺，先代巴家家主的相貌特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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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的退了兩步看著冰鰭，冰鰭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哦？終於發現了，你還不是一般

的遲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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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我更遲鈍的人，是廩先生啊！他並不知道自己因為弒神之罪，也被務相屏風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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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住了！完全沒有自覺的他看著身後逐漸濃重的黑影：「看來……供養也不夠了。應該

考慮，破壞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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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難！」醍醐敲了敲屏風，輕描淡寫的說，「可是，老人家你沒問題嗎？」看 # ^; U4 q% j. `0 ~7 V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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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沒看出廩先生是死靈的，只有我而已。 ' d# ?( F5 r3 ~9 x) |2 V1 t  }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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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允許！」突然間，巴家真正的家主阿富以意想不到的激烈動作從地上爬了起來

，撲向醍醐，那種超越的極限的氣勢和力量使醍醐猝不及防，被他搶去了手中的屏風！歪 ; ?  u; a) X5 }8 u

斜的笑掛在阿富的嘴角：「還不明白嗎？爺爺，你已經死了啊！還霸著屏風幹什麼？你根 - ^! r+ P; T' }" j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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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用不到了！」 8 ]# N9 h& g) K+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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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孩講的什麼瘋話！你這個不孝子！」廩先生怒吼起來，阿富卻完全失控了：「 / u- N8 e/ f8 c0 S( u$ L! f4 L: [

什麼小孩子，只有你的時間停止了！你看看我——我已經到了和你一樣的年齡了！其實出 / |9 s7 n. L8 r/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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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前你就嚥氣了，就因為這樣我們才始終找不到屏風的下落，巴家就是這樣衰落的！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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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一樣了，我是家主，巴家不會完的！我要過連你也沒過過的日子！」 ! o' x+ [( K0 L7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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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我……我怎麼可能會死？阿富……倒是你……你怎麼變成這種樣子的！」廩 " ]2 \3 r8 y0 L6 L

先生的語氣依然強硬，但他的內心已經開始動搖了，死靈憑著堅信自己還活著的強烈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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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存在，所以只能看見他生前熟悉的狀況，廩先生也正是因為這巨大的執念而震懾了其他 . u  g( K9 N: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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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為惡靈的巴家祖先，可是現在他看清了阿富的樣貌——看清真相體認到自己已經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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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就是廩先生變的衰弱的時候！ ) ~8 P( O5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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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吧！開始秘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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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手，現在就動手！」彷彿被解開了束縛一樣，纏繞在屏風上的黑影百倍的高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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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像突然撐開的雨傘一樣籠罩在阿富頭頂，阿富的脖子僵住了，他驚恐的轉動眼珠：「

那……那是什麼啊……救……救命啊……」還沒來得及發出完整的求救聲，他的身體已經 . G' \, i9 g* F

被歷代巴家家主的怨靈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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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廩先生的怒吼並沒有像前一次那樣奏效，黑影發出雜亂的嘲笑聲：「沒用 0 c* m9 e2 Q1 x+ ~4 j# w

的，務相屏風在我們手裡！等不及了，這個身體，就借給我們吧！」感受到沉睡在社木裡   j6 S; |! C- f: p3 H9 V3 {

的陽炎那甘美的能量波動，這些貪婪的饕餮已經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慾望了！巴家空曠的祖 + C9 T7 z4 [2 u

宅裡，迴盪著阿富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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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還以為自己能像以前一樣威嚇住惡靈的廩先生怒吼著，靈體卻在瞬間變得 8 [* {# F8 Y$ y% _$ W

透明，他驚訝的看著自己漸漸消失的身體——失去生的執念的他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 $ P% l& j2 P9 {, ]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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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的自由操縱力量了，然而錯諤和迷惑只是一瞬間的事，「原來我真的已經死掉了…… ; T; m* M% S0 G9 ^3 u* t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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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沒有辦法了。」轉向醍醐的時候，廩先生已經恢復了威嚴與坦然，「是你說有能力破 ( [+ x5 z  d8 \' V0 L#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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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掉務相屏風吧？還不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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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果被屏風破壞掉的話，廩先生……你也會消失的啊！」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我大喊起來。冰鰭一把拖住我：「火翼！幹嘛同情他，他和那些傢伙們不是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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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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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嗎？不，不一樣的！因為無法從傷害陽炎的罪惡感中掙脫出來，廩先生甚至忘卻   B" B- S, q7 S% j: {- A/ j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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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己的生死啊！他一定在愛著陽炎吧，陽炎，一定也用同樣的心情愛著他——就像巴家 / k% h6 ?1 a/ `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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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前的祖先：廩君和鹽水女神那樣，女神一定也知道那縷頭髮致命的信物、死神的邀 4 X, i# Y0 G' q( L% R/ W

約吧，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的接受了它，因為女神比任何人都瞭解廩君真正的心情，那值 8 V2 F9 p" z+ z& Q) v3 _6 i. r

得為之付出生命的心情！ . h/ Z9 l4 o8 c  n4 R& J

　　「可是她在笑……我看見屏風上，女神在笑啊！」無法恰當的傳達出自己的想法，我 2 n' Y4 I4 b0 i! E2 E7 F

用力的搖著頭，我明明看見的——面對著廩君的弓箭，以蜉蝣之姿擁抱死亡的女神，那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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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的笑臉…… 4 V- E4 m8 I: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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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陽炎……還真像！」漸漸變得淡薄的廩先生轉頭看著我，那長著恐怖得青瘢的 2 V/ n2 o- _0 P

臉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笑容，「陽炎那個傻瓜……在我殺他的時候，他還笑著對我 ( m9 }/ C, Y% b1 x% \5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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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謝謝，他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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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嗎……就是這樣——也許有人悲傷，也許\有人哭泣，但是，沒有人後悔…… + Z% s; E5 g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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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好了吧？」語調意外鄭重的醍醐揚起頭，使得我和冰鰭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

「長青瘢的，我會請師父好好唸經超度你的！」說著，展開手臂，扭動手腕，我和冰鰭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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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置信的注視著咬緊牙關用力的醍醐——他破壞屏風的方法，居然是憑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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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的，屏風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竟然裂開了！一瞬間，廩先生的身體化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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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弧線，剎那間沒入逐漸擴大的屏風裂口中，那裂縫就像巨大的漏斗，包裹在昏迷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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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身上那些混濁的黑色怨靈們身不由己的被剝離，迴旋著被吞噬了進去，屏風一邊吸引 0 e+ P7 o7 ?* h( u"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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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嚎叫的怨靈一邊風化著，不斷出現更多細小的龜裂，在最後一縷黑氣被吸進的時候，屏

風也在崩壞聲裡化成了一堆灰塵……   {' Y* K2 m4 A- I-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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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華的野心也好，咒縛之家的往事也好，和破碎的屏風一起變成了泡影，一點一點的 ' P. @7 z, U: k( b  z

，散進微涼的秋風中……   {+ I) X1 q% |: M0 l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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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還可以看見無量宮高大的捨木靜靜的聳立著，保護著沉睡在它體內的，害怕

寂寞的龍神。「難怪都說龍這種東西，又笨又溫柔……」我垂下了頭，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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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一直安靜的注視著飛灰的醍醐，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他那種得意洋洋的聲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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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注視著高大社木的冰鰭那平靜的語調混在了一起——雖然是不同的語氣，卻說著相同 3 H. x& l' ?: }$ W

的句子：「人類，也好不了多少吧！」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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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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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0:51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夜斑斕（下）》迦樓羅之火翼

夜斑斕（下） 0 j' z( f. G  c.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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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不斷的灌進喉嚨，但肺葉卻因為缺氧而灼痛不已，我亡命般狂奔著，想要逃出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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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月見草原。被我踏落的花瓣閃著螢光四下揚起，然後像一群雪白的食人蝴蝶一

樣，緊緊尾隨在我身後，無論怎麼逃避，彷彿有意志一般的花瓣都將我的位置準確的暴露 * }* F, c8 G9 V$ ~$ N0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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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蹤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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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滿月懸掛在空中，碩大的月輪裡鑲嵌著一道披著紗衣的輕盈人影，裹挾著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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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風將她的衣襟鼓盪開來，像白鳥舒展開的羽翼——明明是如同幻境般美麗的景象，卻暗 8 Y* K3 T' f1 {) }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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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著冰一樣殺意！ 5 _( l" \/ U& X4 K,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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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樣也想不通啊——平靜的午後，在便宜的海邊民居旅館裡度假的我，因為好奇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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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退潮後露出海面的砂路，到了離海灘不遠的沈營島上，卻莫名其妙的深陷在一個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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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行祭典的光怪陸離的世界裡：紅燈籠、五彩幡、路邊攤，還有似曾相識的童年玩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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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童年玩伴」可能不太恰當——因為我從來不曾到過這裡，這個世界只是曾在我午寐的 - x: E, M* j- L"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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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出現過！本是空花泡影的人們真切的出現在我面前，並且對我表現出了最自然的熟稔

，雖然這熟稔裡包含的並不僅僅是善意。 ; J# x: @/ k%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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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這應驗的夢境究竟是被我遺失的記憶，還是我的堂弟冰鰭童年時代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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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陽錯的再現在我身上，然而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島上的世界絕對不屬於人間—— 0 P  q, n) k8 y/ k' u2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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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著千里之外的群山的自然之靈「天獅子」就出現在島上威嚴的遊行儀仗裡，正因為他

叮囑過我這島上的禁忌：「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不要吃任何東西」，我才能逃離奇怪的祭

典夜市，並從幾乎反目的童年玩伴，犬神阿寶的利齒下全身而退，來到這片月見草原。   Z. z* ~( p9 P  F! j7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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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月見草間哭泣的夷則，那個在我夢裡曾經是害羞的小女孩的夷則，她的淚珠有 ) A/ v. q8 f/ t& s" I

著和美貌一樣蠱惑人心的香氣，我這個人真是始終學不會謹慎，居然毫無防備的吃下了她 1 l0 v  O$ R* n;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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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為什麼當時沒有想起來呢？各國的神話傳說裡都有類似的故事——被吃下的東西會 ' f% D. `- ?! n4 ^+ E# p! C! k( @1 a

融入血肉，變成強制的契約啊！夷則要控制我的話，這一滴眼淚就足夠了。 ( a6 X6 m) l5 b3 H: q- F/ _8 J5 v

5 a! X8 E" w3 n( S5 ~0 Y

　　跑到脫力的我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在地，如影隨形的月見草花瓣立刻像暴雪般層層的覆 1 ?& ?1 S1 K  V1 y6 {4 e6 `

蓋下來…… : r9 h2 o: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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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就是瀕死的感受的話，倒也並不太痛苦，就好像模糊的夢境降臨在不太清醒的

頭腦裡一樣——我又看見了，童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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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離沈營島盡頭岩石自然形成的狹長拱橋很近吧，海浪沖擊的回聲清晰可聞，小島

沙灘上的夜市正熱熱鬧鬧的進行著，一排排紅燈籠搖曳在遠處，海風不時送來人們的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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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年幼的我和阿寶、夷則擠作一團，茫然的看著前方——月光像純淨的白漆均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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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滿一座高大的牌坊，確切的說，更像神闕，有兩個爭吵的孩童正站在大石柱濃郁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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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對著我們的是總角白衣的十五夜，這個似乎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牽絆，卻至今沒有

露面的孩子；另一個則背對著我們，發出尖銳的指責：「這是人類吧！十五夜，這樣的東

西怎麼能到島上來？」 1 ~1 L. o: B: h

　　「人類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十五夜為難的咬著嘴唇，「而且那件事……只有人類才

可以啊……」 ( l4 u/ I  J4 ^0 C1 f/ x6 S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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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可以的！」對方的語氣苛刻而堅決，完全不像兒童的態度，「如果你堅持和人

類在一起的話，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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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芳野！」十五夜拉起和他爭論的人的衣袖，求救似的看看我們這邊：「阿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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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你們也勸勸他啊……」然而他話音未落，對方就激烈的甩開他的手：「我決不和人類 , \  \5 S/ `' }1 \" D- V

在一起！十五夜，我看你怎麼向青之宮交待！」這個有著超越年齡的高傲的孩童斷然丟下

泫然欲泣的十五夜，頭也不回的穿過白色神闕，走上一條包圍在濃霧中的道路，路的盡頭

燃著一點小小的火光，如同篝火般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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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火光漸漸暈染開來，我的視野呈現一片橙紅，吞沒了夢境裡的一切，我看見還是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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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的自己站在這淡薄的火光中，躊躇的張望了一會兒，忽然向一個方向跑去…… ( h( }6 _#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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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時候，還是會夢到許久以前就已經過世的祖父啊……我又看見他靜靜的坐在 ; `# Y( a3 |) \7 P/ |' y. C+ N4 h* d

那裡，像以前那樣面對著無垠的黑暗。夢裡只有四五歲的我還不及他一半高，戰戰兢兢的

跑過去依偎到他身邊。祖父溫柔的撫摸著童年的我的頭髮，慢慢的轉向我這邊，一瞬間的   Y7 G! w% g) N" g3 t

詫異之後，他露出了久違的慈祥笑容…… * [+ A- @: l6 v*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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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環顧四周，身邊沒有別人！難道祖父看見我了？身為夢中幻象的他，看見了我——

夢境的主人？ 9 B  I+ m9 P+ `4 Z0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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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單手遮住童年的我的眼睛，不讓我們視線交會；然後，他抬起另一隻手，緩緩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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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某個方向，我慌亂的看看那個方向，又回頭看看祖父，可是那裡，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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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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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是讓我向那個方向走嗎？為什麼任何時候他都能這麼鎮定呢？直到現在我也常

常會想，要到哪一天，在凝望黑暗時，我才能擁有和祖父一樣沉靜而溫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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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向未知的彼方，我毫不猶豫的奔跑起來……

　　「你居然醒過來了？」伴隨著夷則驚訝的語聲，意志像冰涼的水灌回了我的大腦，我 % s2 j9 u' e% f1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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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滿月熟悉的光芒中。夷則似乎很不滿意：「一點也不好玩，我還想讓你再吃點苦頭 - t7 S/ D$ B- O3 m* \9 x" ?" R

呢！」還好她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我掙扎著從一堆花瓣裡坐起身來，心裡暗罵著：我是 # u& ~: N& W" ^4 m& d: I

你的玩具嗎？不講理！ - Z8 a  Z2 X. V. Y8 ^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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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講理！」彷彿呼應我的心思一樣，一個聲音在頭頂附近響了起來，真是罵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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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聲！我忍不住點頭，夷則臉上頓時罩上一層嚴霜，瞪著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犀利。   V0 h6 y+ c2 r9 y

瞪我幹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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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說話人的語調還真熟悉啊，簡直就像……簡直就像我自己的聲音！我立刻感

到不妙，知道自己已經破壞了「不食」的禁忌，我怎樣也不可能再破壞「不語」的禁忌的

，然而怎麼聽也是「我的聲音」在無視意志自顧自的說話：「我原來以為你的心就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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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一樣美，沒想到完全看錯了！你居然這樣對待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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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意識的摀住嘴——我根本沒開口，這也不是我想講的話啊！我的體內有夷則的強

制契約，怎樣也不敢惹惱她的！可是，這個聲音怎麼聽也是發自我的喉嚨，不，確切的說

應該是從我額前發出來的，就好像耳機的音量過大一樣，震得我的腦門嗡嗡響！ 9 i6 e%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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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資格說我！」夷則果然被激怒了，一瞬間我被一股大力牽引而飄浮起來，又 # X/ y1 Q7 j9 a

無法控制的重重摔在地上。還沒等摔得七葷八素的我回過神來，身體就再一次被憑空提起 - p" s+ V0 l, s+ ^- G

，可「我的聲音」還是不受控制：「欺負一個完全無辜的人類你快樂嗎？真殘忍！你已經 ( s+ E1 g& T5 s1 V7 U* r5 w

不是我認識的夷則了！」這可不是我的意思啊！拜託，別再用我的聲音激怒這發狂的美人 1 F1 J* g8 `, s! I, Y,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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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被摔的人，疼的人可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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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殘忍？你可能不知道人類對我做了什麼吧！」只覺得領口被一隻無形的手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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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不由己的滑向夷則面前。可「我的聲音」還是口不擇言：「你以為有人那麼喜歡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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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的美貌嗎？他喜歡的是你的善良啊！現在你已經沒有任何值得他喜歡的地方了！」   |+ t. P$ v" e! t9 d. u7 e& p) U

我嚇得緊閉雙眼，居然講這麼重的話，夷則一定會殺了我的！我自暴自棄的等著她的下一 5 p9 r4 K#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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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動，可是意外的是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我忍不住偷偷從眼角窺看，卻在頃刻間瞪大 & H8 B9 I; t# Y: j4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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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睛——夷則冷酷的表情崩潰了，像我剛看見她時那樣，大滴大滴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

出，她把臉龐埋入雙手間，泣不成聲：「別人喜歡我又怎樣……我再也見不到縈迴了！都

是你們人類害的……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縈迴？」「我的聲音」語氣有些微妙，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很好奇。 ( |9 K5 J) b0 f8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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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縈迴，是一種小小的南風……他是最溫柔的一種風，從來不會吹傷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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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每個月的望日他才會經過這個島，我離不開月見草原，能見到他的機會也只在這區區 1 X8 t; U% y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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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所以在一整年裡，我都會努力的開花！」夷則用力的擦著眼淚，把眼眶都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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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類卻在島南邊的海岸上造了很高的旅館……要知道……要知道風的通路比任何

道路都複雜精確，只要地形微微改變，就可能改變好幾條風的通路……縈迴不能來了…… 3 r  I  Q- a6 P# j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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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開花開得再漂亮也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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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始有些明白了，身為月見草精靈的夷則怨恨人類的原因——因為新建造的豪華觀 ( y0 s( T4 m$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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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賓館改變了海邊平坦的地形，使得許多風不得不改道，無法再經過沈營島，其中就包括

名叫縈迴的南風。 ; O9 f7 h& x&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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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溫柔的南風就是害羞的夷則最重要的人吧——雖然她沒有說過任何喜歡他的話，但

為了等待與他一月一次的聚會，嬌嫩的月見草甚至擁有了永開不敗的力量。然而夷則的堅 - q- k9 I8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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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就這樣輕易被打碎了——只是一座建築而已，人們可能怎麼也想不到對無法離開土地的 1 E" v, ]5 i+ V9 b8 H, y! @% D

花朵和倏忽即逝的微風來說，這可能就是永遠無法逾越的萬重關山！ 1 x7 x1 L(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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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她討厭也是正常的吧，誰讓身為人類的我也許也曾經在不經意之間，因為自己的任

性而剝奪了與世無爭的精靈們那渺小但絕不卑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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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徵兆的，「我的聲音」問出了我想問的話：「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今天是中元 " e+ ?9 M8 _/ x! E% j& L

的祭典，縈迴他說不定也在這個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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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夷則慌亂的抬起頭來，還掛著淚珠的臉上一瞬間染滿紅暈，我只覺得童年時 4 ]! ?* H* {$ f3 V-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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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靦腆的她又回來了。夷則慌慌張張的搖頭：「不行不行……我不敢見他……每一種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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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縈迴……在我們沒見面的時候，縈迴也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如果真的這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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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見他……」 4 B  q, F) P1 l% X  e( C/ L9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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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我的聲音」忽然慌亂的大喊起來，「我才沒有喜歡的人，我喜歡的只 . h5 H2 ^4 M5 c, P/ h# J$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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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夷則啊！」 ! t9 H/ k/ d2 _* n3 b5 \- Y1 o

　　——我終於明白了，之所以會有戴著音量過大的耳機的感覺，是因為有人潛伏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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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裡借我的嗓音講話。可是……不要用我的聲音告白啊！ ! C' e7 h" `' f. L2 `, f&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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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涼風從我眼眶裡吹出，還懸在半空中的我被這反作用力推得跌落在地上。從揉著 1 S5 P0 e4 A0 Y5 }0 u

眼睛的指縫間，我看見氣流使周圍的景物微微扭曲，無形的空氣慢慢凝結起來，聚成半透 ' J0 h1 \, {+ }7 @0 W9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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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人體，只不過腰部以下仍保持著流體的形狀，五官也不那麼清晰。「縈迴！」耳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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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夷擇又驚訝又害羞的聲音。原來這就是風的形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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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縈迴好像刻意避開夷則似的轉向我，身形因為不太固定而像水面的倒影般蕩漾著，他

的聲音則像樹葉在輕唱：「謝謝你，本來我沒法穿越別的風的通路過來的，正好你要上島 7 e, m$ n# k$ }3 ]  o! \& Z

，我又只看得見你的眼睛，所以就失禮了。雖然這樣會讓你一時看不清，但我的氣息至少 / d+ n& L, [  H( L

讓你人類的身份不會立刻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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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夷則說的最溫柔的南風，我居然一點也沒發現縈迴藏在我的眼睛裡！難怪在砂 * b+ f4 N/ N  a; p(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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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連普通的靈體也看不見，直到上島後才看見一點，天黑才完全恢復；而島上的那些

傢伙們說我身上有他們喜歡的味道；並且聲音又被控制了，原來是因為縈迴的關係啊！總 6 Y. c8 \" w  `- I! w* ^- r0 B

不能若無其事的說「謝謝」吧，我尷尬的擠出笑容，開始擔心他下島時是不是還要借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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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 ' x1 Q6 I7 o8 f* T+ C4 [$ t7 {+ o3 A

　　「我不離開這個島了！」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縈迴的形體波動了起來，「我要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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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在一起。」 ( f: o6 v% }0 ?6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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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本來紅著臉看也不敢看縈迴一眼的夷則抬起頭來，卻在接觸到縈迴的視線時 5 c, q5 A8 l0 w7 {$ r5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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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害羞得低下頭去，「那別的花怎麼辦，你要幫他們授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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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會有別的風接替我的，雖然這樣有些任性，可是……我，我還是比較想和夷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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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縈迴的形體波動得更厲害了，我明白了，那是他在害羞啊！ % @  g+ w$ x8 c; Y

　　「不過……」縈迴的語氣使我和夷則有些擔心的抬起眼睛注視著他。似乎在考慮措辭 5 Z' h2 h1 k6 L5 H3 y/ Q4 L; m3 n

，縈迴猶豫再三後正色說：「……夷則你以後可不能再用人肉作肥料了……」 & g: o1 ~; H5 A* K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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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也相信了？」夷則的臉更紅了，她從眼角偷看我：「我是嚇唬她呢……自從 + \# X& l) y' ?1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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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前她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類來過我這裡，我從哪裡找人做肥料？」拜託，我再 4 z% L4 h3 H! g4 Y'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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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看也不像已經幾十歲的樣子吧，居然說我離開島已經幾十年了！沒辦法，妖怪總是沒

什麼時間概念的，就原諒她吧。 ! G( F) W7 a, u- i- T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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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種情況下，夷則可能已經顧不到吃下眼淚，和她定下強制契約的我了。我看準機 - o- F2 U* w0 ])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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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準備逃跑，可這月見草精靈居然絲毫沒放過我的一舉一動，我剛抬腳，她就倏忽飄來攔 + u3 R  h% U. E1 s  ]' y;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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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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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想怎樣？我下意識的想掙扎逃脫，身體卻被契約拘住不能動彈。夷則不顧我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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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只是低垂眼瞼將手放在我胸口，慢慢的，一點銀色的微光出透過她潔白的手背映出來   |8 L+ r% O9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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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收回手，那點微光便隨著這動作脫離了我的身體，停在夷則掌心，那是一粒小小

的水滴，蕩漾著柔和的光芒。 6 l. c% ~# b8 p' o0 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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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約，我幫你解除了。」夷則抬起頭微笑著看著我，慢慢合十雙手，當她再次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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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時，一盞月見草形的小燈漂浮在我眼前，夷則手指輕輕劃過，月見草燈上憑空出現了

一條長長的銀線，夷則將銀線送到我手邊：「這盞燈，也許對你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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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容易就放過我了？驚訝的看著夷則，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夷則輕輕的合上我的 $ `, v* c( w) n$ x9 n5 Y

手：「去找十五夜吧……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也不要忘記過去他對你的好……現在，是 $ }$ y, |3 z0 [/ J+ B  A; w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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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他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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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夷則纖細的手指拂過眼前，帶著螢光滿天飛舞的潔白花瓣旋轉著改變了顏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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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參差排列的紅色燈籠！剎那間，周圍的月見草原以我站立之處為圓心，潮水般的向四 ; g3 j! X3 i/ K# ^) y

周輻射狀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洋溢著醉狂般歡樂的祭典夜市的景象，我的耳朵裡充斥了 8 g* {" l+ ?/ `2 K.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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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昂的音樂和人們的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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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玉飾的人們的腳步蹣跚，呼朋引伴，勾肩搭背，卻完全是一種健康的放浪形骸， . v, q9 |7 Z8 Y. d0 g" T- B+ F

原來我不在的那段時間裡，祭典已經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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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裡握緊細細的銀線，我被夷則給的月見草燈牽引著穿過擁擠的人群，沒有人注意到 4 ]) _  e  e" ];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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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籠罩裡的我——原來這就是夷則說這盞燈對我有用的原因，它可以遮蔽我身上人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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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息！燈光像要發出清脆的鳴響似的頻頻閃耀，風箏般在人們的頭頂上蜿蜒的懸浮游動， $ I% i% B& w. c9 M2 a

好像在尋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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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穿過了第幾簇人群，在因為嬉游而蓬亂的了釵光鬢影間，我聞到了，那熟悉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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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的香氣…… 3 Y# s6 P" W2 R7 C- Q" P;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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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彷彿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遠處海潮低沉的澎湃充斥於我耳中，五光十色的 % z. _; \+ [5 l9 {9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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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也好，斑斕眩目的街市也好，一切都在我的感官中退去了色彩；留下的，只有佇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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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闌珊處那白衣的身影——結作總角的頭髮已經剪短了，所以整個人顯出了少年的蓬勃生

氣，但那繡著精緻的綠葉花紋的白衣還是沒有變啊，不變的還有溢滿我胸口的，爽朗溫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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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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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寶也好，夷則也好，和他們重逢只是一種夢境應驗了的驚訝，所以我一直懷疑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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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的實際上是我的堂弟冰鰭童年時代的經歷；因為阿寶和夷則曾經對我是女生這點表示   q, \- y, Y- p" b* a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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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畢竟在彼岸之物的眼中，我和冰鰭是非常相似的，然而在看見這個白衣少年的一瞬 2 M0 P9 U: n5 [4 h9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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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決斷力再次拿捏不穩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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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心情難道也是冰鰭的嗎？我竟然，如此的想見這個只是在我夢中出現過的人…… 4 m% \0 x- V, W; d8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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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等我發現時，我已經拉住那白衣少年的衣袖，喊出了他的名字。即使

觸犯「不語」的禁忌也無所謂吧，十五夜，是不一樣的！ ( p  q4 L3 m  f9 ?3 I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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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是你？」錯愕的表情爬上了那依稀還能看見童年影子的眉梢，十五夜順手拉 5 [, X" w) A9 x6 C5 e# T9 a" V" D

住了幾乎從我手中飛掉的月見草燈的銀線，「你……你居然是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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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的驚訝和阿寶、夷則是一樣的，就算曾經和他們在一起的是小我一個月的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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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我啊！我的情緒沒來由的浮躁起來，好在十五夜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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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現出他的關心，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圍專心一意玩樂著的人群：「你一直在這裡，沒有人 7 r: w8 C& D) ~

發現嗎？」 , `7 x3 f; L6 q2 @+ _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只碰見阿寶和夷則呢，沒有別人發現我！因為有人告訴我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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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禁忌啊——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不要吃任何東西。」不過還是有一點點觸犯呢，我有些 ) {& s. \6 u9 X

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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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太好了！」十五夜長長的鬆了口氣，「是誰告訴你的？」 $ a! `  c( v3 D! O+ J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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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獅子，獅子村雷淵的天獅子。」能見到十五夜，我還得多謝他呢！ ; G) M9 \' [% i-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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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原來是天獅子啊……」為什麼在講這句話時十五夜給人的感覺有些異樣呢， 5 A4 S, @, [7 d3 ~6 d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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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解的抬起頭，卻看不見他藏在燈影下的表情，但他的語聲是陌生的，「膽子還真不小 8 j( [/ K$ l$ S3 N9 p( E/ [# A+ m( y

呢，天獅子！只不過領有區區的幾座山而已，就敢包庇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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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是什麼意思？十五夜和夢中的十五夜不太一樣啊？一時無法接受這種落差的我 ( F, W& r$ u* y# M# A

呆呆的注視那褪去了童年的稚嫩感的側臉。「還有阿寶和夷則也是……不可原諒！」面前 5 w% E. d. w, f-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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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衣少年緩緩的回過頭來，一瞬間，他的面容和夢中的某個身影重疊了——月光裡高大 7 M1 {9 ~) o) n8 x4 y1 F5 |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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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闕下，和十五夜爭吵的孩子，那個高傲的，永不願接納人類的孩子！我怎麼會忘記呢 $ \( \& j2 H. D  V0 `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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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著和十五夜如同鏡像一般的容顏啊！ 6 d6 I  J; ]% P! A4 q)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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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三芳野！」顫抖的聲音從我的喉間逃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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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現在才發現？未免太遲了吧……」嘲諷的笑出現在那張和十五夜一模一樣的臉 & L: P+ b4 Z* r0 o7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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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可憐的十五夜，不知道他看到你連我和他都分不清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我後退一步，卻發現月見草燈的銀線還握在三芳野手裡，需要這盞燈隱藏身份的我一 ) P" w. ]6 H5 Y

時進退兩難，三芳野的笑意更深了：「你知道在這島上為什麼不能說話嗎？因為一旦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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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你承認對方存在，而如果對方答應你的話，你們之間的聯繫就達成了，你也就，無

法再隱蔽自己……」伴著毫無情緒波動的話語，一道金色電光突然從三芳野的掌心流出， % s3 R/ z* x% n8 o6 h2 V% k

在清脆的爆裂聲裡，夷則給我的月見草燈散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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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的爆裂聲一下子切斷了歡快的音樂和人聲，人們的動作不自然的停止了。眼前突然 3 C0 ^1 ?) G& G# t

暗了下來，因為夜市的燈籠一盞盞的接連熄滅了，一切漸漸失去紅光的矯飾——怪異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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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尖銳的爪牙，灼灼的眼瞳和戒備的動作取代了人們的仙姿美貌與煙視媚形，我沐浴在 ( V' y& W& F3 n2 [

貪婪的目光的豪雨中。 / N% y. ^) h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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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人類的味道！」竊竊私語像水波一樣滑過靜止下來的人群，又被百倍 : N1 N( e3 F5 i8 W; h6 m, }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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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增幅放大，化成讓人毛骨悚然的歡呼，湧回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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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被怎樣呢？被吃掉嗎？這些念頭還沒有在腦子裡成型，就已經被三芳野帶著冰冷笑 ) e/ i" x+ O- \: E3 \$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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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耳語打斷：「不會夠的，怎樣也償還不了你欠十五夜的千分之一……」從我耳邊抬起 / v  S- Q- f( ^  X* F& i$ f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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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這位與十五夜有著相同容顏的少年用一種絕然而冷漠的爽朗語調，「她是祭品，用她 6 B! U: i: |1 g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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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平息青之宮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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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品！」「是祭品！」發自千奇百怪的身體裡的千奇百怪的聲音，重複著同樣的句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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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嗎？在被他們撕成一千片之前先逃走嗎？可是……到底逃向哪裡呢？ * ~& o% @  v3 D# I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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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撞進了我亂作一團的腦海，我只覺得有人衝過來握住了

我的手腕，這個人給我的第一感覺意外的矮小，但行動卻非常果斷，他空著的手迅速揮動 $ O- @3 W3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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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三芳野震碎的月見草燈立刻飄浮起來，只聽見他低喝一聲，就像火堆裡被投進燥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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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料一樣，燈的碎片閃射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間，我身邊的異形者們難以自持的遮住了眼

睛。 7 _; k$ `- O& S; g!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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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現在！」手腕上傳來強大的拉力，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邊的景物已經以不可 , B5 d6 ]# u(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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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議的速度向後退去。我像趁著疾風般前進著，直到視野裡閃過一道白影——原來眨眼間 / k0 K9 o# v) r)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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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停在一座高大的白色神闕下，那就是我夢中曾經見過的神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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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不要怕了，他們是進不去神闕裡的！」沙啞的聲音驚回了我的思緒，我這才注 " G2 ^8 _0 L8 |7 {

意到把我帶離險境的人——他竟然是一個幼小的孩童！剛才的奔跑讓他喘不過氣似的大聲 : f: z# {- g; J# h: \, k

咳嗽起來，我連忙過去幫他拍背，卻在靠近他的時候停住了手——雖然這樣講自己的救命 5 r' E+ X6 L: w* x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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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人太失禮了，可是，這傢伙未免也太髒了吧！不僅全身沾滿泥灰，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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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連本色也看不出，不成型的頭髮更是像海藻一樣油膩而污糟，因為咳嗽，眼淚鼻涕 # K! ]7 Z2 [+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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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了一臉，喉間還不斷發出痰液混濁的聲音。這傢伙看起來簡直像個癆病鬼，那裡像個小   D, x  ^* \, t+ N- l$ \% T+ t  Z

孩子！ 2 w8 x$ s* {8 o+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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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吧……看起來好辛苦的樣子……」我彎下腰就著他的高度發問，他擺擺\手示 7 F) s+ T# ~: n8 {6 L) ~.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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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我等下再說，那隻手看起來黑黑粘粘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我忍不住偷偷擦了擦

被這傢伙拉過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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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等呼吸平復下來，這孩子毫不在意的順手抹掉臉上的眼淚鼻涕，朝我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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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老毛病了。」不知道回答什麼好，我尷尬的點了點頭，這安靜下來的間隙，海潮 # }* D% T4 h6 X% Z* E1 K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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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轟鳴聲傳進了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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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闕裡就是青之宮的禁地了。」那孩子突然冒出的話讓我頓時驚出了身冷汗：「什

麼？原來你也是要把我送給什麼青之宮做祭品啊！」 . U! U4 p# C& G4 f! \6 F' m8 o0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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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出和外貌不相稱的老成表情，那孩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指向神闕之外。難怪會有 5 t- r" P- P) c1 G' ]% W1 l,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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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聲，趁著滿月，一道狹長優美的弧形浮現在夜色裡，那是我熟悉的形狀——沈營島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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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的礁石自然形成的拱橋！包含天獅子在內的自然之靈的仗列，就從這裡登上這奇妙的沈 * T* t& q1 x5 C6 d% S) z# a

營島。

　　「每隔幾十年，青之宮都會從那裡上岸，來這屬於他的領地。」那個孩子看我的眼神 6 z" T8 m5 k) E6 k  {# U, ^

是清亮的，和他沙啞的嗓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每到青之宮駕臨的時候，大家都會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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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慶賀，甚至各地的神明都會千里迢迢的趕來。那個時候每個人都真的很開心，不管什 5 t- g+ Z9 f/ ]1 H0 A! {2 l/ `

麼身份。可是……青之宮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了，無論我們怎樣營造歡樂的假象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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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許已經等不到下一次祭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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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會的……」也許是那不清澈的音色天生有一種悲傷的味道吧，我在不知不覺 0 X! r' \8 ^3 C- n* T7 I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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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竟被那孩子的情緒感染了。然而那孩子並不直接回答我，而是指向了神闕之內，一條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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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石路貫穿了屬於青之宮的聖地，而那本應漸漸融入黑暗中的路面，卻被一團微弱的橙 % x3 l8 x* H7 w0 n& Y) U( g% A9 M3 u

紅火光截斷了。 # I0 V  v5 [.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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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和我夢中看見的一模一樣！我驚訝的看著面前這個骯髒的孩子，為什麼他也會知道 9 W8 X2 V4 ~; D# @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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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這個人……究竟是誰？然而情勢不容我多想，漲潮般的喧囂聲漸漸的向我站立的地

方湧過來，神闕之外，紅燈籠熄滅的夜景裡，一對對的綠色光球幽幽閃爍，慢慢起伏著移 5 x; @* j! d3 b8 a) Y- O6 y. c

過來，不可計數。突然間我恍然大悟——那是異形者們的眼睛啊！它們……已經追過來了 9 T! a, O9 [9 V' v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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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的兩條禁忌，你已經全部打破了吧！」不顧我的驚恐，那孩子滿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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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禁忌就是禁忌，你打破了就要受懲罰。可能讓你立刻信任

我還有些困難，可是請聽我說：雖然它們進不來這裡，但如果不能把握這個機會的話，你 / m# C4 \6 R# y6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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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永遠都要被困在島上了——沿著這條白色的路一直朝前走，千萬不要分心，去青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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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去請求他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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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青之宮那邊？茫然的，我轉頭看著那燃著火光的白石路：「那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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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怎麼能對一個小孩子說出這麼依賴的話？ # r1 @! H" @2 y% {'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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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瞬間，複雜的笑容閃過被泥污層層覆蓋的臉，那個孩子搖了搖頭：「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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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我怎麼忘了呢，他也是異形者之一啊！ * Q6 w2 e(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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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我只能相信他了。壓制住回頭再看那個孩子一眼的念頭，我轉身跑進了神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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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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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消失了……那是一種與世隔絕的死寂，神闕裡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命感和時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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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界！白石路從濃重的霧靄裡延伸向那團橙紅色火焰，我回過頭，發覺身後的道路，不

知何時已被白霧吞沒。 4 [* L4 |3 m( F% M# Q

　　已經沒法回頭了！花了比意料中更長的時間，我站在了那團火之前。即使相隔有一定 $ Y: {4 Y; Z# `* R' W

的距離，我還是能感覺到灼人的熱浪。火焰本來應當是最聖潔的，具有淨化之力，可是這 * c4 ~  Q0 D4 D$ c

團火卻完全不給人這種感覺，說是地獄之火也不為過吧——火焰中隱隱約約的浮現出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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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臉孔、掙扎的軀體，燃燒的嗶剝聲好像無數人在尖叫一樣刺耳。我低頭不敢再看，不要 : t' o/ A+ W, H0 o3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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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去見什麼青之宮了，這種狀況根本無法前進啊！ ) S8 m- j* b: ]%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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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等了那麼久，你終於來了……」熟悉的溫潤嗓音讓我驀然抬起眼睛，一個 # }9 c. V7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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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然絕塵的身影慢慢在火光前浮現出來，被加熱的空氣更慇勤的傳送著他身上的清香——

綴著綠葉花紋的白衣，剪短的頭髮，又出現了，此刻這麼溫柔的少年……他究竟是三芳野

，還是十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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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讓你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的？快從這邊回去！」白衣少年指向路邊濃稠的霧氣，

露出了我在夢裡看慣的和煦笑容，「沒法過去的，這是人類設下的火焰的屏障，連青之宮

也無法穿越……」 + _8 s0 z8 ~( E2 o3 f(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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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已經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了！我後退一步，冷冷的注視著面前的人：「你是……

三芳野吧！」這個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不像祭典夜市裡的其他傢伙那樣，他居然能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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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我轉念一想，在夢中他也曾丟下十五夜，斷然穿過神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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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被識破，三芳野換回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居然沒把我當成十五夜，你學 2 P( V' {% }  W7 s2 q, ~7 h* U

乖了嘛！」

　　「你和十五夜根本不一樣！十五夜才不會像你這麼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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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酷？」三芳野發出了尖銳的嘲笑聲，「你也見過阿寶和夷則他們了，應該知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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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殘酷的是你們人類啊！你們甚至為了一己之私，把青之宮囚禁在這個地方！」 8 q( c, d: k: `3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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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囚禁了青之宮？」聽了救我的那個孩子的話，我還以為是青之宮放棄了這島 7 X# v  l9 Z. ~0 Y- ~& g) ~

呢！ 0 L6 w( q3 K8 w  [& F+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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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芳野看了我一眼，嫌惡的扭過頭去：「這座島上有青之宮的御座，每到生辰之日他

就會駕臨這裡。可人類很快就發現這島附近的海有與眾不同的的恩澤，不僅風平浪靜，而 # k1 i8 K* u  p$ R/ Q5 |# O

且每次出海他們都能滿載而歸。人類為了獨佔這種恩澤而修建廟宇鎮住青之宮的御座，還 ! Q+ [; I! R$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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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火困住他的行動，要知道青之宮一族最害怕的就是酷熱啊！」 ) j5 ]2 F6 C/ X8 p- ?2 `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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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青之宮不從石橋神道上岸，不是因為他不願駕臨，而是因為他根本就被困

在這個島上！「這件事，別人不知道嗎？」我掩飾不住驚訝，越說聲音越大。 ' [  k7 i7 k5 E7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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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我和十五夜知道，因為我們本來就侍奉青之宮，負責指引御座的方向！」三芳 ; e9 f8 f# B5 G; a- e' P4 Z& U

野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色，但這表情下一秒就湮沒在悲傷裡，「沒有主角的祭典已經舉 ( s3 C9 N( `( C; X& D- `. @' ~

行過好幾次了，大家還完全被蒙在鼓裡，以為青之宮不駕臨是自己的過錯。沒有青之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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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的！大家已經只能在黑暗中維持形態了，也許不久大家都會消失吧，以為自己會被放 0 N# f! P9 N5 h& Z9 e

棄，大家都那麼戰戰兢兢維持著快樂的假象，希望能喚回青之宮的眷顧，卻不知道無論怎 ) r8 H: v' [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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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努力，青之宮也不會出現了！」 & Z* ^4 G4 M$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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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於明白這個凜然的少年如此排斥人類的原因了，所謂的「青之宮」，可能就是守

護這片海的精靈王者，和守護群山的天獅子一樣是自然之力的化身。低級精魅要汲取他的 4 E4 N( m/ U0 g'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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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才得以存在，人類囚禁了青之宮就是切斷了精魅們的生命線！一直認為三芳野太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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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突然間再也找不到討厭他的理由和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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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三芳野壓抑著悲傷的聲音進一步瓦解著我討厭他的心情：「人類……統統不可原諒 : |- h2 y# Z/ Q; q"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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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十五夜這個傻瓜，他居然說人類也許並沒有惡意，還說只有人類才能解放青之宮！我

們的確沒有辦法觸碰這火焰的屏障，可十五夜居然寄希望於你！上次祭典時你根本還是小

孩子，怎麼可能破除這存在了上百年的屏障？弄到那樣的結果，十五夜有沒有替我想過… 3 R! H. O$ N( q; L& D5 D3 c/ d! t

…我只有……只有他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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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到底怎樣了？」我想走到三芳野的身邊，卻被三芳野露骨的厭惡眼神逼 0 U3 f3 u3 R$ [+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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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停在原地，他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青之宮長一歲的時間，在 ' `, d1 |! d$ C(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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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算來也只不過是幾十年而已，你就一點也不記得了嗎！你還真心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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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是故意不記得的！「這難道能怪我嗎？也許參加上一次祭典的並不是我，說不 % `6 x- h  o2 \; E1 g4 J; @; t- L% T

定是我的堂弟，說不定是別的什麼和我很像的人！」我大聲抗議，不要說這些妖怪一個比 & e. g/ L3 t8 Z* S0 ^

一個沒有時間概念，就算他講得沒錯，幾十年的時間在人類看來已經夠長的了，長到足以 ! \% \5 U! b( j: q2 x

忘記一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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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你還能有誰！能在祭典之日上島的人又有幾個？更何況你還記得我們的名字！

」認定了我的薄情，三芳野更加不顧忌了，「你果然是人類，自私，冷酷，為了你而死， ! Q2 v% ?) ?- r( D2 }* G9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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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夜真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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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死了！這一刻，我的決斷力再次混亂：曾經以為來過島上的人是冰鰭，但

是此刻我前所未有的確定，曾經在這裡的人就是我自己！不然，聽見十五夜死訊時那真切

的悲傷，它又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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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心裡突然空出一個大洞似的，這種感覺，難道會是虛假的嗎？

　　三芳野越發不屑的看著說不出話來的我：「祭典結束的第二天，人類上島來找失蹤的 5 p) L9 M&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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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現你睡在十五夜身邊，問你怎麼會到島上來，你居然把十五夜讓你破除屏障的事全 % V6 r7 h1 _# f' Y) a5 m. r

講出來了！人類認為是十五夜作祟，你離開之後就破壞了他的正體！失去了正體十五夜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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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支持不了多久！可是他還……」三芳野忽然止住了越來越激越的語調，深深的吸了口氣 & g9 u& u3 M0 z!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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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什麼也沒意義了！明明是你害了他，現在居然說……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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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確忘記了啊！我記得的只有曾經夢到的，和十五夜他們在祭典夜市上的歡樂回憶 * S1 u( D1 p$ o2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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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媚的香氣，那清朗的聲音，那指尖的溫暖，真是不可饒恕，我竟以為這些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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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歷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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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三芳野再次指向晦暗的濃霧，「從那裡回去！我會讓大家放過你的，不要

再往前走了，你又不懂破除屏障的方法，來這裡根本沒用！」 ! t" \" w$ p6 b! x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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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嗎？離開青之宮的禁地，我……可以回去嗎？ , H+ m3 D9 V* u0 o  u-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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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呆在這裡幹什麼？你只會傷害十五夜而已！」 ( A6 o! ]9 I/ t) V: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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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回去比較好嗎？可是……我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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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這條白色的路一直朝前走，千萬不要分心……去請求……青之宮的原諒……為什 ) S, u% o& B/ L- J

麼這個時候，那個毫不起眼的骯髒小孩的話，這麼清晰的出現在我腦海中！ 8 r2 _- |# ^* l" i#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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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回去。」低著頭，我一字一字的說，「我是來見青之宮的，我要請求他的原 9 p( p7 @! S3 x6 x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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諒！」 4 ?. P+ I6 r, `3 S4 F# E. Z9 ^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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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迷惑也不可以畏懼，忘掉了過去也好，觸犯了禁忌也好，這一切，我必須自己 $ i: Q0 @# s' X% d2 ^

承擔！向著眼前慘叫著的火焰，我奔跑起來，三芳野驚呼著想攔住我，可是一瞬間，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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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了他的身體——是靈體，三芳野的正體，不在這裡！還沒有細想，我已經置身於火焰中 ' P6 f* x; T  Q0 _$ A+ \- P,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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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不熱，置身於火焰的中央，反而沒有剛剛的灼熱感，與其說是火，還不如說我包 " l1 z3 c8 S9 Y

圍在一望無際的冰風暴中！肆虐的火焰化作無數不成形的頭顱飛舞著，貪婪的彼此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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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涎的嘴裡還不時發出不成腔調的呼喊，吞噬者的狂笑下一秒變成了被吞噬者的哀號。永 $ s) u0 M1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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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休止的，風暴的中央迴盪著這樣的嘶吼——還不夠，還不夠，永遠不夠…… , L2 G& _3 a( N) Y6 S! ?% s0 N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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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火焰……是貪念！每個人心裡都有這樣醜惡的慾念在飛旋著！我抱著頭，慢慢的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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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來，否認也沒有用，我也是這樣的！還是……回去比較好吧——這樣的我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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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青之宮的原諒，繼續前進也沒有用的啊…… 5 n$ V# G1 h, V/ m

　　「明明有那麼好的眼睛，為什麼就是看不見真相呢？」蓋過了風暴的呼嘯，帶著笑意

的責備響在我耳邊，好像是對待淘氣的小孩子的語氣。記憶裡，曾經有人用這樣溫暖的語 4 R/ ]; L% i1 L5 _% g: ?7 x

氣對我說過話的；可這人已經不在了，不在這世界的任何地方。不敢相信似的，我慢慢抬 7 P6 U/ ~; P# Y3 P9 C( Y

起了頭，那個本應不在這世界任何地方的人，就站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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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我用猶豫的聲音確認著。祖父低頭看著跌坐在地上的我，好像對我的笨 3 e9 X- y* [* l4 }: G6 c1 n/ L

拙無可奈何一樣搖頭微笑，漸漸的，他的身影消散在火焰冰冷而狂暴的洪流中。 . g2 J/ D& u2 g5 T4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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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今天祖父也很掛念吧，掛念著如此不靈巧，怎樣也學不會看清真相的我。 6 L4 s, Q7 ?1 H6 u5 D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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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看清真相，也是他唯一無法傳授給我的東西——要認清一切，我只能靠自己的心

。注視著面前醜惡的貪念之火，我慢慢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耳邊傳來了高亢的歌聲，那節奏鏗鏘的旋律聽起來有點耳熟，我住的民居酒店的老闆

娘曾用月琴試著彈過一段的——是海上漁工用來禮神的曲調。這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吧，

十五夜的明月照耀著黑色絲綢一樣大海，掛著彩燈插滿紅旗的漁船剪開平滑的海面。船上

唱著禮神樂，敲著鑼鼓的人們穿著式樣古舊的禮服，簇擁著船上綢絹覆蓋下的圓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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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沈營島上駛來，即使相隔遙遠，我還是能感覺到那圓東西上但發出的滾滾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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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要上島嗎？一瞬間，五色的光流從島上噴薄而出，火樹銀花般照得海面亮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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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船上的人們歡呼著看見了神跡，可是我知道那是正在舉行祭奠的精魅們化作靈體四

下逃逸的樣子！人類究竟要送什麼上島？為什麼自然之靈們唯恐避之不及？ 5 m" b) G$ c* H5 E,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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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沿著礁石拱橋的神道向島上看去，只見長長的神道通向半山腰上的平台，那裡有兩 ) E7 [- q% F: _0 P( I

枝巨大的青綠色火炬，但這兩枝火炬的光芒非常淡薄，因為在它們之間，徘徊著一團更加 , N+ D; y0 l9 j(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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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烈的神光。這團光芒無法離去，也無法降落下來！難道……這就是青之宮，身為這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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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人，他必須等客人走完最後離開！ ) N1 z- i# M- V- M7 y; p" \! d

　　然而人類的船已經抵達了！人們歡呼著扛起放置著那圓圓東西的肩輿，放起震耳欲聾 : O4 o9 b. _. U*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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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鞭炮，敲鑼打鼓的走上神道，來不及逃走的精魅們一靠近人們的隊伍，都慘叫著化為清 6 k  ]3 [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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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可是人類依舊歡快的前進者，根本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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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圓圓的東西在人們的歌聲與歡呼裡被放在了平台中央，人們開始對它頂禮膜拜，青 7 }/ [* W/ S5 E3 j, t. d

綠火炬間的神光無所適從的曲扭著，彷彿被燒灼一般的痛苦，而人們有條不紊的禱告著，

終於將覆蓋在那圓東西上的紅綢絹揭開了，從圓東西裡噴射出的火焰立刻高漲，這就是包 0 d$ d- l( c5 C4 q% F' I+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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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著我的冷火的最初形態吧。雖然視野在一瞬間被遮蔽了，但我還是在看清了那圓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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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面目——那是，巨大的香爐！ : G, ], U1 [0 W.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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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被什麼無形的繩索給捆住了，青之宮的神體劇烈的收縮起來，像要抵抗束縛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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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神體爆發出一團激烈的火光。人們頓時慘叫起來，有的倒了下去，有的摀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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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亂流裡，精疲力竭的青之宮的修長的神體伸展開來，在深黑的夜空裡曳起一條無力的 + A7 U& C2 C; d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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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線，頃刻間沒入了火炬間黝黑的陰影中。幾乎與此同時，那兩枝綠色火炬黯淡了，一切 / ?) {. e7 {/ @1 y+ w9 i

慢慢從黑暗中浮現出自己的形狀——恢復了平靜的島上，只留下一座嶄新的飛簷翹角的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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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兩株枝葉婆娑古樹默默的守候在這囚禁了自然神明的建築邊。 4 q. L/ }6 U7 B1 ]/ g& ?8 c& O

　　原來，這就是真相，這是多年前的祭典之夜，發生在這個島的真相…… , `% O5 d! F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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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貴的精靈裡，只有十五夜看透了一切——人類，的確沒有惡意啊！修建廟宇，奉獻 ( x; r& A) P+ v: S* M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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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人們只是想表達對賜予恩澤的大自然的感謝與尊敬！可人類將自然之靈當作神來供 3 n/ {7 b8 X/ j; M* X8 {

奉，卻忽視了它們真正的心情——自然也許並不需要我們的崇拜，它們想做的，也許\只是 # n, o, L6 h' |6 S! @4 S4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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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朋友而已！ $ f3 `6 M' R&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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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望更加接近，卻變成了無法逾越的屏障，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呢？明明這樣 % G7 n" G; X/ d7 Z: w

唇齒相依，卻總是彼此互相傷害，人類的心情，自然的心情，為什麼總是無法相通…… 2 z0 }1 s5 @0 l& Y8 v

　　去青之宮那裡……去請求他的原諒……這一刻，救了我的那個孩子的話再一次迴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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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耳邊。可是我能做什麼？渺小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破除這火焰屏障！即使破除了又

能怎樣，我能得到原諒嗎？我根本知道我心裡的聲音，是不是真正能傳達給青之宮！ ; j5 n9 C2 \% x9 b0 x) d: }$ E

, c- r. r3 X) N$ L' T

　　人類的心與自然的心也許已經在分歧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作為人性的人類中的一員

，我也許已經忘掉了和自然相處的方法了吧……火焰嘶鳴著，無法控制的眼淚\滾過我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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頰，落在火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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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石子墜入平靜的水面，地面忽然搖晃起來，腳下升騰起清爽的風，我驚訝的睜開眼 : G" T' r- d% m$ y7 S

睛，只見圓筒形的的巨大風壁強有力的將火焰屏障撕扯著向外推散，懸掛著明月湛藍的星 3 N( E0 K2 s# h6 F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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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出現在我頭頂上方——難道一滴眼淚就能讓這火焰的煉獄化為了輕煙？難道自然想要得 7 m. [  F6 Y/ L2 o/ q1 e

到的，只是一滴人類真正的眼淚而已？不，也許\這火焰的屏障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人類與 9 y7 [7 c. [2 F. m

自然，看不見真相的我們都被蒙蔽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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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i, f( D+ d* {! @" _3 W

　　以後也不要再出現吧，這悲哀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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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圍在白石路兩邊的濃霧被強勁的風鼓盪開去，神闕內的景象漸漸呈現在我眼前，我

倒吸一口涼氣——難怪那個救了我的孩子囑咐我一直向前千萬不要分心，因為包圍在濃霧

裡的狹窄的白石路的兩邊，根本就是陡峭的懸崖！我頭皮發麻的看著海浪噴出白沫拍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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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黯的石壁——三芳野真的是恨到要殺我，如果聽了他的話繞路回去的話，我也許已經掉

入大海，葬身魚腹了！ * x9 v6 F$ x! ?5 ^&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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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艱難的喘了口氣，我轉頭向著前方的道路，不再被火焰阻擋的道路中央，就是那座銅

香爐！如今它已綠跡斑斑了，蒼白的灰燼堆積在爐內，有幾處還著殘存的黯紅火星！ ; _! G0 u7 {) m( t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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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看去，滿月的光裡，一座幾近頹圮的建築佇立在眼前，飛簷翹角已經鬆脫斷裂了 6 ^/ M' w% m- Y+ Y, ], T' w

，門楣上金漆剝落的匾額依稀浮現出「龍王廟」的字跡，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分外可笑。廟

門的一邊籠罩著濃密的樹蔭，綠得近乎墨黑的樹冠上綴滿星星一般的白花，傳送著我所熟 9 t, W) J9 Q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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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的爽朗明快的香氣——那是不應在這個季節開花的巨大橘樹，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三 + D( ^+ J1 e/ W( B# n# t

芳野的正體！ 9 r/ F. r$ r. j0 }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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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為青之宮指引御座所在的侍從，這棵樹就是那放出青綠光芒的「火炬」吧！三芳 1 g8 B" ~. x+ A) P) {

野在這裡，那麼……十五夜呢？我轉頭四顧，在離三芳野不遠的地方，是一段被砍斷的樹

樁…… ( ~, o1 b2 t1 y)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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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也是橘樹吧，殘留的樹皮是光滑的薄綠色，但那淒慘的斷面已經在風雨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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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變成毫無生氣的灰黑。我跑過去跪坐下來，撫摸著那冰冷的樹樁——這就是十五夜 ' q! R; r7 K$ s0 u; V/ K

，三芳野唯一的十五夜；因為我被發現睡在樹下，因為我的無心快語，而變成這樣的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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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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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青之宮的原諒，我更想得到的是十五夜的原諒！可是，已經太晚了……我突然起 $ G% x2 h. }$ S+ M

身奔到銅香爐旁邊，不顧殘存的溫度，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它推倒；巨大的銅器發出沉悶的 ( G# O  a. j' V$ Q

響聲，曳著香灰滾入深邃的海淵。這神器上凝聚了太多走上歧路的思念，只有海的包容才 . g2 v+ F9 K5 k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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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淨化它！我默默的看著月光照映著香爐激起的巨大青白色水柱——也許我的行為毫無意 # r- b8 e" t;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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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可是無所謂，身為人類，我只能做到這些！ - H  q* |3 \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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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地底發出的轟鳴聲，彷彿無數的巨獸發出甦醒前的低吼一樣，我驚訝的抬起注視海

面的眼睛，衰朽的廟宇像被看不見的手搖撼著，漸漸崩坍，石塊和朽木不斷落進深黑的大 - u1 S, A: }& b4 Y

海裡。指引御座位置的僅存的神木——三芳野的正體上，無數潔白的橘花突然像小燈一樣 5 S( k& c1 C- g0 {; J* H$ x

燃起，呼應著神木的變化，海面上亮起了無數的螢火，輝映在天地之間——迎魂火，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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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的迎魂火啊！ $ Q; t# ^3 ^/ [: V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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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代表禁忌的白色神闕消失了，像被展開的畫卷一樣，狹窄的白石路平鋪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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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化為光滑石板修成的廣場，成串的紅燈籠亮起來了，這曾是囚籠的地方，再一次 % t6 I; W8 \7 H' w9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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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了祭奠歡樂的舞台！ " M3 f& ?0 t' G!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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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阿寶、夷則、縈迴甚至天獅子混在狂歡的人群中，人潮湧動裡我無法靠近他們
5 U% I' b& L% N
，環顧四周，身邊的「人們」一看就不是人類，但卻完全沒有駭人或怪異的感覺，反而是

那麼美麗。「人類！是人類！」每個看見我的人都這樣說著：「這本來是大家一起參加的 9 z  g4 ]/ `' n4 y6 P- A

聚會，你們總是缺席呢！」 4 l: n1 G4 D* d: Y1 f

　　這世界從來沒有排斥我們，本是整個自然界的歡會，只是人類，總是缺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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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臉上滿是焦急期待的人們推擠著，沉浸於毫無隔閡的溫暖之中，可是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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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由自主的尋找著一個身影——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呢？又瘦小又骯髒，還不停咳嗽的 5 E2 K, x& f9 y8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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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弄不清自己的心情，如此想見他，難道僅僅因為是他讓我此刻能站在 ; t0 F) B- w) u% S: f! R

這裡？ 2 [8 @' h  Z  {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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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突然沸騰起來，迎魂火像不斷爆開的水泡，朝空氣裡拋灑著光之微粒，三芳野正 # n4 v: k: v9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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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的橘樹燃燒起來似的瞬間籠罩上一層青翠的光暈，看到這景象，人群歡聲雷動：「時辰

到了，青之宮要回正體裡去！恭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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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看過雷淵的自然之靈天獅子的神體，此刻領有整片大海的青之宮的神體，又會 # N1 V- B9 [4 c4 z: W: S( Z

有怎樣的神光？就在我揣測之間，從廟宇的廢墟裡，一道強光以壓倒性的力量噴薄而出。 ' ~$ p, E, u) q6 Z

這光芒給人帶來的不僅是視覺上的衝擊，還沒反應過來，我身邊的人群中有一半已經在剎   |$ @* s5 M$ f9 N7 e( U3 d5 z

那間化作了五顏六色的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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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精魅的光流穿越了我的身體，奔向那閃射著神光之處，像被抽掉了力量一樣，我   l  W# I9 Q/ S+ o1 u

因為膝蓋無法支持體重而坐倒，甚至連閉上眼睛的餘力也失去了。突然眼前一黑，有人從 : C1 i% f6 ^. J' R2 J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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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遮住了我的眼睛，一個不那麼動聽的沙啞聲音響在耳邊：「太不當心了！青之宮的神 " \: Q* R0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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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不是你的眼睛所能承受的啊！」 1 t' J, t" F" l5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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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是在時刻才出現，這奇妙的孩子的奇妙的聲音。對於這聲音，我的記憶是那麼新鮮

，而那孩子指尖熟悉的溫暖，卻分明來自更遙遠的時空……。 ; i% r  a0 o2 U! x%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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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體……經過了！我只覺得一陣溫柔而暴烈的風吹過我的身體，帶著呼嘯漸漸消失在 9 A: i) a% ]3 R

遠處。 & `1 c: A' Y% i% _/ j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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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在我眼睛上的手鬆開了，但那種溫暖卻從我的心底被喚醒，我怎麼會忘掉呢，那曾 % F8 k8 d6 ^- C  R& @1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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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讓我這麼安心的溫暖！這回，我再也不會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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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忙站直身體四下尋找——那髒髒的背影很快就要隱沒在朝向大海歡呼的人群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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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C+ ^; B" w: F+ U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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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我追著他跑了起來，每一次都是這樣，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在我的身 4 ^( r: H8 a8 D: A8 k6 V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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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然後任性的一個人承擔著一切默默消失，無論如何，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讓他逃掉！ 7 b- y; ^  _-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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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島的盡頭那狹長礁石形成的天然拱橋上，無路可走的他終於停了下來。即使因為奔 # Z6 L# z8 x" k) t- v

跑而不停的咳嗽，弄得滿臉都是鼻涕眼淚，他還是固執的不願回頭看我。
  F' R$ w6 l5 f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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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辛苦吧……」可能也是因為奔跑吧，我的心跳那麼激烈，我深深的呼吸平復自己 , v9 I4 A& G/ a

紊亂的氣息，「沒有了正體，所以無法再長大，也無法在維持過去的樣子，很辛苦吧…… " c3 j  g9 B9 U' ~$ Z! P' Z5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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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瘦小的肩頭輕輕震動了一下，這細小的動作隨即淹沒在一陣更劇烈的咳嗽裡。

　　「為什麼不牽著我的手呢？你不是說過的嗎：如果一直牽著手的話，就不會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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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的走近那倔強背影，雖然沒有了那清爽的香氣，那超然的美麗，但是我記得他

手指的溫暖，那讓人永遠無法忘懷的溫暖，「你是……十五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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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過來！」他那沙啞的喊聲幾乎是粗暴的，從咳嗽的間隙傳出他斷斷續續的語聲 : v+ e* D3 H- K0 P7 J

，「你為什麼要想起來？我不想見你！不想讓你……看見我這種樣子……」 - [, a/ l3 Q; h8 C3 Y* 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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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發生了什麼？」無法控制自己艱難的聲音，我彎下腰從背後輕輕握住他沾滿泥

垢的小手，「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的正體是橘樹，即使被砍斷也會再次發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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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十五夜激烈的甩開我的手轉過身來，迎魂火照得他的眼睛清亮無比：「不行 ! T7 D* c7 e3 u7 @0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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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重新發芽！如果重新發芽生長的話，我就不是原來的我了！我就會……忘了你的 6 t6 X. K- F" l-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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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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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擁抱那顫抖的小小肩頭，卻被十五夜用粗野的動作猛地推開，但下一秒，他又

依戀似的抱住了我無所適從的手臂：「三芳野說我是傻瓜……我果然是個傻瓜……等你有

什麼用，你明明，已經忘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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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的確忘記了！來到這片海灘之前，我完全沒有任何有關十五夜的記憶，這樣 ! l' f- z8 p4 n  O/ G6 h; H4 P; J- h

的人，為我遭受了這麼大痛苦的人，我居然徹底的忘掉了！背負著難以言喻的負罪感，我

只能抱緊那瘦骨嶙峋的身軀——即使被我忘記，十五夜也沒有放棄我啊！那骯髒的外表下

，依然是一塵不染的橘花般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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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十五夜因為哭泣而含混的鼻音響在我耳邊：「你終於回來了，訥言……」 + j- X. N( B  ^/ M. B# x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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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訥言嗎？我的名字，是火翼啊……和堂弟冰鰭一樣，我們的名字象徵著強大的幻獸； . c9 G; Y! O/ x/ w, J9 y

而為我們取名的人，他卻擁有最謙遜的名字，面對著彼岸世界，他總是訥於言辭，靜靜傾

聽……

　　原來我錯怪妖怪們了，他們的時間觀念比誰都好。沒錯的，是幾十年了，我也根本不 , u0 x7 u! F. ^; H3 q: J6 p

必為我沒有這段記憶而自責——在前一次祭典上和十五夜他們在一起的，不是我；十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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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等待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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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不在這世界的任何角落，他是我的祖父——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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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回來了。」在體認到真相的那一刻，我微笑著抱緊十五夜，因為我不知

道此刻的自己，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9 I1 g* c" {" r- i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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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也在懷念著十五夜吧，這深刻的思念一定強過我百倍；也許因為不願再次打擾這 6 `% R8 _& p. L$ k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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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的平靜，也許因為更多我無從知曉的牽絆，祖父封存了這份思念。但這焰火般的一夜 * L+ _+ w1 O&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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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頻頻在夢迴時叩訪他的靈魂吧，以至於那份思念在傳承了祖父能力的我心靈深處復甦 ' A/ e: |7 q0 j5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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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銳的呼嘯聲劃過了天空，伴著短促的爆裂聲，一朵碩大的煙花綻開在十五夜身後的 0 g2 [7 q6 W; q# s% ?

星空裡，五色斑斕的花瓣瞬間熄滅成金色的光流，慢慢墜入大海，像燦爛的眼淚。無數華 . [# B2 v; C$ u; r8 I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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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的光柱爭先恐後的投向大海，接著，焰火接二連三的升上漆黑的天空，沸騰的聲音裡， - d7 E5 q' e* e2 s

絢爛的顏色倒映在沉寂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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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十五夜的手，鬆開了。他按住我的肩膀退開，身後是不斷飄落的金色疾雨，我 1 l  ]* |# I5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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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視線微微模糊了一下，驕傲的三芳野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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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是最後了。」十五夜和三芳野的身體上，閃爍起星星點點的螢光，從指尖 / b. e6 Z* `3 f  \# ^( ^

開始，他們漸漸變得透明，「以後也不會再見了，訥言……」
# P& A: _  \: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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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也不會再見了，我明白的，我明白堅定微笑著的十五夜話裡的意思——這斑斕的 . a. z6 I* N5 f) u

長夜已經走到了盡頭，祭典即將結束，所有的一切，將重新開始。用力點頭的動作能讓我

暫時忘掉思考：「我會想你的。」雖然十五夜永遠不會知道，但我會懷抱著傳承自祖父那 , ^9 g' O# y0 D4 {/ I

裡的最深刻的思念，兩人份的思念。 ( R& @! l7 _9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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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天相接之處，出現了久違的光明——不同於黎明那切開黑暗的銳利的光芒，那是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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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溫暖的橘色光暈。只是經過一個下午嗎，還是已經到了另一個時空呢？這個島上，連時 , S% Y  [3 Z"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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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的法則也不再絕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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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站在石橋上，我聽見有人呼喊我的名字，鑲嵌在天邊的日輪裡漸漸出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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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模糊的影子，越來越近了，那是海邊民居旅館的老闆娘搖著小船，船頭上，還坐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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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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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吧！今天時七月半中元啊！聽說以前在這個時候上島的人不是死掉就是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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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老闆娘一邊把我接到船上，一邊感歎。原來還是在同一天之內啊，我還真會挑日子 + a1 V/ D9 @" S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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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時出現的道路是給彼岸世界的傢伙們走的啊！ ! j& w- `+ l' Y) p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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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露出後悔的神色，老闆娘抱怨得更起勁了：「你也太膽大了！這個島可是用來迎 * [' n% B4 C5 a3 O5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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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所以叫神迎島呀！」 . V# p7 n$ d  Z/ ]$ B: \1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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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迎島？不是沈營島嗎？」我終於受不了老闆娘帶著方言腔調的普通話了，如果知

道有迎神之名的話，我是怎樣也不會上這個島的！可是這樣……也不會遇見這斑斕的長夜 ' C2 _6 l( \: B0 t( P

了吧…… , ~  y; N; c% v- _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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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你知道嗎，據說從前在中元這天上島的人，只有一個小孩子能毫髮無傷的回來 - W+ Y+ j* D. K! \- o( y+ q% O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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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從座位上遞來一本古舊的冊子，「這個旅館保留了他的照片

呢，你猜是誰？猜對了的話，今天逛夜市我請客！」 3 `6 o; |& X) V" R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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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寂寞的笑了起來，照片上的人是誰，不用猜我也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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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黃的照片裡，還是孩童的祖父一定正用沉靜而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前方無盡的虛空與 $ G9 G: H& I1 ^4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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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那從彼岸世界裡回望著他的眼神，想必也一樣沉靜而溫柔吧……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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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07-1-17 10:50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夜斑斕（上）》迦樓羅之火翼

夜斑斕（上）

　　一定是在做夢…… 3 ]$ S) |! C1 ~4 d

　　圓月的夏夜，街道像沉在水底一樣蕩漾著——喧嘩的人群、成串的燈籠、各色招牌的

路邊攤，奇妙的音樂聲、五彩的錦幡、熱騰騰的食物香氣、招徠生意的賣藝人、拿著風車 7 ?7 d" s% z" \/ Y- u
1 D/ s4 a1 p; v  h
跑來跑去的孩童…… , C- z7 w6 o7 z* ^) e& R% o; Q* ]
2 r0 c4 ?! {; f$ C. f$ ^/ A

　　快樂像失了控的鼓點一樣隨處播撒的夏夜集市上，沒有一個人發現在燈火的陰影下哭

泣的孩子。我看見自己茫然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外，還是童年時候的樣子——大約四 ; [" Y6 D9 E& h% \
. w; B( i: ^7 @1 e7 f% I
五歲，留著及耳的童髮，穿著鑲了紅色滾邊白色狹袖夏衣，疏離的表情。 , V6 J( f7 A8 o- R2 z" C

# L  E6 l5 z8 p) m5 X4 ?" ]
7 U( @8 w* d' T/ r5 ~7 r
　　奇怪……這是哪裡？我從沒有來過這樣的夜市啊…… 0 U: B0 F+ `  E6 B: u
: A# Z0 P6 s: {( q7 R8 ^7 L

　　一群小孩子嬉笑跑來，像充滿生氣的小小風暴吹過我身邊。本來不會和我有任何交集 7 `/ }8 C. D3 ?! m5 {0 ^7 A* P

，然而他們之中卻有一個慢下腳步，轉過視線；在看清童年的我的那一瞬間，他站住了， * K9 e; L+ ?9 S! m  @! W: E5 M

川流不息的人潮繞開他，像流水繞開小小的礁石。 5 W! B- X$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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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哭啊？」他隔著行人的河流直率的發問。結在兩邊的髮髻

就是所謂的總角吧，綴在寬大的白色衣袍領口上的是精緻的綠葉折枝花紋。無法看清他的

容顏，但伴隨著毫不做作的聲音，我聞到了爽朗而溫煦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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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說話呢？」他慢慢的穿過燈影斑駁的街道。不知名的香氣氤氳著包圍了我，

沒來由的讓人安心。 - \# Y, U, s, n! g8 B# n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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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冰鰭不見了……哪裡也找不到啊……」童年的我斷斷續續的陳述著哭泣的

原因。 5 H! O9 W" l5 f% i,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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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在夜市的什麼地方玩得開心呢，你也一起來啊！」他指著某個路邊攤，有兩

三個小孩子正站在燈籠下探頭探腦的望向我們這邊，那是他的同伴吧。他向他們揮揮手， 2 c# e+ W. E3 S%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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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笑著對我說，「如果你來的話，三芳野他們也會很開心的！」 2 O5 I3 W( l7 B9 z*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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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說得有點動心，但卻又猶豫的拉起衣角給他看：「不行的——我不會唱兒歌， 3 F( p: c5 y8 ]" r. N

還穿著奇怪的衣服……」因為某些原因，我童年的玩伴只有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我們

沒去上幼兒園，而是依照祖父的要求，按舊俗被隱藏性別教養，成天穿著不再有人穿的唐

裝，所以總是很難融入同齡人之中。

　　「沒關係，今天是中元的聚會啊！你看，大家都和你一樣呢！」白衣的小男孩親切的

笑著，順著他的手指，我看見滿街錦帶飛舞，翠袖飄揚，在滿月和燈籠陰翳的光芒的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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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像亂綴了繁花與雲霞的畫卷，一直延伸到夜市廣場盡頭那一片幽邃無邊，不斷發出低 ) J4 C% m9 Q! D+ B7 A9 o- N

沉而巨大的轟鳴聲的黑暗中。 1 h6 \% [; F% [' B  {3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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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看著夢中的自己，心裡為什麼會浮泛起陌生的親切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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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中童年的我還是不能立刻走入那華麗喧嚷的人群。彷彿看透了我的膽怯，白衣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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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微笑著向我伸出了手：「如果一直牽著手的話，就不會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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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直牽著手的話，就不會走散了…… $ v- \" l3 o0 E7 G% R

　　還猶豫什麼呢？面對如此溫柔的話語，我向著白衣的小男孩伸出了手，耳邊傳來他忽

然變得模糊的聲音：「……你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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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彼方的黑暗裡，那低沉的轟鳴聲忽然變得震耳欲聾的清晰，路邊成串的燈籠那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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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芒忽然熾烈起來，像白刃切開不透明的的夜色，小男孩的影像如風化般化為微塵，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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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崩壞了……

　　——從夢中醒來，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夢裡的轟響依然縈繞在耳邊，無休無止。我 - t( D3 _$ P- W7 u) H  {6 G4 f*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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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那是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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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揉著印上了蓆子痕跡的臉頰坐了起來，卻恰好看見在房間的一角翻行李箱的冰鰭， ( s5 w. g2 ?4 j6 G; X+ c# C3 y

他拖長聲音笑話我：「你終於醒啦！女孩子這種時候在睡覺真是不成樣子！這就是你來海 % ?$ l8 [' b3 u4 J! B7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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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的目的嗎？」 0 o- x  X3 G, J" L/ S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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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會做這樣的夢——原來我在海邊呢！ , S& f; n9 v* I9 y$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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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的同學打算乘暑假在海邊好好玩玩，不知怎樣的就聯繫到了這間緊鄰海灘的

民居旅館。市口這麼好，店又乾淨，老闆娘又漂亮親切；可能是因為旅館前方很近處正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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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座小島，視野不太好的關係吧，價錢卻超便宜。對窮學生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 T6 e) Q, I2 e-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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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所以本來不太熱衷的我和冰鰭也很高興的加入了這趟行程。不過因為受不了沙灘浴場 / P9 @  |1 q4 b; B5 ]3 k1 j

的陽光，我們更多時間留在旅館裡，此刻冰鰭收拾好東西向外走：「我要和老闆娘她們打 4 k, H3 e# Y8 ^5 p% ^: o1 ?9 N

麻將，火翼你不要過來煩我！」 . E0 D2 c5 D-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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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咦？我怎麼不知道你會打麻將！」我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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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我當然不會，可是會不會不重要吧！」 3 `% d2 m6 k8 P4 f+ j

　　我瞪了冰鰭一眼：「你還算是高中生嗎？這種中年人的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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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很厲害啊，是叫十五夜吧，已經發展到叫乳名的關係了啊！」冰鰭不屑的輕笑 * C5 V' A8 [. ^/ [" e

了一聲，隨即擺了擺\手走出房間，「我會為你加油的！」 & b. g' G, K0 b7 {7 Z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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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我迷惑的重複著這個名字，午後的日光溫柔的漫過樸素的格子窗，如

同夢裡那不太清晰的話語，這可能是我在夢裡下意識呼喚的那個白衣服的小男孩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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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支起的窗欞看向屋外，蒼翠樹木覆蓋下的離島就在我眼前，遮擋了廣闊的海面， / K: L9 n0 _: d% T, Z1 Q/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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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曾經講過這個島叫沈營島，也許因為住過姓沈的人家而得名吧。現在雖然還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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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遺跡，但很久以前島上就沒人住了。我在過於強烈的陽光裡微微瞇起眼睛，光線的變 7 t* |! E+ n" o

化卻讓我發現沙灘和島之間似乎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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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舉手遮擋陽光，我努力的辨認眼前的景象——一道模模糊糊的砂色的細帶由沙灘延伸 ) P3 K1 e# U( e* [" B" H' \

而出，一直抵達濃綠的沈營島。逐漸適應了的眼睛清晰的傳達著這樣的印象——那是海水   g) s6 |( P! D/ g!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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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潮後露出的狹長的沙灘，看起來就像憑空出現的道路一樣！

　　好像在異國也有這樣珍奇的景象，不過這條砂路非常短，從這裡倒沈營島打個來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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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個小時也不要，對於不願去海灘的我，與其在旅館裡百無聊賴的消磨一個下午，還不

如到滿是高大樹木，看起來就很涼快的離島上去摘一點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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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最快的速度換上旅館裡為防曬而準備的長袖夏衣，打著陽傘出門了。 ) t' z$ m9 c2 `0 o% F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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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足在被曬得滾燙的砂路上走了一小段，我就發現不穿鞋是個極大的失誤，更何況上

了島在樹叢裡肯定還是得穿鞋的。就在我準備轉身回旅館拿鞋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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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後響起，那是歡快奔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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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反應是可能旅館的女侍給我送鞋子來了，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我身 6 x% i* X/ O; n1 j

後明明是鬆軟的砂地，人跑在上面怎麼會發出那麼響亮的足音呢？疑惑之間，那啪噠啪噠   I+ s+ }6 D1 i6 q3 L) k8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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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腳步聲毫不猶豫的越過我身邊，向前方的沈營島而去。 . B  B2 m% _5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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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見人影，跑過去的只有腳步聲…… + x, z5 y; T+ _. I, Q#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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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詭異的涼意使午後的驕陽也失去了力量，我下意識的握緊陽傘柄，勉強的笑著給 7 h) }. ]  Q+ O$ D! H

自己打氣：可能是聽錯了吧，要有什麼，我早就「看見了」！ # g; @4 ^/ F4 s5 l9 w" R4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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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像立刻要否定我的想法一樣，又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隨之而來，這次比上次更加 & F$ g  @+ {3 a%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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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而且，好像有一大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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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張惶的四下張望，包圍著我的是近海淡薄的水色和低垂著棉花團般雲朵的湛藍天空 - W+ d$ u- {" w* k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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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伴著紛至沓來的足音，一片雜亂的腳印憑空出現在我身邊的海灘上，然後， - J+ o- E5 Q# \+ D" Z

不斷向島的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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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過來了！可是，我居然什麼也看不見！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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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傳了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那種多餘的力量，我和冰鰭時常可以看見來自彼岸世

界的「那些傢伙」們，冰鰭甚至可以聽見在這個世界沒有形體的東西發出的聲音，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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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卻「聽得見」的狀況，在我身上從來沒發生過！ * h. {: o1 w6 s8 C4 Y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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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海邊非常乾淨，讓人想不到這憑空出現的砂路居然會這麼凶險！我忙不迭的轉身 0 e" k' t: q7 e$ n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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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逃回岸邊，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我明明沒有走幾步啊！為什麼陸地已經在遙不

可及的地方了呢？更可怕的是海水已經漫了上來，一點一點的，蠶食著我身後的砂路……

　　海浪不緊不慢的向我站立的地方侵蝕過來，將島與岸之間變成一片深淵，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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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腦子只有這個念頭的我注視著不斷逼近的海水，呆若木雞。 $ H5 R9 f3 F1 d, j)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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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阻著路啊！笨蛋！」我前方空無一人的砂路上傳來粗聲粗氣的抱怨。 # |2 k! p3 l2 j9 ?9 @9 Z+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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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我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丟開陽傘大喊著回頭向沈營島跑去。 ! Q4 G, N- }4 [6 A'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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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島上有人！小島一角有一塊狹長的巨石，下方被海水掏空了，看起來就像一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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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形成的拱橋，石橋一端架在島上，另一端延伸到海裡，一群人正從那裡上岸，他們並不 & ~; s" D) j0 A

直接前進，而是折了個彎，慢慢的走向我這邊的窄窄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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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穿過小島的沙灘迎向人群，可是沒跑幾步卻又動不了了——這群人，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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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像是什麼遊行的儀仗：穿著一式的朱紅色長衣，帶著烏帽子的人們一對對的 ( {9 Y* V. m1 d  z  z8 S9 [

排成整齊的隊伍，每對的手裡都舉著不同的器具，彩幡啦、紗燈啦、長柄的扇子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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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八對拿器具的人前前後後簇擁著四人抬的表黑裡赤的肩輿，形成一組，肩輿上坐著 ( z* e) i$ H# d% |* [, J- ~) l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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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有男有女，都穿著清淨無比的白衣，每一個的容貌都異常清秀，神態高貴，矯矯不群。 7 u( h! ^5 V* n# Z

　　就在我看得出神之際，第一組肩輿的儀仗已經從我身邊過去了，而長長的隊列還不斷

地從海面走上石橋，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一樣，我迷惑的看向海面——有些不對啊，那裡根

本沒有船，這些儀仗，難道直接從海裡走上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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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孔相似的紅衣僕從們簇擁著肩輿，以相同的步速前進著，整個儀仗的行進像機器般 , \3 v3 I! x! {. Z

準確，可是他們走過去的沙灘上卻沒留下半個足印！雖然詭異，但這沉默的行列卻散發著 : x: ^/ \, W+ ?$ O* J8 Q3 A" c4 x  B

不可思議的華麗與莊嚴。 " v# t; X7 n0 _  i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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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數眾多的肩輿從我面前一個接一個的抬過去，讓人目不暇接的白衣人中，我驚訝的

發現了一雙似曾相識的黃玉色眼瞳——印象中本應是充滿活力的陽光少年，靈活的肢體掩 6 q; }; e' {8 l" X7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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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在林間散碎的金色日光下，像自然之子一般散發著無窮的生命力，而此刻得他卻有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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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逼視的高貴威儀。 5 \3 m  q. Q+ e  q5 r9 F

　　「天獅子……」這名字在我心裡一閃而過，我卻無法立刻脫口喊出——我也曾親身見 5 z: Q1 T# I' l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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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過那輝煌的獅子形神體，「天獅子」是自然之力化身的真名，他守護著距這海島千百里 8 _7 V3 r' _0 r9 w/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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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遙的群山啊！ # U7 A7 p' x9 o6 ~6 D2 U  t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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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彷彿呼應我心念轉動般，肩輿上黃玉色眼瞳的少年驀然轉過頭來，在看見我的 # y9 I, r' D. L9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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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他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你怎麼會在這裡！火翼！」 ' x7 c2 U3 P9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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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天獅子！只覺得碰上救星了，我正要欣喜的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喉間卻像被鎖 9 k  k# R1 o( r0 A5 u/ S

住了似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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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列有條不紊的從我身邊通過，肩輿上白衣人們神情尊貴而冷漠，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 S6 U' Y% U3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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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走遠了的儀仗已經消失在一片不可知的蒼茫煙氣裡了，明明剛過中午，為什麼天

空看起來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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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形容不得我細想——天獅子的儀仗眼看就要走過了！高高在上的他也無法停止這齒 , n% \6 n( J/ T- `2 l5 L

輪般一成不變的隊伍！從肩輿上回過身來，天獅子對追著儀仗跑的我大喊：「火翼，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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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不要和任何人講話，不要吃任何東西，等到明天出現砂路的時候立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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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在小沙灘上緩緩前進的隊伍，我卻怎麼追也追不上，被儀仗遠遠丟開的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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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聽著越去越遠的聲音，眼睜睜的看著天獅子消失在視野裡。 8 Y* ?" w.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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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是想到離島上來消磨一個普通的下午而已！我沮喪的跌坐在沙

灘上，卻被冷冰冰硬梆梆的地面撞痛了腿。真奇怪，剛剛明明是沙灘，什麼時候鋪滿了平

整的青石板了呢？ / Q! {+ j2 O, S8 b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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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地面，出乎意料的，地面軟軟的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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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和沙子石板的觸感都不同。我正想不通是怎麼回事，一聲尖叫忽然響在耳邊：「喲 / G/ t% C( v9 j2 i  b7 y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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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摸我的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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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驚恐的收回手，難以置信的瞪著我剛剛出摸過的地方——一雙纖細的腳不知何時出 , r7 D/ A# [, C3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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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石板地上，還穿著精緻的紅繡鞋，可是，順著線條美好的腳踝向上看去，那白淨的雙

腿像融化了一般漸漸消失在空氣裡，在我面前的，只有孤零零的一雙腳而已！

　　「你從哪裡來？很厲害嘛，現在也能保持原形，再努力一陣子也許能做到神輿上去了

！」伴著羨慕的語氣，這雙腳慢慢向已經嚇到腿軟的我移了過來，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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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姿態逃到幾步之外的，還沒等我站定，背後又響起了抱怨聲：「哎喲，撞痛我了！你 8 ?) L; Y& P, r7 q: E4 j& H4 V# R

的眼睛是擺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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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回頭，轉身的那一瞬，視野好像沉在水底一樣蕩漾起來——天已經這麼黑了嗎

？我身邊的狹窄沙灘，是什麼時候變成了寬闊的廣場，擺起這麼多夜市的攤子的呢？成串

的紅燈籠亮了起來，照耀著不斷飄揚的五色錦幡。夜色中，穿著各式各樣的錦衣的人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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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廓三三兩兩的顯現了，漸漸變得清晰，街道上慢慢擁擠起來；孩子們提著燈籠、舉著風 / E8 ]2 ~9 d! Z) i' B2 e+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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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歡快的跑來跑去；一檔檔的路邊攤，有的擺滿五光十色的物品，有的飄出食物的香氣 $ B9 U- b& J2 G- r: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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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熱情的叫賣著招徠生意；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渺茫的絲竹之聲，應和著夜市廣場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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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幽邃黑暗裡傳來的巨大的轟鳴聲…… 6 H$ U# ?3 `/ r!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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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景象……不是我在午夢中看見的夜市嗎？它居然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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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理我啊？你身上的味道很討人喜歡呢，我們兩個結伴怎樣？」一個嬌俏垂 6 ]+ P% ?' s; A# T+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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髫少女向我走來，穿著紅色短衣，白皙雙腿映襯著她腳上的一雙精緻的繡鞋，那雙鮮艷的 4 d2 B- D! V: u4 q1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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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繡鞋！ 7 Z+ i- m# P4 D/ {!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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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著頭後退著，轉身不顧一切的向沒有光亮的遠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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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葉拂在臉上的感覺告訴我已經跑進樹林裡了，喧鬧的人聲和音樂聲還是能依稀的傳 9 B/ H( ]3 _* z) B! a

到耳中。確定沒有人跟上來，跑累了的我靠在樹上，仰頭看著從樹冠稀疏處漏進來的十五 - h0 s7 d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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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的姿影——如果看見那個人的話，一切都會沒問題的吧，可是明明置身於夢中的地方

，為什麼看不見夢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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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我看著圓月，試探般的，低低的呼喊這個名字。 8 U: H( T) L* ^" l* o+ B#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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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驚訝的聲音伴隨著我的話音響起，就發自樹後！我嚇得連忙轉身，皎潔的月 2 {# D& c) k5 R( C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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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照出一道人影，長長的一直拖到我腳邊，不知道這個人他已經無聲無息的在這裡多久了 ) p3 {2 u1 {- y& ]

！

　　我嚇得都頭髮豎起來了，扶著樹幹努力支撐著不致跌坐下來，那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 4 |/ E, Y# p0 z/ x

了我一陣，語聲裡透著詫異：「果然是你，原來你是女孩子啊！」難道……這個人他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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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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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樣，我不會和任何人講話，不會吃任何東西！我牢牢抱定天獅子的忠告。而那 ; {! n; u# ]: r) x; Z" _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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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可能笑了，因為我看見他在月光下反光的白牙，這過於潔白整齊的牙齒讓他的笑容不 0 Q8 a: K- j. V8 p0 d*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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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讓人安心，反而瀰漫著野獸般的的殘酷味道。不過他的語聲倒還溫和：「你不認識我

了，我是阿寶啊！和十五夜在一起的阿寶啊！」 # T6 Z6 Q0 {8 M' b1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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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寶？我默念著這沒什麼特色的名字，抬起頭去辨認他的臉：這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少

年肩膀寬厚，顯得十分忠厚沉穩，溫和的大眼睛則中和他總體剽悍的氣質。我不禁感歎起

來：小時候阿寶就是十五夜他們幾個之中最高大的一個，現在他已經完全長成大人樣了！ * n: N2 x% k  s) l, L0 S7 }# d1 b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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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要開口說出這種感受，忽然間覺得不對——我根本不可能認識阿寶！因為我不曾 0 w( w2 l5 b. C( k(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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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地方見過他，我從來沒來過這個海島，從來沒參加過這個夜市，這一切只在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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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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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不去逛夜市，跑到這裡來呢？」見我不說話，阿寶轉移了話題，我靜靜的 4 U& I' L3 R%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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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著他並不回答，他有些靦腆的再次露出一口白牙：「我不能去！小時候會去是因為十

五夜拚命來拉我。我必須呆在這裡，一直到小浩來接我！」 9 S% f8 w+ ]6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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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小浩」這個名字的時候，阿寶銳利的神情突然間變得溫柔安心，他微微偏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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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可愛的動作本來應該和他的外形完全不襯的，但他做起來卻非常合適：「小浩是把 - o0 k1 H* b8 k1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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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丟在這裡的人，是我的主人。」 " d* I( ~5 u/ o- A" s2 e, C1 b- p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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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這種稱呼……未免太不正常了吧！我吃驚的盯著阿寶，他卻說得很自然：「小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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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時候都是那麼弱，他沒人疼，總是被欺負……雖然我一開始能被他抱在手上，但很快

就長的比他高了！誰都說小浩都是個沒用的傢伙，可是，當我快被凍死的時候，是他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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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回家，當我餓的發昏的時候，是他給我東西吃，當別人用石頭丟我的時候，是他他保護

我，所以……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小浩……即使全村的人要趕走我，要殺掉我也無所 5 f5 {, H7 q) `$ I

謂，我會用我的方式，保護小浩！」講到這裡，阿寶忽然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控制即將脫

韁的情緒。他慢慢的坐下來，有些悵惘的搖了搖頭：「可是不知道小浩現在怎樣了……我   e6 s# m& l9 ^! h# z' v

得呆在這裡——小浩讓我在這裡等著，他很快就來接我的……」 3 w) p; F' L4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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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阿寶深刻的側臉，開始有些明白了——他一直被禁錮在這裡，可能力量強大的 # c$ L# V6 f+ b2 P

人能暫時帶他離開，但能讓他徹底解脫的只有他自己，因為是他被自己「等待」的執念束 % M9 H6 C5 n3 @, T'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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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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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小浩始終沒有來。」阿寶低下頭，聲音裡有了不穩的徵兆，那寬闊的肩背在此 . K' w0 _* k$ u# b5 D

刻看起來卻顯得那麼孤獨無力，「已經忘了到底等了多久了，我也許已經死了吧……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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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說我是個危險的傢伙，說如果小浩繼續和我在一起的話，就把我們都趕出村子。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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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浩就夠了，我曾經以為小浩也這麼想……可對於他而言，沒人疼也好，被欺負也好， + h7 A* V- {7 ~( H3 B: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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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是同類比較重要吧……小浩送我到島上來的時候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實他直接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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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就行了，根本沒必要騙我說他會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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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阿寶本來是讓人依靠的身影好像想要依靠什麼似的，我忍不住想走過去安慰他， 3 U, a( w$ N6 ^( d9 {

可我又不能開口言語。然而阿寶卻突然抬起了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眼神裡有洞悉一切 7 T1 y% ^: M; f5 `9 m1 _

的疏離：「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雖然你的身上有我很喜歡的味道，但實際上你和小浩一 7 w( j7 n* d4 b1 S4 u

樣……是人類吧！」 : T) }" p. N$ t7 L# L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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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我驚恐的後退一步，因為此刻阿寶的眼睛裡，閃爍著幽暗的綠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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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殺你的！因為你是十五夜的朋友！」看出了我的恐懼，阿寶淡淡的微笑著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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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睛，「但是，我始終不能原諒人類，所以，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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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靜的語氣，卻說的那麼絕決。的確阿寶有憎恨的理由——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最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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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叛，迷失了生死，卻還被執念糾纏著無法去該去的地方，只能日復一日的等待也許早

已經忘了自己的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阿寶，我勉強向他點了點頭告別，轉身跑向 2 I' f7 A+ D) P*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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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叢。 : p$ `$ D" Y" U)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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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走那邊！」身後傳來阿寶凶暴的吼聲。我嚇了一大跳，連忙改換方向走了幾步

，回頭確認阿寶的態度時，他的身影卻已經從樹下消失了。我皺起眉頭：未免也太霸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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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也不能因為小浩的關係而遷怒於所有人啊，我走路礙到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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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突然一陣刺痛從腳踝處傳來。我連忙彎下腰，藉著月光， * `. V: M2 x%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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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自己正站在苔痕斑駁的舊石道上，路邊生滿細小倒刺的的葎草正瘋長著，漫漶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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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中央，黑暗裡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石塊呢！我正是不小心被它割破了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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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重疊疊的葎草間，只有著一條狹窄的石道……剛剛如果不改變方向的話，赤腳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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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吃盡了苦頭！難道……阿寶那麼凶的吼我，不是他憎恨人類而翻臉無情，而是因為他 2 M+ B5 r5 I& @( ]*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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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裡有葎草，他知道身為人類的我，絕對無法穿過那片生滿倒刺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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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什麼沒有發現呢？沒有發現阿寶居然這麼傻——明知被騙，被一個人丟下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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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和不會兌現的諾言中死去，他還是在等啊！即使被人類最殘酷的背叛，他還是固執的

，懷抱著近乎執念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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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什麼始終不能原諒人類，阿寶這個口是心非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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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回身，沿著石路飛奔，跑向那早已空無一人的樹下——有些事情，須傳達給阿寶 . h, }" `0 v0 g; s;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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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 O: h* _0 r, e9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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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警告過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的！」迎接我的是阿寶冷酷的聲音。還沒等我站定，

一股無法想像的力量就將我撞向樹幹，伴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兩排白亮的利刃停在了 4 X! B2 \4 q& {( y+ i

我眼前——那是野獸的獠牙！ ) ?3 D4 g9 l+ M6 k7 B) ^- \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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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頭強悍的狼犬，不知道混入了什麼血統，體形格外巨大，說不定，它根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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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狼！看著鋒利的犬齒在眼前落下，我反射性地伸手去擋，利齒沒入手腕的劇痛讓我幾

乎在一瞬間失了神，奇怪的是雖然痛得讓人無法思考，但卻沒有半滴血從傷口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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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犬神！懷抱著強烈的執念死去的犬類化成的精魅！和其它一旦死去，就會完全 & N! ~9 U6 g  n. O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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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棄生前一切的死靈不同，犬類即使死去了也還是會記住，甚至保護自己的主人，所以， ' f- o$ `( R; h9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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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靈才會被尊稱為「神」！它的攻擊雖然不會造成身體上的傷害，但精神上的衝擊卻是致

命的！ 4 w3 k$ U' h6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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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這犬神就是阿寶，因為我認得他那雙溫和的眼睛——即使被無情的背叛，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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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能信任人類的眼睛！哪怕此刻，這雙眼睛被憎恨所浸染…… & O2 b4 _5 U  n9 P5 b: c# m/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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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再度落下的利齒直切向我的咽喉，不顧一切的，我伸手用力環抱狼犬的頸項，不 0 T& F) ^! D* V0 r

能開口說話，所以我只能這樣傳達我的心情——自私也好，殘酷也好，狡猾也好，欺騙也 7 o/ c& ~! Q-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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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類的確是這樣的！可是，這並不是全部啊！ 9 G$ Q' q( ]  T"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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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有自私，只有殘酷的話，阿寶怎麼會將身為人類的小浩當成生命裡最重要的部

分，當成從生到死唯一的掛念呢？小浩說的「還會回來接你」的所謂謊言，難道僅僅是欺

騙那麼簡單嗎？他一定也懷抱著這樣的期望吧！明知道是永訣了，卻還認真的訴說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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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實現的夢想的小浩，他一定也承受著無法想像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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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人珍惜，兩個人的離別，怎麼可能只有一個 8 I" T- F- y7 Z8 O( Y

人感到悲傷？ + i, H7 ~7 W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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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無法傳達而已，只是不會傳達而已——人類以為自己最聰明，所以對任何事都要 * {3 I; P# P. g

考慮周詳，因此人類反而有更多的束縛，妨礙著他們傳達內心真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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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緊狼犬那生滿粗硬的短毛的頸項，承受著利齒刺入肩頸的劇痛，我想這回也許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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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的犬神撕成碎片吧，可如果能分擔這麼多年來他所忍受的痛苦就好了。我只希望能讓 ; Q; t) P-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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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明白人類真正的心情——哪怕只有一點點，我想讓阿寶明白渺小而可憐，卻又那麼自 5 N+ \$ E4 S+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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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是的人類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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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眩暈的昏黑在意志極限崩壞的聲音裡降臨了…… , Y9 ~4 f0 J, Z0 T; S#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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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失重般輕飄飄的，好像小船在乘風前行。那是渡向彼岸世界的航路嗎？我真的要 . Z6 ~' \! y. C8 `#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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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身在這莫名其妙的小島上嗎？這怎麼行！如果我真的成了彼岸世界的人的話，冰鰭一定

會嘲笑我是個大笨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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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這個念頭嚇出了一身冷汗，我忙不迭的睜開眼睛——難道還是晚了嗎？我好像……

呆在一片發光的白雲中啊…… 8 {1 q9 ?& U) Z* ^, s3 R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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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仔細看，那是大片大片有著豐潤的十字形花瓣的白花——月見草！不是常見的同種 " `: t  D& R3 Q7 {; @4 ^

的黃色霄待草，而是真真正正的潔白的月見草呢！我半醉半醒似的看著錯落的花瓣間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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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的滿月…… 0 ]3 T+ [6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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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上那些痛得讓人無法呼吸的傷口居然完全沒有感覺了，留下的只有閃爍著瑩白柔 1 J5 f$ d* n; [" S2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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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花瓣羽毛一樣輕軟的觸感。這一定是天國花園吧！最好的證據是，我的身邊，有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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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的天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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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專心一意的哭著，這個女孩子就已經奪取我全部的心神了！真是一位罕見的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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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表情的美人，她低眉的一瞬間呈現的幽艷的姿影，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 `8 x& j+ q+ V'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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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夷則啊！小時候她就又漂亮又害羞，這麼久不見，居然美麗到這種程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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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不知道好了沒有……我自然而然的感慨起來。 0 Y6 w5 T. X1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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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自己怎麼知道這全然不可能見過面的女孩子的名字和性情的問題，我都已經沒力

氣再去深究了，夢裡的一切接二連三的成為現實——阿寶也出現了，夷則也出現了，接著

就是十五夜了吧…… 1 m" Z* C! R; w& }0 X3 [

　　我瞇著眼睛注視著夷則剔透的側臉，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她的頭微微側向一邊，銀色 6 V+ \/ s' E1 T' Y( ?

的長髮從一側肩膀上流瀉下來，流淌過白霧般的紗衣，一直拖曳到花叢間，像清冷輝煌的 : [$ [- ?: F- S- B' \2 G

瀑布，掩映著從月影般幽深的雙瞳裡不斷滾落下來的淚珠。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那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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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的眼淚，透明的淚\滴在我指尖散發出寂寥的幽香…… ' J! t! L* Y$ `/ ]( X"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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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十五夜身上那爽快明朗的香氣不同，夷則眼淚的香氣讓人領略到泠然而寂寞的香甜 4 @' Q4 ~5 A+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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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中了某種蠱惑般，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將那眼淚送到了唇邊…… , J8 _6 c$ r4 V. k/ K: k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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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的夷則慌亂的抬起眼睛，也並不擦去淚水，她用哭得微微沙啞的 - q  }0 @1 P1 d

聲音冷淡的說：「你已經醒啦……阿寶把你背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一定沒救了呢！」 0 p) ?& s2 V9 a1 `$ a! y-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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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阿寶背我過來的？太好了，他已經能自己離開那棵樹下了！以後，就算去再遙遠的   l* z. b# ?0 c- n4 T% z  M

地方也沒問題了吧，因為他終於從等待的執念中，解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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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要說太好了，卻連忙抬手摀住了嘴巴——是阿寶送我過來的，這麼說， 6 Q: i1 a' H- R! d4 c

我還活著，並且，還在這古怪的沈營島上！我懷疑的看了夷則一眼，抬起手查看犬神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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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又動了動飽受折磨的肩膀和脖子，果然沒事了，別說傷痕，就連一點感覺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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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處境仍然很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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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的側耳傾聽，還能聽見遠處飄來的海潮聲和音樂聲，海島上不可思議的祭典 ! Q2 c1 g/ X8 E+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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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結束。那麼，天獅子的忠告還應當有效——不能和任何人說話，不能吃任何東西！ 6 o$ H3 C5 Q8 O' N0 o

　　可是……我剛剛不小心吃了夷則的眼淚啊！不過，那又不是什麼食物，而且只有一點 & v' e8 F1 F$ D- w6 q

點，應該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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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來見十五夜的吧……」用衣袖遮著淚痕，夷則沉靜的發問，「你居然是個女孩 + ?# n/ W5 T* U' B: ^%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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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我記得以前你明明是個男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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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是男孩子？這奇怪的論調使我疑惑的看著那張清麗的臉孔，的確阿寶也曾對我

是女生這點表示驚訝，難道，童年時代曾和他們在一起玩耍，一起在這個奇妙的島上度過 2 ]1 {# z  d# \% z5 ]5 K8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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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奇妙夜晚的，是個在他們的眼中和我極端相似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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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相似的男孩子，可能是冰鰭！我在中午夢見的，也許是冰鰭經歷過的情景！ ' x; m0 m+ P6 y6 C6 C

那麼，經歷這一連串怪事的人，本來應該是他！ % L3 Z5 q& N! u& D3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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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這裡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我一邊在心裡暗罵著冰鰭一邊站了起來，無邊無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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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似的月見草原就這樣展現在我面前，迎風搖曳的花瓣間閃爍著螢火蟲般的光芒。我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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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四周，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這沈營島到底有多大啊？ 5 _. a# a8 z1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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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阿寶決定祭典一結束就去找他的主人，而你是女孩子的話，就可以和十五 ( P1 @( h. O" d4 X5 m! n

夜在一起了！」身後傳來夷則幽幽的歎息聲。真受不了，這些妖怪到底在想什麼啊！我費 ; f' j) G9 r- o4 o& T

了好大勁才控制住幾乎脫口而出的抗議聲。 / y4 Y* }" G2 t( v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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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袂悉窣的聲音響起，夷則冰冷的呼吸突然間吹拂在我耳邊：「如果不是你還要還十 / ~* f. R( d* D8 ^5 h+ P/ t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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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夜的債，我早就把你做成花肥了！你看我的花開得多美，人類……只有這點作用而已， ' V5 l  m2 D. F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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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她已經知道我是人類了！而這裡的花，居然是用人類作肥料的！夷則的話讓眼前

美麗的花田也染上了陰森的氣息。我頓時毛骨悚然，捂著耳朵退出了好遠，月見草的花瓣

被踩得四下飛揚，但像是被施了什麼魔法一般，並不凋落，而是飄揚著，慢慢回到花萼，

在輕柔的閃光之下重新恢復完整。   G* r+ ]4 f9 w# k1 h+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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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樣，童年的夷則明明又靦腆又溫柔，現在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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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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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著月見草的花蕊，夷則乘風般飄到我面前：「好像有誰教過你這個島的禁忌，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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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著來到我這裡，可你是人類，永遠戰勝不了本性的貪婪，這種貪婪已經讓你……變成

我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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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成了……她的東西？這話是什麼意思？ " _2 S& ~+ j& l3 M.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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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則月華般皎潔的容顏上浮現出冰一樣的微笑：「我的眼淚……味道不錯吧……」

　　被發現了！我終於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裡連一點小小的疏失也不會被忽略，禁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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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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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傳來的尖銳的絲竹曲調像細針直刺我的耳鼓，海潮發出沉睡的巨獸的鼾聲。那詭 9 P! G  e. d+ E$ N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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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而歡快的夜市街道依然熙熙攘攘吧——天獅子隨著神輿的隊伍不知去了了處，阿寶也許 . A8 e; u) ]* p! q# U( G7 M

已經踏上了尋找主人的行程，而夢中那個微笑著向我伸出手的的十五夜，居然完全沒有出 1 v; i0 ^4 `6 s. O0 C1 j6 c& ~

現的徵兆！身陷在這不可思議的世界裡，無意間觸犯了禁忌的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如

此的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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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夜的圓月散射著柔和的光芒，八月斑斕的長夜，才剛剛開始……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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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9^#

發表於 2007-1-17 10:48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緋幻形》迦樓羅之火翼

緋幻形 8 U5 M$ ^! x$ f! W

( I' \' ?$ a! k
　　盛夏彷彿是在一瞬間降臨的。陰鬱的梅雨不經意放晴時，天空就突然變得清澈無比，

輝煌的強光交織著盛極而衰的苦悶黑影——正午的驕陽如醉心於征戰的暴君。 ) S1 g/ g7 e1 l: N% X2 f

　　冰鰭一早起來就不太舒服，再加上散學式時在操場上曬了幾個小時，現在幾乎連路也
5 ~& K& W7 G2 A8 `
走不動了。雖然只大他一個月，但身為堂姐的我怎麼說也應該照顧他。我扶著冰鰭沿著小

巷牆根的陰影，一點一點的往家挪，可是還沒走到一半的路，他就再也支持不住了。我只 + g4 U1 Q2 G5 q4 s5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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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讓他坐在一戶人家門口光潔的白石門檻上，斜靠著冰涼的石鼓。 . _) ^  @) V; W! P# [& G8 Z3 L$ X&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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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在這裡耽擱的……」我看著冰鰭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擔心的在他耳邊低聲說 % U+ h& {5 E' a# j: R& V- F

。這樣講可不是我強人所難，從剛剛開始已經過去三個了—— 1 v, N; n. y6 @$ t7 T

「他死掉了吧？可以把肉分一半給我嗎？」每一個都對我這樣講，這舊城古老的小巷

裡，到底住了多少這樣古怪的「傢伙」啊！ " r" @; r; w. v( Q+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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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遺傳了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多餘的能力，總會在無意間窺看到來自彼岸的影 ' ?* Y& b0 c+ {/ {1 Q0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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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我一個人還不夠吃呢！沒你的份！」為了嚇退這些貪得無厭的傢伙，我惡狠狠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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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起來，就在這時，冰鰭身後那扇緊閉的黑漆大門傳出了低沉的吱呀聲，慢慢的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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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不客氣的坐在人家大門口，還大喊大叫，這實在是太失禮了。我連忙去扶起冰鰭，

一迭聲的向門裡的人道歉。然而開門的人絲毫沒有責備的語氣，相反聲音異常溫柔，帶著

擔心的腔調：「他的樣子，好像中暑了啊……」我抬起頭正想說「是」，臉卻一下子紅了 1 q. ^. o. `$ \8 ~3 X6 I

——很久沒看過這樣的古風美人了！她的年紀應當介乎「姐姐」和「阿姨」之間吧，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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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像如今常見的美女那般張揚跋扈，一看就讓人驚歎，而是即使看再久也不生厭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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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在氣質沉靜的她的面前，我頓時感到自己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慌張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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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點奇怪啊！就算像古人講的那樣「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但這樣的天

氣，她的衣著也太一絲不苟了：深淺兩重心字紋的枯葉色薄羅衫，交疊的前襟一直攏到頷 0 s8 e, _/ _/ m1 K, x" u

下。用玳瑁梳插起的頭髮有幾絲落在了光潔的頸邊，漆黑的髮絲襯得那裡的膚色一片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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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膩白，白得像雅艷的人偶！或者說，她整個人的樣子，就像那種限量版的高級人偶！   o. @" w9 J7 ~4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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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樣子很辛苦啊！不如到我家來休息一下，等恢復過來再走吧。」古風美人摸著 7 T; h, Q4 T0 {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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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的額頭，一味安詳的說著，那種文雅的口氣，倒好像不是我們要麻煩她，而是我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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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的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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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的！」雖然她的態度讓人安心，可我還是不得不警惕，「冰鰭很快就好了！ ( r4 p; a" r) |3 P0 t6 \

」從小我和冰鰭就時常遇見怪人怪事，祖父為了保護我們，為我們取了足以震懾這些傢伙 8 w% R& l' \" I$ _) ~& u7 \$ k. ~) p4 t

的，象徵強大幻獸的乳名——火翼和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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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難不成你叫火翼？」古風美人用纖細的指尖做出掩口的動作，表示她的驚訝 4 r9 K1 o2 {0 B7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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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你們是通草花家的孩子？」她的話出乎我的意料，因為做通草花的是我和冰 ' p. }4 c7 Q& o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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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的祖母，她和彼岸世界的傢伙們可一點關係也扯不上。而且，用技藝代替姓氏的稱呼別

人，是祖母參加的香川城民間藝術社團——「青柳會」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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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依然不解，古風美人淺笑著繼續解釋：「家母曾是青柳會的一員呢。我是盤鈴家 ( A6 z2 j- `/ D1 X; v

的小椿。」 2 A$ t6 A* w& w5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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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的……」我下意識的重複著這不知所謂的語句——我們家遠沒有青柳會其它 9 R! Z  D$ S) X; b3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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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風雅，除了遊戲似的學著做通草花之外，祖母也沒特意教過我和冰鰭什麼，所以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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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搞不清這些古技藝人家的關門過節，不過好歹也弄清楚了這位「小椿」算是個不遠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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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熟人。看著冰鰭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只能微微低頭向小椿行禮：「那真是不好意思，要

暫時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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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小椿可以在大熱天穿那麼莊重——一進入盤鈴家的大門，微帶著霉味的涼意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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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包圍了。攀附在高大的辛夷樹上重重疊疊的葡萄架隔絕了熾烈的日光，甚至連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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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聲也被阻擋在院外了。扶著冰鰭，我好奇的四下打量，盤鈴家大小和我家差不多，但完

全是別院的佈局，沒有正廳什麼的；前後院都不小，主屋卻並不深，像舞台似的開了許多 8 q% F. {/ d9 Q! h( m* `$ E, `

窗台極低的高大窗戶，現在一大半打開著，因為不用遮擋陽光，窗口掛的竹簾也都捲得很

高，依稀透露出後院濃綠的景致，顯得十分涼爽。我跟在小椿身後，沿著碎白石的小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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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飄著清冷香氣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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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椿將我和冰鰭安排在最透氣的偏屋裡，陣陣涼風吹動高懸的竹簾，答答的敲擊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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欞。彷彿呼應著這自然界的節奏般，若有若無的人聲從主屋的另一頭飄了過來，聽不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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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什麼，但歌者的聲音彷彿含著一塊冰般的清爽，我不由得悠然神往：「唱歌的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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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7 E+ }! b; Z0 O( Z&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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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椿舉起象牙般的手指輕掠垂到頰邊的髮絲，那端正的眼角掠過一絲厭惡的陰翳：「 ! Q$ V+ y& E  k$ z1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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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小萱……讓你見笑了！」她完全會錯意了啊！可是還沒等我解釋，小椿已經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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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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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不能在人家走廊上追著主人跑吧。看著小椿走遠的背影，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規矩這麼大，難怪這戶人家這麼「清靜」——雖然宅子和我們家一樣有了年頭，可是房前

屋後連個小精魅也沒有，哪像我們家，奇怪的傢伙們總是肆無忌彈的走來走去，就像在自

己家一樣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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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感慨之際，那帶著涼意的縹緲歌聲戛然而止，看來小椿已經提醒那位名叫「小 ! M* j, w/ {0 v5 j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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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的歌者了。小椿和小萱，可能是取「椿萱並茂」之意的一對姐妹吧。我好奇的扶著窗 6 Z* u8 |( i)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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欞探出身去，想要看看外邊的情況，只見主屋浸染著前院幽暗綠影，寬闊的房間內灑滿陽 ' R" {  e( g- r! v4 [( e& C

光淺金色的斑痕，不太分明的視野裡，幾位舞者正緩慢揮動斑斕的衣袖，厚重的織錦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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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金線反射出的寂寥光線竟然意外的冰冷安閒。我大體知道「盤鈴家」是做什麼的了， ; d/ r8 M/ K7 J; c3 s8 \. G

可能和歌舞曲藝有關吧。不過居然在完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練習，古老的技藝果然不是我

這樣的人所能瞭解的。 * ], y" u0 M0 q# f- q1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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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著意欣賞著舞者揮動衣袖的優雅姿態，身後的冰鰭突然悉悉簌簌的在竹蓆上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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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身體，低聲呻吟起來：「好想吐……」終於緩過神來了，這煞風景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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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找小椿已經來不及了，「不可以吐在這裡！」我手忙腳亂的去扶冰鰭，而他卻掙 5 i& r$ Q& _" V)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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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也不看清方向就跨出了通向後院的窗戶。 ' @+ @# M( d$ B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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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的窗台都開得很低，昏頭昏腦的冰鰭可能當成比較高的門檻了！我一把沒拉住 0 \2 L$ Z: a"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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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冰鰭跌跌撞撞的奔入綠意交加的庭院裡。盤鈴家好心收留我們，怎麼能再弄污糟 1 {0 P) F( K5 c1 |) L,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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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的院子！我不假思索的追著冰鰭跳過了窗台。 : ?) X! |1 H' p* o8 U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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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冰鰭是怎麼走的，他的背影在繚亂的綠影裡一晃，竟然像溶化一樣消失了！   Y% T3 @2 d" {" R-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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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他就是個超級大路癡，不但不辨方向，而且還會迷失到奇怪的地方去！可是……這麼 $ D$ O$ y/ z; @1 L0 q$ W

嚴謹的人家後院，難道也有通向彼岸世界的道路嗎？ 9 @. z3 Z& b1 ~; @)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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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惑之際，我轉過兩株已經過了盛期的白夾竹桃，然而腳步卻在一瞬間在滯住了。這 ; Z% _7 u* _/ u- ]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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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美麗的景致，可為什麼讓我覺得毛骨悚然呢——像濃綠的織物上濺滿了鮮血般，一片 7 A, l: [: M9 t) T7 V1 {4 J8 m0 R& \

深深淺淺的肆無忌彈的緋紅阻斷了我的視線。那是——蜀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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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不知道大片的蜀葵開放的時候，竟是這樣慘烈！如同刀劍般執拗的枝幹筆直的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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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藍天，挑起從薄紅到濃紅的碩大花朵，那看起來輕柔的花瓣總是帶著薄色紙般無情的乾 9 a) e, E. J* A; ]! r5 ?5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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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感，讓我不可遏抑的聯想到染在刀刃上的斑斑血痕。置身其間，如同置身於青天之下華 . ^. V6 [3 A% P) t

麗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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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枝條切割的光芒裡，我下意識的仰望天空——盛夏是金壁輝煌的巨大古漆箱，極盡

奢華間透露出了頹唐的徵兆。不知疲倦的蟬聲剝落著這箱子上的金漆和雕飾，那不是喧囂 5 N/ H+ G* W. t" l3 x) Q& [4 C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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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比死寂更死寂的聲音。在無比眩目的陽光間，我總是能看見不知名為什麼的濃重的 6 X; f% U* i$ w1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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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在一年的正午，達到極至的又何止生命的力量！ . T2 V% p/ N( |5 I#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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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葵枯萎的落花堆積在干坼\的土地上，踩上去便發出咬牙切齒般的細碎聲音。慢慢穿   @7 t6 `0 N* a9 u. k

過寂寥無人的花叢。我試探的低聲喊著：「冰鰭……」這時，水蒸騰的氣息被無力的風吹   M& Z& F: j" t' E1 ~' l7 C

送過來，如不可知的邀約。 . H8 i2 G! f8 w) A8 C$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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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巨大的蜀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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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是一瞬間的錯覺。濃艷的緋紅衣裾是盤鈴家的演出服吧，五六層從深到淺的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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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宛若開到極至的花朵；衣袂邊緣，柔長的黑髮散開了，因為是那麼的黑，所以多少顯 " `1 {) e& X6 G3 s

得有些沉重，蜿蜿蜒蜒的曳到深黯的池水裡，行將與池底的玉藻混在一處，飄滿水面的蜀 ' @/ f0 x* W  y, ^9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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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瓣零落的混雜在長髮間，隨著細微的水波蕩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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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這個人，這橫陳在水池邊落花上的人，她絕對不是睡著了；因為安詳的沉睡者 2 N7 I2 a/ }/ B1 f/ ~8 n

的不可能有這種攝人心魄的不祥的絕美，更何況她的胸口，插著一把黑底描金漆柄的短刀 ! y& t; H7 A4 W8 Y* u3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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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著晴空微闔的雙眼裡落下睫毛的陰影，一隻被烈日曬暈的蝴蝶揮動黑與藍的斑斕 7 T2 P; c% V1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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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翼，在那雙空鏡一般的眼睛裡尋覓著自己的姿影，失魂落魄的墜在她點了胭脂的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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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她，我認得那容顏，雖然那是和此刻的妖冶完全不同的端莊風貌——這個人，是小 ) O. j, v0 G9 T

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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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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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雲端，我無法管住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的，向那妖艷的屍體靠近 / X( S3 Q2 `" [  V1 ?) P8 y7 q9 T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接觸到那冰冷肌膚的一瞬，有人扼住我的手腕，將我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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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碰她！」那是……冰鰭的聲音！ ) j5 e  y: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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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返身拉住冰鰭的衣角，語不成聲：「冰鰭……小椿……小椿她死掉了啊……」 9 n  U" k8 b( O'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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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在濃蔭裡聲嘶力竭的哭喊著，此刻冰鰭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眼前的景像似乎也 ; }/ p6 }5 T4 y+ ~$ m5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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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了他不小的衝擊，本來就不舒服的他按住胸口，慢慢的跌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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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來人啊！」我已經完全亂了方寸，除了叫人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 N( S, k: u6 W2 _( U8 Z/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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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片天空下，竟好像除了我和冰鰭之外，再沒有其他的生命！ ; T9 q' F% v) v7 J$ L*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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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不要那麼大驚小怪！」良久以後，回應我的呼喊，略顯蒼老的威嚴聲音從蜀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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幛的背後傳來。在盛夏的眩暈裡，深紫色的朦朧身影披著綠葉間的光斑，慢慢的走到我面 1 q6 i3 ~3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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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那臉上的皺紋和眉宇間的滄桑感，我幾乎都要以為那是小椿了！站在我面前

的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婦人，因為她的存在感太過強烈，以至於我一開始竟沒有注意到

她身邊還隨侍著一位氣質超然的美貌青年。紫衣婦人深深的注視著我，用沉靜的語調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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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強調：「這種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c; v, R# [3 T1 j; X2 p5 Q( R& H$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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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我靠著冰鰭，戰戰兢兢的發問。然而這位威嚴的紫衣婦人並不理我，只 ' G& |: g# Q2 g# ]# G, M

是慢慢走近小椿的屍體。她俯下身，那麼憐愛的，那麼憐愛的撫摸著小椿黑沉沉的長髮，

還有那已經失去溫度的臉龐，彷彿要記住這容顏的每一個細節。然而下一秒，她斷然的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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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臂，拔出了插在小椿胸口的短刀，伴著冷漠的水聲，池面濺起了一片波瀾，小椿的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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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像傾覆在池中的落花，衣袂妙曼的舒展開來，然後蕩漾著，墜向那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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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無表情的做完這一切的紫衣婦人，突然轉身攬住了身邊那位青年的肩膀，這時我才 0 N7 J6 a- O' r8 {- A0 t

注意到他們的容貌非常相似，也許是骨肉至親吧。這位氣質凜冽的中年婦人疲倦的將額頭

靠在那位神仙風骨的青年肩上：「身為盤鈴家的主人……是我對不起她……只有這樣，那 # U# u5 i& p" D

個孩子才能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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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就是這位婦人，殺死了小椿！她是盤鈴家的主人，也就是小椿的母親啊！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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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什麼，母親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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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捲進了這樣可怕的事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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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際，紫衣的盤鈴家家主站了起來，恢復了威嚴的氣勢。她決然的振

動衣袖：「真是讓你們看笑話了，走出這扇門之後，就請立刻忘記這一切！」 # F; h5 A7 m5 I/ F-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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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了是怎樣扶著冰鰭離開盤鈴家的。經過了這樣的驚嚇，冰鰭一回家就開始發低燒

，把他交給了嬸嬸之後，我失魂落魄的穿過簷廊，走到了前庭。 ) z  ]. r. @4 @# s; i$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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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火翼嘛！」聽見有人用悠揚但沒什麼誠意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便茫然的轉

過頭去。籐花架的濃蔭下，精神好的過分，從不午睡的重華叔叔正同了一個人在喝茶乘涼

，叫我的正是那位客人。 3 p! ]: ]1 T% N! }- `

　　「是重雅醫生啊……」我好不容易才認清面前的是叔叔的同事平重雅。我一向不喜歡

這個渾身上下都打著優質名牌標籤的傢伙，就好像專賣店的櫥窗模特一樣。據說他三十沒 # ]5 y# Q9 U; ?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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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頭就已經是外科主治醫生，醫院裡的小護士都講他很帥，是什麼最佳結婚對像評選的第

一名。我可不這麼看：每次和冰鰭偶然碰到他，他身邊都帶著不同的女伴。真不明白重華 ! I6 i. q" ?( W, j7 n

叔叔怎麼會和這樣的人成為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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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過來講恭喜啊！平叔叔要結婚了呢！」重華叔叔向我揮了揮一張紅色喜帖，他的 / Y! j! N# c! N' ~' C" R9 s! ?

個性就是這樣，明明是平重雅要結婚，他看起來倒比准新郎還高興。心裡暗想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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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的姑娘要遭殃了」，我不情願的走了過去，重雅醫生習慣性的伸出手來摸我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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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停住手：「對了……我今天，殺人了呢……」 0 H# u0 z) m6 N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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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講！」重華叔叔用力的敲著重雅醫生的肩膀，「我怎麼不知道你今天上手術了？ ) i1 x, e2 |/ A% t: f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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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只有醫生之間才會有這麼沒神經的對話！被剛剛的經歷弄得心煩意亂的我轉身 ; b$ |% Q/ y# z& d& p* s( t

要走，重華叔叔卻攔住了我：「怎麼回來這麼晚？去哪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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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裡了……妖艷的蜀葵花間的死影一瞬間閃過我眼前，還沒意識過來我已經開口了 + X, j( k% c0 L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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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盤鈴家……」 3 g8 F# w$ {& F* D2 K" F- q*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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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這可巧了！」重華叔叔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向重雅醫生眨了眨眼睛，「 1 e& ^5 C, w  R& |* I' L! P

小火翼現在厲害了嘛，居然知道什麼盤鈴家！你在那個家裡，又沒碰上什麼怪事啊？」 8 }# }! F;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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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華叔叔的問題讓我冷汗都下來了，猜度著他話裡的意思，我拚命的搖頭。重華叔叔 - V6 |" v5 i: y

卻做出了神秘的表情：「她家那間老房子可是有名作祟之家啊！一定有些奇怪的人或奇怪 7 \' \; l& K,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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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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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重華叔叔說的是這個啊！我們家可沒有立場講別人呢！我鬆了口氣，不滿的說： & i# c4 Q1 }# x( J' E

「那家人人都在很勤奮的練習呢！」

　　「有很多人嗎？有點奇怪哦！不是說那個老古板只有一個繼承人嗎？連青柳會的舊交

也被那位嚴厲的夫人得罪完了啊！」重華叔叔笑著向重雅醫生閃了閃眼，這一刻，我看見 . K) G5 r" d9 m6 g$ ]

重雅醫生笑得有一點勉強。而重華叔叔卻自顧自的轉向我：「火翼，你知道什麼是盤鈴家 $ x' l1 |9 p! ]1 R: L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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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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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是歌舞或者唱戲的吧……」我回想起優雅的舞袖，但更真切的是小萱冰 ! ]9 O1 m6 @7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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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的歌聲。 - {: m+ b. _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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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可以這麼說啦……」重華叔叔摸了摸鼻尖，「其實盤鈴家是……」 , |4 q3 ^, k& u# P( d4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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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有人在家嗎？」這突然響起的嫻雅的語聲讓我在一瞬間失去了表情。我反射性 : b$ B( `& e+ c& X.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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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後退一步，卻重重的撞在茶桌上，不顧茶水被撞得滿桌亂淌，但我呆呆的盯著門口的方 9 |/ i) F0 A# L5 u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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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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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進來了！」那溫柔的語聲再度響起——小椿！不會錯，這說話的聲音和態度，應

該就是已經長眠在池底的小椿啊！她不是……死了嗎？面前的她，是生魂還是死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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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不光是我看得見她——重華叔叔和重雅醫生連忙站了起來，幾乎是搶著開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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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小平的那一位嗎？失迎失迎！」「小椿！你怎麼來了？」難道……重雅醫生的結 6 q1 I2 H# m0 ~2 I* a" \9 g$ w

婚對象，是盤鈴家的小椿！

　　小椿依然穿著枯葉色的心字羅衣，卻提著很不相稱的書包。我一看就想起來當時走得 ( o, N) a. i' K/ F2 P' y* ?0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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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把冰鰭的書包丟在盤鈴家了！雖然一看見重雅醫生小椿的臉上就閃過驚訝與害羞的 1 A/ m# `2 a! B- T6 F& E& Q: [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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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但卻完全沒有在池水邊落花裡那妖媚的艷姿，此刻的她依然是初見時的印象，如簷 : Z$ y# A3 w" j+ g

間曉月一般嫻靜溫淑。與重華叔叔寒暄了幾句，她便遞過書包：「……我順路送過來，沒 # t# ]) s( Q: W5 w7 J4 G# Q) p

想到重雅也在這裡。原來他平時總來府上叨擾啊。」雖然講得那麼禮貌，但她的暗中帶刺 % e  W8 M, l0 H! c* [/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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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備重雅醫生不著家的口氣已經完全不把他當外人了。儘管有些勉強，重雅醫生還是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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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g/ Q$ H# t; h1 r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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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椿的態度，絕對不是懷有執念的不自然存在者的態度！我無法把面前的人和那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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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底的蜀葵花般的屍體聯繫在一起——這絕不是將頭髮梳起或披散下來造成的氣質上的微 * q6 O1 g0 o6 b& t#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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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差別，可以說小椿和池邊的死者之間相同的只有容貌而已，她們完全就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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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猶疑著接過書包，日光將小椿手指的陰影投在我手心裡，而書包帶上果然留著小椿 6 E2 A9 Y8 \4 X% h, G/ Y

指尖的溫暖。可以確定了——小椿絕對是活人，屍體不可能有體溫！那麼……真的有人死 # q; ^! a- H6 a( G5 r

去嗎？死去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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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的思緒使我無法再去注意大人們的談話，回過神時，重雅醫生已經向重華叔叔道 8 @' f/ {8 V& P# J2 x

別，和小椿一起朝大門走去。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我的腦際，我疾步穿過天井，拉住了小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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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袖：「小椿姐姐，你有雙胞胎的姐妹嗎？」 ' a- K0 [3 P! w) k9 _8 V: ~" G2 |

　　微妙的複雜表情剎那間閃過我面前那對未婚夫妻的的臉龐，這讓我立刻後悔了自己唐 " `  [% X- ~; k6 }, l, L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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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的問話——「孿生姐妹……」小椿低下頭來，恢復了平靜的微笑，「你見過……小萱了

？」 # x. y. w' m/ D: `9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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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萱，我知道這個名字！那是不曾與我們見面的，唱著清洌歌曲的歌者！

　　「小椿！」一向氣度悠閒的重雅醫生忽然有些急躁的打斷了未婚妻的話，但小椿意味 % j# w- a- P8 N: r" c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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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語調依然輕柔：「真糟糕。任何人眼裡，都是小萱比較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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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椿的確有孿生妹妹，那麼……死去的就不是小椿，而是她的孿生妹妹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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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只是小萱！」我慌忙解釋，「我還看見了小椿姐姐的媽媽，非常年輕漂亮 : O$ c+ B8 M; |1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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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還有你的兄弟，跟神仙似的……」   R) I+ V# K! b. E2 \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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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兄弟。」小椿的眼底閃過一絲微妙的光芒，「你看見的那是我媽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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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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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椿姐姐的娘舅這麼年輕！」我脫口而出。未免太奇怪了吧——連續兩代都是

孿生子，而且盤鈴家家主再年輕也是中年人的樣子，孿生姐弟的外表年齡相差怎麼可能這 * N7 @4 J8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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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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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小椿側過頭，疏離的戒備寫在她眉宇間：「有什麼不妥嗎？」 / M/ D1 K. x8 r' l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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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很羨慕……有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妹妹……」彷彿說謊被揭穿，我語無倫次

，拚命控制自己的表情，但那只是小孩子妄圖試探大人的不足觀的狡黠。然而小椿卻靜靜 $ |9 L9 h6 f3 c  W: D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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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伸出手，好像想要撫摸我的頭髮，但卻在接觸到我的前一刻，猶豫著停住了動作：「和 & \2 K' E: t5 Z& x, u& c5 [-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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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模一樣的妹妹……有的時候會麻煩得讓你想——如果沒有她……就好了！」

　　「不要和小孩子亂開玩笑！」態度一向不那麼認真的重雅醫生忽然拉起小椿，走出了 & G5 q0 {0 o/ ]* H0 G: g0 a%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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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大門。 : S! ~# o! q7 l! h- y+ R  E/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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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我覺得小椿的語氣裡，有著最殘酷的絕決！ + _1 J$ T5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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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對不起她…… : }. W6 j, G+ j/ `6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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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這樣，那個孩子才能解脫吧……盤鈴家家主迴響在我耳際，更可怕的猜想在

我心裡成型——也許是小椿殺死了孿生妹妹，盤鈴家家主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保護僅存

女兒！   f9 Z* o2 Q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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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我已經越來越深的陷入這件詭異的凶事中了！我無意識的舉起手，去擦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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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冷汗：「警察……」夏天讓人無法正常的思考——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想起發生這種事 + m2 ~( s( W3 _-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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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時正確的求助對象！ 9 F! @9 H5 I' M5 S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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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身跑向冰鰭的房間，我決定拉上這個證人。然而重物倒地的轟響卻從我經過的簷廊 * g) S; L7 M3 X6 G"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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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房間裡傳了出來！那裡，是祖父生前的書房，現在一直鎖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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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在那裡！」我發射性的推開房門，銅鎖啪噠一聲落在地上，慢慢滾到了室內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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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的一團不成形的白影旁邊。那白影的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我的驚叫：「火翼，是我！」 ! I& N4 i3 y( H, D(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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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你怎麼會在這裡？」此刻我的憤怒更大於疑惑，氣沖沖的跨進了即使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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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顯得很昏暗的舊書房，看見冰鰭無力的斜靠著書架坐在地上，發黃的書本和手稿散亂

的落了一地，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還有心情在這裡搗亂！看我把你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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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碰我！」冰鰭慌亂的後退著躲開我的接觸，卻從書架上帶落了更多的書本。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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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灰塵裡，我注意到冰鰭的姿態是那麼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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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了？中暑還沒恢復嗎？」 0 c" {* f" h! C; B4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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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的距離彷彿用盡了冰鰭所有的力氣，他喘息著指向落在我腳邊的書本：「你看看 : S! Y& m' C$ |  ~. Q; H+ f: X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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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 H* l5 Z) \*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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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這個幹什麼！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兇殺案啊…！」我大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是手足相殘呢！快起來和我去找警察！」 : w+ o% q# D5 d. V8 }' h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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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自己是金田一還是柯南啊！」雖然有氣無力，冰鰭的嘴巴還是那麼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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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看你就看！」我只得彎腰拿起書本，隨手撣了撣積在封面上的灰塵，那是生前研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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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學的祖父的筆記，好像和香川的民間藝術有關。我不滿的一邊嘟囔著一邊隨手翻看，突 5 y' O0 ?. r: `# U- T+ C0 ?* K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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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幾行小字映入眼簾——盤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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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法的傀儡戲世家，為了表示與香川民間傀儡戲的區別，取淮南節度使杜佑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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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看盤鈴傀儡的舊典，自稱盤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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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屬杖頭傀儡流派，古代為宮廷貴族演出，風格雍容典雅……偶人高約一 8 x! A  P9 L: J3 F

米二左右，極難操縱，因此也能表演一般傀儡戲無法表演的徊風掌上舞等劇目……」 3 @" u+ j; m# W" V+ E" v" t3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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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依古法，認為人偶分得操縱者的靈魂後，表演會無比逼真，所以一人一

偶形影不離，當作孿生子養育，傳說盤鈴傀儡擁有和操縱者相像的幻形，能看見的人越多 % h4 t7 H9 {6 e/ G7 F0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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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傀儡越優秀……家主死後，他的傀儡也被視作死亡而供養起來，傳說這些傀儡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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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形自由行動……」 # B5 N6 M&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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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鈴家，是操偶者，傀儡師！所以一代一代，都是光與影般存在的孿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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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將傀儡視作人，它們的身體才會變成操縱者靈魂的容器；因為分得了靈魂，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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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擁有和操縱者相似的幻形。傀儡永遠不會衰老，所以即使操縱者風華老去，它們依然擁 0 N% M! j* A5 x& W6 Y

有絕塵的姑射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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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盤鈴家前前後後那麼乾淨，卻有作祟之家的惡名：因為有「形體」在呼喚著那些

逡巡的魑魅魍魎，那些「形體」再次動起來的慾望是那麼強烈，強烈到近乎執念——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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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的揮動衣袖的舞者們，不是什麼弟子，而是供養在家中，夢想著再次登上舞台的古人 1 ]5 z$ ^% g# x7 _1 X# q

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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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明白嗎……沒有人死掉。」冰鰭疲倦的微笑起來，「被殺的，應該是小椿的人

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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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椿的人偶——小萱是小椿的人偶！」我幾乎連書也拿不住了。 + ]0 a% q  [' ?% ?6 \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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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不讓你碰我……」冰鰭用右手吃力的解開衣扣，白色的夏衣立刻滑落下來，在

他的心臟部位，赫然是一道猩紅的斜線，就像冰面上的裂紋一樣，由它延伸出的鮮紅細線

遍佈了冰鰭左邊的胸口、脖頸、手臂，並且正慢慢向右邊的身體蠶食過去。多麼……奇怪

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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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會的……怎麼會這樣……」我只覺得透不過起來，因為除了傷痕之外，冰鰭左邊

的肩肘變成了僵硬的圓形機關——那是人偶的關節！

　　「左邊完全不能動了……」冰鰭輕輕的歎了口氣，「我在你之前看見躺在池水邊的屍 " N/ _4 \8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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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去確定她……還有沒有脈搏……本來不至於那麼容易被附上，可是那個時候我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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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暑……她叫小萱嗎？現在，我已經控制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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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猩紅的斜線，就是短刀的傷痕啊！難怪當時我要去碰池邊屍體的那一刻，已經很虛 7 A- N2 X  ^" a: o& ^8 R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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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的冰鰭拚命拉開我，因為他不想讓和他一樣能夠看見幻形的我，再被這人偶附身！ : G. m- [# C#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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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捉弄我！人偶怎麼可能搶走人的身體！而且……誰會殺人偶啊？」我已經完

全混亂了——支撐著小萱的又是怎樣的執念？明明她的操縱者，就在她身邊！ # g7 c% G! J# c: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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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椿。」冰鰭閉上眼睛，吃力的靠在書架上，「從盤鈴家家主的話裡我大約猜到 3 t! s  t& e3 T3 N: o$ x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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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椿，可能想離開盤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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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有她就好了！」的確小椿說過這樣的話！難道身為唯一繼承人的她要為重雅 4 o' c: t% ~, @/ H

醫生而放棄這古老的家族，用殺死人偶的象徵性舉動，徹底斬斷那無形的羈絆！ # K1 s8 e0 f2 H&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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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消失，不想被放棄，想要繼續存在下去——這就是小萱作祟的原因！以後會怎樣

？小萱會奪走冰鰭的身體；而冰鰭會因那致命的傷痕而化為朽木，四分五裂？ 5 [+ U* U1 _. G1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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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家嗎？」再一次響起了，這嫻雅的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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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鈴還須繫鈴人，現在繫鈴人出現了！我猛地丟下書，衝出門外：「有救了，是小椿   D: Y. L% w" v7 @4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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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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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燠熱的午後，蟬藏在乾枯蜷曲的樹葉間聲嘶力竭的悲鳴。眩目的晴空掩飾不住那

不知從何而來的昏黑。每天的這個時候，世界彷彿在人午寐的夢中被偷換了，溫度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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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意義，生與死模糊了界限，這絕望的午後，彷彿永遠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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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走進了這熟悉的異世界裡了吧——不然門前的庭院，怎麼會開滿一望無際的蜀 $ Q1 v* S5 N) w1 S! H"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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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那固執而暴躁的碧綠枝幹結成堅不可摧的列柵，這晴空下空無一物的牢籠裡，囚禁

的究竟是誰泣血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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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進來了。」在茫然四顧的我身後，響起的依然是那麼溫柔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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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椿！」迅速回頭的我並沒有能順利喊出這個名字，在我的視野裡盛開出——巨大 ( L8 m  ~, }' C

的蜀葵花……

　　沾滿凋零的緋紅花瓣的長長的水跡盡頭，鋪開五六重與花瓣同色的羅衣，深深淺淺； 4 c* E  N5 F5 ~! q; q, c5 G3 u# E

水藻般潮濕的黑色長髮披散開來，裹住那不自然的身體——一半，是人類柔軟的筋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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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冰冷的朽木之軀。   F# Z  d0 v7 k- l&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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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死在喉間，我一步步的後退著，不能自已的注視著眼前這半人半偶的怪異存在， * L+ n5 F' @0 x+ `/ [  J6 }& X) u& e1 R

不可思議的是即使現在我也覺得它是那麼美——這就是小萱？妖艷的、熾烈的瀕臨極限的 $ g7 }5 M+ ?/ j. }9 G# o  S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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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那奪目的存在感，遠遠壓倒身為人類的小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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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雅呢？」為什麼小萱會關心重雅醫生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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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能拚命搖頭。突然間，小萱移動了。它以僵硬的姿勢單腳跳

躍著向我靠近，是了……能動的，本來只有它從冰鰭那裡搶來的一半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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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姐姐把重雅藏在這裡！他們見過面！姐姐真狡猾！因為比不上我才處處耍心 " ^: T5 J1 @8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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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在小萱怨毒的語聲裡，我近乎崩潰的看著那灼灼的眼神；可是毫無徵兆的，它從披 - h3 J) w, J$ |" W, A- A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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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到臉前的亂髮間流動著眼波，一瞬間連周圍的空氣也嫵媚起來，低語從那點了胭脂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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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逸出：「我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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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意識的搖頭，但立刻覺得不對，開始用力點頭。「重雅說我是最美的！」小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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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得意，但它得意的神色並沒有持續很久，「可是沒有用……我

沒有身體。只有這個讓姐姐佔了上風！就是因為這個重雅才會選擇姐姐的，不過……現在 7 G- f0 j2 V: s: g&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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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了……」 ! x8 L4 V) r6 c. D

　　我身後的書房裡，傳來冰鰭痛苦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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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在這裡！找到了，我的身體……」小萱笑了，她跳躍著轉身，向著書房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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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那曾經唱著清冽歌曲的人偶？這就是它真正的心？事情原來這麼簡單，只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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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是人類的人偶和傀儡師爭風吃醋而已，難道搶奪了別人的身體就能變成人類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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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也忍不住了，一把拖住那濕滑的衣袖：「那不是你的身體，即使得到了沒用！這和美不

美沒關係，重雅醫生喜歡的就是小椿！」 4 r6 o7 f- B8 _! Z& S' `

　　突然之間，從衣袖上湧來的強大力量，我被重重推開撞在了房門上。還沒等我坐起來 5 @" R9 q! F' r7 q* ?3 L

，衣領已經被扼住了，小萱的臉湊到了我眼前：「你怎麼知道重雅不喜歡我？他到底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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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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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偶冰冷的手指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怪力。蟬聲裡，明亮卻又陰繄的天空旋轉著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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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遠，小萱那瘋狂的呼喊依然充斥在我耳中：喜歡不喜歡，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又 $ s& u$ k& p, D8 [

怎麼能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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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我！」低沉的聲音驟然切斷酷熱的固體狀空氣，瞬間，頸間的鉗

制鬆開了。模糊的視線裡，我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動聲色的穿過光影變幻的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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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全身上下都掛著名牌的標籤一樣，所以才顯得格外的沒有人情味——那是平重雅

，即使現在他的神情依然優雅到無懈可擊。真是諷刺，這樣看起來就很薄情的傢伙，竟然

擁有讓人偶都傾倒的魅力。此刻他從容的靠近簷廊下，微微仰頭看著廊上的人偶，狂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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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無可奈何的照亮他的眉眼和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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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各種各樣的人交往，因為他們有你的影子；可是，越交往我就越發現，他們不 * l+ d' ^2 l; v!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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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真是苦惱啊……我怎麼能喜歡上你呢……」重雅醫生總是這樣迷惑女孩子吧！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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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聽聽就知道是說謊的台詞，他竟然講得這麼認真誠懇，「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在跳

徊風掌上舞，就穿這這樣的舞衣……仔細想想，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辦法喜歡上別人 % P% f6 n4 R# d0 ]

了……」 1 B; T4 v/ s; e0 ]& {. c- D1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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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重雅醫生也能看見小萱的幻形嗎？或許小椿刺殺小萱，並不只因為要脫離盤鈴 7 ?% u( ]0 j, _: R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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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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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雅醫生苦悶的笑著：「真苦惱啊……我以為和最像你的小椿結婚，就可以忘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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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3 b  `2 W  w5 n'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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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什麼邏輯！在我看來，簡直就是風流的重雅醫生造成了這一切——他和小椿訂婚 4 w; |  W4 r" I' v. `

的決定，逼得小萱必須尋找人類的身軀！ 4 {; e" n%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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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小萱的動作使我無法繼續思考，它緩緩的轉過身，那麼流暢的動作，表示它已經

完全奪取了冰鰭的身體！拖曳著深深淺淺的裙幅，小萱走下了簷廊，它輕柔的抬起手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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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重雅醫生的臉龐，從濃紅的衣袖間露出的手臂是那麼潔白，一片不透明的膩白，她正是 $ I7 X' C& V$ U# n; o

，擁有了靈魂的人偶啊…… 0 V% t; X% V  d2 {* ?% |2 ]+ I

　　「我喜歡重雅！」美麗的傀儡一字一字的說，「無論發生什麼，我喜歡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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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哪裡來的閃光呢，眩目如同淒艷的流星：它發自重雅醫生的指間，沒入，小萱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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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我看見重雅醫生那修長整潔手指，帶著殘酷的味道慢慢鬆開了，留在小萱胸口的，

是一把黑地描金漆柄短刀！ % W+ C4 t" i1 z6 B4 N0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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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過這短刀，它曾經插在池水邊落花裡那美麗的屍體上，然後，被盤鈴家家主收入 . ?& v# S2 M6 w: d1 n& c' V" k

襟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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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這樣……你也喜歡我嗎？」重雅醫生的話語是那麼冷酷，冷酷到，彷彿在懲罰 7 {. N' s$ o  X9 p, J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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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般…… 9 _: R4 d+ [' k4 o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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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萱失去支撐的身體慢慢下滑，它的手滑過重雅醫生的臉頰、頸項、雙肩，沿著手臂 ! b$ d7 J* m' E4 x; F

緩緩下降，像溺水者握緊最後的浮木，軟倒在地的小萱握緊重雅醫生的雙手，仰起頭熱切 % M' p& Y% D4 q; G

的注視著他那冰冷的眼睛：「我記得那個時候重雅對我做過什麼……可現在無所謂了！我

不是想給重雅添麻煩，只是覺得不能就那樣死去，因為我還不知道重雅到底喜不喜歡我… 9 o/ \- Q1 Y( _#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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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親口對重雅說……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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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萱的聲音，消失在木塊墜地的麻木響聲裡。蜀葵花的幻影如退潮般瞬間消散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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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潮濕的朽木在陽光下空曠而滾燙的石板地上無處遁形。那把金漆柄的短刀在木塊與緋衣

間閃著冷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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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第二次殺她……」重雅醫生彷彿脫力般跪下單膝，怕碰碎什麼似的，將人 9 ?9 N. H/ W' [7 g%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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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的殘骸包入緋衣裡，「還要多少次，我還要殺她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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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我想起重雅醫生曾經說他今天殺過人而不願碰我——原來被他殺死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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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小萱！ ; c8 Q1 }$ }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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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會再出現了。」凜然的聲音在書我背後響起，冰鰭已經扶著門框站在了簷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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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凌亂的衣襟間可以看見普通的人類身軀。我連忙過去扶住他：「冰鰭講得沒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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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重雅醫生的心情，你騙它說你喜歡它，讓支撐它的執念消散了！」 + W$ b( Z# |8 m% [5 {7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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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騙小萱！」素來那麼從容的重雅醫生突然間大聲的反駁，「我不想騙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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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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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為什麼還要消滅它？」冰鰭冷冷的看著重雅醫生，語氣中充滿了鄙夷，「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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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自私而且膽小！本來它只是個看起來像人的木塊，是你的妄想讓它的幻形得以存在

，可等它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卻恐懼它厭惡它，要置它於死地！」 ) ]  g- [: B9 j"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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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冰鰭，你不覺的奇怪嗎？」我突然間發覺問題有些不對，難以置信的搖著頭， + o6 e, |6 S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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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妄想讓重雅醫生能看見小萱的幻形，那一旦妄想轉為厭惡，小萱的幻形就會消失

，呈現人偶的本相，就像我們看見的那樣啊！何必要動刀子殺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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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看了我一眼，也皺起了纖細的眉頭，我們同時將視線轉向廊下——讓人暈眩的酷 8 {3 g# [( H6 k1 G2 a$ e* L; C/ _

熱裡，重雅醫生抱緊了人偶的屍骸，熾烈的陽光把他們融成一團的身影清晰的畫在地面上 / ]5 E9 D" F4 u  l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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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已經瘋了……也許你們會覺得很好笑吧……什麼作祟之家，什

麼人偶幻形，我根本就不看不見……」 ! [/ `6 J4 o' B9 Y: Y%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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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葉間蟬聲一層一層的篩落在在重雅醫生身邊，幾乎掩埋了他的聲音：「一直都是這

樣……從一開始，小萱在我的眼中，就是人偶的樣子……」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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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07-1-17 10:47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蜜月旅館怪奇談》迦樓羅之火翼

蜜月旅館怪奇談 $ J$ |- x* k' R8 |5 ?! A+ x# {
" e: n0 H0 j5 d# }1 b6 a* t

　　表姑奶奶的行事作風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以前祖父還在世的時候她就一直沒和我們

聯絡，說起來兩家都快有幾十年沒來往了，可就在不久前她突然打來電話邀我們去吃喜酒 & S3 V/ l: o9 i! Z) D8 |- }5 }7 n

。這大喜的事我們總要備辦賀禮吧，可是表姑奶奶卻連半個字也沒提到新郎新娘的事，更

奇怪的是她讓我們小輩能去的都要去，卻偏偏不請我祖母。 : i" c" m  H' f+ j& B/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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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 x  n  B  K
　　當時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的中考成績剛放榜，升上本校高中是沒問題的，家裡 / e  w) x0 j: y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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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早就準備帶我們出去散散心了。恰巧表姑奶奶住在風景如畫的水鄉烏雀鎮，家裡又世代 4 D  A( J$ ?+ I) h# m7 w

經營民居旅館，到她那裡去放鬆一下再合適不過了。這回就由爸爸帶我和冰鰭去——因為 2 I9 o" q% u,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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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沒被邀請，媽媽和嬸嬸自然也不能去；重華叔叔更是一個勁的詛咒醫院裡工作太忙，

對在大學裡教書而有假期的爸爸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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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卻連聲說這件事情蹊蹺，今年有個閏月，所以表姑奶奶說的婚期恰巧在端午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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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選在這個時候結婚啊！我可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話——烏雀鎮是著名的蜜月旅行勝地 , @( m" v6 f6 t#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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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都聚集著來自各地的遊客，有的還是專門趕來這裡舉行具有水鄉風情的婚禮呢

！我啊，最喜歡看漂亮的新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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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雀鎮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坐著烏篷船進入鎮子裡，兩條小河一橫一豎穿過整個小鎮 0 ~! S' `3 R  q$ c# q0 F" R9 q- P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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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相交的「十字路口」就是鎮中心的繁華地帶，表姑奶奶家的民居旅館「柘房」就在

這個位置，兩面臨水，市口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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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柘房」專屬的水碼頭上了岸，迎接我們的是一個高大硬朗的白髮老先生。看著他

輕而易舉的把行李箱扛進屋裡，我和冰鰭暗暗猜測：恐怕現在城裡的不少小伙子都沒他身 + Q( T9 t) L% b* a3 y& i9 ]9 u* R

板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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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我們以為他就是老闆，沒想到他只是「當家的」，也就是大廚師。原來「柘房 ' f7 n/ J* W3 {9 w

」的老闆很久以前就過世了，管事的是老闆娘，也就是表姑奶奶。本來大當家是不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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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客人的，可即使現在是淡季，但還是有不少來這裡度蜜月的客人，因為表姑奶奶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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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們都在城裡工作，現在幫忙店裡的也就只有她放暑假的孫女「麝生」而已，人手嚴重不 ) T( j" y' O; u& V3 D: Q! E. \

足。我們不是外人，也就不必那麼講究禮節了。 " p" g0 o0 A0 D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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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我和冰鰭一來就覺得好奇怪——這裡完全沒有即將舉行婚禮的熱鬧氣氛，原來是 ) D  ^. G, {  `5 k1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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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店裡忙不過來才一切從簡的吧。不過看見我爸爸送上的賀禮的時候，大當家著實的驚 4 o9 G0 j* @( ?  b9 K

訝了一陣。我實在不知道他有什麼可吃驚的——奶奶親手做的象徵夫妻和合的通草荷花和 - }  ]+ O9 V) W1 ]" ^3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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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砂想寺的石榴蒔繪妝奩套盒，若藻家的百子登科香川錦等等，雖然不那麼貴重，但

都是送給新婚夫婦的應景禮物。我和冰鰭還按照家裡交待好了地背了好多的吉利話，可是 8 C# f' x7 q) k5 s, E

大當家的支吾了半天也沒搭我們的腔，只是說讓我們把禮物直接送到老闆娘那裡去。 . U! l3 V0 C! N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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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覺的奇怪嗎，火翼？」趁著爸爸到裡屋去見表姑奶奶的當兒，冰鰭湊近我耳邊 ' I1 n$ G! l0 p- c" g9 [' f. r: |9 e* n

說，「聽這個大當家的說，這裡就只有表姑奶奶和她的孫女，要結婚的到底是誰啊？」 + i- U& ]5 b.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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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我滿不在乎的說，表姑奶奶是祖父的表妹吧，祖父那邊的親戚總是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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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誰讓很早以前就已經過世的祖父他自己就是個怪人呢？更糟糕的是我和冰鰭盡得祖

父的真傳，總是碰上各種各樣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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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話，爸爸出來了，他一臉迷惑的表情：「那個……冰鰭跟我來，你表姑奶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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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你，至於火翼……你就自己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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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什麼話！太瞧不起人了吧！冰鰭為難的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說什麼。我理也不理 . a2 c" F$ T% v!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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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腳踢開面前的行李：「有什麼了不起！我才不希罕見她呢！」 7 j" f# ?& I. k- L6 u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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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丟開爸爸罵我沒禮貌的聲音，我氣沖沖的跑出客廳，沿著「柘房」古舊的走廊漫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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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的走著。後院的灶間飄來飯菜的香味，看來已經接近黃昏時分了。大當家正為遊山玩水

歸來的客人們準備晚飯吧，實在無事可做，又很好奇究竟誰要結婚，我決定去找他問個明 & H& p5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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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就在我在這座陌生的建築裡摸索著尋找通往灶間的路的時候，昏暗的走廊拐角處，一

截紅色的衣袖一閃而過。 4 }/ c. u3 N3 ?' h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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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新娘的嫁衣嗎？好漂亮的柘榴色啊！還繡著那麼精美的折枝花樣，穿著這衣服的 ; H' ]9 B$ Q) E5 h0 s4 C'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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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新娘子！我喜出望外的追著那抹紅色跑了起來。 + o( K# |6 F2 A0 Q( ~; F( O4 w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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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跑到走廊盡頭的時候，我不得不停住了腳步——那是一條死路啊！明明沒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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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哪裡都看不見紅衣新娘的身影，她究竟上哪裡去了？我狐疑的四下張望，卻瞥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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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鮮紅的細線筆直的畫在我的腳背上——我是幾時受傷的？完全不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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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後退一步，猩紅的細線從腳背上消失了，卻拉直在黑沉沉的地板 % r  f9 M7 a  F8 Q6 n

上，像不停滲出鮮血的傷口。這傷口一直延伸到光滑的木板壁上，我定睛一看才定下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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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胸口——嚇人一跳，原來那是從一扇對開大門的門縫裡透出的光啊！ 3 V. X2 C+ V3 p) Y! X,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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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手推開房門，從朝西的窗口射入的夕陽正將濃艷的紅色塗滿了整個房間，不過我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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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感到夕照有多麼刺眼，因為一道人影著好遮住了我面前的光線。雖然只能看見剪影， 9 c8 b: D" X5 D# K

但嬌媚的側面輪廓和拿著團扇，憑窗遠眺的婀娜體態，一看就是個美麗的年輕女子。 2 G  H0 o; ^' _  i, B( U*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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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裡有人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連聲道歉準備退出房間，可是念頭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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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不會就是剛剛那個新娘子吧！我偏過頭瞇起眼睛，努力想看清她的臉：「姐姐你要 2 h# L5 P$ I  S9 {. w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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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新娘子嗎？」 ' M9 J0 u9 {7 x" M+ e0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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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這是求婚嗎？」倚著窗戶的美人慢慢的轉過身來。因為天熱，她鬆開斜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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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的紐扣，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扇子，懶洋洋的靠在窗台上，「有這份心是很好啦，可是 : [  n3 N+ y; u! E5 u: x, L- F)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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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小孩子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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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才看清了她穿的不是什麼紅嫁衣，而是水鄉特有的藍布扎染衣褲，那和店名相應 6 j, p8 G, A' v, n" W. c

的柘榴花紋表示這十有八九是「柘房」女侍的制服。此刻客人們還沒回來，正是女侍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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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閒歇一會兒的時間；再仔細看看這個房間的陳設，靠牆的鏡台和櫥櫃，也正是女侍更衣 / L/ D& z1 n& a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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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的風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眼前的美人可能就是表姑奶奶的孫女——麝生。 7 w' J' G' g/ R' J8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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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賠禮道歉：「是麝生姐姐吧……真不好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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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認識我？這麼說你是香川家來的了？」麝生姐姐站了起來，她的個子挺高挑 ' e9 F2 `4 V* M* I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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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材又很好，走起路來裊裊娜娜，可是即使走到我面前她也不停下來，只是彎下腰來

瞇著眼睛看我，我可不習慣別人的氣息吹拂在臉上的感覺，忍不住後退一步：「幹什麼！ : k1 V2 i( |1 ~! ?& {# @. j( ^4 Z) B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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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生姐姐發出了嘲諷的輕笑：「什麼嘛，仔細看原來是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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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姐姐的行為還真是古怪，居然連男孩子和女孩子也要仔細看嗎？不過麝生姐姐完 * [! v5 c2 d# o& u: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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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不顧我疑惑的表情：「這麼說你是我遠房妹妹了，你的弟弟呢？」 + x, R  Q$ i$ z#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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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麝生姐姐指的是誰，因為我和冰鰭總是碰上奇怪的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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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便替我們取了象徵強大幻獸的乳名，並按照香川的舊俗將我們隱藏性別來教養，尤其不 ( c2 O" d6 ~  Z3 X/ s; L/ v

允許我們在來歷不明的陌生人面前以姐弟相稱，只讓我們叫對方的「火翼」和「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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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麝生姐姐也不能算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吧……我點了點頭：「冰鰭在表姑奶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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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

　　一瞬間，麝生姐姐臉上閃過了難以形容的表情，我並不瞭解這個表情的含義，只是接

著說：「表姑奶奶叫我們來吃喜酒呢，姐姐你就是新娘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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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別提了！」麝生姐姐的聲音突然間大了起來，她激烈的撥動長髮，「新娘子？大 9 v, V' K9 q% e$ R# @5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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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一放假我就得回來這裡照顧這種老掉牙的店，連找男朋友的空都沒有，還新娘子！」 8 D% u' k5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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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有點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到，但我還是不死心，壓低了聲音問道：「那麼…… " s+ A1 g* o/ o

新娘子到底是誰啊？」 " s; }( Y/ o/ ]$ b+ E- ?# {; l/ B8 }

　　我的視野一下子被麝生姐姐那張美麗的臉給佔滿了，她湊近我，細長的眉毛極有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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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挑起：「小孩子，問那麼多幹什麼！」說完她便直起腰，丟開我走向櫃櫥，順手拿出了 & v5 d/ h9 S8 v8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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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女侍的服裝扔過來：「你來的正好！我要到頭橋的酒坊去，你換了衣服馬上去澆一下

院子，再剪點花回來把那些舊的換掉！別告訴我你連這個也不會！」我可是客人啊！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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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土布衣服，我一時間張口結舌。 / i9 I  ~% B4 F# V5 c)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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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生姐姐連珠炮似的佈置完工作便向屋外走，我連忙轉身想追上她，可是就在轉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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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之際，一道眩目的光包圍了我…… 8 F% I; s* v& p( z;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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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光裡，室內的一切變成了黑白底片般的視覺效果，我看見了糾纏懸掛在傢具上，遍 7 l( _7 B! ~: @2 e* `, J- ?. e

佈整個房間的無數漆黑細絲，剛剛，我並沒有看見屋內有這麼多白色絲線啊…… 9 A' `; X4 t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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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站在哪裡！」麝生姐姐責備的低斥著，一把將我拖開，霎時間，黑白底片的幻覺

消失了，房間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我驚魂未定的看著麝生姐姐，她卻不耐煩的皺起了眉

頭：「不可以站在鏡子反射的太陽光裡，特別是傍晚的時候！」 2 s. Q/ i# f. x' q% n9 ~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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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麝生姐姐也能看見那如同黑白底片般的景像嗎？我以為只有我和冰鰭才會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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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這樣的怪事的！我頓時感到有些親切：「麝生姐姐，為什麼不能站在哪裡？你知道為什 3 A( V, {5 p5 ~( ^: M: v  F

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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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生姐姐居高臨下的看了我一會兒，慢慢的轉過了頭：「這是我們這裡自古流傳的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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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這裡有各種各樣的規矩，聽起來很好笑吧，可是……要在這裡生活，就得學會遵守這 3 E( t% V" i' n$ n9 w

個……」 ) y8 L2 \2 M& Z# ^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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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太明白麝生姐姐話裡的意思，只是被她那忽然間變得的艷麗而神秘的表情奪去 : F3 X. p) ]1 v9 H/ g

了心神…… 4 I+ a: C  r$ a% [7 W(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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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換上不合身的女侍服裝，狼狽不堪的提著水桶和竹舀澆灑庭園的時候，冰鰭在 . G+ d' _$ b7 z% @+ R9 H" t0 j+ J

掛竹簾的邊門口出現了，雖然他也穿著染了柘榴紋的衣服，但一看就是那種為客人準備的

又輕又涼爽的絲質料。我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丟開手裡的竹舀：「就算這裡做主的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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闆娘吧，也不能不公平到這個份上！憑什麼你就是貴人公子，我就是奴才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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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平時，嘴巴惡毒的冰鰭一定會反駁回來了，可今天他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5 `, R1 g( O) w& X

不但沒有搭我的腔，還走過來接過我手裡沉甸甸的水桶：「我來幫你澆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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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這麼勤快……難不成老闆娘要招贅你做孫女婿，讓你繼承店子？」我話裡帶刺 / [' o" B4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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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的臉立刻紅了，他舉起竹舀正要發作，但還是收回了手，故意避過話頭。我心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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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了，嘀嘀咕咕的拿過竹剪刀去剪長在河堤邊的梔子花。然而這一刻，我的注意力被 0 ^" K( e  y9 f3 _6 X- A

一個奮力掙扎著的小黑點吸引了過去——我還在想烏豆怎麼會動，仔細一看原來是只落在

蜘蛛網裡的小甲蟲。 9 [/ X5 L$ I' Y* _! W- x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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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是螢火蟲啊！白天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呢！」冰鰭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 , E- a. L0 x* x% l1 q  k

他指著正向小甲蟲迅速逼近的八腳將軍，「正好看看蜘蛛是怎麼把它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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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聽心頭火起，伸出竹剪刀一下挑破了蛛網，獲得自由的螢火蟲用力振動笨重的翅

膀飛了起來，好在蜘蛛在網破的那一瞬間就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不然可能已經被我 ) S( Y* b# E/ V4 i' K2 y;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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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氣踩死了吧。 . X$ H- c) W&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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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冰鰭指著我的衣服低聲提醒：「那個……火翼，蜘蛛網沾到身上了！」我怕蜘 4 I7 ^, e.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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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爬到身上，連忙去拍衣服，可沾到身上的蜘蛛網意外的多，而且粘性又強，竟然越拍粘 4 T! m9 ~4 x4 I5 N& n" C3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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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越緊！我頓時手忙腳亂，本來天就熱，這一急我又要出一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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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動！」女孩子嬌媚的聲音從梔子花下傳來，那裡正是河堤上「柘房」的水碼頭

，只見麝生姐姐丟下作為代步工具的小船的單槳，一手提著個看起來很重的酒罈，輕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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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走上岸來。她將酒罈放在我身邊，打開紅紙的封印，一股奇特的酒香立刻混入梔子花 6 i9 g7 ?5 u; m; |) t* d9 R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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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裡飄滿了整個院子。麝生姐姐伸出右手小指在酒罈子裡沾了一下，在左手心畫了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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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輕輕拍了拍我的衣服，剛剛讓我一籌莫展的蜘蛛網竟然應聲而落！ 4 u9 p! R+ s% m, w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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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濫好心破壞了這裡的規矩！」麝生姐姐拍掉手上的殘灰，「沒讓你做的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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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也不要做，沒讓你去的地方最好一處也不要去！」她見我並沒有引以為戒的樣子，便 5 s: [- T  x8 u; B; S% g# V

揚起了一邊的眉毛，指向庭園的一角，那裡有一間小小的別院，爬滿柔曼的夕顏花，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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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做了個威脅的鬼臉，「比如那個地方，敢去的話，有你的好看！」 5 R" ]( X3 p8 m2 T3 W) E1 o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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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一邊的冰鰭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麝生姐姐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出乎意料的，她

換了笑臉，伸手去揉了揉冰鰭的微帶茶色頭髮：「這個就是弟弟了？長得果然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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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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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嚇了一大跳的冰鰭反射性的掩住被弄亂的額髮，呆呆的看著這位強勢的美人。而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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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則輕鬆的提著那一大壇香味奇特的酒，搖搖曳曳的回屋裡去了。 - T8 Y' T6 n- I; n# D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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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因為要招呼客人，晚飯的時候表姑奶奶和麝生姐姐都沒露面，可是居然連冰鰭也 ) @; b$ z+ k$ D: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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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上哪裡去了。我捧著飯碗，偷偷的看著桌上其他人，陪我們一起吃飯的大當家丟下一

句「你們家小少爺和老闆娘在一起」。爸爸簡直摸不著頭腦，問老闆娘既然用不接待客人

，為什麼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飯呢？大當家顯然覺得爸爸這個問題問得很沒道理，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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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說：「老闆娘她不能見我！」 1 y$ I+ j2 {;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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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娘不能和大當家照面嗎？這個店的規矩未免太古怪了吧——論是主人，在這麼尷 & W" B0 ?1 U- i; O) z) t

尬的時節請人喝喜酒，而且客人來了半天也沒動靜；論是親戚，卻這麼久也不打個照面，

連話也沒有一句；論是長輩，哪有把人家孫子那麼親熱的帶過去，卻把人家兒子和孫女晾

在一邊！

　　不過說實話大當家的烹調手藝還真是不錯，就算我一肚子不高興也還是多吃了幾碗。

因為貪吃超出了飯量，到了夜裡可就睡不著了，我只好出來散散步——天色已晚，客房也 9 K' d& N  F* Y! S  V0 Q6 d

都熄了燈。不明不暗的月色裡，我依稀看見兩道人影穿過垂著夕顏花的竹編拱門，並肩向

我所在的後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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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能是這裡的客人吧——我分辨出其中一個人穿著「柘房」客人的衣服。來這裡的   j. y* B% q& o

大都是夫婦或情侶，打擾他們可是很失禮的。我匆匆避讓到邊門方向，可就在這時候，主

屋裡透出的光照亮了那個穿客服的人的臉，不看倒好，一看我大驚失色——那個人，居然

是冰鰭！ . c! D! N! r( i" r5 y2 ^;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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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躲到陰影裡，我仔細辨認冰鰭身邊的人究竟是誰。那人明顯是個女孩子，肩膀到

後頸一帶的線條非常利落，不是盤了頭就是剪著短髮；因為她個頭比冰鰭略矮些，可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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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麝生姐姐。藉著恰巧從河面搖過來的夜行船的燈光，我看清那個人穿鮮艷的柘榴色短襖 8 K0 i  s' i$ z1 r' R

，寬寬的袖口上滾著花紋繁複的寬邊，同色的長裙在夜風裡輕輕蕩漾著，裙擺上的折枝花

樣栩栩如生——這，不就是我傍晚是在走廊上看見的新娘嫁衣嗎？ 3 G9 u- V7 Z&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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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身份不明，從未露面的新娘子，竟然和冰鰭在一起！她究竟是表姑奶奶家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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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冰鰭是故友，還是新知？不管怎樣都不是件尋常事啊！表姑奶奶知道嗎？爸爸，他 5 J0 f% H; V7 E& S

知道嗎？這時候，冰鰭已經帶著新娘繞過一棵桂樹，消失在我的視線裡。實在按捺不住好

奇和不安，我連忙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

　　然而轉過樹叢，冰鰭和新娘的背影居然不見了！臨水的後院非常暗，我只能藉著主屋 - s$ F# r3 l( M6 h" D

客房的一點燈光辨認眼前的道路，根本沒有餘力去找冰鰭他們在哪裡。夜風吹動樹木的沙 & Y2 E0 j2 ]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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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聲和蟲聲混在一起，越發顯得夜深人靜，我正後悔不該冒冒失失跟上來，偏偏主屋最後

一盞燈也毫不留情的熄滅了！ 6 ?+ m8 h, n3 f7 l' d+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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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這種狀態沒法找人，可就這樣空手回去我又實在不甘心。猶豫著再三徘徊，我

順手拂起了幾枝柳條，一點微紅的燈光忽然間搖曳著浮現在眼中。 , X0 {9 [( z+ S( }8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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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溫暖的粉紅色，顯然是透過紗帳射出的柔光，很像婚房的氣氛。那個方向的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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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裡的別院吧，麝生姐姐曾經禁止我去那裡，難道……是因為這裡就是那個神秘新娘的 ! D: {9 }/ k4 f  U6 {% y+ j! N

婚房？ 1 r/ o4 C# ]. F+ I!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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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不會冰鰭也在那裡吧？他怎麼能去新房呢？就算是暖床禮他也過了年紀啊！一想到 : a! p' I' M3 j7 j, G& c  ]

這裡我也顧不得太多，立刻加快腳步向那間別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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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映在夕顏纖巧素淨的花影間的，的確是貼了大紅雙喜字樣的大門！對開的門板虛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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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道朦朧的人影就站在門邊！看起來不太高大，甚至有些單薄，不是冰鰭還能是誰！ % w4 ?* b  r6 I/ M) Y) D( k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好你個冰鰭，看你都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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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那個人驚叫著，差點被我扯到屋外來，一聽聲音我暗叫不好，不像冰鰭少 4 o  o6 F( g6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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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嗓音，這顯然是個陌生的成年男子的腔調，更何況我還藉著燈光看清了手裡的那一截 $ f; i; m: x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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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不是冰鰭身上那件的白地藍花式樣，而是光鮮的黑緞袍，襯著底下一件濃紅的長 - `# t; N6 n/ A7 G! R- U

衫，那分明是新郎官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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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撒手，剛開口一疊聲地說「對不起」，可立刻又想到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 * ^; ?3 Q& D  h

我說這話實在有點不討喜。正在慌亂間，不知往哪兒放手反而被新郎官抓住了，嚇了一跳

的我反射性的去掰開對方的手指，沒想到事與願違，連另一隻手也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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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能在此時此地相遇，我們很有緣啊！」新郎官並不走出房間，只是從門板

後面露出臉來看著我，他看起臉色來有點蒼白，十分書生氣，好像有些病歪歪的樣子，可 ) t3 J: `; M9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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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力氣卻也比我大多了。雖然他的言行舉動無禮，可因為是自己失禮在先，所以我也不能 ! b0 V) D& _) g3 _& J6 k

貿然發火，只得不客氣的回答：「誰告訴你我是什麼小姑娘的？我是火翼啊！」 , }. ]5 w) q*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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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我和冰鰭就被祖父養成了習慣，碰上看起來古怪並且糾纏不休的陌生人，就立刻 5 k0 _" S  W9 _" w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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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上乳名，這樣他們十有八九都會馬上離開。可是這個躲在門背後的新郎官卻若有所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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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點頭，並不放開我的手：「不是你自己對女侍說的嗎？你是姐姐，另外一個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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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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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確和麝生姐姐講過這樣的話，可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我生怕惹上麻煩的傢伙， 3 K) S" K8 J4 u, {$ Z. }+ F, X

也不搭他的腔，手裡暗暗使勁想要掙脫，可是對方冰冷的手好像有什麼奇怪的粘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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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也掙不開。 ; `3 M4 T) Q: r+ K& U0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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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我們之前是不是在那裡見過？」新郎官的話讓我怒從心頭起，開始我還 ; f4 w* }. ^2 X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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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的失禮抱歉呢，現在看來，他完全是個輕骨頭的傢伙！我沒好氣的沖了他一句：「

你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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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官輕輕掠了掠前額的頭髮，幽幽的說：「的確，你的年齡比那個人小多了……可

你長的和那個人實在像了……那個我唯一愛過的人……」 $ e# j! K# @7 t4 y# |: j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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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彆扭的感覺掠過我腦際，可是這種感覺立刻被讓人忍受不了的肉麻給壓下去了— 1 o# {5 T2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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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對剛見面的女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來，這還真是個了不起的新郎官！你別惹我吐了吧

……我在心裡暗罵著，冷冷的說：「是嗎，那你一定是認錯了！別人都講我和爸爸長的一

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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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冷嘲熱諷對新郎官絲毫不起作用，他再次掠起額髮，露出悲慼的神情：「我很快

就要結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我愛的人……」 " h, d% X&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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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關我什麼事！我不聽他嘮嘮叨叨演戲似的獨白，只是一個勁的想從他的掌握裡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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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出來，可是他卻徵求意見似的再三向我詢問什麼，我困惑的抬起頭，卻聽見他斷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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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逃走吧！」 0 y+ S( K6 Y$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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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開玩笑了！你這是犯法的！你放開我啊！」我口不擇言的大喊起來，而他還是故 2 a: j7 r6 E2 i+ y1 O

作瀟灑的掠著頭髮，一臉下定決心的表情——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瘋子！難怪麝生姐姐告誡 ) o4 `6 L# C: A% K8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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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對不要到別院來！ , {7 k" p0 J! ]8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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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一心只想著怎樣才能讓新郎官放開手，可難聽的話都罵遍了他也紋絲不動，這 8 L% [% l! x1 e4 B7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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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連同那個新娘子也恨進去了，她居然到現在還不出現！不是她拐走冰鰭，我也不會到 % y, d& j3 u5 V9 m, t' Q0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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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鬼地方來，也不會碰上這個神經病！真是古今中外最討人厭的一對新婚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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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亂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心念一轉，我努力換了溫柔的腔調，雖然聽起來還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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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的：「那個……你說要逃走，難道要空手逃嗎？」只要讓他放手就行了！我故意提醒新 5 e0 @$ H) ]& b) U4 }8 ~) s

郎官得準備錢的問題，如果他要去收拾金銀細軟的話，就一定得放手，一放手我馬上調頭 # c8 H  [8 t  }# i3 |5 ]1 N5 L

就跑！ % ]3 B% \# Q" Z. `. ~. J9 U$ h)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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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我早想到了！」新郎官拍了拍衣袋，從門板後面露出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6 B7 R& M. o  Q

我心裡暗罵一聲，連忙改口：「不要給新娘子留封信嗎？」新郎官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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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看出了我在故意拖延時間，他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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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裡頓時亂作一團，眼睛不知看那裡才好，慌亂之間，我瞥見新房的圓桌上插著一 & q8 g% y/ n6 `1 m) e, ~

束合歡花！天助我也，就是它了！我大聲喊了起來：「我又不知道你的心意，才不要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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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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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有些意外的看著我，病懨懨的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情。我心裡暗暗祈禱事情能按 : @' q8 H  o' B4 u2 o: l

照我希望的進行下去，拚命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你至少要送我一朵花吧！現在弄不到紅

玫瑰什麼的，桌上的那個合歡也湊合啊！」放花的圓桌在十步遠的地方，他要拿到花，就 1 d3 J9 _% q4 o* q/ ^. u

必須放開我走到屋子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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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啊！」新郎官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我這就拿給你！」一聽著話我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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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忙做好拔腿就跑的準備，就等他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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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出乎意料的，手上的束縛絲毫沒有減輕，眨眼之間，一朵合歡花竟然出現在我面前 + R' P' i# y) e6 e" T  y- h) b3 X6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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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多少我也拿給你！」新郎官拿腔拿調的說著，晃了晃手裡的花朵，搞不清狀況

的我我茫然的移動著視線，只見另一朵花也正帶著室內幽暗的粉紅色燭光，慢慢飄近我眼

前…… 7 _) {% Z4 N' n+ K" B& u, C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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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合歡花竟然憑空移動嗎？不，不對……它的確是被拿過來的，可怎麼會這

麼長呢，那拿花的手臂？還有幾支長得不自然的手臂正陸續從我站立的門邊，伸過整個房

間去拿起那剩餘的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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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下頭，難怪我無法掙脫，原來無數銀絲從新郎官的雙手上伸出，爬滿我整個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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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我剛剛看見新郎官整理額髮的時候覺得彆扭，因為人應該只有兩隻手，而那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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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正握住我的手啊！ , \! N1 x/ e* K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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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講動物在遇到遠遠超出自己能力處理範圍的問題時，會本能的將注意力轉到毫不相 , Z$ M( S' v+ Y# F, k

干的事情上，此刻的我呆看著魚貫送至我面前的花朵，有些失神的說：「到底……有幾隻 ' N' J& _( B+ f

手啊……」

　　「你自己數啊！小姑娘……數了就知道了！」新郎官青白色的臉上掛著得意洋洋的笑 0 _) l3 `1 b/ {2 Q1 D!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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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慢慢從門板後面移了出來，難怪他總是躲在門板後面和我說話，只露出一張臉，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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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也不讓我進去；那是因為他全身也就只有這張臉是人樣——從脖子下面開始，是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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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細細手臂的滾圓肥大的身體，油光發亮，好像隨時都會撐破的皮球一樣，一股細細的銀 * H9 W5 y3 _6 `* @

絲還不斷的從他身體裡冒出來，纏向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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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朵花，八隻手……我猜到了，難怪我會從鏡中夕陽的反光裡看到那麼多絲線的幻覺 * A7 q3 B2 U3 o! k

，難怪這個新郎官會知道我和麝生姐姐的對話——因為它是……蜘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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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不管多麼難聽，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起來。「雖然我也很想吃，可 * {# s0 m6 U/ |3 q% w

還是先把你送給她吧……」伴著新郎官陰慘慘的語聲，眼前的旖旎的婚房的幻影，還有那

個怪異的新郎，在一瞬間消失了。繞在手上的蜘蛛網像巨大的風口，猛地膨脹開，帶著驚

人的吸力，鋪天蓋地的席捲過來…… ( ?* G$ I1 g;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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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意識逐漸混亂之際，一股若有若無的奇怪酒香忽然間飄到了我的鼻端，風口彷彿 1 U% M. f% ~! m& x

淤塞了一樣，蛛網的吸力驟然減輕，我感到有人拉住我的後衣領，一下子將我拖出了那個 3 Y9 D. @6 L( ~1 v2 ~# u+ b! ?1 \" P0 x

陷阱…… 1 z" f, j- l6 l; ]-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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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幹什麼！火翼！」這個聲音不用聽我都知道是誰，那是冰鰭啊！

　　驚魂未定的我拚命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斷斷續續的說：「冰鰭……你看見了嗎？那 , S7 a2 m1 Q3 @" x( l- _# v

麼噁心的東西……那個……你怎麼會在這裡？」冰鰭發出了不滿的啐舌聲：「我看見許許\ * a# r7 v! o' q; d8 B5 @! d8 A

多多螢火蟲排成長隊，我跟著它們走過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就看見你在這裡， 6 f. D2 s0 w, B# g2 y7 W

身上掛滿了蜘蛛網！」是螢火蟲帶冰鰭來的？它們在感謝我黃昏時分從蜘蛛網上救下了它 + \) V* E; [# R, E- Q9 ^1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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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夥伴嗎！ 9 c# v  M" z; \5 t- X. }!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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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們回家去，再也不要來了啊！」我大喊著站起身來，卻迎面撞 ( H, ~% E8 p- a# V; y# L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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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團紅影——柘榴的顏色，精美的滾邊，繁複的繡花：那是新娘子的婚服！ 6 @; W6 D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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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讓冰鰭走！」紅嫁衣裡的新娘子發出的聲音竟是那麼粗啞低沉，比起嗓音， $ w  E* J) c; v  m" P% |

更讓我恐懼的是她的容貌——蕭蕭的白髮上插滿了珠花，反襯出深深凹陷的眼睛，牙齒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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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的嘴；濃施的脂粉下，竟是一張爬滿皺紋的蒼老面龐！這雞皮鶴髮的新娘一定是那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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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新郎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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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啊！」雖然祖父一直告誡我們不可以直呼那些傢伙的名稱，但這種狀態下，我 ) m) S# L2 v, G;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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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作出這樣的反應。我話音未落冰鰭就猛拍我的肩頭：「太失禮了，你對表姑奶奶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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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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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姑奶奶……表姑奶奶！一口氣噎到，我猛地咳嗽了起來，驚訝的指著新娘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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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居然身穿新娘嫁衣，拉著冰鰭在花前月下散步，這位罕見的老奶奶， 4 M5 I  Q! k! u) K  r/ C* z  `' q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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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不是那種東西，而且還是和我們有血緣關係的人類？我們居然有個愛好這麼古怪的表

姑奶奶！ * ~9 d4 l& H5 T6 [5 y' i* ]4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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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在張口結舌之間，冰鰭已經開口了，聲音多了幾分凝重：「看來，能不能回去不 . v: R; P5 C+ U, O$ t0 Z1 Z, W8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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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我們決定的了！」我環顧四周，不由得睜圓了眼睛：無數發光的銀絲已經織滿整個庭 ( B6 b1 E+ K2 t1 L* _8 v

院，封住了所有道路，重重疊疊，還不斷向掛著新月的空中延伸，如同傳說中的八卦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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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幾時深陷在蜘蛛網的迷陣裡的！

　　表姑奶奶困惑的四下張望，顯然她什麼也看不見：「怎麼忽然變得黑麻麻的？」 0 d' \& D9 C. ]1 V) E* D5 d8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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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麼！」我突然看見冰鰭劉海下的額頭上，閃現著金色的薄光，當時因為冰鰭 4 b5 a  e/ o% x(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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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來到新郎官才放開我的，如果他想引誘冰鰭進入陷阱的話，只要纏住他就行了，沒必要

放開我；可見他隱身入銀絲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冰鰭身上有他害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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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這就是逼退新郎官的玄機？我伸手撩開那些散碎的髮絲，一個歪歪扭扭的「王

」字出現在冰鰭白淨的額頭上，微弱的亮著。「誰在你額頭上寫了個『王』啊？」我說著

，忽然想起傍晚時分麝生姐姐幫我拍掉身上的蜘蛛網時，曾蘸著酒在手上寫下什麼，然後 3 K1 _# ~2 @$ v8 I7 y

，就用這隻手拍了拍冰鰭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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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表姑奶奶湊了過來，絮絮叨叨的說，「我們這邊重陽節時啊，都會蘸雄 8 }  _2 j1 @8 y9 o4 u9 @2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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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酒在小孩子額頭上寫個『王』字的，咦？我怎麼看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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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可以毫不費力的拍掉蜘蛛網，原來麝生姐姐蘸的那香味奇特的酒，就是專門對付

毒蟲的雄黃酒啊！此刻蜘蛛的妖氣使雄黃酒的藥力完全發揮了出來，呼應著發出光芒。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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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藥酒畢竟太稀薄了，我不知道冰鰭額上的「王」字能夠保護我們多久…… 0 k- p/ f# F: f. }0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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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就不用愁了，這麼多獵物啊！」有氣無力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我仰起臉，頓

時嚇出一身冷汗——身穿婚袍的新郎官帶著得意的笑容看著我們，收攏八隻細腳，將他肥 9 r; d( R- s; u$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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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的身體懸在一根細絲上，慢慢的從半空中的一張銀絲網上垂掛下來……

　　實在太噁心了！我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表姑奶奶則完全不知道我為什麼臉色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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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看，還問我「你中了什麼邪」。好在冰鰭還能保持鎮定，他冷笑一聲：「的確不用愁了

，有了我們這些獵物，你的小命就能保住了吧！」 * O6 Q( L7 n-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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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這個原因！我想起來課本上教過——在新婚之夜雄蜘蛛是會被雌蜘蛛吃掉的！ & j! V5 q% V( @. q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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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官猛地垂下幾尺，衝著冰鰭氣急敗壞的大吼起來：「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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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窩囊的男人！有本事你就來吃我啊！」冰鰭的語氣，好像故意要激怒對方似的！我

偷偷看了一眼，只見他慢慢的握起右手，蓄勢待發。我明白了——冰鰭仗著雄黃酒的藥力

還沒有散去，想引誘新郎官靠近，然後捉住他，破除這蔓延的銀絲網陣！ 5 h) L* L) H& B( A9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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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膽子！怕老婆！遲早被吃掉！」我立刻也跟著只揀難聽的亂罵起來。 2 |4 E  U) [1 |8 Q3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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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官果然中計了！他一邊叫囂著，一邊暴跳著急速下降，向我直衝過來——果然是

個膽小鬼，他還是不敢和雄黃酒的藥力硬碰硬！   U3 b* I4 ?, f; s'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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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準了新郎官降到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冰鰭迅速出手，絕不會落空的——這是最好

的機會，我們也只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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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手揮過，可他掌心裡，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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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官不在他應該在的地方！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妖媚笑聲在空中響了起來：「小哥 % `* ?7 @6 I: R* T* W  z

你欺負我相公道行淺，他奈何不了你，讓我來陪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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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比新郎官虛張聲勢的吼叫更讓人恐懼的聲音。我和冰鰭慢慢抬起頭——那就是真 ( C' K) v: C; b+ x2 `% O  f

正的新娘子嗎？一張妖艷而邪魅的臉，細長吊梢眉，帶著煞氣上挑的眼角，怎麼看都是個 : b# l# p7 _! ~5 |6 m5 Z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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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美人，只可惜…… 6 p# B5 {7 W7 Z' i5 o* |&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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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她實在太胖了啊！那吹了氣似的圓滾滾的身體包裹在石榴紅的繡花綢緞裡，彷 9 }2 P/ ^: _2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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彿隨時都會把嫁衣漲破似的，更襯得那八隻腳分外細長，她一隻白白嫩嫩的手裡還提著根

銀絲，絲線上垂著她一臉諂媚笑容的新郎官，是她在電光石火之間將新郎官拉到了安全之 1 w" K; L/ K  h  H- }. j5 _! n& n; a

處，並且不非吹灰之力——因為新郎官的塊頭頂多只有她一半大！ & ]2 N" ^: H0 e$ L7 R% ~

　　冰鰭幾乎都快吐出來了，他額上的雄黃酒印記也正在漸漸的黯淡下去。我真是羨慕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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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也看不見的表姑奶奶，她依舊弄不清我們在犯什麼毛病。這時我和新娘子的視線碰上了 ( G; y5 g% R  f) f, @3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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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量級的美人突然掩口嬌笑了起來：「這不是我的老熟人嗎？搶了我的獵物不說，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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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我的相公嗎？你還真有能耐呢！」 8 [# b3 G5 Z+ U2 M. b$ s: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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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為了放走螢火蟲而挑破的是她網啊！我連哭也哭不出來了——還真是結下了不 ' g$ c4 Y  V.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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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的冤家，這回死定了！ 9 ~! m, P; G# i1 S9 P  l) `5 `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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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客氣了！我會把你們從頭到腳，吃得乾乾淨淨的！」伴著新娘子冷煞的話音，

銀絲陣像漁網一樣陡然的收攏了，表姑奶奶的身影首先消失在一片銀潮裡，而數不清的柔

韌銀絲則一層層的向我和冰鰭的身上綁縛過來，四肢、腰腹，胸口、脖頸——眨眼之間， , W1 J6 D1 p1 f8 _5 h" Z7 W

我的臉已經埋入了重重的捆綁之下，無法呼吸了，漸漸消散的意識裡，我只感到銀光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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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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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天的巨響忽然轟鳴在我耳邊！身上驟然一輕，彷彿有一把巨大而鋒利的剪刀唰的剪 8 Z' n: x2 {) x; v1 Z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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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致命的吊索，我的身體瞬間自由了！迫不及待的睜開眼睛，那對致命的新婚夫婦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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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去向，我只看見地上倒著兩扇破敗的門板，上面還隱隱約約殘留著破敗的大紅雙喜字 - U: S# s6 H8 `3 i5 g0 e

樣，一隻穿拖鞋的腳正狠狠的踏在朽爛的門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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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倉庫這邊怎麼會嘰嘰喳喳的！你們兩個！不是說這裡又髒又亂不能靠近嗎？三 : m+ Z7 O- }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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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半夜跑來被砸到怎麼辦！」毫不留情的責罵裡，我感到耳朵被狠狠揪住了，不由自主的

隨著力道站了起來，差點撞到被另一隻手擰住耳朵的冰鰭，那個擰我們耳朵的人在還不停 ; c& T) d0 O- q. m- n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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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罵著：「還把門反鎖住，害我踢倒門板才能進來！你們到底想怎樣啊！弄了一身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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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要知道洗衣服的人可是我啊！」 * W. Z+ D/ O2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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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語氣，這種舉動，絕對是麝生姐姐！我和冰鰭立刻連聲求饒，麝生姐姐這才心有

不甘的放開我們，驚魂甫定的我環顧四周，哪裡來什麼明媚溫香的婚房，我們居然站在一

間掛滿蜘蛛網，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的破倉庫裡，還惹了一鼻子的灰！ $ ~' [4 p8 S.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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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生！你也在啊！」表姑奶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穿了光鮮亮麗的紅嫁衣的身影出 2 U( Y6 _2 `& g6 l% C9 ?$ b! }% Z

現在門口淡薄的月影下，她是幾時出倉庫去的？ 8 L! V  z' w/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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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你怎麼也在這裡！」麝生姐姐的聲音又生氣又驚訝，表姑奶奶居然害羞似的 " B* T4 ^% h. h8 K1 y: F

笑了起來：「我剛才還和冰鰭散步來著，可巧碰上了他姐姐，三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天就黑

得看不見了，像小泥鰍似的，他們一下子就跑的沒影了，不是被你逮著，恐怕到現在我還 ) w$ z! j/ ~' Y0 L8 [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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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見他們呢！」

　　我和冰鰭正要對表姑奶奶的粗神經感歎不已，麝生姐姐的話卻給了我們注意讓神經短 + a5 o- ^) |# S/ ~# L

路的一擊：「奶奶，請你有點身為新娘子的自覺吧！」   K" P) a. s9 ?2 |. ^, `' |1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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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新娘子……」我和冰鰭異口同聲的喊起來，這句話的威懾力，絕對不下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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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蜘蛛新娘的出場效果！麝生姐姐歎了口氣撩起長髮：「你這個樣子，連阿豪爺爺也會很 - e* v, b2 k& I$ c

困擾的！」 : {1 m. Y$ |( a. o* n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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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姑奶奶理直氣壯的反駁道：「怎麼可能給阿豪困擾呢！我不是照著老規矩在禮成之

前都不和他見面了嗎！」 ) c" f6 F2 z3 ~9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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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豪……阿豪爺爺？」我和冰鰭只能像壞掉的留聲機一樣重複著她們的話，麝生姐 - p1 l. m# j  Q. o$ B. a4 J5 y

姐無可奈何的搖著頭：「阿豪爺爺就是大當家啊！這回請你們來，就是吃我奶奶和大當家

的喜酒啊！」 4 M$ N9 s9 `/ ]  N4 B, [) s;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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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表姑奶奶不見我們，並且大當家的態度那麼奇怪，還曾說過「老闆娘她不能見我

」；因為準新娘是不能見新郎和客人的！原來表姑奶奶穿新嫁衣，不是因為她愛好奇怪，

而是因為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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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語無倫次的對表姑奶奶說：「你……你怎麼能……」 5 x8 G5 D9 _$ [( Z4 [- V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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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啊，一直想穿著嫁衣和表哥約會呢！」表姑奶奶像少女一樣低下了頭，「冰鰭很 2 b; {! Q9 A4 O(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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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表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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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這樣的——表姑奶奶在年輕時和她的表哥，也就是我們的祖父早有婚約，可是

當時一門心思認定婚姻自由的表姑奶奶說什麼也要退了這樁婚事，後來兩人各自成家，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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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也不再有什麼來往了。也難怪表姑奶奶不請奶奶來喝喜酒——直到今天她也是個任性的 $ [9 r" X* \, H- c* u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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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那時的我就是死腦筋，以為和表哥在一起就是向封建禮教屈服，卻沒有想過自

己真正的心情。這件事讓我下定決心從此之後再也不掩藏自己真實的想法！」表姑奶奶臉 % C/ T( ~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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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浮現出老人特有的澄明微笑，比起害羞的臉，這表情要適合多了，「我過世的先生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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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的——現在我不僅找到了最好的歸宿，而且和表哥約會的心願也完成了，現在我再沒

有什麼掛念，可以安心的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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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冰鰭像爺爺嗎？」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戰戰兢兢的發問，「說起來，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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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長得更像爺爺呢……還有，爸爸不是在嗎，爸爸應該最像爺爺了！」 , @  E* @# N5 g* {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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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要和老男人約會啊！」表姑奶奶故意誇張的瞪了我一眼，接著，她換了爽朗的笑 6 T* J8 G: T/ k# B6 M0 I$ J; W

容，此刻的她，看起來是個非常可愛，甚至還有些美麗的小老太太，也許實際上，表姑奶 ' t" s( \6 b, _2 r)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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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就是個最可愛的老太太——坦率、樂觀、有點讓人發笑的孩子氣、我行我素、並且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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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欺騙自己。此刻她一邊向前走，一邊在給自己鼓勁似的用力點了點頭，「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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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結束了！明天就是婚禮正日子了！從現在起，我要開始全新的人生啊！」 8 j/ n( C* a. ]%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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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七八六七十歲的人了，還什麼全新的人生啊！」看著表姑奶奶消失在月色裡的背 ! N6 H1 R/ m"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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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麝生姐姐擺出了「敗給她了」的動作，但她的眼角滿是溫暖的笑意。可是很不合時宜 8 j/ V! |% [" m' y0 h

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對世上最討人厭的蜘蛛新人的下落，不知道它們是不是還會跑出來嚇 ) v9 y0 E1 E& v% B  C( y*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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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我的眼光不安的游移著，卻看見麝生姐姐的腳從門板上挪開，兩隻早已經被踩扁的 ) J5 j+ w& r$ I+ n1 E

大蜘蛛出現在我眼前。我拉了拉冰鰭的衣角示意他快看，不看還好，一看又是一陣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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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隻蜘蛛身上的花紋，像極了那個病新郎和胖新娘的臉！ ( D3 h; |: U$ }" A) D( `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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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生姐姐！」我拉著麝生姐姐去看那對新人的屍體，麝生姐姐一邊讓我等一等，一

邊從衣袋裡拿出一副眼鏡，慢慢的湊近了門板——剛見面是她曾經要靠近我才能分辨我是

男是女，我還在想她難道和那些東西那樣，要靠感覺才能分辨我和冰鰭的存在嗎？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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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近視的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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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清死蜘蛛的麝生姐姐發出一聲驚叫，一腳把門板踢向一邊：「是誰踩死的啊！太噁

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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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她完全不知道是自己做的？我和冰鰭對看一眼，疑惑的發問：「你不覺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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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蜘蛛有點奇怪嗎？比如花紋什麼的？」麝生姐姐用力搖頭，一步一步的退向屋外，難道

她是在完全沒有覺察的情況下收拾了這兩個窮凶極惡的傢伙？那可是我和冰鰭絕對對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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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的大傢伙啊！我當然不肯罷休：「麝生姐姐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真的沒碰上過什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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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怪事嗎？你讓我遵守這個遵守那個，不是因為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嗎？」

　　麝生姐姐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急急忙忙的逃到庭院裡：「規矩就是規矩！大家都這 4 G( t$ `; N1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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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講，當然要遵守啦！什麼怪人怪事，可怕的東西！再沒有什麼比死蟲子更可怕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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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一直都是這樣，在無意之間成為妖怪終結者嗎？ : T# W* y" I, f$ K. S; F5 @; J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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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月光照耀下麝生姐姐離去的裊娜背影，冰鰭一副神往的樣子：「真是太強了…… 2 M5 G4 K1 n  `%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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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呢！」看著他的表情，我都快懷疑今天碰上的不是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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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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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住笑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你就死了這份心吧——麝生姐姐啊，她說她對小孩

子完全不感興趣！」 ! l  [1 t8 Q1 x0 L6 M$ x

　　「你說什麼啊！火翼！」即使月光昏暗，我也看得出冰鰭臉都快紅到耳根了。看來我 ' k$ `! c" ]/ E5 u  U/ I

那句「再也不到這鬼地方來」的話是白說的了，即使我不來，冰鰭也會對這個奇妙的水鄉 % B4 O0 X# B% b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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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念念不忘吧……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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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7^#

發表於 2007-1-17 10:46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異巷》迦樓羅之火翼

異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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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我家附近那條名叫史巷的小巷子，我是說什麼也不敢經過的——那時的我並 : A3 L  ]+ N1 R$ l$ J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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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別人怎樣：十字路口徘徊的透明人影，像人一樣直立行走的奇妙動物，背陰處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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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異形精魅；明明冰鰭也看得見，可是當我們把這一切說出來的時候，爸爸會生氣，叔叔 1 [! g2 p7 K9 L

會笑話我們，媽媽和嬸嬸會講小孩子不可以說謊，小朋友們會說好討厭，然後再也不理我 . ~0 Q  P. h# u2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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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只有祖父不同，他會告訴我們：那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它們 - y) t, t, r' A) |& b* j; \3 g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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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四歲那年，祖父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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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沒上過幼兒園，一直是在家裡教養的。每個星期，我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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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祖父生前的好友，香川市棋院的先生那裡學圍棋。祖母總覺得給人添了麻煩還用人家

的東西是很不好意思的，所以每次都讓我們把自家的棋子帶著，棋枰憑兩個小孩子的力氣 * e) |# t8 k- ]1 P$ o# z

是怎麼也不可能拿得動的，所以棋盤就用描了格子的白紙代替，不過就算這樣，兩盒棋子 ! G0 h& N$ t$ r& @

也讓五六歲的我和冰鰭背的氣喘吁吁。可是耽了兩杯酒的爸爸和叔叔卻完全不體諒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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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回家路上經過一家酒肆，他們總讓我們順路沽酒回來，一葫蘆就是他們一個星期喝的 : w, u, M!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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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量。 * ~2 y+ L* }9 p7 p8 t' A9 x

1 i* j3 Q8 P- f* @* j
* v' r) n4 R7 b6 d* ?+ W8 c+ `
　　背著那麼重的東西，如果從史巷走的話，就能近一半以上的路，可我和冰鰭一向都捨

近求遠，因為那個巷子讓人說不出的討厭；然而仲春的一個下午，我們卻不得不站在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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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巷口。 9 S% z; U2 Y8 j1 v) ?+ L&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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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0 p. R7 v0 h, c. }
　　要說起來，這和「社日火」脫不了關係。聽祖母講仲春的第一個戊日是香川城的春社

之日，就在幾年前，從社日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城裡總是這裡那裡的發生火災，這   w1 m1 n; U. @4 ]

些被權稱為「社日火」的奇怪小火災一直找不到起因，但也從沒造成過任何傷亡或損失，

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了，可消防隊卻不能坐視不管，所以城裡一時間總是迴響著救火車的聲
: [5 e2 i) u, ^% d/ J5 _; {/ ?
音。 / d/ Q$ O7 E7 L" c+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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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社日火就發生在我和冰鰭回家路上。沽完酒的冰鰭背著裝了葫蘆小包，和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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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盒的我一起看熱鬧。大家指指點點的議論著火頭，怎麼也不能理解為什麼火會在屋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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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起來，我和冰鰭對望一眼——大家都看不見嗎？明明天空中有一雙黑色的鳥影掠過，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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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翅膀上，不斷落下像除夕煙火那樣漂亮的燃燒著的黑色羽毛。我甚至捕捉到了它們 3 H5 H$ C5 E! O$ x# B0 N4 Z6 V

美麗的金色眼睛那驚鴻一瞥的倏忽視線。 ( x2 F+ X: S3 z( E6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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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火勢很快就被撲滅了，人們正鬧哄哄的四散開來，冰鰭忽然拉住我：「火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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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看看酒瓶是不是碰破啦！變得好輕啊！」我連忙繞到他身後，不管是那胭脂色的唐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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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還是用我們小時候的衣服改做成的濃絳色織錦背包上，哪裡都看不見水漬。我急忙取 : E+ a1 L  r8 n'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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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酒葫蘆——蓋子上紅紙封條貼得結結實實，瓶身連個磕傷的痕跡都沒有，可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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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打的酒到哪裡去了？我用力的搖著葫蘆，可是輕飄飄的手感告訴我——葫蘆裡空空如也 8 h/ e" }$ V, C; S' b$ ?

！

　　滿滿一壺酒竟然從密封的容器裡消失了！是誰……不打開瓶蓋就偷走了我們的酒？ ' V/ s9 f; t8 i+ R# L8 C&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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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酒葫蘆塞回冰鰭的背包裡，幾乎要哭出來了：「一定又是那些傢伙幹的好事！就 ! \: C. t3 G$ R6 b; l9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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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老實講爸爸也不會相信的！爸爸一定會說我們把打酒錢用掉了！」環顧四周，那些傢伙 + g; P& m( w3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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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悠然自得的逡巡著，不時向我們這邊投來幸災樂禍的一瞥。此刻冰鰭倒不是很慌張，只 $ D) X; e. Z' H! I

是學著大人的樣子發出了咋舌聲：「火翼，你的存錢罐還有多少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 {# h3 K4 x'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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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硬幣可不是存來做這個用處的啊！雖然很不情願，我還是報出了我全部家當的數額

，和冰鰭的積蓄加起來也差不多抵得上今天的酒錢了。可最關鍵的是，現在已經不早了， # c. E) G, D' o% C( f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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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耽擱了時間的我們，如何趕在爸爸和叔叔回來之前再打一壺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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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了！」冰鰭好像替自己鼓勁似的點了點頭，「我們走史巷抄近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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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提議雖然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現在的我也實在沒有反對它的立場。就這樣

，我和冰鰭站在了被青磚高牆夾峙著的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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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巷是條短巷，從頭到尾只有一戶人家的大門，可就連這家好像也沒人住似的，木門 8 o( Y6 N& E$ u6 `&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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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油漆剝落不說，連門板也是歪歪斜斜的，從縫隙間，荒草一個勁的生長出來，遮蓋了石 ' s- Z- U+ x5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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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路面，而無名的籐蘿也毫不畏縮的佔據了整片磚牆。僅僅這樣我和冰鰭是不會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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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我們不舒服的是，明明這樣的地方應當是那些傢伙們來來往往的通道，可是就連那些 + x7 O: ?& A/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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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飛舞在半空中最活躍的，吃瘴氣的小精魅也遠遠的躲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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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拉了拉我柳色唐裝的衣襟，催促我快下決心。我們彼此打氣似的互相點了點頭，

咬著牙閉起眼睛，手拉手的衝進巷子裡。這個巷子又直又短，很快就會跑到頭吧。可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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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與願違，還沒跑幾步我便一頭撞在什麼柔軟的東西上。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的我，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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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艷的色彩佔據了整個視野…… * u) ]3 i/ P+ z7 F5 N: ]# d+ u) z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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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家的孩子啊！沒頭沒腦的亂鑽！」伴隨著一聲嬌嗔，還沒回得過神來的我被人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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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手臂。 % L* P4 c/ E1 `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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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啊！」我立刻帶著哭腔大喊起來，卻被冰鰭狠狠的捏了一下手背：「不可以那樣 ! P& p" O; N" S/ g% `

說的！火翼，爺爺不是說你叫了它的名字的話，它就會纏著你的嘛！」 $ d: V4 d  J- R* j& i' u5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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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兩個小傢伙怎麼說話哪！」陌生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過說話的

人脾氣還真是很潑辣，「我倒要看看你家大人是怎麼教小孩子的！」 6 o2 e/ c+ G,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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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視線隨著那片濃艷的色彩漸漸上移：那是墨綠色織了許多玫瑰色花朵的錦緞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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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和領口是和花朵同色的掐牙；翡翠鐲在微微露出的手腕間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薔薇 , s; e' u- W) H- T7 G  B

花的絹折扇夾在富態的指間；我的視線最後停留在潔白的下頜與領口繁複的玫瑰色盤扣之

間，不敢再向上移動。 % H. N2 R4 J' S9 L2 h1 v2 M1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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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握著我胳膊的手鬆開了，接著又開始捏起我和冰鰭的臉來，我不得不抬起頭：

當時很罕見的精緻卷髮間，少婦美艷的臉龐呈現在我膽怯的眼中，當時還很年幼的我，當

然不會知道顴骨附近薄紅胭脂的敷法洋溢著舊時代的風情，只是一味的覺得：這個人穿著

打扮好奇怪啊！明明剛剛根本沒看見半個人的影子，她又是何時出現在這條荒廢的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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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呢…… 5 f. }' K' t1 ~; r(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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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捏我們，難道是為了看看我們好吃不好吃嗎？

　　我用力的搖頭擺脫她的手，這位美人卻大聲的笑了起來：「真可愛，就像一對毛色不 3 B& i2 ~+ k6 f

同的鳥呢！我也想養來玩玩！你們叫什麼名字啊？到我家去玩好嗎？」

　　因為祖父生前總是講很多奇怪的規矩，我和冰鰭就遵照香川的舊俗被隱藏性別來教養 1 H# `( h# `+ V0 V" Y

，祖父讓我們穿著不太有人穿的的唐裝，並且要求我們以他取的乳名「火翼」和「冰鰭」 9 I: R0 M7 K& q8 |% \! v3 h

彼此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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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比如對付眼前這樣來歷不明的傢伙，無論怎麼說都我們 - ^0 Y4 Z* D9 ]5 n3 P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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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搭腔，他們十有八九會識趣地走掉；如果還擺脫不掉的話，我們就可以大聲報出這兩 7 S6 R2 Q- u( o% i* J/ t, H0 \  x; O' l

個象徵著強大幻獸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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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今天這個殺手鑭卻失效了，聽了我們的名字之後，這位美人居然變本加厲的把冰

鰭抱了起來：「怎麼說也是小少爺比較可愛！」不僅沒有讓她退卻，反而被毫不費力的猜 0 E+ Q2 @! V( {1 g& B

透了身份，這下連冰鰭也急的快哭出來了。看著他越來越紅的眼眶，這位美人大笑起來： ! R* I9 a' }3 [* U3 l

「瞧你急的，我知道你們在愁什麼！不就是打酒這種小事嗎！還你們一壺還不行？」她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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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巧的從冰鰭的背包裡取出酒葫蘆，塞到他懷裡。

　　一瞬間，冰鰭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搖了搖葫蘆，從那不太靈巧的動作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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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看出原本輕飄飄的容器現在又變得沉甸甸的了。瓶中的酒憑空消失了，這詭異的狀況是

我們確認過的，可是現在它又憑空回來了，這不是同樣詭異的事嗎？一時喜出望外的冰鰭

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從美人的雙臂間俯下身子，試圖將葫蘆遞入我手中：「火翼你看！ 2 R% n4 q& I1 _/ l

酒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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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冰鰭姿勢的變化，原本被他遮住的那位美人的臉龐再一次映入我眼瞼——帶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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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般虛幻感的笑容從冰鰭背後那人施朱敷粉的臉上浮現出來，隨之響起的是美人幽幽的聲 * v& p9 A- M1 f: }0 U$ q

音：「沒了煩心事，你就多陪我玩一會兒吧！」這一刻，如同朝陽讓暗夜薄影消散一樣，

從遞向我的葫蘆開始，顏色與質感漸漸的從冰鰭的身上褪去；這消散的趨勢無差別的蔓延 ; w. l4 q0 {5 n- k# }+ d7 D' B

到那位美人的身上，好像是烈火蒸發了薄絹上的水漬，冰鰭和那位美人就這樣活生生的消 , B$ c. S* y1 ]0 z.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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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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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蕩蕩的短巷，沒有半個人影，也沒有半點異狀；撫摸著蓬蒿和籐蘿，那是和別處完 ' X7 {$ V# V! y" }# p8 k

全一樣的仲春的熏風。可是，剛剛明明有兩個人再我眼前消失了啊！我張惶的轉過身體， ( w7 |" t8 C' u  J" C4 F

在我背後，就是整條巷子裡唯一的那扇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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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看不見任何險惡的東西，可是我卻怎麼也不敢靠近那扇門——門簷上垂掛的籐蘿

惡意的割斷著我的視線，頹圮的門板上，爬滿苔痕的裂縫像貪婪的大口，這讓我一時甚至

產生這樣的錯覺——冰鰭就是被它吞吃了！一想到這裡，我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力推開虛

掩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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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吧，沉重的門板竟然在我一推之下出人意料的向後倒去，我 5 s  X6 ?+ c&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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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體會門樞磨擦的吱呀聲伴著門板倒地驚人的聲音帶來的恐懼，兩道黑影便以不

可思議的速度從門後掠出，劃過我眼前。如果不是我躲得快，只怕連眼睛都被它們撞傷了 # e# K) X( n9 {. K2 e% ?0 g6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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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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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對鳥兒吧，因為我的耳中還殘留著它們鼓翼的聲音。

　　「這小子還挺靈巧的！差點就搶倒他的眼睛了！」肅殺的聲音響起，說著嚇出我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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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的話。原本準備睜開眼睛的我連忙握緊拳頭遮住面孔。 $ [- C) c* x& G' p3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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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這下完全看不清他了！」另一個聲音雖然聽起來稚嫩一點，但也絕不友善， 2 v. s) Y3 p$ W, I  T*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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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最重要的事，它們是憑我的眼睛來確定我的位置的——彼岸世界的傢伙們，大多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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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見我的眼睛。

　　「本來他們有兩個人，可是半路上被娘娘截了去一個，我們就只能一個人分到一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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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了！」先頭說話的那個很認真的打著如意算盤，這讓我更覺得冰鰭是凶多吉少。可是

現在的我連哭都不敢哭，怕他們隨著眼淚找到我的眼睛藏在那裡。 ) |5 a, D* ^0 Q' R!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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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中充斥著羽翼之聲……然而就在這時，一籌莫展的我忽然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

不是討人喜歡的氣味，卻意外的讓人覺得安心，那是我和冰鰭從酒肆沽來的酒的氣息！到 ) S  @3 u1 Y8 P, `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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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晚間爸爸和叔叔小酌時，身上時常帶著這淡淡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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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酒味比爸爸他們身上的要濃很多，這就表示有人在靠近我！即使看不見，我也 . B9 p/ a4 v; E2 Q

能感覺到！ + z! s0 I4 o6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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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麼！離她遠一點！」果然，是第三個人的聲音！ 8 g; b6 `/ R  U1 r7 };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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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公你不要管閒事！我弟弟可餓得吃不消了！」肅殺的聲音裡有幾分恭敬，但更多

的是不滿，「好不容易有食物送上門來不是嗎？」耳中的撲翅聲越發鼓噪了，我嚇得縮起

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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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就算餓也餓不死的！」被稱為社公的人好像發火了，「你們再靠近她試試看！ / I+ p: N7 Z: ~1 [9 f' ^9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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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一點也不餓呢！不要和社公頂嘴啊！」一直沉默著的第二個人忽然怯怯的   R* Q% x8 T& g  [6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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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隨著他的話音，短暫的寂靜降臨了。「你是個無能之輩！」最終那個肅殺的聲音說出 * P% \9 a" V, P0 V6 W" I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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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指向不明的句子，接著，鼓翼聲漸漸向無限遼遠處伸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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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指縫間偷偷的向外張望，只見一個高高胖胖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的低頭看著我， ! Q, k1 x! J. i! {  a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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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社公吧：團團臉配上了紅鼻頭，一副很糊塗的樣子，可是怎麼看他也是個挺親切的 + m4 q8 N9 m6 z  |% z) y5 j- u

人。見我沒有移開手指的意思，他有些為難的開口了：「小姑娘，把你背包裡的那個東西 8 i, p- f3 ?' T, x7 r5 |% B( d

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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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我背包裡的東西，那不是兩盒圍棋子嗎？他要這東西幹什麼？ 5 G. P7 G/ {1 S)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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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一直我不搭腔，社公開始著急起來，額頭上沁出了薄薄的油汗：「你要我的東 9 b' P+ c* A, x# j, ~9 d

西也沒用啊！快還給我吧！」 1 c* G. l$ q& N8 I4 q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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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沒拿你東西！」我立刻不服氣的喊起來，「我才被人拿了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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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尷尬的表情出現在社公的臉上，接著，他一個勁的陪起笑臉來：「偷喝你們的酒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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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我道歉還不行嗎？快把那東西還給我吧！」 * q. }+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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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們的就是被他喝了啊！害得冰鰭下落不明，害的我被奇怪的東西纏上，還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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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眼睛，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居然現在還賴我拿了他的東西！我只差打上去了： ' @: n* ^/ R" x! I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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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稀罕你的東西？我背著的是我家的圍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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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社公原本激動的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不過他還是不死心的追問著，「難道 $ c$ j4 w0 d% ^! C& H, d0 d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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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錯了？真是棋子，不是酒葫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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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兩個疊在一起的棋缽透過背包猛一看就是葫蘆的形狀呢！原來他以為酒葫蘆在 & ?6 \. ~8 l6 }0 i) l" W6 K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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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裡才會斥退想要吃掉我眼睛的人！我偷偷看了社公一眼，急得團團轉的他大聲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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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原本就很紅的鼻子更加醒目了：「那女人真是過分！虧我平時還處處讓著她！偷喝 , S/ q! \6 Y8 _1 g6 \' j" x

了小孩子的酒又怎樣，犯不著把我秘藏的酒也拿出去送人吧！這麼說，酒在另外一個小孩 9 A" t7 f' z3 [# T2 Q# {& B9 ?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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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手上……」 * n* I9 ]0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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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裡，我一把拉住了社公的衣角——我差不多已經搞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了，那位 + p9 m; G1 }% e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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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走冰鰭的美人，就是想要吃我眼睛的傢伙們所說的「娘娘」，她因為氣不過貪杯的社公 3 H6 |/ `2 {+ \3 |$ D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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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喝了我們的酒，而把他珍藏的秘酒送給了我們。為了不讓社公找到，她又把背著酒葫蘆 / `3 M. M. m6 w6 o' ?+ F

的冰鰭給藏了起來！如今能找到那位美人的，應該就只有社公了！ 8 h2 v% W( f* m/ x5 e%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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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拉著我也沒用，別耽擱我的時間！」被我拉住衣角的社公用力的歎著氣，揉著他 4 u2 @/ i1 I% r-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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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紅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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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冰鰭在哪裡！」我因為說謊而心虛，聲音起碼比平時響了一倍，「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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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看來社公把我的大嗓門當成是理直氣壯了，他吃力的蹲下身靠近我，「你

都不睜開眼。怎麼帶我去？」 ; Q) ^( o% h.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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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怕那兩個人來吃我的眼睛啊……」我還是有點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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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也是……」社公沉吟了一下，忽然伸手打開我的背包，只聽得棋子嘩啦嘩啦一

陣亂響之後，社公忽然單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此刻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威嚴：「左炎、右炎

！」

　　鼓翼之聲再度響起，由遠而近，漸漸到達耳邊。熟悉的肅殺語聲緩緩傳來：「社公有

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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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拿去吃吧！」社公一本正經的說。叫左炎右炎的那兩個人似乎有些不解，社公 & Z7 Z4 s"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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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忙解釋，「我說帶她去見她弟弟，不過代價是拿她的眼睛換哪！」我的眼睛？它們還好 ( A7 H# s1 i)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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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長在我臉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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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個聲音稚嫩的人發出了小小的驚叫，接著，微微的哭腔出現在他聲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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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認為那樣的東西，我可以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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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客氣！」社公說得好像自己在請客一樣，然而那個稚嫩的聲音卻異常堅定：「 0 u. i& `3 x  g6 ~! n8 c

社公，我是絕對不會吃的！」 1 ?6 z/ [. O9 T' B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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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炎！」聲音肅殺的人責備似的喊著弟弟的名字，可是弟弟的態度似乎更加堅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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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公看好戲似的大笑起來，但語聲裡卻透著嚴厲：「給你們吃你們不吃，待會兒再讓我 ; q- E" T3 l! B! X' _* o

看見你們纏著她，可就有你們的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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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看不見，但四周的空氣裡卻有讓我緊張的氣味飄蕩著，許久，那個肅殺的聲音再 1 s. r/ {1 G7 R2 O4 f

度響起：「你放心，既然右炎說不要，我就絕對不會再看她一眼！可是社公，不要以為你 $ i8 W% V5 f* w: U. {: o4 e

做的事能瞞得過我！」 7 s! R3 `) {: [) c  j6 m) Z! L$ E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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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翼之聲決然的響起，當這聲音消失在雲外的時候，社公放開了遮住我眼睛的手，因 0 U; g; C4 H1 O# ~. k4 I6 r4 i

為重新看見光亮而一時無法適應的我瞇起眼睛，在不確定的視野裡，無數燃著緋紅火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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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羽毛在灰暗的巷陌之間徘徊飛舞，在接觸到草葉和籐蔓的那一瞬，火之羽毛騰起一股 # v) Z0 f6 @) S3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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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炎，然後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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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他們不就是社日火的……」我忍不住驚叫起來，我和冰鰭再回家路上看見的社 / V/ ]' c) V" g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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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火，就是這樣的羽毛引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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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們是我使喚的人，因為很長時間得不到供養了，

有點脾氣也是沒辦法的！」他伸出手，兩粒黑黑的東西躺在他手上，我好奇的湊近一看卻

嚇得連退三步——那分明是一對瞳孔，也不只是怎麼從整個眼球上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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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公很得意的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嚇到了，嚇到了！小姑娘你再過來瞧瞧！」 , E3 j8 K# R" c/ O: L3 c/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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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違逆他，只得戰戰兢兢的湊過去迅速的瞥了一眼，可是這一刻我看見的，卻只 8 k, ]4 c! b1 U$ C( I' S5 y

是兩粒普普通通的黑棋子而已——原來他用黑棋子變成我的眼睛來騙左炎右炎啊！我忍不

住也跟著他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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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不再害怕，社公順手將棋子放進我背後的棋盒裡：「好了，帶我去找那個拿葫蘆 ( L# H7 p! g, y8 C- P

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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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話我頓時洩了氣，其實我也不知道冰鰭究竟在那裡啊！我支支吾吾的樣子讓社

公起了疑心，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了。見識過厲害，我可不敢惹火他，只能小聲說：「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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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娘娘那裡呢！」 ! d6 C/ \" a6 v! F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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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一聽我的話，社公的怒火頓時噴發出來，「她究竟想怎樣啊！拿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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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就算了，居然還背著我找別的男人！雖然現在只有五六歲，可過個十年八年就不一樣

了啊？」我不太理解他為什麼要生氣，可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十年八年就和明天一樣睡一 - i* u2 A' O% |4 R* f; G0 A$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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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就會到似的，讓我覺得很好笑。發了一通脾氣之後，社公用力的點了點頭，咬牙切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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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我也要去找別人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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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敢！」伴著嬌嗔的語聲，社公的頭不自然的朝一個方向偏了過去，我的冷汗再一 8 |8 x0 M- g2 S( }; t& V

次被嚇出來了——周圍什麼也沒有，憑空出現的一隻手卻狠狠的捏著社公的耳朵！社公疼 6 L0 ?1 g: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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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連表情都曲扭了，卻還用歪歪扭扭的臉努力的陪著笑：「別當真啊，老太婆！我不過是

開在玩笑！」 3 l9 x* j2 W: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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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是老太婆啊！連小少爺都說我是美人呢！」嬌憨又潑辣的語氣是我曾經聽過的— 9 k4 g5 P& V+ Y' G" X% p' Z. b7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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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捏著社公耳朵的那隻手開始，彷彿看不見的畫筆在空氣的畫布上以驚人的速度描繪著 + S' O# S/ o8 A) T% v+ @.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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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真的圖畫，墨綠底子上玫瑰色圖案的旗袍袖口開始鮮明的浮現出來，眨眼功夫，抱著冰 : \" H" j  B) d' L  J1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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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的那位舊時代風情的美人，就這樣再度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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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冰鰭在那位被左炎右炎成為娘娘的美人懷裡掙扎著，娘娘怕他摔著，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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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放回地上，一得到自由冰鰭就立刻向我跑來，他眼睛紅紅的，聲音裡還帶著哽咽：「 1 ]0 F" G- A/ L% l. D+ Y% i"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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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翼最討厭！就這樣不見了！」看見他的樣子，我立刻回想起了自己的種種經歷，頓時也 + d  |7 B" F#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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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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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酒鬼，看你做的好事！」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有極大的責任，那位娘娘指著我們 3 D9 r1 e& I/ N+ r/ F

大聲責備起社公來。社公陪著笑臉，低聲下氣的賠不是，他不死心的偷看著冰鰭手裡的葫 % K- W9 J' Q( x

蘆，還是對他的秘藏酒念念不忘。 ' @. M2 L%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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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會還給你！」冰鰭抱著葫蘆恨恨的對社公說，我也用力的點頭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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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公急得不停搓手：「那個酒對於我們來講只是味道好一點，可人是絕對不能碰的啊   m4 d1 Q: E; W  \. T! r

……」 2 K. W0 c& G( j2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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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要！」我和冰鰭異口同聲的說著，一起抱住了酒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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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婆，不要只是在一邊看吶！我完全不會哄小孩子啊！」束手無策的社公看看緊   S' ]% @# Z7 z/ A/ N5 G8 D

張戒備的的我們，求救似的轉頭去看他所謂的「老太婆」，那位娘娘一臉「活該」的表情 ' s" z* L7 {( \# F& ?8 S

將視線轉向了另一邊，卻在社公看不見的方向偷偷露出了笑容。 2 p+ U$ u% `& d! ]! g;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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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拉鋸戰以社公發誓再也不貪杯而告一段落，大獲全勝的娘娘這才慢悠悠的走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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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面前：「知道嗎，如果喝了那個酒的話，你們就得一直活著了！」一聽這話，社公著急 4 N) ^; o" F8 A& N;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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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喊起來：「你幹嘛把實話都告訴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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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潑辣的美人完全不顧社公的抗議，看著我們不解的表情，她露出了罕見的溫柔笑 , m0 ]( b" @) a5 _/ G+ i

容：「如果喝了那個就的話，就算爸爸媽媽不在了，就算所有的朋友都不在了，你們也得

一直一直活下去……」

　　「那個……不就是可怕的毒酒嗎？」我恐懼的瞪大了眼睛，冰鰭也點了點頭，嚇的連 $ S/ }8 o# y5 b2 B7 d

葫蘆都拿不穩了。娘娘靜靜的看了我們一會兒，忽然一把抱緊我們大笑起來：「不錯呢，

人類小的時候總是很聰明，為什麼長大後就會變笨呢？」出人意料的，她的懷抱是那麼溫 ' t. d6 ?0 r8 j: L! }6 A% D

暖…… 5 e( D- p1 `" l7 D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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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我們並不能完全瞭解她話裡的意思，只是一味的擔心著打酒的問題，如果空手 * D% @8 x8 T"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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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話，挨罵的可是我們呢。那位美人看了社公一眼，歎了口氣：「酒是不能給你們的 - z6 l  O  t8 D5 T7 \- N$ B' e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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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你們酒錢怎樣？」

　　我和冰鰭抬頭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恐怕再去打酒也來不及了吧。乾脆對爸爸他們說忘 ) I0 ]* w' B& _#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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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打酒了，把酒錢還回去吧。很不情願的，我們接受了那位娘娘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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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公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杏黃色小荷包，塞進我手裡，荷包上同色的絲絛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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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繁複的結扣，光滑的絲絨裡面傳出錢幣叮叮噹噹的聲音。這時冰鰭捧著葫蘆的雙手微微

晃了一下，接著，他很輕鬆的移開了一條胳膊——葫蘆裡又空了。 1 i* N$ h3 }. @9 `5 i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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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我們重新露出的笑容，社公和娘娘對視著，也同樣的微笑起來。伴著他們朝我們 % x% ?) `; P: J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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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手的動作，空氣像被投入一顆石子的水面那樣曲扭起來，周圍的景物瞬間呈現出不同的 2 _/ @4 `; O1 H# W

風貌…… 8 S7 g$ q) A7 X% r0 F2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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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巷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三三兩兩的行人踏著潔淨的石板路匆匆前行著，除了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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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兩邊牆壁上得野籐和我們先前看見的一樣茂盛之外，這裡和一般的巷陌沒有任何區別。 " O6 d/ e) F& _1 @1 q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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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裡！」冰鰭忽然指著一叢茂盛的籐條，從濃密的枝葉間，被木條封死的古老大門

隱隱約約的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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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準備靠過去看個究竟的時候，一聲沙啞的鳥叫從我頭頂傳來，吃了一驚的我連 " b  V0 }1 j+ b. `. f1 x$ S- d0 _; V7 Y

忙抬起頭——只見門扉之上，一對黑色的鳥兒並肩站立著，和識字圖片裡的烏鴉幾乎一模 , v- m3 b' s6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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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它們，有著美麗的金色眼睛。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存在，體形稍小的那只拍了拍翅膀 ; \. ^! @+ e. b  W,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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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雅的騰身而起，而另一隻也亦步亦趨的隨著它飛了起來。人們只顧著趕路，好像完全

沒有注意到——從它們的羽翼之上，不停飄落下燃燒著火焰的艷麗羽毛。漸漸消失在暮色 5 Q3 D6 m( Z9 O# r1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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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處的鳥影是因為我在的緣故才離開的嗎？這些高傲的眷族，是在恪守自己許下的永不再 ! t* {- t4 {/ K' k

看我一眼的誓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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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炎……右炎……」不顧冰鰭詫異的眼光，我輕輕的笑著，念出了這兩個名字。 0 W/ U. M$ L: Y- Y2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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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我們以為一切問題都已經圓滿解決，可以回家向爸爸他們交差了，根本沒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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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還遠遠沒結束——當爸爸解開那個繩結的時候，我們才發現社公交給的那個杏黃荷包 2 J$ n) u/ L& o! h)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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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放的居然不是錢幣，而是雕刻著胖乎乎的人頭像的銀色金屬牌，一吹還會嗡嗡的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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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見我們弄丟了酒錢卻拿回這樣的東西，厲聲追問我們是從哪裡弄到的，嚇得我和冰鰭哭 % v  e, o, i. c: Z- O

哭啼啼的把一切都說了出來。這下冰鰭的爸爸，也就是我的重華叔叔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而我爸爸更生氣了，不但責罵我們說謊，疾言厲色的要求我們把東西放回原處，還不停的 3 g6 n" H) Y7 f. j! T

說著「子不語怪力亂神」、「況拾遺求利以污其行乎」這樣讓人聽不懂的話。 ! g; e. Q4 ]  }6 ]) W5 r5 r

　　我和冰鰭只得摸黑把那個荷包放回史巷那扇被木條封死的大門前。社公可真是害死我

們了，從那天之後他和娘娘就再也沒露過面。可是不論我們還回去幾次，第二天這荷包卻 5 G! E* A* D" c$ I: n

還是好端端的出現在我家堂屋的供桌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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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終於看不過去了，親自來問我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當她知道我們是從「史巷的

社公」那裡的到這件贈禮的時候，祖母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摸著我們的頭告訴我們，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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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其實就是土地公公的意思。史巷那裡很早以前是有間土地廟的，香火盛時還聚集著許多 9 D/ {& E* k$ M" q# P0 `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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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鴉，人們都把它們看作操縱社火的眷族而加以餵養。不過在五六十年前那裡就斷了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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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鴉也漸漸散去了。我和冰鰭拿回的那個杏黃荷包裡，裝的就是五六十年前的錢幣。

　　祖母還告訴我們，她小的時候很喜歡去那個土地廟玩，因為不像別的廟裡總是把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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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和土地婆婆塑成正襟危坐的老爺爺老奶奶，這個小廟裡的土地婆婆特別年輕漂亮，就

連土地公公都在不停的偷眼看她呢！那時在幽暗的廟堂裡，兩個人總是笑得好像很幸福的 + b$ M( v  g1 }% c( J

樣子…… # B' ~+ n. V, Y! z) I# @7 L5 h# j: p
# u2 a. p% ]3 Y3 z

　　奶奶的話我是不知道真假，不過我覺得那個社公還真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每當我 - h! c- K  x) p! _

和冰鰭下圍棋的時候，總是爭著拿白子，因為走黑棋的人經常會因為抓出一粒瞳孔來而嚇

出一身冷汗。好在會看錯的人只有我和冰鰭而已。 4 ?0 x0 \. w+ x/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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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老實說社公也做了件好事——雖然那沒有什麼危害的小火苗從春社之日開始幾乎就 9 x# O! j$ s& p: G1 \-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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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香川城的一景，但我家附近卻幾乎從來沒有這社日火的光顧——到今天我還覺得：左 1 d. d  M5 h8 k0 H! W4 W"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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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和右炎，還真是一對講信用的兄弟呢。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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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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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17 10:45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狐荒火》迦樓羅之火翼

狐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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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直射在走廊上的強烈陽光被微帶艷橘色的夕照所代替的時候，我和堂弟冰鰭結束了 / n: w2 n& _3 ~" m  q3 @0 ^2 r

值日工作從教室裡走了出來。此刻學校裡人已經非常少了，放學時播放的柔和音樂裡時而

傳出疏疏落落的道別聲。因為已經是春天的緣故吧，即使這個時候天色還很明亮，帶著一

種清爽的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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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冰鰭忽然停住了腳步，好像被什麼牽引似的，他的眼光轉向了兩 / U* l/ s# e8 }8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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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教學樓間的中庭。雖然比我要小一個月，但冰鰭意外的缺少好奇心，此刻竟然有東西能 . n( G9 M8 N/ v

引起他的興趣，我禁不住探尋起他的視線的終點——中庭裡那株高大的櫻樹枝頭已經空了

一半了，餘下的花瓣還在以驚人的姿態不斷的飄落著，吸引著冰鰭眼光的是站在吹雪般的

花雨裡的一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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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普通的毛衣和牛仔褲，那位少年看起來是初中生的年紀，略長的頭髮是稍淡的顏

色。此刻他正拿著一張紙片困惑的四下張望著，那種一籌莫展的無奈笑容非常的美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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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形容一個小孩子可能有些奇怪，可是我在也想不出比「美麗」更恰當的形容詞了。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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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好像只喝清水就長到這麼大一樣，帶著透明的虛幻感。也許是意識到別人的注視了吧 1 O8 ^1 u& b7 b" R; R$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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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紙片上抬起眼睛轉向我們這邊，輕微的錯愕之後，爽朗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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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這一剎那，從某個特定的角度，少年的眼睛在夕陽映射下透出薄薄的青影的話，

我幾乎要認為曾在那裡見過他的了。 2 b3 B" L  K# r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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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邊的冰鰭發出類似自言自語的聲音：「唔……有些眼熟……」看來有這種感覺的人 # h- m7 s& T! ]; c- N9 ~

不止我一個。 - t+ [" L' M8 q/ W8 V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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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是那個吧……」我有些擔心的低聲說，我們的學校年代久遠，這裡那裡總 : `. H( M( E) a3 {

有些奇怪的東西潛伏著，偏偏我和冰鰭遺傳了很久以前就過世了的祖父那種多餘的能力， & v$ u/ P) B, B& z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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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可以看見這些傢伙們。櫻花樹下這位有著特殊相貌的陌生少年也許就是它們中的一員

也說不定。對於我緊張過頭的問話，冰鰭並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少年的腳邊，夕陽將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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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身影描繪在地面上——那是再普通不過的影子。我這才鬆了口氣。這時，少年好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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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向我們走了過來。 5 }! u3 f" j- k1 i& }& v"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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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請問十三號樓在哪裡？」少年抬起頭笑著，把紙條交到了冰鰭的手裡，「就 . Q: F5 _( e5 u)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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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地址……我要找人呢……」他的態度算不上那麼禮貌，可是那種坦率的親切實在讓

人無法討厭。 8 E- K4 y% |+ h6 x! F, b* N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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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號樓？」我懷疑的看了少年一眼，湊過去看畫在紙片上的粗略示意圖，「香大 : C  ?& r+ l0 g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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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是這裡沒錯，可是十二號樓是辦公樓，十四號樓是實驗室……沒聽說過有十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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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啊？」 4 T9 q; \9 h. V. L1 B6 H- W7 h. V1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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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冰鰭斷然否定了我的話，「十三號樓就是單身教師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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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裡啊！」我這才想起來，本來嘛，學生一般不會注意到教師宿舍的編號的。   w' Q% g5 @+ k1 [; }! b+ i9 Q- t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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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自說自話的我和冰鰭，少年用小小的聲音的抱怨著：「那裡是哪裡啊……」即使 ; N! r% A5 w( U: F! r! t/ V/ u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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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惱的時候都帶著溫和的笑容，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十分惹人愛憐，我也漸漸變得熱心起 ( @9 ?$ [" Q: z!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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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冰鰭，我們帶他去吧，正好也可以看看武士先生呢！」很難得的，這回冰鰭竟然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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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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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十三號樓教師宿舍前空地上的「武士」是學校的德國狼犬，非常親近我和冰鰭。 8 G: d6 a: o9 ^

年紀已經很大的它對於學生而言就像老前輩一樣。因為威風凜凜又非常有靈性，所以我們 $ z- J5 ^& j& k2 X8 V! R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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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在它的名字後面加上「先生」兩個字。因為有它守護的關係，十三號樓那邊一向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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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 ' @( x' M# T, A8 N& _'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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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十三號樓是我們學校比較有年頭的建築之一，灰色二層蘇聯式小樓掩映在重 ; O0 ]3 |- p. B; [/ L

重的綠樹之中。雖然看起來有些狹窄，不過單身教師數量有限，所以還不至於太過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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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天樹木會把這裡同外界完全隔離開來，不過現在透過仍未豐滿的枝葉還能隱約看見

凌亂的曬在樓前的各種衣物。沿著滿是裂縫的磚鋪小道，轉過一片低矮的冬青，我看見幾 # X. |. N6 y%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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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盛開的紫荊花下，武士先生威嚴的斜臥著。 , l. A5 q4 Y( y$ p! ~% ?/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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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見我們的身影，武士先生便警惕的坐直身體，可是不像平時那樣會溫順的搖著尾 9 d( X" P; O+ @$ C3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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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靠過來，鎖在狗屋上的武士先生忽然敏捷的站起來，從喉嚨深處發出威脅的低吼聲。武 5 @6 w& O/ Y5 [7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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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先生這樣的大型犬一旦戒備起來，那種樣子是非常可怕的，我們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怎麼了武士先生！是我們啊！」並不理睬我的話，武士先生突然跳躍著發出震耳欲聾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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怖吼叫，劇烈的動作使狗屋散架似的震動起來。 . r' {7 S1 P# e" w

　　可能是因為看見我們帶著陌生人的緣故吧，武士先生才這麼激動。雖然知道是被鎖著 9 W4 [: ~8 K( {1 Q& W& p, o1 J

的，可它的氣勢讓我和冰鰭都不敢貿然接近。那位少年更是嚇的臉色慘白，他戰戰兢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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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冰鰭的衣袖，躲在他背後連看也不敢看武士先生一眼。雖然有些不應該，可是我還是 3 P# F0 C) ?' r+ k* n

被那微帶青影的眼睛裡搖曳著恐懼的樣子奪去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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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是進退兩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頭上感到了意外的敲擊，我反射性的抱

住頭，卻發現身邊的冰鰭也在作同樣的動作。「叫你們不要去招惹武士先生的！」爽朗的 4 ^5 R2 T% W/ H4 h

聲音從我們背後傳來，語氣裡責備的成分不多，看好戲的成分倒不少，我立刻分辨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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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是二班的班主任，教數學的龍樹老師。剛從大學畢業不久的他不僅講課思路十分清晰 4 f6 V% R6 B7 ^"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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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完全沒有架子。如果不是那麼喜歡作弄人的話，這個五官輪廓鮮明的高個子倒是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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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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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頭來，只見龍樹老師得意環抱著雙手，可就在看見冰鰭身後的少年的那一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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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還想揶揄我們兩句的他忽然停止了動作，無法掩飾的驚訝傾瀉在他臉上：「不會吧…… 4 }7 A, p$ p# c3 ]0 s$ s

難道你是——蘇枋？」 7 D) v, P+ R5 B!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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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從冰鰭身後探出頭來看著龍樹老師，他眨眨薄薄的眼皮下微帶青色的眼睛，有些 8 @, X* H' q0 P&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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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怯的點了點頭：「是呢……我是花蘇枋……」   s/ [0 [  |% i& [* E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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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叫了！武士！」在龍樹老師極有魄力的命令聲裡，巨大的狼犬立刻停止了動作

，趴回地面，從喉間發出不滿的嗚嗚聲。因為週末的關係，單身教師們出遊的出遊，回家 ( L; H  ]# w)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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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回家，整座樓靜的不得了，可龍樹老師領著如履薄冰的我們穿過樓前的空地，毫不客氣 ; q& p* Q9 b" e8 F0 [: U" \' C- i

的敲打著一樓一間宿舍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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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悉窣的腳步聲從房間裡傳來，開門的聲音伴隨著門裡人的抱怨聲：「你不是有鑰匙嗎 4 R: ?& J8 e4 A.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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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樹……」這個抱怨忽然消失在急促的低語裡：「蘇枋？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從春 ) M5 k3 c/ {: r6 Q( w% k7 _# d) r

山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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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門口的人，擁有名叫蘇枋的少年成年以後的容貌，不，應該說蘇枋擁有那個人少 3 n# A5 b2 |" ^' o0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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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時代的容顏。「我剛剛坐車從春山過來……」依然躲在冰鰭背後的蘇枋露出了羽毛一樣

輕柔的笑容，「爸爸。」然而他的語聲很快被淹沒在我沮喪的大喊裡：「什麼啊！花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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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有這麼大的兒子啦！」 2 ]6 y: H$ Z. i9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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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的人是生物老師花繁流，他的出現解答了我和冰鰭的疑問——難怪我們都覺得少 ! A* F* V0 X  _% s

年的笑臉看起來那麼熟悉，原來那正是和繁流老師一模一樣的笑容，帶著近乎淒切的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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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和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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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我的話，冰鰭不滿的皺起了眉頭。笨蛋冰鰭怎麼會知道我的想法，其實整個學校 " b% a# `7 T% P0 l# c4 l

裡我最喜歡繁流老師了，這位不久前剛剛調職過來的老師雖然個性有些遲鈍又不得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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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那彷彿壓抑著憂傷的笑容裡卻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和力，再加上容貌又相當年輕，現 & J( c, C6 S3 R/ R  {8 t

在他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兒子就站在面前，這怎麼能不讓我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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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的驚訝好像也不亞於我，他睜大了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你們……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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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的……」 % N" H8 K0 b* I%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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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和冰鰭！」就在繁流老師快要叫出我們名字的時候，冰鰭忽然大聲打斷他的話

，報上了我們的乳名，祖父取的這兩個名字象徵著強大的幻獸，據說可以保護我們，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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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冰鰭從不以姐弟相稱，漸漸的身邊的人也都比較習慣叫我們的乳名了。可是冰鰭為什 ; [: L; ]/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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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要在此刻特意報上這個名字？ 7 O4 m, |0 K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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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士先生威脅的低喉又從身後傳了過來，繁流老師連忙把我們讓進屋內，我聽見龍樹 * b$ S7 c; f" [1 w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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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短促的呵斥過武士先生之後，在門邊低聲責備起同事來：「你明明在怎麼還讓狗叫成 ; r- b" t& T* L7 {0 @8 p

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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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了繁流老師有些為難的聲音：「我在接電話……又出事了……」 & e6 _- k* Y! y'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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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哪個怪病嗎？」龍樹老師的聲音忽然出現了某種不穩的徵兆，「已經第幾個了

？都是十五年前和你一起在五丈農場實習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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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啊。」一瞬間的猶豫之後，繁流老師用平穩的語調說得過於事不關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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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緣無故就倒下來昏迷不醒，醫生也完全沒辦法。仔細想起來……也許是報應吧……」 ! S2 d) e& u( m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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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胡說！」龍樹老師下意識的提高了聲音。接著他有些戒備的向屋內看了一眼，

如果只是在確認我們有沒有聽見的話，這眼神未免也太犀利了。我和冰鰭又不是在故意偷 % K5 N2 ~$ ^4 }$ x5 v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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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何必這樣瞪我們呢？然而這時，蘇枋發出微弱的呻吟，好像很害怕似的靠在冰鰭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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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龍樹老師瞪得不是我們，而是同事遠道而來的兒子蘇枋？有什麼理由呢？面對龍

樹老師苛責的目光，冰鰭露出了懷疑的神色，轉頭看著我，想來此刻我的表情，也應該是 7 Y8 b* O% p' O/ b1 |

一樣的吧…… / u/ f$ B- k3 k%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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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走進屋內的繁流老師看著很依賴冰鰭的蘇枋，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起來：「真 7 n! x2 z0 q+ f1 s; I

難得你們能跟這孩子好好相處……畢竟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沒能把他教成討人喜歡的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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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 9 {; {" C) h" O

　　果然是個不稱職的父親，這樣的話怎麼能當著小孩子的面說出來呢？我連忙分辨：「 8 N4 i+ P: }! c% c

哪裡哪裡！蘇枋和繁流老師一樣親切呢！當時我和冰鰭一個勁的瞧著他，他非但沒生氣，

還主動和我們打招呼，他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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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屑的冷笑聲從我們身邊傳來：「我所知道的蘇枋啊，可不是親切到會對陌生人笑的 : k# i: T! D1 [" W( e! _" d7 y+ l

人。」只見龍樹老師走到房間裡，大大咧咧的在屋子中央的飯桌邊坐了下來，透過刀削似 0 B+ T- w( }& F1 ^7 ^;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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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角審視著蘇枋，他平時就很有魄力的眼神此刻分外凌厲。靠在冰鰭身邊的蘇枋一直低 , N7 {0 E1 e- t3 v& @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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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頭，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微微的顫抖著，即使被這樣對待，他的臉上還勉強的掛著笑容

。龍樹老師這種言行舉止未免也太過分了吧！我和冰鰭都忍不住側目以對。「怎麼，坐在 " @/ I# j; ?" R  }& Z4 G

自己寢室裡也礙到你們嗎？」龍樹老師滿不在乎的說。對呢，單身教師是兩個人住一間寢 ; m$ r7 F! }8 h)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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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的，這不就表示可憐的蘇枋要受他一個晚上的氣嗎！ 7 t) N' O3 Z&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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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枋，繁流老師這裡一定有你的照片吧，我們一起看看怎麼樣！」好像和龍樹老師 3 u* ?" Z# k! G/ W*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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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幹似的，我明知道不太合適，但還是提出了這種緩和氣氛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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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去拿！」一直在一邊不明所以的看著的繁流老師立刻接受了我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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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龍樹老師一把拉住繁流老師，「既然是兒子的朋友來了，你不是應該泡個 5 p' ?( {4 G) T5 U#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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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準備點點心什麼的嗎，拿相冊這種事，讓你兒子來就行了！是不是，蘇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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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樹老師的語氣與其說是徵求意見，還不如說是命令，一瞬間，蘇枋驚訝的抬起眼睛 ! ~) f0 C& O3 ]3 Y+ e8 J$ ~' T

，薄青的眼底閃爍著楚楚可憐的神色：「那個……這裡又不是家裡……我不知道爸爸放在 7 L! v$ F; [6 w

那邊……」他努力的微笑著，是想讓龍樹老師能夠喜歡他吧，可龍樹老師並不回答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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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慢慢鬆開拉著繁流老師的手，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向冰鰭和蘇枋這邊走了過去。 / w7 m- K* P) }( p5 l2 c)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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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什麼，高個子的龍樹老師此刻看起來散發著異常的壓迫感，他停在冰鰭面前， , k. f  y8 b7 g) j# l8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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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著藏在少年單薄的身體後的蘇枋。不要說直接承受著這種注視的人，就連站在一邊的

我都覺得呼吸在一瞬間被奪走了，只能這樣看著龍樹老師緩緩的伸出了右手，那修長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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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的手指帶著殘酷的絕決，不斷地向蘇枋的頭顱接近。帶著突如其來的不詳的預感，我求 & s, {  K: Z( J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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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似的轉頭去看繁流老師，他似乎也沒有搞清眼前的狀況，只是茫然的看著兒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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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接近中的手指，即使平時非常冷靜的冰鰭也忍不住後退一步，下意識的半側著身體   G" U: A6 ~$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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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擋在蘇枋身前。

　　然而帶來恐怖的手越過蘇枋的頭頂，從他背後的書架頂上取下了一本花花綠綠的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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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東西。龍樹老師回手將冊子擱在肩膀上，抬起下巴，從眼角向下注視著蘇枋：「無論 - `% p0 U; w1 [2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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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裡，繁流他的總是把相冊放在這個地方的。」他微微瞇起眼睛，湊近臉色蒼白的少年

，用耳語般的聲調：「你……真的是繁流的兒子嗎？」 % o( |. D  ~. A) Y$ Z3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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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淡青的光芒閃過蘇枋的眼底，他努力拉動嘴角做出不完整的微笑，好像不保

持這個表情的話就會馬上哭出來一樣。此刻恢復了冷靜的冰鰭抬起頭，用他一貫的冷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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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注視著龍樹老師：「老師你真喜歡開玩笑。」

　　「是啊！」繁流老師也笑了起來，他走過去把蘇枋拉到了自己懷裡，「這孩子會以為

你在欺負他，可是要哭的。」在接觸到繁流老師的那一刻，微微的僵硬感掠過蘇枋的身體 + m9 m) l0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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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確認了父親的體溫吧，下一秒，他便依靠在那溫暖的懷中，閉上了眼睛。然而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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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老師卻在這一瞬間放開了手，急促的轉身動作掩蓋了他的表情：「對了，我該去拿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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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 7 z+ `0 t9 T9 ?) k% J5 }/ `* e

　　好像被丟下來的小狗一樣的落寞眼神出現在蘇枋美麗的眼睛裡，他近乎無力的看著父 1 i1 b4 r- x' ~3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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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的背影消失在門邊。也許這對父子的關係遠比我們想像的更複雜吧，雖然知道還是不要 $ F; W  A0 P8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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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入別人的家務事為好，可我一想到蘇枋那種惹人憐惜的模樣，又覺得不能袖手旁觀。猶

豫不決的我轉頭想去確認一下冰鰭的態度，卻發現他緊鎖著纖細的眉頭，注視著龍樹老師 1 @% @* l' I6 R" f, C

扔在桌上的相冊裡攤開的某一頁。我湊了過去——那是一張陳舊的彩色照片，褪色的畫面 ) k" K# m  f3 N% g4 q8 V

上年輕的繁流老師和幾個陌生人站在一片模糊的背景裡，這張照片看起來有些奇怪，如果 & l8 m# m5 e3 I8 m2 c' z0 i* s

是白天的話，背景不至於這麼陰暗，如果是黑夜的話，人物的臉又過於清晰，像被某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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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的光輝照亮一樣，大家的臉上殘存著得意的瘋狂餘燼，更襯托出繁流老師那因為若有所 & V, I. b! J9 X. c, }

思而落落寡歡的表情。 7 ?8 a5 e) ?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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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語般的低聲說：「照在人臉上的是什麼光啊，有點古怪呢……」 $ X# s3 s% S% I4 U! f  Z2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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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火……」游絲般的聲音牽去了冰鰭和我的視線——蘇枋向虛弱的白鳥一樣低垂著 * b3 s9 C3 T+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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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但從環抱雙臂的手指那蒼白的骨節上，卻可以看出他貫注的極大力量，「那是山火 + R* Y8 _# M" j5 ^1 w( C; Q: q#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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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火？」這個包含著太多陌生意味的詞語在我和冰鰭之間傳遞著。 6 P5 j% B9 f9 Z+ r% S! t" q*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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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枋抬起頭來，燈光照映著他如琉璃一般薄青的眼睛，與繁流老師如出一轍的憂傷笑

容在那蝶翼般纖細而華麗的容顏上投下濃重的陰影，他輕輕的咬著失去血色的嘴唇：「十

五年前五丈的……山火……開滿整片山野的女郎花，都在火裡……」 & _9 d6 N! z8 h; U9 B, L

　　「五丈，那不是繁流老師實習的地方嗎！」我脫口而出，卻立刻後悔失言——這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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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我剛剛在偷聽繁流老師和龍樹老師的對話嗎！想要掩飾失誤，我支支吾吾的說：「怎

……怎會的啊……」 & s$ J8 E: ?4 G- X. w!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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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鄉民不小心引起的。」回答我的竟然是龍樹老師慢條斯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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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心引起的嗎？」冰鰭沉吟著靠近照片，「總覺得有點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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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再次審視著那張褪色的相片，彷彿剛剛經歷過血祭的秘儀一樣，每個人臉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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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都浸透著不詳的莊嚴和驕矜。從詭譎的角度照亮人臉龐的光芒原來是熊熊的山火，又會 ; F( R9 ]/ G*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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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生靈和開滿山野的女郎花一起化為灰燼呢？它們無聲的呼號被凍結在這張沒有溫度 5 u  r; S6 a. j' `

的相片裡，所以這釉彩般沉重而僵硬的色調裡才會徘徊著寂靜的死影。整張照片都帶著一 : e* i. w  G) R" V7 J

種欲蓋彌彰的瘋狂，彷彿會把觀看者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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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這照片上人的表情，總覺得山火，好像是他們放的一樣……」我無意的話語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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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瓷器的碎裂聲切斷了。瀰漫著混亂氣息的室內，破碎的瓷杯露出淒慘而尖銳的白骨，和 # X3 k' p* k- x9 Q)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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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一起圍繞在倚著門的繁流老師腳邊，失手跌了茶盤的他正扶著門驚魂未定的喘息著。 * D: J! }. S, }% I" p, ^3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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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著水和灰塵的茶點滾了一地，現在只能從形狀和色澤上判斷出那是各種各樣的油炸糕點 1 E0 D+ l( w4 ~  i8 G+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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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受傷！」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是龍樹老師，他迅速將繁流老師帶離危險區

域，在確認對方並沒有受傷之後，龍樹老師再一次將凌厲的目光向我們這邊投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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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冰鰭，又看看縮在他身邊的蘇枋，我戰戰兢兢的低下了頭，看來龍樹老師這回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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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毫無疑問就是口不擇言的我了。「那個，冰鰭……我們回去吧……」只感到脊背上一陣 5 K9 x4 ?( F6 B

陣發冷，我斷斷續續的說。繁流老師也沒有留我們的意思，他只是用和蘇枋相似的表情咬

著嘴唇，勉強保持著歉意的微笑。

　　冰鰭站了起來，他無聲的掙脫蘇枋拉著他衣袖的手，向兩位老師欠了欠身以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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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樣的事丟下蘇枋自己逃掉，我真是覺得對不起他。就在我隨著冰鰭向門口走去的時 # d5 r' n5 \6 D/ n; Y) o8 E7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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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龍樹老師低沉而冰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了過來：「我說……你們過世的祖父，曾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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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叫做訥言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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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無法扼抑的驚訝侵佔了我和冰鰭的全部表情，我們不約而同的回過頭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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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樹老師似乎再也沒有和我們說話的意思，只是低著頭檢查繁流老師的狀況。在努力辨認 ; D$ |! k4 I1 H

著龍樹老師的表情的視野裡，我不太真切看到——瑟縮在屋角的蘇枋摸索著撿起滾落的油

炸茶點，雙手捧著送到嘴邊…… ' i. c( ^' s1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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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我們離去的武士先生早已恢復了穩重的態度，它注視著我們的眼神雖然像有很多 - B1 _7 V' Z. t. }% H

話語無法傳達，但卻又有覺悟了一般的沉靜。讓我和冰鰭更不能釋懷的是一直纏繞在我們 ; F' y4 s2 N: d*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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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龍樹老師最後的話語，他稱呼我們的祖父為「訥言先生」，這是祖父在和彼岸世

界交流的時候才會到的名字！ 4 S. V; G* f6 X5 ]3 h: w( g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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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龍樹老師居然知道爺爺的事！」踢開夜路上化作石子，企圖 8 U) j' z: [1 G3 S

絆倒我的低級精魅，我不安的說，「你不覺得他的行為很怪嗎——對繁流老師也好，對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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枋也好……」 ' o  V3 ^3 j- N" T5 f6 R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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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覺得更可疑的是繁流老師。」冰鰭低垂著睫毛：「你說是照片上的人放的山火 3 h% u: ~8 n' p1 {) C, r8 {' \

時，他緊張得跌了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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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的五丈、慘烈的山火、無故昏迷的同伴，以及龍樹老師那番有關山火成因的

，欲蓋彌彰的謊言——我所聽到的隻言片語好像都在拚命暗示著繁流老師和這件事千絲萬 ' _8 R$ s* X1 [2 k5 t3 x! W

縷的關係…… 8 a, L* S, O! V3 a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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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才不會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的！」像是要趕走自己的動搖一樣，我大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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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連妄圖攀到我肩上的魍魎們都被震落了，「你居然懷疑繁流老師……繁流老師那麼溫 ) ^' I; }' ?2 W! P# q8 F

柔的人！」 3 C' s+ l2 |/ N* d5 V6 z: [4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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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靉靆的煙雲慢慢的遮蔽了初升的圓月，淡青的陰翳投在冰鰭的臉上。他輕微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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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的動作弄碎了月光的薄影：「我也不想這麼認為啊……火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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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剎那冰鰭的神色是那麼矛盾，好像有無數青籐在心頭糾結一樣，原來他也這麼為 & ^$ ?0 v2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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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嗎？我還以為他一直不那麼喜歡做事不得要領，卻非常努力的繁流老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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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繁流老師的行為的確有很多違背常理的地方……」好像忘卻了剛才的動搖， 9 g) d6 e- o0 e6 }6 x+ S

冰鰭忽然改換了嚴肅的臉色，「他有了這麼大的兒子卻還調職到這邊，一個人住單身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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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T- T7 A; X0 m6 x0 P

　　一聽這話我立刻想起了蘇枋撿食落在地上的油炸糕點的動作，開始同情起他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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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蘇枋為了見爸爸一面居然要從那麼遠的春山趕過來！想起來陣是讓人心裡難受……」 # O+ L# g$ C+ \/ \5 v/ _* @: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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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像太在意他一點了吧，蘇枋可是要叫你姐姐的。」冰鰭不懷好意的說。我立刻 ) O5 a$ a" j, T* }% _

反唇相譏：「那個粘著蘇枋不放的傢伙是誰啊！好心腸的哥哥！」 . F  R& \1 T% ?$ f( ]/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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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話題開始往無聊的生活瑣事轉變的時候，一滴水忽然落在了我的臉頰上，我驚訝

的抬起頭，圓月在濕潤的雲層裡明明滅滅，淡淡的光暈照出了湛藍夜色裡牽扯著的無數銀 ) I* n. A# H: }. c# T

色細絲——居然，下雨了！ 9 X, Z( M6 h) N9 B2 \8 @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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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時雨……」冰鰭抬起迷惑的目光，茫然的看著任性的天空，「初春就下晴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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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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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就到家了，不想帶著沒精打采的表情走進家門，我拉住停下腳步的冰鰭，打起精 7 z0 r3 s" e5 x* g( R( l8 i7 c! J

神故意說笑起來：「那是狐狸過路呢！你啊，不要被狐狸迷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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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冰鰭有些意外的看著我，「狐狸……」 ( w6 M) ?! s+ G5 {0 [+ J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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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爺爺的筆記上不是有嘛！」我回憶起身為民俗學研究者的祖父的筆記內容， & k7 u  s6 K, l4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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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丈那邊狐狸的傳說最多了——狐狸愛吃油炸的東西，狐狸過路會下晴時雨，狐狸拿著 ) Y2 n3 N$ T; @. g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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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菜會變成人形……」 ) o' m& ]; ~- T9 i1 L: V" N

　　「你說哪裡？哪裡的傳說？」冰鰭猛然間再次停住腳步。 3 _! \; h( q! V$ D" q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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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我的語氣頓時壞了起來：「五丈啊！五丈農場那邊啊……」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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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我掩住了口角——五丈……那不是繁流老師實習的地方，也就是發生山火的地方嗎？ % z' y% u  j.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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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這麼巧……」月光映照下的煙雨裡，冰鰭皺起了修長的眉頭…… . j5 q: c& Y;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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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為什麼堵在門口啊！」遠遠傳來了熟悉的喊聲，重華叔叔將提包遮在頭

頂跑了過來，身為主任醫師的他晚歸是常有的事，一見我們重華叔叔就有了精神，一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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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的講起醫院裡的情況來：「哎呀，真是累死了！今天有一輛大客車在高速公路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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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沒有人死掉……」 2 F" K/ e( {. X6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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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車禍，叔叔為什麼還要加班啊！你不是內科醫生嗎？」我隨口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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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很累的樣子，重華叔叔把整個人都架在我和冰鰭的肩膀上，用力的歎了口氣：「 : ?+ b) l) e* ^' F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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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傷患看不出又什麼外傷，可就是昏迷不醒，所以才找我們內科來會診的……真是的，   `* [6 c" T% y7 _  h! B# m

每天只開一班的車居然還出事！」重華叔叔異於常人的邏輯使他說話總是有些好笑，「真 + t7 `; i/ `. E& ?& C. \

討厭！這趟從春山來的車！」 ' T, j1 G  D, X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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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和冰鰭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今天唯一一班從春山過來的車……出事了！

明明，蘇枋他就應該乘這班車啊！為什麼他根本就沒有提出車禍的事，難道是為了不讓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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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擔心才決口不提的？ . ^: {0 @# M  e

　　「爸爸。」冰鰭將重華叔叔的手臂從肩膀上退了下來，認真的注視著父親的眼睛，「

是不是完全搞不清那個男孩子昏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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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被兒子忽然變得嚴肅的表情懵住了吧，重華叔叔愣了愣：「我並沒有說昏迷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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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啊？你怎麼知道的？」隨即他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沒錯呢，傳得還真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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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五點半的樣子打電話通知他家人，他父親就是你們學校的生物老師呢。不過這傢伙到現 0 a/ Q0 A3 x: U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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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還沒來，真不知道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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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點半的電話，我們學校的生物老師，至今都沒有出現的父親——一瞬間明白了冰鰭 & m5 j+ ]" ^7 F* q% }+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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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關心那位傷患的原由，因此我無法平息自己紊亂的呼吸：「難道昏迷的人是……花蘇

枋！」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重華叔叔好像很佩服我似的點了點頭，向堂屋那邊晃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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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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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正的蘇枋昏迷在醫院裡，那麼我們所看見的，那個一直依偎在冰鰭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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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如果五點半時繁流老師接到的電話，也就是為我們開門之前的那個電話，是告

知他兒子昏迷不醒的消息的，那他為什麼還能以那樣溫柔平靜的態度，對待眼前憑空出現 6 `( m* N. k" D8 p3 O( A7 j

的「花蘇枋」？ & W/ h( a7 d( e2 o$ c3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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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後退一步，注視著一無所有的黑暗：「當時我就覺得必定有什麼混在繁流老師那

三個人裡！所以才報出我們的乳名。可是蘇枋，我完全沒有懷疑到他！根本看不出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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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樣啊……」 3 l/ V' a; F6 P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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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我支支吾吾的說，「你……你有沒有注意過蘇枋的眼睛？」 4 r5 U5 h'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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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什麼！」冰鰭苦悶的扶著額頭，「是和繁流老師一樣的栗色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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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啊！蘇枋的眼睛……明明是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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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前面去的重華叔叔忽然回過頭，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青眼睛？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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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嘛！能夠控制狐荒火的妖狐眼睛就是青色的！爸爸以前說過，狐狸能把人變得分毫不

差，就是青眼睛變不過來。但是只有五丈那邊的九尾狐啊，連眼睛都能變過來呢！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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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哦……嘿嘿，難道是狐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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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喜歡吃油炸的東西，狐狸過路會下晴時雨，狐狸拿著杉菜就會變成人形，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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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荒火的妖狐是青色的眼睛，五丈那邊的九尾狐，會一絲不差的變成人形，連同青眼睛… 2 X& j/ E/ J"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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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蘇枋小小年紀就有那種吸引人的魅力，難怪他那麼懼怕武士先生；也難怪武士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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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那麼暴躁，難怪龍樹老師對蘇枋一直保持著近乎敵意的戒備態度，難怪繁流老師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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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油炸的茶點，原來被狐狸蒙蔽住雙眼的，是我和冰鰭！ : l1 Y6 F# b' J# I' ?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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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書放在學校裡了！」「我也是！」我和冰鰭丟下發愣的重華叔叔，轉頭向學校 + B' t5 Z( M; ?& ^

跑去。 : y: k4 |* ~( L4 p5 m, |

　　雨還是曖昧不明的下著，圓月也變得有些陌生，像窺探的眼睛。翻過學校後門的矮牆 # K& x* e0 }4 ~+ F& {' Y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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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冰鰭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學校被懸鈴木包圍的甬道上，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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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說這是百鬼夜行的活地獄圖也不過分吧——躲在學校各個角落的大大小小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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傢伙們，將形體凝固成紫黑的瘴氣蠢動著，在霧雨之中，圓月之下，麋集向同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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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三號樓！ 8 j' O0 h' Y5 Q7 h& U/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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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啊？」我的聲音裡有一絲控制不住的顫抖，冰鰭急速摀住我的嘴，然而已

經晚了，我的聲音……被聽見了！暗惡的不成形體團塊上，數量不一的發亮的眼睛向我和

冰鰭的方向投射來貪婪的目光；無疑的，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是它們覬覦已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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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美餌食！

　　此刻身邊沒有可以同時吸引、操縱和抗拒這些傢伙的祖父在，我們就和刀俎上的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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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區別。已經有性急的傢伙從紫黑的團塊上分出自己的身形向我們這邊過來了，冰

鰭下意識的揮動手臂：「滾開！」伴隨著這聲低斥，淡青的火焰和燒焦的煙霧從那個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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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傢伙身上騰起，醜惡的異形隨著刺耳的尖叫，扭曲著化為烏煙。帶著異樣的恐懼，混亂 ! a- R/ o2 p8 o& E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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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嘈雜的吠叫掠過那蠕動的團塊。好像懼怕我們一樣，瘴氣扭動著，從中間讓出了一條道 - i# p5 _5 v$ N0 k% h

路，道路的盡頭，指向十三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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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冰鰭都不能理解自己這毫無疑義的呵斥怎麼會有這樣大的力量，可是我們沒有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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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間，彷彿耽擱一秒都會被扯進這團烏紫瘴氣中一樣，我和冰鰭迅速的跑過那妖怪形成

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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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的門前，武士先生一動不動的站著。一看見我們，它忽然發出猛烈的咆哮， * P6 n: P. S& l7 V+ u. Y'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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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咆哮在我耳邊帶起一陣疾風。風停之後，蒼白的路燈在宿舍樓一無所有的走廊上投下冰 1 O, x8 M7 e3 X% _/ n

冷的光暈。武士先生忽然丟下了戒備的姿態，輕輕的向我們搖起了尾巴。我和冰鰭走過去 7 m, b! x! {6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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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狼犬疲憊的靠在我的身上，它的前肢上有一些搏鬥留下的傷痕。小樓四周的瘴氣 ; u, v* H5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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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發出迫不及待的雜亂尖叫，冰鰭忽然轉身敲打著緊閉的房門：「龍樹老師！繁流老師！ ! L2 Y0 g- u* _. @" _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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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危險！快讓武士先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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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門內傳來龍樹老師有些沙啞的聲音：「對不起，現在……不能開門。雖然看不

見那傢伙在哪裡，但我知道他剛剛就附在你們背後想要接近，卻被武士識破了！那時如果 0 Q! {- J$ M" [' Y4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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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武士掙脫鎖鏈衝進來，他就要得手了！現在如果一開門，他又會進來！罵我自私也好

，殘酷也好，我不能開門……」 ; R$ X+ T- D# ]5 i. C0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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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那陣風是逃逸的妖狐？我膽怯的看了一眼污穢的瘴氣——召喚學校裡的那些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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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想代替害怕狗的自己來除掉武士先生的啊！

　　我低頭環抱起狼犬的頸項，那裡有掙脫鎖鏈留下的傷口。門裡的龍樹老師壓抑著聲音 7 g6 e. d. ~/ h8 x

裡矛盾的波瀾：「你們也快回去吧……因為訥言先生的孩子，他應該很喜歡你們，不至於 1 [' W( S, m- N: |4 x0 u

傷害你們才對！」

　　「你究竟在隱瞞什麼，龍樹老師！」冰鰭再次用力的敲打著木門，他很難得的放任了

自己的情緒，「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看不見這裡聚集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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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不見。」龍樹老師的聲音是那麼疲憊，好像無法在承受某種無形的重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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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不見……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跟著大人們一起拜訪過你們的祖父，那個時候，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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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拜訪者中有人叫他訥言先生……可是說出這件事的我卻被當作說謊的孩子，因為大人們 : o7 F* J, H% r* P6 l4 J

，誰也沒有看見那個稱你祖父為訥言先生的人。後來我一直告訴自己，那些只是我的想像 7 ?% L9 D0 x8 L$ l$ o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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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漸漸的，就真的見不到了……但是只有現在這件事不一樣，的確我看不出有什麼

不對的地方，但我知道那傢伙絕對不是蘇枋！他是來取繁流性命的！就算會再一次被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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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者，我也決不會讓他，帶走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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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慢慢的放開了抵在門板上的手，低下頭深深的呼吸：「繁流老師，你在裡面吧… 2 v8 q% [4 F  J& H2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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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對不對——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蘇枋是五丈的九尾妖 - F7 C- ~" G3 c* d* c!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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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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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中狼犬的身體緊繃了起來，做出攻擊的準備，低吼所引起的震動傳遞到了我的身上 " V: I$ _9 a- ~, A9 L2 e

。感受著不斷逼近的污濁氣息，不用看也知道，魍魎們正蠢蠢而動。我把頭埋進狼犬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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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短毛裡，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不要過去，武士先生！你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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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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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沉默，卻像整個天空的星星都一一隕落那麼久，晴時雨的氣息裡，繁流老師壓

抑的聲音從門內飄了出來：「放我出去吧！龍樹，我已經，躲得很累了……從第一個人昏

迷的那一天起我就在躲，不和家裡人生活在一起，不想連累他們。可是躲到哪裡也沒有用 ! d- A7 v3 x# o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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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明就是我應得的報應……」   a& v1 v  W8 @+ {9 r/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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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龍樹老師抗議的聲音裡有種不靈巧的真摯，然而繁流老師像平時一樣溫柔

的音調則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這些話我只和龍樹說過，現在想隱瞞也隱瞞不了了—— , D9 g; i2 L; J- c1 y

火翼你們猜得沒錯，十五年前五丈的山火，是我們——照片上的這些人放的。那一刻我們 5 {+ f; Q7 z4 e# E( d- R; ]  R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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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罪已經烙印在靈魂上了吧……只要背負著這個烙印，我們就永遠無法逃脫……」 6 J2 M5 f# g' J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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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並沒有放火！你只是沒有辦法阻止而已！」龍樹老師急切的解釋著，繁流老師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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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以下定了決心般的開闊澄明：「那是一樣的，明知道那不對卻袖手旁觀的人，就是幫兇 % `, K  v, Q$ u" X$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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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是用怎樣平靜卻夾雜著無聲暗流的語調講起十五年前的呢——「知道被分到 + n, E: l# u* Q% F( z

五丈實習的時候我非常高興，那裡濕潤的氣候，有時候會顯得有點蠻橫的陽光，不太高的 + _9 K- c/ K( x# n  u: ]- X

山，環抱在山間的小小的水田，還有秋天開滿整片山野的女郎花，所有的一切我都好喜歡

……我的同伴看起來也很興奮，可是他們興奮的原因是——那裡有許多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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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捉狐狸在當地時被禁止的，可是對於只在那邊停留一年的實習生來說，這種禁忌

也不一定要嚴格遵守吧。為了那種珍貴的皮毛，實習的同伴常常偷偷的把狐狸捉來藏在宿 - u/ k- p. u  E" O  R. u/ ^5 D

舍那邊弄死，當地人雖然懷疑，但也找不到什麼證據。可我討厭這樣，討厭看那種渴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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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求救眼神，可是……我也沒有阻止他們的勇氣。所以我搬到了山那邊守林的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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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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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我在山裡看見有隻狐狸落在他們做的陷阱裡，被夾住了腿，非常嚴重，這是常

有的事；唯一不同的是另一隻狐狸一直守在它身邊，即使我靠近也不肯離開。現在回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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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它們也許非常相愛吧。我記得很清楚，它們的尾巴很大，像羽毛扇那麼漂亮。因為還

沒人發現，我就把這對狐狸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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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實習宿舍就起火了，奇怪的是除了被偷剝下來的狐皮之外，什麼也沒燒掉。當 % Y8 R5 Q$ v" F(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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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人都說那是狐荒火，是九尾狐的報復。我那些本來應該得到教訓的同伴們氣瘋了。第二

天晚上，整座山就燒起來了……」繁流老師的聲音消失在小小的嗚咽裡，即使此刻，他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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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無法平靜的講完那十五年前的褪色往事。十五年來，他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2 P, T- z, Y% {+ S2 g*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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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的父親和母親，可以呼喚荒火的高貴眷族，就這樣無謂的死在人類的火 ! j4 `4 V& l' z" Y; Z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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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裡……」伴著絲毫不帶感情起伏的語聲，如同微雨中皎然的明月一樣，擁有蘇枋外貌的   n$ w& `, u5 n" X  c

高潔身影從蠕動著的紫黑瘴氣裡浮現出來。還是那近乎透明的薄青的眼睛，帶著與溫和表 7 i6 y, N: m# N6 B

情不襯的凜然神色，美麗的火紅色煙氣在他身後形成孔雀翎般的華麗羽扇，那應該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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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以為傲的九尾吧，魍魎簇擁下的少年看起來如同精魅的至高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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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坐在地上的我緊緊抱住精疲力竭卻還要奮力衝向敵人的武士先生，來不及收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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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那個「蘇枋」的眼神和表情。冰鰭上前一步擋在了我和武士先生的面前：「你把蘇枋 . B5 u, j4 ~0 Y6 Z' l! `/ r

他怎麼了！」

　　「我只是借用他的靈魂化成他的樣子的而已，才不想取無關者的性命。」依然保持著 * z4 l5 x0 r9 a+ I3 a2 C) U+ v2 q

蘇枋那憂鬱的微笑，九尾狐將薄青的視線轉向我們，「我們剛剛不還是好朋友嗎？一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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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一起的可是我，而不是那個人類的蘇枋啊！你們的身上明明帶著彼岸世界熟悉的味道 # E' u  ]- {) H5 E3 ?' }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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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管那些人類的死活？」 # Z9 W+ }8 B7 P3 p( x: _7 M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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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把我們說得好像妖怪一樣！」冰鰭冷冷的回應著妖狐，「我們無法和這樣的你成 ) d% C( f5 p& ?! x' o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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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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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悲傷的陰影掠過妖狐的眼角，撫摸著醜惡的瘴氣，他的語聲近乎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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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嗎？十五年前，人類在我的眼中也就是這麼可怕的樣子啊……」魍魎發出興奮的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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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猛的擴散開來，妖狐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那就沒有辦法了，本來只要那一個人的

性命的，可我現在不想再保護你們了！」 # o* [2 G, Q1 q; d$ n2 {1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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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頓時被詭異而污穢的烏紫籠罩了…… 6 @' b2 ^2 \" h3 X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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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髮被拉扯著，皮膚上是指甲劃過的劇痛，耳中充斥著尖銳的嘶鳴，我知道準備享用

盛餐的精魅們正驚喜萬分……然而一陣灼熱的轟鳴掠過，淡青色的火焰剎那間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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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身邊的魍魎在慘叫聲裡煙消雲散。瘴氣嘈雜著膨脹開來，不敢接近而在半空中張望 5 q2 A& v0 _" f/ f: V& @1 d

的異形遮蔽了微雨的天空，形成空曠的紫黑色穹窿。化作蘇枋的妖狐像這妖異世界裡唯一 , c, c5 V" ]7 I6 }8 o9 M* j

的明月，週身圍繞著淡青的火焰——這就是所謂的「狐荒火」嗎？難怪剛才冰鰭的呵斥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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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來青炎迫退那些傢伙，原來我們是「狐假虎威」啊！此時此地，這還真是個可笑的比喻 . A; _$ r1 h&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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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茫然的看著妖狐努力的保持著微笑，將無法形容的目光投向我們身後……   o9 E6 U$ a  S7 }6 s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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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惑的仰頭觀望——穹頂之下，繁流老師還沒有調整好掙扎著打開門的姿勢，龍樹老 . o# p' r  I2 f, c' t6 u

師已經失去作用的阻止動作依然保持著著，他強有力的手臂徒然前伸，彷彿想挽回已經不 , W& W' U8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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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逆轉的時間。無法接受眼前的景象，繁流老師悲傷的語聲緩緩傾瀉下來：「如果我當時

拚命阻止他們就好了……當年的同伴也好，蘇枋也好……如果當時我能阻止的話，就不會 / W5 a3 k: e% D, Q, L

是現在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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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後悔不是太晚了嗎？」妖狐發出尖銳的冷笑，「接下來就輪到你了，花繁流！ # A( B: @- @7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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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低下了頭，輕輕的搖動著他那和蘇枋一樣柔軟的栗色短髮：「那就快動手吧

……在我恨你以前……快動手！」他刻意說出口的恨意裡帶著自暴自棄的氣味，彷彿引誘 6 u! Q/ C6 L% f( ?

著妖狐把自己帶向死亡。 ( a4 }) }7 w( E8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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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能保持這種恬然的悲傷的微笑呢？妖狐的表情，未免也太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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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他用和繁流老師一模一樣的和煦笑臉說著「既然你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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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他將纏繞著青炎的手指向繁流老師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他薄青的眼睛裡，是撕裂一般 # I( L& [5 y% K* T/ ], K  t- r, Z; O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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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痛楚啊！ 2 C* K3 u1 z$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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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那裡出錯了，繁流老師的往事，和妖狐一起的往事，絕對不像我們聽到的那麼簡

單！我幾乎無法控制想要哭泣的衝動，明明繁流老師和妖狐的眼睛裡根本沒有互相仇恨的 . m0 k7 s3 _) Z) b4 H1 H7 |7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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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誰來阻止他們！任何人也好，在他們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之前，阻止他們！ # J: X# w! G* V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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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冰鰭的聲音冷冷的切斷了半流質狀的粘膩空氣，「五丈來的傢伙，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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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變化的那個……真的是蘇枋嗎？」像在平靜的湖面驟然投下一枚石子，狐荒火霎時

搖曳起來，彷彿洩露了妖狐內心的動搖，「即使父子容貌再怎麼相像，也不應該神似到這 4 p) O6 c. E& A# N( a

個地步吧……」冰鰭的聲音依然波瀾不驚：「除了和繁流老師如出一轍的微笑之外，無論

在什麼情況下，我都沒見你有過其它任何的表情！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別的表情吧！」

張惶在妖狐的眼神裡氾濫開來，與其說這是即將被揭穿謊言的慌亂，還不如說是漸漸認清 / V: J2 Y" ^" A7 n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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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的震驚！   {7 K) ~& F' R: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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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絲毫不顧忌妖狐那滑向失控的徵兆，冰鰭一字一字的說：「聽著，你所變化的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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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而是你下意識的追尋著的——繁流老師年輕時代的影子！」 - k, L& ~% C* W9 @( V8 t) L

　　冰鰭的話語一瞬間徹底破壞了妖狐最後的鎮靜，無法承載那種瘋狂眼神的溫雅微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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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暴露了妖狐正瀕臨崩潰的邊緣，空間，撕裂了……狐火狂亂的捲過整片紫黑的穹窿，污 " q, C8 n6 \(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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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的瘴氣慘叫著拚命逃逸，卻躲不過在荒火裡形神俱滅的命運。輕輕抬起顫抖的左手遮住 ( _6 |7 s$ t8 |6 D# w$ T

面龐，妖狐從喉間發出哽咽般的聲音：「你們知道什麼！也讓你們看看吧……我最初的記 " @, ?% U) O$ X  L+ j

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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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慘烈，這真是人間的景像嗎——晦暗而不祥的赤色天空，慘叫著的火霄之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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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無際的女郎花披著火焰的屍袍，在裹著金色火屑的熱風裡絕望的搖曳，浴火的山峰向天

空伸出溺水者的手指。重疊在山火的景象上，縱火者得意洋洋的面孔，比曾經包圍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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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魍魎還要讓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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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十五年前的五丈，這就是眼前強大而高貴的妖狐記憶中永遠不能抹去的的情景 1 L4 P$ y5 p3 U/ J5 U0 O' a

，這就是人類留給這古老眷族的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 , e% A& Y' B' V* N6 R/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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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反覆的看著荒涼的彼岸世界，即使不斷的聽到死靈絕望的呼號，冰鰭和我依然被 # v( X  J1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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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畫面奪去了行動的能力，就算看著繁流老師決然的揮開龍樹老師阻攔的手臂，慢慢

的經過我們身邊走向妖狐，我們都無力阻攔。狂暴的狐荒火翻捲著他栗色的短髮，繁流老 1 W4 v' a, Z, @0 p& x) L.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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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靠近包圍在青炎裡的妖狐。漸漸的，他頎長的身體上籠罩了一層淡青 9 m) e$ g9 f: \6 ~5 Q5 F5 |: Z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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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薄霧，襯的他的臉色一如雨月般虛幻而閒寂。那是靈魂被抽離身體的前兆，狐荒火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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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燒灼著靈體的火焰，即使不像沒有實體的魍魎那樣完全無法接近，人類也不能長久的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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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在這火焰之中吧…… 9 R! w( K0 j/ A# z( k

　　「怎麼會這樣……那個時候我答應過它要給你幸福的……」伸出被荒火燒灼著的手指   f  g7 ~6 q) Z6 h: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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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流老師輕輕的移開妖狐遮住面頰的左手，哭泣般的低語從他喉間散逸出來，「……立 ) D2 d- M3 i7 @" g1 E, F

刻就會死去也好，和家人分別也好……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居然讓你這麼痛苦，居然讓你   _8 U- Q) h& a9 e0 N, \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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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五年來一直生活在仇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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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再次曲扭了——曳著孔雀尾翼一般的長尾，火紅色皮毛躍出了肆虐的烈焰，越過 ' I' i# {! T% u2 D( T( ]$ I

瀰漫著火星的林間小道，越過只剩下骨骸的低矮樹叢，那是美麗的成年狐狸，彷彿亡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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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奔向山林那一頭的小屋。柴扉開啟的那一刻，十五年前繁流老師那年輕的臉龐被火焰

塗上濃重的色彩，向著火光的那一邊是妖艷的橘紅，背著火光的那一邊是陰鬱的深藍，他 ! E2 Q7 S( O3 a; `! E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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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置信的表情被冰冷的切割開來…… 0 p8 ]4 y5 g- G5 S6 W3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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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阻止了幾乎要衝向著火的山峰的繁流老師，將自己口中所銜的東西放在了他的面 3 `3 k; }" W& J( e5 {

前。那是出生沒有多久的狐狸的幼子，即使還像脆弱的毛皮填充玩具一樣柔軟可愛，也能 ! {* Y3 L: m- M) L# W; G# @8 y* ?" V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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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它標誌著自然貴族身份的奢華的扇形長尾。

　　深深的注視著眼前的人類，和放火燒掉自己的家園的人是同伴的人類，高貴的遠古眷 * s" q* [* }2 b' @%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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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流露出最後的眷戀的神色。然後，彷彿嘲笑著面前的人因為領悟到自己這舉動的目的而

產生的驚訝表情一樣，九尾的精靈之王高傲的轉身，奔跑入焰獄一般的蒼茫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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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應該就是繁流老師曾經放走的那對狐狸中的一隻吧，因為受傷的伴侶無法逃出這無 + i" y# R0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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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不在的山火，或是因為要守護和它兩個人的美好家園，所以明知道前路的終點只有死亡 * x* j$ x6 E( H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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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向它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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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它把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存在，自己生命的延續，托付給了人類啊…… , Y9 f! U' M9 I+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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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狐狸，躺在曾經救過自己的人手中，就能確定這個人一定可以給自己的孩子以

幸福嗎？呼喚著狐荒火的強大妖靈，把全部的生命作為賭注，以寬恕的籌碼，賭最後的信 6 V- m: z2 R' L# T( x! U, Y- H

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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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霄之月還懸掛在空中，大雨就這樣滂沱而下，好像傾瀉著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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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年輕的容顏和他此刻的臉龐重疊了，同樣帶著那近乎悲切的憂鬱笑容。這笑 6 h* w% T# B8 M0 V  K# g. Q( H

容像鏡子一樣反映在年輕的妖狐臉上：「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不是蘇枋吧。為什麼還能那

麼溫柔？你們人類……真狡猾……」妖狐伸出特有的修長指爪，描繪著繁流老師表情的輪 ; C4 ^5 V# a" a% i( V,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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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所以我要……殺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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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錯了！你根本不想殺人！」鎮靜的語聲像風一般的掠過耳際，冰鰭繞開靠在武士 % s  q; K. I$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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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身邊的我，彷彿沒有任何感覺似的慢慢走入荒火之中，「如果你真想殺他們的話何必

讓他們昏迷不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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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連忙站起來，我示意武士先生坐好不動，也追著冰鰭跑進荒火裡，強忍靈

魂著被燒灼的脫力感，我拚命去傳達內心的感受，「那個時候，在櫻花樹下的時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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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笑著和我們打招呼的啊！你明明是個……溫柔的人！」 7 N2 }- l$ Z3 P9 ?+ a- n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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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荒火驀地高漲起來，直達靈魂的高熱使我和冰鰭不得不停下腳步，發出不能遏止的 5 j1 y% r7 d* @

呻吟。繁流老師彷彿感覺不到痛苦一樣的清澄笑臉就在火焰的彼方，這表情浸透著死的覺   D7 Y& {; ?; C3 E

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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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控制了局面的妖狐卻好像束手無策一般，說著與優雅的哀愁表情背道而馳的瘋狂 2 F% r; q# [2 q(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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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溫柔的人？你們怎麼會瞭解——那麼痛苦，如果不去恨誰的話根本無法承受這種 + N! d1 d* [$ N2 _2 A% `2 q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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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妖狐的邏輯嗎——仇恨著人類，只是為了減輕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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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流老師閑靜的，依然用微笑掩飾著悲哀。「我知道的……所以，殺掉我就可以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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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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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控制的，妖狐抓住繁流老師的頭髮將他拉近自己，可他的表情，平靜得近乎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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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解脫的！每一夜每一夜，我都反覆的夢見那場大火，我只有幻想著用你們的血

來撲滅那火焰才能再次入睡，可是一旦你們都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如果再次夢見火焰， - }7 L( F- E/ x( R" [/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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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辦？」承受不了狐荒火的繁流老師在也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緩緩的跌坐了下去 9 q3 Q+ T! \) M  @, W) e! A- H

，然而這一刻，彷彿崩潰一般，妖狐隔著火焰不能自已抱緊了繁流老師：「我是來殺你的 4 S: k6 t, J0 G& S6 Z/ Q) x

……可為什麼你的手……偏偏總是那麼的溫暖……」 $ S  g1 W4 A3 u; b) [3 Q$ C3 l  t

　　我終於明白了，妖狐的痛苦並不是來源於對人類的仇恨，而恰恰是無法去恨人類而產

生的負罪感！ " ]3 E/ U- p,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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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兩個笨蛋！」不知何時投身入荒火之中的龍樹老師推開我和冰鰭，靈魂直接 : O4 j0 i5 ^4 a/ M- r2 w1 g

被燒灼的疼痛使他大聲的罵著「可惡啊」。毫無意義的驅趕著沒有實體的青炎，他幾乎可 % e5 A! }2 h; [/ l( J2 o

以算是氣勢洶洶的來到繁流老師和妖狐身邊，出乎意料的，他用習慣的動作向跌坐在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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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頭頂用力的敲打下去：「傻瓜！還不明白嗎！連你這種小狐狸都這麼厲害，你的 . q2 S$ ^7 ?+ B+ S

父母要取那些人的性命還不是易如反掌？它們就是不希望這種仇恨繼續存在下去，不希望

你活在仇恨裡啊！」完全不顧惹惱妖狐的後果，他粗魯的拉起這位遠古眷族的前襟，「夢 - j( ^: T2 g$ a

見山火又怎樣，你要為了過去的事搭上一輩子嗎？受不了的時候你就哭啊！哭到天亮為止

！沒有人會阻止你的，因為必須在天亮的時候把一切全都丟掉，因為你必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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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痛苦的微笑像潮水一樣從妖狐的面龐上退去，他難以置信的睜大薄青的眼睛 ( b) |3 i9 s3 K5 {3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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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時候，我是……很想哭的……」狐荒火搖動著，火焰中的每個人靈魂深處都 0 j- n2 C&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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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承受著灼熱的波瀾。十五年來，這美麗的強大妖靈在每個噩夢之夜所承受的煎熬，無 7 p7 i" U3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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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確定更無法傳達內心感受的煎熬，想來比這更加痛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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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丟開妖狐，龍樹老師搖晃著虛弱的繁流老師的肩膀，完全沒有修正自己粗暴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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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就是因為你一直在孩子面前擺出這種無意義的逞強的笑臉，才讓他變成這種彆 & X% v- b/ f) x" h% i, J* B2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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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的個性的！這孩子根本沒從你那裡學到任何有用的表達感情的方式！坦率一點啊！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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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稱職的爸爸！一直想哭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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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走入狐荒火之中，緩緩經過我身邊的武士先生輕輕的抖了抖身體，粗硬的短

毛碰到了我的指尖。威嚴穩重的狼犬慢慢的走向的那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用與強悍外 ( O$ }& j9 \2 |

表不相襯的笨拙的溫柔輕舔著他們的面龐，它一定在用那溫暖而粗糙的舌頭，舔去那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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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份的淚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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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彷彿鎖鏈般束縛著身體的沉重感消失了，如同初春搖動著木葉的微風，溫柔

而甜美的氣息掠過灼熱的狐荒火，冰涼的水霧飄散開來，晴時雨再一次籠罩在天地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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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暫別片刻，可就像久違了一樣的朦朧圓月透射著溫潤的光芒，在水墨畫般的雲層 1 d" ~+ `( J# o% p*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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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穿行。氤氳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此刻的細雨更像是冰冷而溫柔的指尖。像不可思議的

魔法一般，荒火在接觸到雨滴的那一剎那頓時散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球，像淡青的螢火

一樣輕盈翻飛。迎著紛紛墜落的銀色雨絲，成串的青螢不斷地向天空深處升騰而去，又伴

著雨滴降落下來。妖狐也好、人類也好、還有依偎在他們身邊的武士先生，全都被籠罩在

銀色絲線上綴著青琉璃珠的簾幕裡…… $ D2 B1 P7 ^! Z! N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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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那樣的時候，是可以哭的……」身邊的冰鰭發出了小小的聲音，像自言自語

一般。漸漸濡濕了髮梢的雨珠掛在他的睫毛上，又沿著他細緻的面頰滑落下來，不經意間

會錯看成晶瑩的淚水。不過我知道這時候這個傢伙絕對不是在哭呢！因為那麼坦率的微笑

竟然掛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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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我不知到該報以怎樣的表情，只能仰起頭，將視線投進一直是那麼溫柔寬廣的

悠遠天空……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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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5^#

發表於 2007-1-17 10:44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七個怪談》迦樓羅之火翼

七個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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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所在年級，前三個班的勞動課被安排在三月初。說是勞動 * M# D6 E8 b$ \& M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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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對於上課上到頭暈的學生們來說，其實就和不離開學校的郊遊沒什麼區別。原本是一 0 o  S! Y8 {- W7 w! }8 e6 Y1 y

次難得的放鬆機會，可我和冰鰭卻偏偏被編到了圖書組，更糟糕的是還被分配去打掃古舊

資料室。

　　那間資料室在爬滿清籐的圖書館二樓的盡頭，幾乎從不開放。即使最熱的夏天室內也 1 L8 m6 V( M2 m) S6 Q' G+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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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涼又濕，附在皮膚上的空氣粘粘膩膩的；而且光線很不好，白天也得開著燈，微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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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濁的燈光裡，一排一排泛著黝黑光澤的玻璃門木書櫃切割著人的視線，櫃子裡面儘是些 % ^, `: G0 d  i; c$ J" B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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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黃的紙張，可能學校裡年紀最大的傳達室張爺爺都沒它們老。說起來這個地方還有「歎 3 h+ ?  O- P6 q;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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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資料室」的惡名——有人聽見過鎖閉的室內傳出歎氣的聲音。歎氣聲是沒聽過，但我完 2 {5 S9 l. d8 i6 I% d

全同意這個稱號——因為只要一想到要去那裡打掃，我和冰鰭就忍不住對看一眼，唉聲歎

氣。 8 p! T1 q2 n0 f1 |$ C/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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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同組的另外四個人卻非常高興——因為門窗緊閉的古舊資料室裡一向非常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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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蜘蛛網什麼的，連灰塵都很少，大家只要象徵性的擦擦書櫃，然後在那裡玩到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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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行了。 7 n" }! s5 m- h5 T4 ?) y, v/ d

　　「這種氣氛！最適合做那種事了！」二班的萌繪用高八度的聲音興奮的喊著，我和冰 # |% a2 X9 Z, q0 X2 n9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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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卻忍不住托著額頭呻吟起來——所謂的那種事，就是關上門，拉上窗簾——講鬼故事嘛 ! h4 A- o' e  v7 C,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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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萌繪的提議卻得到了其他三位組員們的熱烈支持，他們立刻聚到了的窗下的大書 6 Y% p5 y, X9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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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邊，透過醞釀著新芽的籐條，窗外初發柳葉的淺黃輕綠將窗欞染成明淨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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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可沒氣氛！」三班的女組員戀橘一把拉起呢絨厚窗簾，室內頓時黑了下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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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坐下的二班男組員一慎和三班男組員真理狠狠的撞到了一起。萌繪不管他們的抱怨， ( l1 F& Y. [! H% s

大聲喊仍然彆扭的站在一邊的我和冰鰭：「快到這邊來啦，你們兩個！真的像傳聞中那麼 4 Q# }7 R-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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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啊！」

　　的確，我和冰鰭一向都有膽小的名聲——從不跟同學一起講恐怖故事、神秘體驗，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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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晚自習，從不參加放學後的試膽大會。可這也不能怪我們啊！如果他們看見一大堆亂   g! |! y  S5 I, f0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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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糟的東西興高采烈的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樣子，也一定會像我們一樣膽小的——遺傳 $ F! @, ?7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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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那種多餘的能力，我和冰鰭擁有可以看透黑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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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了。」我歎了口氣，「好在室內還蠻乾淨的，什麼也沒有……」很快適應了 : n- t- {) r0 \8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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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黑暗，我看見聽出我話裡雙關含義的冰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連火翼你也看不 4 C! {7 E! _4 C& ]5 A(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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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不覺的奇怪嗎……這裡乾淨的有些過分啊……」 " B! `% q& f8 o2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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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環顧四周，照理說資料室這種地方就算沒有一兩個大東西，小傢伙總該有一大堆的 + @% R1 J, h3 ^# H1 A+ K!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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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裡就像泡在看不見的防腐液裡一樣，有種不自然的潔淨。我和冰鰭走到靠窗的位

置上坐下來，絳紅色呢絨窗簾透進昏暗的天光，讓人感到微微的暈眩。我還是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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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問題嗎……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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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大怪談！就講七大怪談！」那邊萌繪早就嚷開了，三班的真理推了推眼鏡：「對 + j7 R6 ~1 D7 D) ^( a" e( c( R: R. W, @

呢，都說每個學校都有七個怪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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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就是沒人的音樂教室裡傳出鋼琴聲，台階半夜多出一級的那種嗎？」運動型

的一慎思維方式也是那麼直來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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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是！那麼沒創意！」萌繪用誇張的不滿語氣大喊起來。幾乎和她同時，戀橘慢

條斯理的說：「要講那種只在我們學校流傳的怪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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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不要吧……」我依然受不了那種氣氛，大家哄笑開了：「就知道你們這對膽小 ; Y) A& ^$ I( Y/ }

姐弟一定會怕！有人怕才有意思呢！」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只能藉著窗簾透出的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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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再次審視室內，周圍還是什麼也沒有。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稍稍放了心…… 5 \) `* h6 U& {( _, w5 l

　　「我先講呀！」萌繪還是用那種可愛的撒嬌般的語氣，「我講的是去年期末考試的事

！考英語的那天，我們班不知怎麼的少了一份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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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備份的卷子嗎？」一慎大聲問。 8 ~. r; h6 j. p) ~8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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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份卷也用上啦，不知怎麼的就是少一份！」萌繪神秘的說，「眼看聽力部分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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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了，拿不到考卷那個同學，就叫他同學A吧，同學A他都快急哭了！好在隔壁班監考老 & R, @) U  {) ~8 h& N) d

師來說他們班有個同學去廁所了，暫時還沒回來，讓同學A拿了答題卡去他們教室用空出來 / q) W8 Z, B1 Q: \* g&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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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卷子先考。後來巡視的老師幫忙拿來了卷子，到隔壁去找同學A回我們班來，可是……」 6 k! _, L" D* q& p4 Q. F# _! \6 f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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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什麼啊？」一時還沒進入狀況的真理忍不住低聲詢問。 ) x; L. h0 I! T( m$ |: S# U) h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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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廁所門突然彭彭彭的響起來了！還有人喊救命！」萌繪的語尾 9 r9 w! X# A9 N% V5 @

帶著嬌俏的高音，「原來隔壁班的那個學生被關在裡面啦！那個門又沒有鎖啦插銷啦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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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不知怎麼的就是打不開，好幾個人才撞開的！老師把那個學生帶回隔壁教室，你們

知道接著發生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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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繪賣了個關子，冰鰭冷笑起來，我知道他為什麼冷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萌繪不 : k* [- [* L  [7 D2 a8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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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的隔著桌子推了冰鰭一把：「笑什麼！老師們發現從廁所回來的那個同學座位上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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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過來的同學A不在了！根本沒人看見他出門，他也沒回我們班！就像蒸發了一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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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消失了！」 2 W6 }$ V5 P& u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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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一慎不滿的亮開了大嗓門，「可能是你們兩個班的老師學生都看花眼了！」 , P4 K; t2 t8 O/ ^&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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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冰鰭又一次冷笑起來，「那個學生的桌上放著兩份答題卡，其中一份還

填了聽力部分的選擇題！」 , c0 Q) h- r4 t7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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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你怎麼會知道！」萌繪湊近冰鰭用高八度的嗓音大喊，我連忙打圓場：「這個

我們以前聽人講過的！」說著便瞪了冰鰭一眼——雖然那天在一陣騷動裡看見那個什麼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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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A穿過我們班的靠走廊牆壁走進來，然後穿過靠陽台牆壁消失在半空裡，但也不必在這個 / _- o3 s5 `& j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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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說出來嘛！冰鰭這個笨蛋！ , [2 h9 w, [6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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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萌繪身邊的戀橘開口了：「這樣的事我也知道一件，是舊禮堂籐花館那邊的事 / q& l5 \' `  T

。」 8 ]  L" Z5 O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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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籐花館位於年代久遠的校舍的東北邊，以前曾經是禮堂，現在裡面堆滿了雜物，整座 / F+ z0 z1 Z) _+ E

建築周圍被好大的籐花架包圍著，幾乎終年不見陽光。花開的時候雖然很漂亮，可我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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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絕是對不願靠近那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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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籐花館啊……」戀橘慢慢的說，「那裡很安靜，有天我們班的兩個女同學在傍 / D4 d, A1 J9 A4 E2 y1 l

晚放學後約了去那裡……」 & L/ w1 L% v9 j/ F) \.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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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約在那個時候……」我低聲嘟囔著，傍晚夕陽反照的時刻又被叫作逢魔時刻啊 8 c, y4 z( C( s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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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橘輕笑起來：「談心嘛……她們講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們怕有 / ?# ]) H' ]1 e

誰把自己的話聽了去，就四下張望找偷聽的人。藉著夕陽的光，她們發現籐花的主幹那邊 7 A, ]' z; ?5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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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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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繪不高興了：「是偷聽的傢伙？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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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橘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知道能不能這麼說……籐花葉遮著那人臉，因為看見他穿 + A$ ~8 s5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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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老式的長衫和布鞋，那兩個女生以為是戲劇社的人，就問是誰，問了幾遍他都不回答， : h' X% K) T9 c) a/ k( J,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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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生漸漸發現不對了……傍晚風不小，可那個人的衣角卻從來不隨著風擺動……而 , S+ ~# W( _# U3 e

且，一聲不響……」   C1 A) _, e8 b6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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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之所以不回答，是沒法回答吧。」冰鰭再一次冷笑。 . d6 O* m0 R. O0 ~3 t+ Z' z

　　我用手肘撞了冰鰭一下，這個笨蛋，又多嘴了。不過學校的那些傢伙裡，我最討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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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籐花樹下的這一個，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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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橘收起了笑容：「沒錯呢……那個人是沒法回答，夕陽把他的影子拉長，落到那兩 0 W. u$ G/ u* O* ~+ |0 V" s! O# o' u

個女生的腳邊——他的影子，根本沒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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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只聽見吸氣的聲音。沉默蕩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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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個我也想起來了！」一慎的聲音突然之間爆發開來，他那個大嗓門的殺傷力

比鬼故事還要強大，過了好一會兒大家才回過神來，紛紛笑著去敲一慎的肩膀。一慎一邊   X! L9 u- p5 B. m/ ?0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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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閃著一邊說，「是真的，有個游泳隊的三年級學生告訴我的，寒假裡他和同學約了在學 + X* A$ `0 q* N6 a

校游泳池那邊見面，因為校門不開，他們一直是翻牆進來的。剛到游泳池邊他就發現水裡 , V: B" a5 ~% _$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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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你們也知道寒假裡的池子有多髒，塑料袋，鞭炮屑，枯葉子漂了一層。而且又那麼 , }9 o) t; g; t( S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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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他就納悶了，到底誰在游泳啊？」 5 n/ I0 U. D; m#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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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約的那個人吧？」萌繪搶著說，一慎搖了搖頭：「他也以為是自己約的那個同

學發神經，剛想走過去罵，卻發現水裡的人向他游了過來，連身為游泳隊主力的他都不得 5 X8 r; Y" g4 c, M

不承認那個速度非常快，而且沒有打水的聲音和水花。他正在佩服的時候，忽然注意到那

個人的動作非常奇怪——除了頭以外，那個人的手和腳都沒出過水面，簡直……簡直就像 6 O9 A; J( `" f" E3 x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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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漂浮在水面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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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知道是哪個傢伙了，就是這傢伙害得我不敢上游泳課，差點得罪了體育老師呢 $ Y. i. {' S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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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著心裡的不快感，我揉著額角歎了口氣，冰鰭則在一邊拚命忍著不要笑出來。 ) [- t& B: g0 i/ ~. i! y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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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線條的一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反應，他瞪圓了眼睛：「那個游泳隊的人就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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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想看看水裡的人到底是用什麼姿勢在游的，他剛走近就看見水裡的人對著他笑了一下

，好像是邀請的樣子。」 9 g' S! ~9 B6 }& j7 Y6 \3 m6 {; f

　　「他也下去游了？」真理戰戰兢兢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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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哪敢啊！」一慎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他調頭就沒命的逃，翻過圍牆時剛好撞 7 j2 U7 x# O# i' j( K# N

在他約的那個同學的身上！兩個人都摔的好慘！不過那個游泳隊的人還覺得幸運呢！以後 4 L6 E( b) ?, Y1 y

打死他也不敢再一個人去沒人的游泳池邊了——因為那時他清楚的看見，在池子裡游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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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只有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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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去把這兩個傢伙湊在一起吧！也算是做件好事！」趁著大家騷動起來的當

兒，冰鰭在我耳邊低聲說，語氣聽起來完全不像在開玩笑，我立刻火了：「要去你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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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幹！」 & x4 ~& |8 U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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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這陣喧嘩漸漸平息下去，真理習慣性的推了推眼睛：「那個……輪到我了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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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講的是標本室的事情。可能沒什麼意思……」 , t% l3 I8 K: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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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繪立刻接過了話頭：「是人體模型半夜裡會走路的事？有誰見過嗎？不要瞎編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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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啊！」 * j7 R8 K  p: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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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理急忙慌慌張張的分辨起來：「雖然說起來也差不多，可不是瞎編啦！就是那個，

那個標本室櫥窗裡的骨骼模型的事，那個標本說是解放前建校之初，用一位神父捐的遺體

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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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橘表示同意：「我以前在查校史準備演講的時候看到過，是一個外國神父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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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理立刻有了自信，說話聲也稍稍大了一點：「難怪有人說一到星期天這個骨骼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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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一個人喃喃自語，好像在禱告一樣，淨說些聽不懂的話，原來他是外國人啊！」 6 k. i/ u! O6 y( q: `

　　我立刻回頭瞪著冰鰭，他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果然是這傢伙傳出去的，當時還答應 8 [3 p9 E+ @$ u

我不跟人講呢！就在我對這冰鰭怒目而視的時候，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我大吃一驚，

轉過頭發現大家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到你了啊！火翼！」他們故意學著冰鰭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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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習慣。 ( ]7 K4 a  l; {: |/ S' ^/ l6 a"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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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冷汗爬上了我的脊背。這個空曠而黑暗的環境從來沒有停止過讓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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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是不要了吧……」我苦笑著推辭，可是大家的眼神表示他們顯然不會就這樣 % p6 R3 t  ~8 Y& ~+ j' V

放過我。 7 \' B2 l+ o: I; B/ `+ l

　　「火翼，就講講你為什麼不喜歡上晚自習的事吧。」冰鰭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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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我點了點頭，猶猶豫豫的開口，「就是那個呢……我聽說有個人把課本

忘在學校裡了……因為是很要緊的課本，很晚了她還得跑到學校裡來拿。問傳達室張爺爺 . w4 P. G2 O. G# J6 T2 P+ z" @

拿了鑰匙，她一開門卻發現教室裡燈亮著，還坐了不少不認識的人。明明來的時候教學樓   W' D$ g+ b1 L/ p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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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一片黑暗的啊……她總以為是晚間補習班剛準備上課，也沒多想就走到自己位置上，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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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坐在她位置上的人很客氣的讓到鄰座，她還朝那個人笑笑表示感謝，然後就在抽屜裡找

起課本來……」 2 A* [2 M7 m) J2 H3 b3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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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嘛！講重點啊！」萌繪不耐煩起來，一慎也跟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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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歎了口氣：「可是她抽出課本時卻帶出來一堆紅紅白白的紙花，她驚得把書都掉在 1 v8 v3 u  B2 ~' _+ ^

地上了，因為弄出了很大的響動，一屋子的人都朝她看過來。她連忙彎下腰去撿書，卻發 2 q  c- A# @  v& r9 y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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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卻發現……」我的語尾消失在吞嚥空氣的聲音裡。我為什麼要講那種討厭回憶！這個

倒霉的傢伙，就是我嘛！ % \8 \- h  }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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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彎腰撿書，卻發現桌子下面什麼也沒有。」看我講不下去了，冰鰭冷冷的接 1 f/ H3 m0 D& J9 b. b$ A5 N+ @! r

過話頭，「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就抬起頭看看桌面上，好多人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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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桌子下面，卻看不見半個人的腿！」 & K1 c' K7 Y9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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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才討厭上晚自習的！」我咬著牙說。 / I3 t% K- q6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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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愛哦！」萌繪大笑起來，「居然把鬼故事當真，火翼你還真笨！」 7 a- |2 n; g) A- w; H/ F4 ~,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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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麼！」一慎也發出爽朗的笑聲，「碰上那個就大聲喊吧！會有強壯的同學來救 - o- A8 s6 o2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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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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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橘和理也微笑起來，還好他們是替我說話：「我們如果知道這件事也會怕上晚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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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不管怎樣我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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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啊！就是這個古舊資料室的傳說！」 1 A7 N$ v: Z" q. S* l5 @$ `8 y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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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對這個離我們太近的話題產生無限的排斥感。可大家卻對它表示出濃厚的興趣 0 p6 a: }3 V& ?; g$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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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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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其實很久以前啊，六個學生也像我們這樣聚在這裡講校園的七個怪談。可是啊， ; Q3 X6 R" L+ A! O4 f

講來講去都只有六個，怎麼也想不出第七個來。這六個學生想啊想啊，想得著了魔忘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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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從此再也沒能走出這間資料室，就這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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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繪又笑了，可笑聲有些急促：「很……很好笑哦！真的假的啊！」 * H$ Q- r, \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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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真的！有時候透過緊鎖的大門，還能聽見他們冥思苦想發出的歎氣聲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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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裡才被叫做『歎息資料室』啊！」 & Y* H8 V( e5 e* P&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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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好了！我們一共講了幾個怪談啊！」直線型思維的一慎立刻一驚一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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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個。」戀橘依然是那種溫和平靜的語氣，可是回答卻非常迅速，看來剛剛她也在 : q4 x9 m1 G/ P: E9 ]

想這個問題吧。不自然的感覺在我心頭蔓延開來：「已經六個了嗎……」 + w% P1 [6 [  L*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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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共六個人，萌繪、戀橘、接著是一慎和真理，最後是我，怎麼已經六個怪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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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冰鰭，還沒有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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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多話的真理這時慎重的說：「是六個，我記下來的：萌繪的失蹤的考生，戀橘的 7 J/ t  L( J( W, D3 L

籐花下的影子，一慎的游泳的人頭，我的祈禱的白骨，還有火翼的晚間教室的陌生人和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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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資料室！」 1 }  }" E. o) `' V2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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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我大喊起來，「歎息的資料室……不是我講的！」 & y% i. f2 J; c( q, k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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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明明是女生的聲音……」真理發出斷斷續續的低語。萌繪和戀橘幾乎同

時驚叫起來：「那也不是我說的啊！」 0 a! R2 f1 U+ g# W! \4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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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男生，也不是三個女生中的任何一個，說話的……難道是第七個人；難道是看不

見的第七個人講了「歎息資料室」這個富有暗示意味的第六個怪談！ " N& o4 b'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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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祥的沉默像冰冷的水一樣瞬間灌滿了整間資料室。我再一次環顧空蕩蕩的四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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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冰鰭那樣擁有可以聽見彼岸之聲的耳朵，只有擁有實體的那種東西的聲音才能傳入我的

耳中；但我的眼睛卻比冰鰭更能捕捉到彼岸之物的身影。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我什麼也看不 ; M! }0 O1 c  w# Q)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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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反而這裡所有人都能聽見那第六個怪談！這說話的第七個人，到底藏在哪裡！ ( K  |4 s6 n/ t7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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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開窗！」突然回過神的我一把拉開窗簾，卻忍不住到抽了一口涼氣——已經過了 ( u( N; Z% Y; |8 m' c; Q

這麼久嗎……天，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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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麼回事啊！」萌繪幾乎要哭了出來，「都說不要在這種可怕的地方講鬼故事

的！」 0 ^; d: O; a% K3 @0 T4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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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你一直吵著要講的！」一慎大吼起來。 / G% O, h' b! S) v7 l;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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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橘努力保持平靜的語氣去阻止一慎：「與其吵架，不如想想怎麼出去吧！」 ) a" H8 |" Z9 k, o2 Y$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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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出去啊！」一慎一味沮喪的大喊，「被捲進這麼奇怪的事情，怎麼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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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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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不妙啊……「總有辦法的！不能慌啊！」我低聲說，卻沒有任何說服力，一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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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聲更大了：「連晚自習都不敢上的人懂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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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時語塞，總不能跟他說這種事我和冰鰭常碰上吧，我回頭瞪著小我一個月的堂弟

，這個時候也不來幫我，這傢伙只是為難的皺著眉頭，像在思考著什麼。

　　「太難看了！」我身邊一直沉默著的真理忽然發出了壓抑的聲音，「一慎！這裡還有 5 r0 X! f  h- T! @  o

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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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啊！四隻眼！」一慎的怒火轉移了方向，不過可能因為沒什麼膽氣的關係 . d% b! q5 M& I) K; G4 S$ z% Q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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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怕。真理咬住了嘴唇低下頭：「至少……至少要保護女孩子呀……

我們，我們不是男生嗎？」我看著真理用力握緊拳頭，說出這些話，看來用盡了他的勇氣

吧…… , t7 |5 d: B0 n,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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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寂寞呢，一個人很寂寞呢……」第七個人，又在講話了，她發出了輕輕的歎息，

「所以一個也不能走，大家都要留下來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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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啊！」萌繪和一慎異口同聲的喊起來。真理和戀橘下意識的靠向窗邊。只聽

得見這彷彿是無處不在的聲音，我還是看不見第七個人躲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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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笑聲傳入我的耳中，那是從剛才開始一直一語不發的冰鰭的聲音。我也顧不得那麼 / o/ ~2 _% @# e, n9 c0 `

多了：「冰鰭，你看見了嗎？第七個人她躲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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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拍了拍衣服站起來，「看不看得見並不重要！」這傢伙這個時候還那麼講究，他

的衣服根本就不髒啊！   c7 g) R, q: C; H3 \6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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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的走到房間中央，冰鰭抬起了頭：「不要玩火自焚，第七個人！現在就放我們走

！」萌繪他們將驚訝的視線轉向冰鰭，而看不見的第七個人則發出短促的輕笑：「口出狂

言！」 " y9 y. \0 ]1 y3 Z1 E9 G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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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搖了搖微帶茶色的短髮：「那就怪不得我了……你不是說那六個人是因為想不出

第七個怪談才被永遠困在這裡的嗎？可是真的可以講出來嗎——第七個怪談！」 ' ^2 ]( O$ X8 C7 g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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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麼意思……」微微的動搖呈現在第七個人的語聲裡，這一刻，我的視線模 7 n: m! R2 Q+ `; w+ ]# t  @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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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了，像一層灰色的紗幕從天花板上落下一樣，整個室內的景象變得混沌不清。萌繪他們

依然呆呆的看著前方，渾然不覺，是我的眼睛能「看見」了，還是我看花眼了？ ! d# `1 \3 x& f/ @0 K. ~; Y

　　「你原本沒有什麼害處，是個只要被人認出來就會消散掉的小傢伙，我還在想要不要 + M& K+ }& I- r( i0 F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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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那麼絕，可是，你居然執迷不悟！」伴隨著冰鰭的話語，混亂的灰紗一重重的從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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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墜落下來，雖然一時還不能斷定是什麼，但我從萌繪他們的反應裡可以確定，這層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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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只有我能看得見——冰鰭的話奏效了，那個傢伙，即將畢露原形！ & {1 g8 _,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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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聲音理絲毫沒有感情：「你在說謊吧，第七個人！什麼消失在資料室的六個人 2 n; d! A8 m+ W1 h3 G3 V- A

，什麼冥思苦想的歎息——真正歎息的人，是你！你就是……」第七個人忽然慌亂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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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不要說了，我放你們走，放你們走！」 . v/ A  F& Q) k' d: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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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瞬間，隱藏的第七個人清楚的呈現在我眼前，「這麼大！」我脫口而出。這真是

個非常大的傢伙，幾乎充塞著整間資料室，可是不知為什麼，它的存在感卻非常淡薄，好 ( S0 p9 P3 k) r* u# c, c, u(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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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很虛弱的樣子。 3 E- B2 s* p& O  O) l! v( e' l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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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覺得太遲了嗎！」冰鰭保持著一貫的冷笑。對方有害也罷無害也罷都沒什麼意 6 M; E/ Q2 n, X  X- R+ ]& P( n

義了，因為我知道，冰鰭已經生氣了。 : K# R$ \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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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的光線像一把利刃割裂了室內的灰霧，我聽見第七個人慌亂而痛苦的呼喊：「我 7 ^1 I) \+ @1 b. x) w

好不容易才等到六個人，我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可是你為什麼不放過我？我只是不想再 0 Y, i" V. z: R9 ?2 r! W4 @

一個人呆在這裡，我很寂寞！」 6 F: V6 o0 \/ a1 `$ g5 L-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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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太過弱小，所以離不開這間資料室，因為離不開著間沒有人的資料室，所以無法 6 Y6 e/ ]0 G  m5 C; `. Z

吸取生氣變得強大，它當然要緊緊抓住這一次機會吧，誰也不想就這樣，永遠徘徊在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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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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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寂寞不寂寞的，因為寂寞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這樣想的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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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揮動手臂驅散眼前破碎的灰色紗幕，「第七個怪談就是你，混在人群中，借怪談的 ) y' [# r4 S2 N' ~2 j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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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吞噬人心妄念！」 % u1 F7 X* x5 n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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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淡青的光芒從我背後直射進來，那是映著楊柳的嫩葉之色的天光！像被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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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火焰燒灼一樣，那佈滿資料室的層層灰紗翻捲起來，發霉的味道開始在人的鼻腔蔓延。

第七個人的存在感，消失了…… # T% n& z) e2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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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至於……做到這一步吧！我脫口而出：「冰鰭！你就不能放過它嗎！它只是個小東 7 P" \- A$ w/ m) t4 b% W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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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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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囉嗦！」冰鰭的語氣異常惡劣，「既然是個連資料室都走不出的小東西，就不要出 ( F, T- L6 ~+ Y8 M( b

來給人添麻煩！」我一時語塞：說起來，冰鰭他也沒什麼錯啊……他一向比我更有原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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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在這樣的時候才不會迷惑吧……我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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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個時候，冰鰭的低聲自語傳入我的耳中：「所以還是消失比較好吧，既然這麼 5 r6 Z7 u4 G9 d: y+ f9 w

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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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傢伙！他是這麼想的嗎……也許，這就是冰鰭獨特的溫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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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如同洶湧的洪水找到了前進的河道一樣，彷彿帶著強勁的轟鳴，明亮的日光 ' r1 L+ b; Q: J- r8 D6 j" M' d5 r

奔湧進來，蕩滌盡室內的晦暗氣息——連最後一絲灰影也消失了。我聽見了萌繪他們幾個 ' w3 Z  w) y6 B; S/ f

驚叫的聲音，陽光太強烈，刺痛他們的眼睛了吧，原來，門已經被打開了。「你們幾個， * q9 g7 l% J$ B, `1 X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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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著門在幹什麼呀！」老師的呵斥聲從門口傳來，這種聲音很快就變成了驚訝的呼喊，「 5 q, L5 w; @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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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你們到底是怎麼打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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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適應了強烈的光線，我這才看清楚資料室裡的狀況——難怪老師要罵：地上也好

。牆上也好，天花板上也好，就連我們身上都積著厚厚一層灰塵——這種厚度，大概有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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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份吧！

　　「怎麼會這樣啊！進來的時候明明很乾淨的！」恢復了精神的萌繪又發揮了她高八度

的嗓音，一慎他們也隨聲附和著，看來妄念消散，這些傢伙已經完全忘記剛才的事了。我 # _2 g% Z# Z( y- G0 _* _

終於明白了——難怪我一直找不到第七個人躲在那裡，最後看見的實體也非常淡薄鬆散，

原來它借助了無處不在的灰塵啊！ 7 k1 t4 g- Q% q( \, X$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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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近冰鰭，悄悄地說：「說起來還是只有六個怪談呢——失蹤的考生、籐花下的影 3 `+ c. ~7 D#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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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游泳的人頭、祈禱的白骨、夜間教室的陌生人，再加上看不見的的第七個人。那個六 ) c' F; {6 n8 w' A% L

人失蹤的歎息資料室怪談不能算，是第七個人編來騙我們的，算來算去，還是只有六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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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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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笑了，指了指室內，那幾十年份的灰塵懶洋洋的躺在春日的陽光裡；無可奈何的 + i3 V9 u4 E! Q6 ]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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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憑我們的力量絕對解決不了的塵埃，我只有無力的苦笑的份了…… 9 u& N/ b" q: O& f+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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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沒品，第七個怪談原來就是突然出現的灰塵啊！」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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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4^#

發表於 2007-1-17 10:43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低語的板壁》迦樓羅之火翼

低語的板壁

　　我家世居古城香川舊城區的祖宅，這座包括正廳和書房，三進的三間兩廂居室，以及

後面的花廳暖閣的宅院，住著我們家、叔叔家再加上祖母一共七口人，寬敞倒是很寬敞， # @  g# _5 v, n- u

就是時常發生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物品突然失蹤啊，奇怪的客人來訪啊。除了我和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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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冰鰭」的堂弟以外，家裡好像再沒人注意到這些，所以我和冰鰭剛開始還會驚奇一

下，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8 P1 P! w$ e, |3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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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時常聽見木板壁那邊傳出低語聲，特別是夜深人靜躺在靠牆放置的床上聽得尤其清 , C  ]3 [" s( M: p6 G# r0 [

楚——似乎是誰家在吵架，先是爭執，然後是咒罵，最後就是撒潑號哭。住在隔壁廂房裡 # l( X) |: ]$ y. D  M

，小我一個月的堂弟也深受其擾，當吵得無法入睡的時候，他就會隨手抓起書本啦，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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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之類的東西狠狠擲向板壁，這下連我這邊也立刻安靜了。 9 V9 s) n0 j. B- Q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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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低語一到年根歲底就會演化成終日不休的爭吵，有「怪人」之稱的祖父在世的時 # v3 g. X2 l8 ]; z3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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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還好，他總是做和事老，把吵架的人請到書房裡調解，我和冰鰭有時躲在書房的雕窗下 , Q, G7 {. |+ S, q

偷聽，吵架的兩家人七嘴八舌的爭論著，說什麼這家貪了小便宜啦，那家多佔了一份啦； / n) ]" e) W# c! f7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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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總是寬慰著：「大家住的那麼近，別傷了和氣！」媽媽或嬸嬸常會跑來把我們捉回去

，責備我們打擾了祖父的清靜，我們說祖父是在會見客人時她們完全不信——因為被昏黃

的燈光映在花紋繁複的長窗上的，分明只有祖父一個人的影子。 " x7 d: J: d* o" F. \6 W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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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四歲那年春天，祖父去世了。等到各種各樣的關目做完，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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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年還得照往常的規矩過。比如說置辦年貨糕點吧，雖然城裡就有麒麟閣這樣的大糕

點鋪，可是我們家還是習慣多走點路到前橋的瑞蟾居去定做點心。瑞蟾居的主人是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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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交，做生意特別誠懇，也只有他家肯替我家製作各種麻煩的糕點：就拿一種叫「和餅」 5 K' Q! O, `/ _1 T7 G6 Q( L* Q

的點心來說吧，每年只做兩個，每個一兩二錢，決不能有一點出入；取諧音製成荷花的形 6 a( n1 ]9 b, d5 s  v

狀，每朵荷花十二瓣，每瓣要一般大小。然而這種看起來就很好吃的餅只是拿來供的，除 ( O, W; [8 c1 ?(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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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夜供在灶間裡，年初一一早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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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記得那個除夕，午後飄著霰粉一樣的細雪，從瑞蟾居回來的嬸嬸抖掉身上的雪花

，絳紫色的披肩下面蓋著那個裝了點心古舊的食盒，五層食盒上四時花木的漆繪早已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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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嬸嬸打開最上層的盒蓋，拿出一個絹紙的白色小包遞給我，薄薄的清爽油漬透過絹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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滲了出來，呈現出微妙的淡青色調。

　　「是什麼？」我抬頭看著嬸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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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嬸嬸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是瑞蟾居的爺爺給火翼你的呢！」說著 # ~; ?" t1 ]. J1 ^

她把另一個粉色的紙包交給冰鰭：「一起去把和餅供起來吧！」 . [; _+ R-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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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邊隨冰鰭向灶間走一邊打開紙包。「虎頭糕！」我歡呼起來，絹紙裡包著兩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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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著淡淡藥香的黃色糕點，雖然叫「虎頭糕」，但猛一看就好像是胖胖的虎皮貓的臉一樣 6 b' V9 k% U" j-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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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端陽節專用的辟邪糕點是我最喜歡的點心。幼小的我只顧高興，完全想不到除夕送 6 m+ j% |1 J2 V3 l4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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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的糕餅可是不常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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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要！」冰鰭捧著和餅的紙包，不滿的搖動著長及臉頰的童髮。按照祖父的規矩

，我們在七歲上學以前都要保持一樣的裝束，穿不再有人穿的唐裝，留不辨男女的童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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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不以姐弟相稱，只稱呼對方的乳名——「火翼」還有「冰鰭」。 8 _# A1 N( o, i. ~5 k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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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可這卻不是小孩子所能理解的。我有些得意，學著大人 . U. f$ H/ J) x4 b. O

的口氣：「那可不行！這是瑞蟾居爺爺給我的！」 / \/ A( U  B8 t7 D2 X, k* W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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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瑞蟾居爺爺也偏心火翼！明明是我比較漂亮比較乖！」冰鰭生氣了，一把摔下手

裡的和餅，調頭就跑。我連忙把禮物揣進懷裡去撿和餅，可那粉色的紙包早已經摔破了， . ?& w$ x1 _4 I9 W0 j

這下好！一枚和餅已經碎裂，顯然是不能用了。「冰鰭大笨蛋！」我一邊罵著一邊將僅剩 8 x5 A6 T' x*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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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枚拿進灶間供在漆盤裡，幸虧有一個完好無損，至於壞了的那個……我早就想嘗嘗它

的味道了！反正到了第二天和餅就會消失不見，大人應該不會知道的。可誰知道那淺粉色 & N' e1 s( F, ?9 h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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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荷花瓣是用米粉和上細豆沙製成的，除了甜之外再沒別的味道，這種餅完全中看不中吃 6 \) O- B* q" _; [1 S1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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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為私吞了供奉的餅而產生的罪惡感吧，我決定分出一塊虎頭糕來挽回冰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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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走過幽暗簷廊去前院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不太高大的身影穿過飄雪的天井，慢慢的 . S1 Y( f0 y. E

走了過來。

　　我站住了，遠遠的打量著這位意外的訪客。按理說天很快就黑了，誰家都在準備年夜 5 R9 v# `, Y, M

飯等著守歲，這個人卻不顧天氣跑來別人家裡，就算拜年也早了一點吧。他站到了簷廊裡 / _* ]( |! [* V( q8 Y* ~& r/ |: s5 o/ H

，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我，一味的搓著手，不知是冷，還是有什麼為難的事。 ' U/ f  N3 |" m% f" p6 W5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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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啊！」我一開口馬上就後悔了，祖父生前曾反覆叮囑我和冰鰭，不要先和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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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話——不理他們，他們也不會主動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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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呢！」他馬上向我走來，藉著天光看他還蠻年輕，穿著一

件淺灰褐色的皮襖，面容挺和善的，配著一雙伶伶俐俐的細長眼睛，「這位是……」 5 H& \4 ?  c4 V% ^+ ?; z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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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我大聲回答，祖父還告訴我們，如果被這些奇怪的陌生人纏上了，就大聲 9 [  L1 q; v3 T0 R* R

說出自己的乳名。一般的陌生人聽見這名字，自己就會離開。 % i! K( l& u$ a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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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大的一個啊！真是好運氣！就找你呢！」細長眼的陌生人一激動就加快了搓手的

頻率，「你看看，訥言先生剛過世就發生這樣的事，我們正急著沒處找人評理呢！這下好 2 |3 D0 a8 w! ?7 g, S; Z1 P+ }" B*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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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翼你管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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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細長眼的陌生人放鬆了警惕，他不僅進得了我家，而且好像還很熟悉我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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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是壞人吧。然而我那時還不明白，並非所有人都稱呼祖父「訥言先生」。我問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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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有什麼事？」 ! K4 O3 E+ S& T$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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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紫兒家的小八嘛，還是白家和我家那事！」看我還是一臉茫然，紫兒家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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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摸了摸後腦勺，「對了，年年訥言先生都在書房裡替我們兩家分配第二年的份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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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恍然大悟，「你們是隔壁天天吵架，吵得人沒法睡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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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小八用力點頭，「快走吧火翼，你知道我媽那脾氣！」他一把拉起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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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房間裡筆直走去。 6 j/ S/ o, K, p& Y  ~;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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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裡！」我慌了起來，用力想掙脫他的手，「那裡是牆啊！」 ! ^5 H, k/ k8 Y" f- j+ g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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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的！」小八微笑著回過頭來看著我，「這不明明是門嗎？出了門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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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是門啊……廂房裡哪來這麼大的一扇門的？困惑之間，我不知怎麼的就穿過了 ; e% S/ ?$ C( W3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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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扇黑漆剝落，這一塊那一露著木紋的沉重大門。 3 I9 W7 t: X*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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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大的院子啊！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戶擁有寬廣庭園的鄰居呢？不過這家的主人也

太不勤快了吧，這麼好的庭院也不好好整理一下，任正在抽穗的芒草把青白的踏腳石都遮   T# z. f3 k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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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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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對五歲小孩來說間距過大的踏腳石上，我一跳一跳的走著，四下張望：彷彿吸飽了 : T; U: z" m/ H; W# f3 g

帶濕氣的陽光一樣，抽穗中的芒草呈現著仲夏的青澀，漫不經心的鋪滿地面，整個庭院荒 . X4 w. E7 j1 \" i6 h: K!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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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但不頹廢。 ! u) h3 r  b( {) k

　　庭園的正中間是個八角的茶亭，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也是疏於整理的緣故吧，亭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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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的縫隙裡芒草叢生，還夾雜著開了細碎白花的瓦松。小八把我領到了茶亭上，大喊起 ; a% O0 D) @, f& n7 o/ C

來：「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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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這下可有救了！」疏疏落落的拍巴掌的聲音響起，不知從那裡轉出一小 ) P4 f; W8 M2 G3 y.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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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人來。面孔和老八都有些像——和善的尖臉，伶俐的細長眼睛。   l' K(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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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頭的是個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婦人，穿著深色的皮袍，梳著光亮的羅絲髻，她一見

我就眉開眼笑：「哎喲，這不是大的那個嗎！叫火翼是不是？我是紫兒呢！」我向她點頭 % x& E0 C- O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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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禮，看起來她年紀不比媽媽小，但對我卻用同輩甚至小輩一樣態度，我實在拿不準該叫 $ d+ B$ ]1 b4 ^

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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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兒回頭拍了小八一下：「我這麼多兒子裡還是老八最能幹，就知道訥言先生家小的

那一個名字靠不住，八成會站在老東西家那邊呢！」我暗暗的皺起眉頭，這個紫兒說話還   j3 ^0 t2 m$ H/ `- T%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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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討人喜歡。 : Y/ z) _, J2 b. V. m& j*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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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八瞇起拉細長的眼睛：「怎麼沒見白家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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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那一把老骨頭哪是說起來就能起來的！」紫兒掩口笑著，

親熱的攬住我的肩膀，「你看火翼，這個事你給評評理，每年的份兒都是我家和那個白老

四家平分的，今年卻拿不準了！」她把我領到茶亭中央的石桌面前，光潔的青石桌面上放

著一個小小的漆繪盤，褪了色的黯淡花紋中襯著粉色的絹紙，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

個盤裡放的，不就是我剛剛供上的和餅嗎！ : a4 W- U8 U5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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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白少了一份呢！」紫兒咋舌道，「每年都是不多不少剛好兩份，今年這可怎麼辦 9 e0 @9 {5 |- Q) @- [; D4 |9 G% }' s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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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下了頭，哪裡是平白少了一份，那一枚被冰鰭摔壞的和餅不就是給我吃了嘛……

　　「我看是白家的老東西乘訥言先生不在，先把那一份偷拿了！」人群中不知道誰嘀嘀

咕咕，「然後又想來佔我們家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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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沒錯！」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我的臉越發紅了，簡直不敢抬起頭來，更別說

承認和餅是進了自己的肚子了。紫兒一家鬧得越來越厲害，漸漸變成了咒罵，我偷眼看著 5 R) M: {" M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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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帶來的小八，他無可奈何的笑著，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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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場越來越難聽的吵鬧準備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的時候，一個蒼老而尖銳的聲音

響起：「吵什麼，吵什麼？訥言先生不在，一個個連規矩也沒了。連信物都偷，紫兒你好

家教！」 3 w* C; O/ o8 l) o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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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頭向茶亭外：泛著朦朧青霧的石路上，一個佝僂著背的身影小心的避開踏腳石，

緩步向這邊走來——看來是個上了歲數的人，穿著一件織了方勝紋的精緻白衣，長長的下

擺擦著路邊的芒草，發出細碎的悉窣聲。 0 q; c: o+ C7 u, a7 v/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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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我發現這個庭院有些奇怪啊，明明是雪天，可這裡不僅不下雪，而且光線異常 ! N5 f" j8 s$ c!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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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足，好像陽光普照的晴日一樣，然而抬頭卻完全看不到天空的影子。還有，四面環抱的

高大青磚牆上沒有門也沒有窗，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我……又是怎麼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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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白四先生！你這話我們那裡吃的消！」就在我迷惑的時候，紫兒迅速換了笑 ) o7 P/ k!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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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出了錯我們也急得要死嘛！你看，我們連能做主的人都請來啦！」她伸出胖胖的手 % Z9 c7 u9 J6 t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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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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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先生輕輕悄悄的踏上茶亭，只看了我一眼就退到了另一邊的亭角，本來在那邊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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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家人馬上讓開了，有的還退到我身後，好像很怕四先生的樣子。不過四先生面孔是蠻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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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又冰冷又嚴峻。他伸出看起來不太有力的蒼白手指揉揉額頭：「冬天就是沒精神 4 F* H; H& l% c9 C: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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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的那位吧，叫……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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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翼！」紫兒拿腔拿調的大聲說，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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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四先生乾咳了兩聲，「這麼小能做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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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兒冷笑一聲：「訥言先生家能做主的另外一個不是更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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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個」是指冰鰭吧，這兩家為什麼不找我家大人呢？我抬眼看四先生，他冷冷 / ^( s! F4 h  R( a, {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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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瞪著紫兒：「那你讓這位說說看，份兒少了這種大事，該怎麼斷！」難道少了塊餅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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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了不起的大事，值得這兩家這麼緊張嗎？「不就是少了一塊和餅嘛！」我低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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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喲！話可不能這麼說啊！」紫兒大驚小怪起來，「沒了它我們就得餓死呢！這

兩塊餅代表我們兩家明年各自能拿多少糧食，可是重要的信物！」 0 A9 S$ l& ~9 k" m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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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憑什麼教訓訥言先生家的人？」四先生忽然厲聲斥責紫兒，「你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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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兒立刻換了臉色：「我是什麼東西？不就和先生你幫七幫八嗎！還不知道那塊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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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麼東西的肚呢，誰也別說誰吧！」顯然紫兒這話暗刺四先生，但我聽著可難受了，她

未必就知道是我吃了和餅，這啞巴虧我也只能吞下去，誰讓「吃人家的嘴短」呢！ 9 ?6 B5 a1 Q%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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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先生果然勃然變色，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紫兒一家哄的一下子四散逃開。情況實在 ; J8 t, T# n- d: C( N& Z

不妙，而且事情也因我而起，我連忙攔住四先生：「不就是分配信物嘛，剩下那個掰一掰

不就行了！」 . B8 e$ @( M%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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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先生一見我便停止了腳步，退回到亭邊的美人靠上坐下，好像很順從我的意見似的

點了點頭。雖然看起來嚴厲，但他倒也不蠻不講理，我拿起了漆盤裡的和餅，紫兒一家頓 * f$ @2 u, I/ t5 }/ i8 t

時又圍了上來。兩邊的目光都專注得灼人，我有些緊張，而且小孩子的手上也沒準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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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子掰了一邊大，一邊小。 2 s( l( M  N7 w! U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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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每年的份兒就不該一樣！」紫兒環起了手臂，「我們家人丁興旺，就該多得點 % j3 P5 A9 Q8 d6 {& Z4 @. ~

，四先生你家就那幾個人，不怕貪多嚼不爛啊？」這個婦人實在刻薄，我越來越討厭她了 6 ~; z4 b8 l% }$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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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先生冷笑了一聲：「我家少得也沒關係，我兒子餓了，自然會去你家找吃的！」一

聽這話紫兒臉都白了，她家的人們抖抖的擠作一堆，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8 s8 g7 Y4 L/ h

　　既然是信物，只要兩邊一樣就行了吧，我看這兩家人都沒有注意，偷偷在大的一邊咬 0 U1 `+ O*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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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沒想到一口咬過頭，大的一邊反而小了。沒辦法，還得再咬一口……這麼難吃的 " X6 j1 t" O/ i/ K, Y(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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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 & ^; [( f! {0 M' E4 i2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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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火翼！」我忽然聽見耳邊焦急的低語，小八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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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間裡我就該對你說的，讓我媽他們看見可不得了！」原來小八看見我偷吃了那塊摔壞的

和餅！ - D* K7 l3 v4 }4 D: w

　　然而已經晚了，四先生和紫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臉上全然換了神情——他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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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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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得，這也算訥言先生家的！」紫兒一把將小八從我身邊拉來，「存心不分我們 6 V# ?/ h; t$ H! ~: l/ C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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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啊！」 9 v; Q7 O8 {4 B% z# P  j, }.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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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你說怎麼辦！」四先生的語氣裡連那一點點的客氣也沒有了，聽起來又硬又冷 ' P% Q" P3 m: `2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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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子沒了主意，惶惑的看著漸漸靠近的兩個人：「怎……怎麼辦？」 7 \' S. w) ?- b/ j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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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信物被你吃了，你得有個代替的，就從身上拿件可以當信物的東西就行了！」 8 K& o$ y  h* }

紫兒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四先生很難得的和她意見一致：「對啊！按往年的規矩，只要

一模一樣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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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個比較好呢？」紫兒掩著口輕笑著，「對了，這雙眼睛可不錯呢！多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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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小八企圖反對，但四先生卻似乎很滿意紫兒的提議：「也好，反正這位身上

其它東西是什麼樣子我也看不清楚！」這兩家人居然在這個時候團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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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拿！」紫兒湊了上來，卻被走近的四先生逼得後退了一步，她罵道，「老東西

你想幹嘛？忌憚著『火翼』這名字，你可是沒法靠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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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信不過你！」四先生瞥了紫兒一眼，「指不定你從這位身上多拿點什麼！現在是

這位沒理，沒理就心虛，心虛就氣短，我當然靠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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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嚇的腳都動不了了，眼睜睜的看著四先生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伸出蒼白而虛弱，泛 / ^. O; Q6 ]! C2 M

著寒氣的手，慢慢的靠近我的眼睛。一物換一物，在他們看來很公平，可我真的要為一塊 : `% V3 [" Q/ M& ]-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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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丟掉一雙眼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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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四先生忽然發出了嘔吐的聲音，好像吞下了什麼很苦的東西一樣，他的臉

因為難受而曲扭了，本來伸向我的手則摀住了乾枯的薄唇：「我剛剛就覺得不對了，你… 5 L. z7 I'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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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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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快拿出來！」小八急切的喊了起來，紫兒狠狠的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 # h$ o9 d* x  |) b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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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帶了什麼？我下意識的撫著胸口，隔著錦緞的衣料，指尖觸到什麼鼓鼓的東西 : ^7 Q" h1 i7 o" Z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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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瑞蟾居爺爺送我的虎頭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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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把拽出那個絹紙包，因為沾染了體溫，虎頭糕發出淡淡的獨特的藥香，可能是艾 & U" R& U8 l. P  ^6 Y

葉或菖蒲，或者什麼我不知道的中藥的味道。我忽然喜形於色——這兩枚一模一樣的虎頭 , u9 H4 j0 B- K# R. i0 h; f

糕，不是正好拿來做信物嗎！我打開絹紙將虎頭糕舉到兩家人面前：「正好一個樣，就拿 $ t9 D! i- j! ]4 Z

這個做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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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先生本來就很蒼白的臉色幾乎都發青了：「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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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得了理，我立刻不饒人了：「是你說讓我拿主意的，現在你不認，存的是什麼心 * y8 Z$ o6 D% Q, T0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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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v" o& m2 S) r7 ^)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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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我認！」四先生完全沒了剛才凌厲的寒氣，「只要是一樣的東西，什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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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轉身向一見苗頭不對就躲得遠遠的紫兒一家：「你們呢？」 2 W/ X5 ~. @- f3 V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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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兒遮著眼睛：「這東西的樣子還真嚇人，快收起來！明年還是按往年的慣例一家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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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了還不行嗎？」 ' J- _: n( Y' B$ @( K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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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把信物帶回家去！」我理直氣壯。 ; p8 k7 m3 v% I5 ]0 O; Q. J! N% P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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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不必了！」四先生和紫兒兩家一迭聲的喊著，「我們已經記在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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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不太放心，便將虎頭糕在了放在石桌中央鋪絹紙的漆盤裡：「這個我留下了， & H: V  M) v+ A' y4 V#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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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這個就是信物，別年年爭來爭去的煩我！」看兩家不大情願又不敢反駁我的樣子，我 , b( m: R3 W4 N1 h, m) W3 {

忽然想起了祖父在書房裡說的那句話，便學著他的語氣一本正經的補充：「大家住的那麼

近，別傷了和氣！」 ! b* D; C1 F# q2 s: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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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小八送我回來的，除了他之外那兩家人好像都不願再靠近我了。天井裡雪紛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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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的，越下越大，我們走到灶間門口時，恰巧碰上冰鰭從裡面出來，他捧著個不小的的陶   C* a; x  |/ \

缽，每天多餘的飯菜都盛在那裡面放在灶間前的空地上，一來不浪費，二來祖父曾說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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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裡都有些蛇鼠鳥雀，有這些東西吃，它們也就不會偷吃破壞了。看冰鰭捧著實在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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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連忙幫他把陶缽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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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上下打量著小八，一轉眼看見他身後的我，馬上笑了起來：「很威風啊，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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傢伙！你的眼睛如果被他們拿走啊，伯母一定罵死你！」 / J/ y' d! P6 O; T$ p: A- H

　　「你怎麼知道？」我瞪他，冰鰭指指灶間：「我一直在那裡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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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火了：「還說呢！也不來幫我！都是你不好，餅是你扔壞的！」 2 D& V* i4 r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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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就這樣拌著嘴，完全沒有注意到小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離開的時候，陶缽裡

已經空空如也；我也沒追問身處灶間的冰鰭怎麼能聽見我和紫兒兩家對話——灶間是座相

對獨立的小院，而我和小八是從主屋廂房裡的門進的那座庭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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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瑞蟾居爺爺，後來我去點心鋪好好謝謝他時，他告訴我那都是祖父生前的囑托， 9 }1 J  M7 e, u! p, \' n

祖父說一定要在他去世後的第一個除夕替我準備端午鎮壓蛇鼠毒蟲的虎頭糕，至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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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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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塊虎頭糕還真得很有效，直到今天那兩家人也沒再來找過我的麻煩。雖然半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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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還能聽見板壁裡邊傳來他們的聲音，也不過就是拌個嘴什麼的，只要隔壁廂房的 4 ?0 g+ k- v  A

冰鰭一往牆上扔東西馬上連我這邊也安靜了，不過至今我也沒弄清楚這兩家人到底在那裡 4 i1 U; R; X+ L0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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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因為從房屋結構看起來，我的床和冰鰭的之間，應該只隔著一道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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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也曾找過那個長滿芒草的荒涼庭院，可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一無所獲，不過 ! H: I! L* |' L8 X$ L9 w$ ]5 e) E

倒是知道了一點：深夜路過灶間如果聽見什麼聲音大可不必驚怕，那是也許白蛇或灰鼠在 . [/ Q1 Z# k0 x" m8 ]& W; M2 d

享用我們分給它們的糧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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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對嘛，大家住的那麼近，和和氣氣的最要緊了！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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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07-1-17 10:42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彼岸燈火》迦樓羅之火翼

彼岸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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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學乖了——傍晚放學，夕陽反照的時候，對那些逆著光迎面走來問路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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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裝作看不見，只要搭理了一個其他的就都會圍上來，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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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眼前的石橋，沿著河岸再走一段就到家了，可是偏偏又碰上這樣的傢伙——看不 ' U7 {- @5 n: w# r

清面目，只知道是個少女：穿著潔淨的病號服，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手裡還提著那種

過了時的百褶燈籠。天還沒有黑到要打燈籠的地步吧！果然沒錯，這是個絕對搭理不得傢

伙——它光張嘴不出聲。 - W: i2 ]  z3 f: N3 S, [+ O

* x5 i; F) {4 z! Y: x8 F
* D, j$ D1 E  W1 k
　　我擁有看得見這些傢伙的眼睛，卻沒有聽得見它們聲音的耳朵。 ! R) Q1 d; U3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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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A' U) x- l: Q
　　「那邊！」身邊的堂弟指了指，提燈籠的少女感激的點點頭，朝和我們相反的方向走 & u. I# N' W.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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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0 F9 @( o(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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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y+ q9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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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我責備的喊著小我一個月的堂弟的乳名，「雖然你又『看得見』又『聽得 4 }) |$ j" p- q. ^# U% ^9 Q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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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可它是什麼你不會到今天還認不清吧？」 ! |2 v$ c; Y8 n# ~+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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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問林家潮在哪裡，火翼。」冰鰭皺起了眉頭，「林家潮……不是姑丈的名字嗎… 8 ^4 L8 q' C7 y$ E7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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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那麼巧，姑丈又不住在我們這邊！」我不以為然，「最要緊的是別和這些傢伙 1 f/ `5 d, ^: `- K( y

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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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怕有個什麼……所以我指了相反的路。希望它別找回來才好……」冰鰭沉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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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頭看去，路上果然已經空蕩蕩的了。就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夜行少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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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著的那盞過時的百褶燈籠，還有被昏黃的火光映出的，描繪在燈籠上的濃紫色龍膽花

…… , }, q' f; M2 a1 s#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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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家就發現祖母和嬸嬸忙裡忙外的，原來姑姑一家來了。 ! d: D1 f. e; E# f2 k!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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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免太巧了吧……」在結伴穿過簷廊去自己廂房的路上，冰鰭大大的皺起了眉頭， " L( C; y9 R9 K: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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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些擔心了，勉強笑著：「說是姑姑和姑丈鬧了彆扭，一氣之下才回娘家的。」 $ R" B& D. @2 a6 O/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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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讓倔強的姑姑回她最討厭的地方，這個彆扭可真不小啊！」 2 J( M0 D+ L$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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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說得沒錯，因為很早以前過世的祖父曾強烈反對姑姑的婚事，任性的姑姑便發誓 8 d  r  X8 X- `! p0 h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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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回這座我家世代居住的祖宅。後來除了祖父的葬禮，姑姑果然沒有再來過。難道這 1 p  o2 l, Y: c3 r) T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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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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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詢問姑丈去向的提燈少女的背影閃過我眼前。這時，媽媽的聲音從我們身旁的房間裡

傳了出來。 8 v6 L: @' ]0 G1 I) B* R&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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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從小玩到大的，熾華，不是我說你，你也得改改改性子了！要麼不回來，一回 $ u) r( P3 e/ E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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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居然是因為夫妻吵架的事！」媽媽在和姑姑說話。我拉著冰鰭躲到雕窗底下，開始偷聽 1 E5 ?/ S& d( M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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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熾華！」溫柔的媽媽關鍵時總是非常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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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潮他……藏了別的女人給的信物！」平時風風火火的姑姑，今天說話卻有氣無力 ( a2 k+ q1 G4 T3 S7 g

的，「我一生氣就一把火燒掉，扔到垃圾箱去了！可是阿潮他跟我急，我賭氣說她好你跟 * o* J! F$ n* y! Q

她過算啦，阿潮他……他居然說，跟她過也比跟你過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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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林家潮雖然也有錯，可你更你不對！得你先道歉，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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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薰！」姑姑大喊媽媽的名字，「事情沒那麼簡單！阿薰你聽說過……『七搭七」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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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吃驚的交換了一個眼色，姑姑突然提起的典故非常凶險——「七搭七」是說 " W+ z% l# b3 c; v"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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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地方，如果頭一個人的「七七」之內有第二個人死去的話，那麼就有第三個人在「 ' m3 h0 h4 w" o

七七」之內非死不可。 & h0 }/ R" {' t9 s,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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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老人家的說法，跟你夫妻吵架有什麼關係？」媽媽責備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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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出來，你別罵我……」姑姑猶豫著，「阿潮他……可能就是『七搭七」的第三

個人！「胡說什麼！多不吉利！」

8 A* d# }6 i. t- f8 b/ T

　　「是真的！就在阿潮說要和那個女人過的晚上，我就覺得小區裡來了什麼，有人說看 5 L8 S% a" a# t5 D: K

見了鬼火！鬧騰了一夜，結果旁邊樓上的老人家去世了，我還沒當回事，誰知道第二天一 - C; F% I1 x) j: W' e& H! R

早又有人過世了，這回就在我們樓上，而且死掉的先生，只有五十幾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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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巧合啊！老人家本來年紀就大了，隔壁的先生可能有你不知道的病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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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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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阿薰！第三天夜裡鬧得更厲害，我知道就在家門口……不知為什麼那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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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進來，天亮一開門我就看見養在陽台上的小鳥死在那裡！被燒死的！別提多難看了！我 " c: G. r( A% I/ E' Y# A) N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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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東西是衝著誰的，突然就想起阿潮告訴我，送他信物的女人——已經死了！就

是她做的『七搭七』，她想帶阿潮走！沒有第三個人死……是不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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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裡會有這種事啊！退一萬步講，就算有，小鳥也代你們擋了災啊！」 3 I* ~) c' i9 x- j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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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見冰鰭冷笑了一聲，的確，要真像媽媽說得那麼簡單就好了。 4 K. [. F" x& m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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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幾乎要哭了：「可是阿薰……第四天，第四天又有人死了！這回是樓下的大嬸！ ' x. H7 X1 N- Z. a8 V" d

而且對門的年輕媳婦也傳說病危了，越來越近了，就是沿著從垃圾箱到我家的路線！那個 * J% w/ G2 p3 R: N

女人，越來越近了！她和阿潮居然相愛到這種程度……阿潮這個風流鬼！」
! Z, {+ N.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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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嘛，任性的姑姑這個時候還要責怪姑丈！我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卻差一點撞到一

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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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我看見了蒼白的火焰——如同明淨鏡面的反光。 4 r; r$ B; c+ N9 ?( Q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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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我的眼睛再次看清面前的景物——「嚇死我了，原來是姑丈啊！」我拍著心口， - W8 p+ ?% y  `! [4 e

拚命壓低聲音。冰鰭也站了起來，向突然出現的姑丈欠了欠身。姑丈看了看媽媽房間緊閉 6 Q2 p0 e6 J3 q5 _

的大門之後，就隨我們一起沿著簷廊向後房走去。他的女兒愛梨正趴在他肩膀上睡著。可

能因為失去心愛小鳥的關係吧，這個六歲的小姑娘剛剛哭過，小臉揉得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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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幾時來的？」冰鰭很難得的主動開口。 3 A- \( ?6 v, A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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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姑姑一起來的。」姑丈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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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吵了架的夫妻結伴回娘家啊！」冰鰭諷刺的話裡有意味深長的暗示，姑丈立

刻變了臉色。

　　冰鰭用眼角看著姑丈：「畫家是不是總會風流一點呢，被姑姑燒掉的那個信物……如

果是穿病號服的女孩子送的，那就應該……是燈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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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個畫著紫色龍膽花的百褶燈籠嗎？果然是她啊！」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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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的腳步忽然停止了，彷彿支持不住一般，他慢慢的跌坐在廊簷邊的美人靠上，冷 $ i. w7 C1 y% D& F1 E8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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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順著蒼白的額頭流了下來，他的聲音顫抖著：「連什麼樣的女孩都知道……連燈籠和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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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都知道！連熾華都不一定瞭解這個！所以我不喜歡這個家……我怕到不敢來！真像你們

爺爺，在你們面前根本什麼都瞞不住！」 9 x8 c" B; w# S9 j) c! T/ z! i#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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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你最好坦白吧。」冰鰭非常冷靜，「可能你自己看不見——你被白火包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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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那始終不是什麼正常的東西啊。」 3 y+ M' `" t2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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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火……」姑丈環顧四周，似乎看不見冰鰭說的東西，他苦笑起來，「怎麼會弄 7 }# V9 N0 L$ ^* s8 M  J; T; K

到這種地步，提燈籠的女孩……芊芊，是我鄰居啊……」 : Q: W* L+ U3 J) L" r! k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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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姑丈少年時隔壁住著一戶扎燈籠的人家，那家有個生病的女兒，叫做芊芊。芊芊 ; V5 c0 t3 r+ M0 N+ X8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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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病好像很麻煩，醫生說她也許等不到長成大人了。因為還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緣故，那家 , o. X/ l#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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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所以芊芊總是很悲傷，時常害怕的想，是不是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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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別人就把她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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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姑丈常去這戶人家幫忙畫燈籠，畫燈籠是假，姑丈其實是想見芊芊，因為寂寞

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美麗。姑丈想方設法逗芊芊開心，有一次把準備賣的百褶燈籠偷偷 . |4 k" B. w9 V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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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她床邊，那時正值深秋，姑丈便將庭院一角靜靜開放的龍膽花描繪在燈籠上，送給這

位悲傷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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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芊芊最珍視的禮物。所以她即使在前往醫院接受手術時也帶著這盞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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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傍晚夕陽反照的時刻，我一個人在院子裡，忽然看見芊芊穿著病號服，提著燈 " ^% x1 |: {! ^" G

籠走了過來。」姑丈的雙手握緊了，「她要我留著這個燈籠，要我永遠不要忘記她，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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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走了……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天芊芊手術失敗……沒下手術台就已經……可是她真的來 . q$ G6 o5 j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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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這個燈籠可以證明啊！」 3 r8 Z# y+ X! U+ V* I* f- Y! T! m7 L

　　「就這些？」我總覺得姑丈的自白裡少了重要的東西。 9 P$ e8 K- r1 A8 M; t- D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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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可能！」冰鰭冷冷的說，「那種東西不會主動纏上人的，除非你還想著她或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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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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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全同意冰鰭的說法：「真不可靠！難怪爺爺不要你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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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怕……」姑丈無可奈何的看著我們，「你們的爺爺當年一見我就強烈反對我和 ! z- K* q1 e/ H

你姑姑的婚事，我還以為他嫌棄我的職業，非常不服氣，有一次單獨找他想說服他。可你 8 A: M% `8 J/ U4 G4 I; U

們的爺爺提起了芊芊的事，說的一分不差……太可怕了……包括芊芊留下的燈籠，包括我   i) k% ]) v,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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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芊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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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他最不喜歡身邊不乾淨的人了，你還送上門去！」我開始同情姑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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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爺爺很寵你姑姑，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姑丈笑了，「雖然始終沒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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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答應這樁婚事，但他在燈籠上寫了幾個字，說是封印……沒有讓你們的姑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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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印？」 # W9 B- i  R  }9 ~5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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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四個字——還君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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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知道失禮，我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爺爺的風格啊！冰鰭卻皺起眉頭責備 - P; m; U% B8 {; P/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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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火翼別打岔，姑丈你答應了芊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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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猶豫了，慢慢的用手遮住臉龐：「我答應她……只要我願意，我們隨時都能在一 5 [2 h4 W; H$ S9 V0 `

起，幸福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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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啊！這不就是『契約』嗎！」我脫口而出，「姑丈看不出芊芊她喜歡上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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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希望，讓她的願望化為執念，把她留在這世界上的是姑丈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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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向姑丈解釋：「你無意中和芊芊定下的『契約』，使她變成死靈附在了燈籠上， 8 x3 n( K. `  h- Y3 L" K2 _$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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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爺爺已經把她封住了，可姑姑燒掉燈籠，破壞了封印，芊芊便自由了。最後你們的對 3 y$ a! Q) z: U0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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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讓『契約』生效——姑姑讓你和芊芊去過日子，而你並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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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而且那是氣話啊！」姑丈痛苦的抱住頭，「都過去那麼久了，我也弄不

清當時究竟喜不喜歡啊！也許只是兄長對妹妹的關心呢，也許\只是少年時代的憧憬呢，難 : _4 c3 f2 [(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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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芊芊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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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心也好，憧憬也好，對於姑丈來說那只是一段不一樣的回憶而已。」冰鰭有些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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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的微笑了起來，「……可是對與芊芊而言，那卻是一生一次，唯一的戀情……」 6 U0 H9 S' _& `+ {9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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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飄蕩在廊簷之上，晚風送來姑丈賭氣的低語：「倒不如和芊芊去！反正她那麼溫 ( \6 C# q% Q# P  B; v' z0 `

柔！」 - q/ a# Q2 q% u7 O" j% S

　　「還沒得到教訓啊！小心說到壞時辰上去……」我實在受不了姑姑這對夫妻的小孩子

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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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則反問姑丈：「姑丈來這邊，難道不是為了躲芊芊嗎？」 4 y3 E/ O. Q# Q( T" v* G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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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尷尬的笑了：「怎麼說呢……畢竟你們的爺爺曾經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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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都去世十年了，小的還可以，那種大東西恐怕這個屋子攔不住。」冰鰭說的也 ) f/ i( k0 [4 w9 a" ?0 P5 g

太不留情了。我不服氣了：「不一定吧，芊芊她不是連姑丈的家也沒能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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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的就是這個……」冰鰭沉吟起來，「說起來，那種新房子應該更應付不了 * [  M' n! ^0 ~  P5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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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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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那麼多，其實完全是猜測不是嗎？如果真是芊芊的話，為什麼要兜這麼大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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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七搭七「呢？所以，也許都只是巧合吧！」我努力改變氣氛，可是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根本沒人理我。

　　「我的小鳥……」帶著哭腔的童聲響起，原來愛梨被吵醒了。愛梨就好了，她出生在 . J, \0 s4 H9 p) g

祖父去世之後，所以沒像我和冰鰭那樣被掩藏起性別來教養，也不曾取象徵著強大幻獸的 ; H/ t# w$ i8 W! N% h

奇怪乳名，我叫「火翼」還好，要知道祖父當時想給姑姑的孩子取名「嵐牙」的，小姑娘

若有這麼個怪名字，那實在太可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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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關鍵的一點是，愛梨完全沒有遺傳到祖父那種多餘的能力，我曾經問過她又沒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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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別人看不見的奇怪東西，她笑嘻嘻的回答我：「我看得見的別人都看得見！」 + u9 Z$ x% B+ f!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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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愛，不像那一個——我瞥了冰鰭一眼：「好在我有個討人喜歡的妹妹！」 - P* e( h" p* f, L/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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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不然家裡有兩個不可愛的女生，那可太不幸了！」冰鰭立刻面不改色的反駁

我，忽然，他驚訝的睜大眼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的？」 * Q& s9 f8 [3 u0 S  V3 C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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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才發現，包圍著姑丈的蒼白火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擴大，蔓延過了整個走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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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模糊的簷廊盡頭，一道依稀的人影正向我們這邊慢慢逼近——「誰！」我和冰鰭同時 % z+ G  D* ^, ^

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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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們在這裡啊！」這種開朗快活的聲音是我所熟悉的——那是重華叔叔的聲音 # `" W( B4 }. z% X' E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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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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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空出座位讓重華叔叔坐下，別看平時對人冷冰冰的，冰鰭他特別敬愛自己的父親 + _1 [* d' z4 a, C. E3 W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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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什麼呢，你和孩子們？神神秘秘的！」叔叔問姑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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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勉強的笑著：「燈籠，燈籠的鬼故事……」 1 ~9 i2 U1 ?# R# D5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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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啊！」叔叔大笑起來，「說到燈籠的鬼故事我倒想起來了，爸爸過世的那天， % V+ n: B. \: `" n& u0 g

家門口的河對面，人來人往的，好多燈籠飄來飄去啊！」 5 G! X& M. J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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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對看一眼，變了臉色。「害怕了吧！」叔叔得意的笑著，「其實以前爸爸都

不准我們講鬼故事的，說會引來奇怪的東西，我可從來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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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著間老宅裡是不能隨便講鬼故事，因為常年居住在這裡的那些東西會因此而圍上 , i* k5 }. T+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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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叔叔不講我和冰鰭都沒注意到——今天家裡異常的乾淨，它們，一個也沒有出現！

　　——是什麼力量，讓它們唯恐避之不及？ & H3 i% Y% |3 h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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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不顧我和冰鰭還有姑丈難看的臉色，叔叔故作神秘的說：「是不該講這些話的，

今天就不太順，我下一班就看見個燈籠一閃而過，晃進家門了！對了，下午巷口的老奶奶 + S( Q" {) }# @: U' u: G. [7 P

過世了，隔壁的先生又送醫院啦！不跟你們說了，我找空華商量一下哪個去弔唁哪個去探 1 x  z0 P* S" K8 K, Q

病才好！來來愛梨，小舅舅帶你到大舅舅那裡去！」叔叔抱起順從的向他張開雙臂的愛梨 6 D" X  N+ t7 V9 P$ e

，沿著簷廊一路玩笑著找我爸爸去了。 " G! D5 l. J9 E# \+ c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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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籠……難道她已經找來了！這麼快……」姑丈的聲音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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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芊芊進不了姑丈的家，卻帶得走別人，進了這邊的門。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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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是因為只有姑丈家裡才有它害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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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冰鰭臉色凝重起來：「什麼時候，走廊變得這麼黑的！」 / [0 H6 s0 C7 ~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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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剛剛包圍著姑丈的蒼白火焰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沉浸在黑暗中的走廊上，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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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無形之物蠢蠢欲動，數不勝數——它們，又回來了！而且有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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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可以驅逐這些東西的，是那種蒼白的火焰！這火焰，究竟從何而來？ 8 c' S. j6 h! Q( p: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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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說先去家祠吧，那裡有祖先的靈牌！爺爺的也在那裡！」冰鰭果斷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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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簷廊盡頭就在前邊的，可是怎麼忽然變遠了呢，我們下意識的跑了起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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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廊的盡頭漸漸退出我們的視野，明明是天天都走的道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漫長，怎麼 1 A4 x' z2 l8 k) B2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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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也跑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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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漸漸停止了腳步。他甩開冰鰭的手，用一種苦悶的聲音：「怎麼會變成這樣…… 9 R; S$ k* U7 i8 C) \( G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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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芊芊嗎？那麼善良的女孩子，居然奪走了這麼多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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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驚訝的注視著姑丈，他扶住額角，擋住了臉上的表情：「如果……如果當時 % j$ i5 q1 I* I% \5 z8 g

我不答應她就好了……不承認也不行，我已經連累太多人了……」 ! H" N# i; M1 F0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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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停下來！」我大喊，「這裡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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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再次拉住姑丈：「現在後悔也沒用了！這樣子只會讓死靈有機可乘！」 8 u* k1 g$ a; s

　　「林家潮，你在那裡幹什麼！」強悍的呼喊聲從走廊的那頭傳來，我們還沒來得及阻

止姑姑就穿過黑暗疾步走來，雖然聲音狠狠的，可她卻紅著眼眶，忽然間她驚叫起來，「 8 f2 P; W3 M% m"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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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是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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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連姑姑也被捲進來了！ ' }( V# s- l- O$ d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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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的臉色黯淡下來，他再一次甩開冰鰭，一步一步的後退著：「如果找不到我的話 9 e3 ~8 w1 v' a* R; h8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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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是不是還會帶走別人呢？她會一直不停的殺人吧……所以……」姑丈的背後，是看

不見盡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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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鰭的動作同時凍結了——因為那幽深的黑暗裡，一點微小的燈光搖搖晃晃的浮 # `. r$ b( u' Q- J5 p$ M% m3 K* U

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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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黃的燈光上蒙著淡淡的紫影，那是——龍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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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我和冰鰭同時大喊，在姑姑困惑的驚叫裡，姑丈像被什麼拉扯住一樣朝一 / o. h3 A& [$ m2 \/ a) M

個方向猛地傾斜過去，他張惶的對抗著將他拉扯過去的空蕩蕩的黑暗，拚命掙扎著：「是 6 [, j; m  _% J/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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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什麼在拉我！」 # t8 g5 k8 J7 _7 m) p3 X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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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也沒有啊！」姑姑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嚇我，阿潮！別以為這樣我就會被你 $ O: j" m3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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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 " X% c- R  I) j2 |#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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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怪姑姑任性啊——因為她看不見！我和冰鰭從驚嚇中回過神過來，連忙跑過去拉   `" ^* j1 ~)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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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姑丈的左手——他的右手，握在另一個人手裡：那個人，穿著潔淨的病號服，紮著長長

的麻花辮，提著描繪了龍膽花的，過時的百褶燈籠。   N6 q0 {8 t% b. R& v& Z

　　「住手，芊芊！你已經死了！他不能和你在一起！」冰鰭大喊，但對方凝聚著執念的 # N' P" t2 M: p& u$ u# D4 @7 [# ~

力量異常強大，不但是姑丈，連我們都快被它拖過去了。不像爺爺可以同時辨認、吸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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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拒這些東西，我們除了「看得見」之外什麼能力也沒有啊！ 3 w! R) d9 O4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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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間只覺得手上一輕，芊芊的力量減低了不少，我和冰鰭不約而同的轉頭去看那個 4 I- U' Y0 ]5 U( [) Y1 k0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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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以強大支援的人——是姑姑。她拉緊姑丈的手，表情異乎尋常的堅決：「不讓你帶走！ ' w  F* E3 n" d/ [- K( F- L$ Y) {8 u2 ?

我不能讓你帶他走！」 ' ]5 w6 d, }! ~6 J0 t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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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與姑丈的牽絆，本來就比我們和他的深得多，雖然總是吵架，可果然只有姑姑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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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足以對抗芊芊的強烈思念。此刻姑姑毫不畏懼的注視著黑暗：「你在哪裡？給我聽著！

這個傢伙雖然又懶又笨又風流，完全沒有任何優點，可我就是不會把他交給別人，因為他

是我的丈夫！」 7 A, R8 c1 l8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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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危險的拔河比賽竟然取得了短暫的平衡。 ; k1 A' R2 C2 Y6 R) N7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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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寂寞的笑容浮現在芊芊的臉上，她的唇輕輕的動著，好像在說什麼。難道，是 3 g5 l7 n  o2 p5 W  v0 C* T# \

放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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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鬆手！」冰鰭覺察到了我的鬆懈，「她在說：那就把你們一起帶過去！」 5 `' A  g; B8 N3 Z/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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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想像的強大力量傳了過來，我感到手裡驀地失去了重量，腳下的地面彷彿塌陷了 6 f; G7 })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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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完全無法依靠，原來姑丈的手已經從我手中滑脫，不確定的視野裡，我看見姑丈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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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被固體狀的黑暗一點一點的吞噬著，而突然失去了重心的我則不可遏抑的向後栽倒… , L, |3 H& ~3 C(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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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跌進了……蒼白的火焰中…… 8 Y: j6 U% l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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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淨的火焰呼嘯著奔湧而出，霎時撲滅了簷廊上的黑暗。剎那間，響起了亂作一團的

撞擊聲和驚呼聲——冰鰭，姑姑和姑丈同時跌倒在我身邊。好像就在一瞬間，芊芊的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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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力量。 1 i- P9 C' Y, q  T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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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白的火焰熾烈到睜不開眼的地步。我感到短短的衣角拂過頭頂，那種高度——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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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揉著跌痛的後腦勺，我抬起頭，視野中出現一雙異色的眼睛——愛梨的眼睛！ 4 }1 ^7 q2 c0 W+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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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梨的左眼，何時變成了燦爛的銀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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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殺了我的小鳥？」愛梨冰冷的聲音是兒童不應有的，伴隨著語聲，那片白火更 * ]2 _$ E0 o2 [$ I% M2 @.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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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的輝煌猛烈——原來，那是愛梨眼中的火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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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了神的姑姑忽然指著前方，發出含糊的句子，我轉回頭——包圍在蒼白火焰中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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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上，提燈籠的少女擺出痛苦的遮擋姿勢，藍色條紋的病號服，長長的麻花辮和她的臉色 5 Q6 N1 ^! v( D/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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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強光映得一片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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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姑丈驚恐的喊著。不僅是我和冰鰭，現在連連姑姑和姑丈都「看得見」了 5 a" ~5 {- B0 F" U9 }3 m4 {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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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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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與其說姑姑他們擁有了不一樣的眼睛，還不如說芊芊擁有了可見的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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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梨的白火使她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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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愛梨說她看得見的東西別人都看得見，原來她具有讓那些東西顯形的能力啊！是 ; L% k+ k/ B# n& ?9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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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梨讓芊芊進不了姑丈家的門，本應叫做「嵐牙」的她還是遺傳了祖父的一部分力量！ ( ]& u! c5 ?0 ]; x

　　「又是你！以前有你在我帶不走阿潮！現在聚集了這麼多人的力量，我可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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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了形的芊芊努力的站直身體。原來她做「七搭七」奪走無辜者的生命就是為了對抗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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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賠我的小鳥！」愛梨全然不懼死靈的凶殘，伴隨著她的呼喊，白火百倍的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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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鰭站到了我身邊，難得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了不起的能力……比爺爺還厲害…… 0 H4 {! `9 e% G% `& V+ y0 m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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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陽光下堅冰溶解一樣，芊芊的身體開始變形，燒灼的痕跡出現在藍色條紋衣服上

，那纖細的象牙色手指像蠟燭融化一樣漸漸不成形狀。芊芊拚命支撐著不癱倒在地，可身 & G) z0 a: H5 n- n

體卻像油脂一樣軟化流淌，她肌肉剝落的唇固執的呼喊著姑丈的名字——那是她留在人間

的全部目的，她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1 q4 T" H1 s# F5 s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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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執的聲音，然而卻完全沒有恨意，沒有後悔…… ; |3 z- D$ K' W- T9 t% ?

　　看著漸漸扭曲的芊芊，愛梨的小臉上露出了不像孩子的殘酷微笑…… . B" A) j1 v8 p( Z8 i% Z%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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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梨！」姑丈看不出愛梨身體的變化，只是以為她像媽媽一樣嚇壞了，他本能的抱 9 e# o# e: j,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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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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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知道——白火的力量太過強大了，那不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所能控制和操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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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愛梨！」我一把拉住愛梨的的手：「聽我說，你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有權 8 J: v; {$ |+ B9 e5 ]  C

力制裁她的不是你！所以……拜託你，不要這樣……不要變成，我們不認識的愛梨……」 " \& p9 {) q$ [4 A2 _; E9 Y; Z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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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鳥……」短暫的驚訝後，悲傷從愛梨的眼中滿溢開來，隨著眼淚滑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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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的小鳥……」她的左眼漸漸黯淡，伴著那楚楚可憐的神態，終於恢復了普通的

瞳色，火焰，退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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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火與黑暗在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簷廊上此消彼長，芊芊從幾近融化的半流質體裡重新

修復了她的身形。龍膽花的燈籠搖曳著……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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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走吧，阿潮。那時候你對我那麼好，現在是我回報你的時候了，一定可以幸福 + z4 k3 r8 x0 x4 f"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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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會盡全力給你幸福的……」說出這些話的芊芊，那麼誠懇，那麼單純，彷彿世界就 0 l# b9 C& |"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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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你我我這麼簡單…… . F& q" }5 v2 [# C' K) a; \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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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伸手抱緊愛梨，還有他在身旁顫抖著的姑姑，像看陌生人那樣注視著芊芊。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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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情浮現在死靈青白的面孔上，芊芊睜大期待而困惑的眼睛，像等待人收留的迷路貓。 9 ]  O$ @' U% Q2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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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冰鰭低下了頭。一直不住的聽著不同死靈那些絕望呼喊的他，也許比我更瞭解 2 z- k8 R1 h3 D* N! X

它們吧，所以，他一定承受著數倍於我的痛苦與掙扎…… ! B& N. h, h7 q!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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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看得見——任性的人類，固執的死靈…… - J. L/ [0 j( m) y& z&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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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芊芊……」姑丈的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卻出乎死靈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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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潮……」瞬間的恐懼閃過芊芊的雙眼，但很快被更強的期待所取代，「快點！一

起走啊！」 & Z9 _- I1 a* U) m- e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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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芊芊，不行。我不能丟下她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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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起的念頭，要幸福的念頭，心愛的人……這些使芊芊得以存在，可是就是這個人

，要親口否定她存在的根源…… 9 ^% h9 ^- N" ~' I$ H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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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潮，一起走啊！」此刻芊芊固執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無力，甚至可憐。 / U' _/ c! W%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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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抱緊了自己的親人，而他的家人也還以同樣溫暖的擁抱，那是沒有實體的死靈永 & [' C. N% p5 w6 j8 j* R# p5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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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無法給予的擁抱，姑丈前所未有的鎮定和堅決，「對不起，芊芊，我不如你堅強……像   N! @! F5 o- y  }8 P

你一樣抱著一點希望在黑暗中等待那麼多年，我……做不到……自私也好，膽小也好，失 9 x. p- O' Y8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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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也好，被怎樣嘲笑都無所謂——我就是，不能跟你走，因為在我身邊的，是我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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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不開她們！」 2 }! A% w% a* [# q7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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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俯視著慢慢跪坐在地上的姑丈一家，眼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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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芊芊，我是個沒用的男人，我可以道歉，不停的道歉，一直到你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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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有和你一起走這件事，絕對不行！我的幸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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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的笑容浮現在芊芊的臉上，伴著這微風一樣的笑容，她的身體剎那間變得透明。 1 A* n1 p- p8 U; F* `9 ]

我用手遮住了快要脫口而出的呼喊——我知道，冰鰭知道，對於死靈而言，變得透明代表 3 ?. v% d5 T3 U1 i)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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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什麼。 7 c0 Z3 d3 e; ^, f, @5 \. a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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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人類和死靈，哪一個更脆弱——強大的死靈可以輕易的帶走人類，但人類的   a- x. o8 _  y, i0 X

心也可以輕易的毀滅死靈：只要讓它們絕望就可以了，毀滅死靈就這麼簡單，就這麼，殘 . G" C" @1 T' T

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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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像陰影一樣覆蓋在她精緻的面頰上。當她抬起頭時，秋空

一樣晴朗明快的笑容佔據了她整個表情。她向姑丈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笨阿潮！我是跟

你開玩笑的呢！看你嚇成這樣！」提著她最珍視的那盞繪了龍膽花的燈籠，芊芊輕快的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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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身，留下一串開朗的笑聲，「我是騙你的！什麼帶你走，什麼在一起！我啊，只是說 3 O7 U! j4 [2 d% [$ E

說罷了！」 ) l& Z6 a# @6 q4 J; |6 m'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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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隨便說說嗎？真的不在乎嗎，那為什麼不敢回頭，不敢再多看曾經那麼愛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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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是怕眼神洩漏了秘密，還是怕感情決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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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那種輕快是裝出來的——芊芊的手再也無力提起那盞燈籠，昏黃的燈籠搖晃著， ; g" h5 K0 P. V* ~+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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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在地。 ) n- E7 q8 w: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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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著走廊的那頭，芊芊那不斷變得稀薄透明的身體幾乎要消失在一片濃黑之中——這

行將消散的靈魂還看得見道路嗎？還能走到那個世界嗎？即使走到了彼岸，等待她的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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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最殘酷的懲罰吧，無論如何，她都背負著那麼多條無辜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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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時候都是孤獨的，她始終得一個人寂寞的走完這最後的路程…… ( k9 k& K" L2 q" ]$ N8 A&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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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走，可以嗎？」冰鰭的聲音越過我的身邊，他趕到芊芊身邊，撿起地上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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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我，送你一程吧……」 6 V0 {6 D+ t  X: q  b. _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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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去！」我也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2 m9 r) D9 b  V+ t

　　芊芊感激的點了點頭：「不遠了，而且，我不是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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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看去，走廊的盡頭竟通向我家正門，門前那條古老的小河上，不知何時架起了一 : h+ ~2 Y) i1 c9 D2 p

座光之拱橋，變得意外遙遠的彼岸，無數的燈籠搖曳著，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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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送到這裡吧，前面不是兩位能去的地方了。」站在橋邊，芊芊微笑著向我們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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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就像夕陽反照裡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不知以怎樣的心情，我們目送她纖弱而堅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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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消失在光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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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R( p( S( K. E) w. C

　　「燈籠！」冰鰭忽然想起忘了歸還芊芊的燈籠，伸出手時，他驚訝的發現那盞百褶燈 . T; C, j* F7 s&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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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一朵濃紫的龍膽花還靜靜的躺在手心蒼白的紙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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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靈從不說謊，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失約。」冰鰭將臉埋在握花的手裡，「按照約定 6 T% V2 B) I2 O  i1 c2 I4 h3 r6 E
1 P4 A8 n$ u! q
，她成全了，她最愛的人的幸福……」 0 q/ k3 _  V4 H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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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飛的灰燼裡，我輕輕的露出寂寞的笑容，是不是該告訴冰鰭呢，龍膽花的花語是—

—孤寂的戀情，以及——為悲傷的你所愛……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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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之星自創文勳章蘋果金曲獎盃飄月勳章

2^#

發表於 2007-1-17 10:40 AM | 只看該作者

《火翼與冰鰭的怪奇談－迷失在菊花深處》迦樓羅之火翼

迷失在菊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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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我一個月，乳名叫做冰鰭的堂弟是個超級大路癡。上學也好，放學也好，只要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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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他就一定會迷路；那可不是一般的迷路，他會走到奇怪的地方去，每次都只有我費好 ) F$ M* r3 O.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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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去把他找回來——因為祖父去世後，家裡除了我就沒有人看得見那些地方了。不要說

嫁過來的祖母、媽媽和嬸嬸，就連爸爸和叔叔也是「看不見」的，我和冰鰭就比較麻煩， 7 U& k8 |- p$ u/ J2 X4 t%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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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的情況更嚴重——除了和我一樣的眼睛之外，他還擁有可以聽見無形之聲的耳朵。 7 v! n8 O!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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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就是他變成路癡的原因吧：干擾的因素太多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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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時候冰鰭也不得不一個人出門，比如今天——今天是期終考的最後一天，我偏

偏發燒發到39度。嬸嬸只好先送他去學校，下班時再接他回來。我暗自祈禱冰鰭不要再迷

路了，我可真不想昏頭昏腦的爬起來去找他。 ! q+ w( j; S: W9 |( Q7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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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我就從自己住的廂房移到了暖閣，那是祖母的房間。我們家、叔叔家再加上祖母 7 C( ]' n, e1 F

一共七人一直住在香川古城的祖宅裡。這是間奇怪的宅院，也不能說不乾淨什麼的，滿了 2 x1 c& Q) J! S6 z0 _; X7 `

一百年的東西就會有靈魂，說的恐怕就是我家這種情況吧。 1 H* ^  ]3 A( I7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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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閣比較安穩一點，因為陽光充足，空氣流通好。我喜歡這裡是因為滿屋是花——永

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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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是真花，那是通草做的仿製品——祖母是這項技藝的家族傳人。每年秋天庭院 4 v) w: Z% I- O#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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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開滿菊花的時候，祖母都會將她做的通草菊混在真花裡讓我和冰鰭比賽辨認，即使是我 6 D8 p- J3 |: v1 K4 g+ [7 }

們這樣的眼睛也看不出她的作品與真花的區別，最後還是冰鰭偷問花園裡的那些傢伙，作 + [6 C2 U- e( }3 \" x
2 [! m! p2 {) |
弊才贏了這場比賽的。 : Y3 x9 [6 Q: C- T7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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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通草花的關係我才能認識你們的爺爺。」每次祖母總是說得很幸福，「他一直 1 Y7 g( a9 I(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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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能不分季節，永遠開放的菊花，而我最擅長做的就是通草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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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這個菊隱比賽就是祖母悼念在我四歲時去世的祖父的特殊方式吧。

　　很浪漫呢……如果不是頭這麼暈的話。如果不是還要擔心冰鰭會不會迷路的話…… 1 S; P3 W7 Z) b0 t% }1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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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調整了一個舒服姿勢，動作傳到像小房間一樣的雕花大床上，帳幔微微的搖動著，

忽然有什麼東西輕飄飄的掉了下來，打在我的額頭上，接著又滾到枕邊。 + ~% q& g& y" V7 x

　　並不那麼柔軟，這東西有乾草一般的觸感，刺得我的臉微微有些癢。我睜開眼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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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優雅的黃菊便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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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是初夏，哪裡來的菊花啊…… ' C; ]# Z, ?6 C. ~3 d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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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祖母又隨手亂丟作品了……我不情願的伸出手拿起那枝通草菊，它長長的花梗上 8 o. T0 n6 ]4 W! U'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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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縛著一張折得很細的薄紙，可能是什麼書信吧。我吃力的坐起來，想把花放到床頭櫃上 ! L1 D, j: b&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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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 h0 |! {5 ?  v7 q  p

1 U* N, ]( ]6 U. }, N% S

　　可是，就在轉向床邊的那一瞬…… 3 q. O, J0 [6 i&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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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我驚訝的呼喊脫口而出——本來應該坐在學校考場上的冰鰭赫然站在我的

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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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神似乎有些悲傷。 & S' e2 ?$ W4 H" k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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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銳的不祥預感呼嘯著掠過我的耳際，我伸手想去拉冰鰭，可是指尖卻穿越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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軀——靈體！難道……是生魂？這下可糟了！我大喊起來：「你又在什麼危險的地方迷路 5 k! k! c1 b1 u& T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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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笨蛋大路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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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依舊不回答，只是將視線轉向窗外，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呈現著明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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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綠色調。靈體似乎開口在說什麼，我向他擺了擺\手，我又不是他，在人間沒有實體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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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發出的聲音我可聽不見。冰鰭眼中的悲傷更濃了，靈體微微曲扭著，瞬間崩散，轉眼間 8 r; x% p0 i" M: C  u%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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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重新聚攏在花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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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走，帶我去你那邊！」我掙扎著爬起來，頭重腳輕跌跌撞撞的跟著他，「等我帶

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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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病人該有的的待遇嗎？搞不好冰鰭回來了，我反倒落了個過勞死……我竭盡全力 % D; R/ L. H, n# L,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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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著與飄忽向前的靈體間的距離。 ! [+ \- [4 y5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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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花……」前面的冰鰭忽然發出微弱的聲音，原來已經進入「那些東西」的領地了

！與人間不同，這裡就連低等的魑魅魍魎也能「說話」。我環顧四周，道路已被濃密的白 ) z8 L- H5 ^" `: h% ?4 a! `

霧包圍了。那個世界有許多道路與人間相連，「看得見」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走進來，冰鰭

就是認不清兩種道路才會一再迷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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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冰鰭說著指指我的手。我這才發現，我隨手把那朵落在我頭上的通草菊 , ?: N( S7 Z9 m& f* f

帶出來啦！ 0 z; {. v( H" q; I0 m+ b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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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菊花呢！你就擔心一下你自己吧！大路癡！」我沒好氣的數落著，為了防止弄壞 4 T/ S6 [" i+ ?: d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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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花梗上縛著的書信解下來。折得很細的紙張散開，現出數行靈動的筆跡，是日文假

名。我匆匆的瞥了一眼便將它塞進口袋裡。 + E- I' Z* H8 s: Z# ~;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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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聽說過菊花的另一個名字——契草？」可能因為是靈體的關係吧，冰鰭的

聲音總覺得比平時低沉，「因為那個故事……《菊花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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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偷看我的《御法度》了吧！」我一時怒從心頭起，「《菊花之盟》不就是結尾時 ! X% c+ z5 g1 E5 h2 F

沖田總司給土方歲三講的那個故事嘛！虧我藏得那麼用心！冰鰭大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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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知道什麼《御法度》。」冰鰭沉靜的笑了起來，「雖然我們國家很早就有類 - f' d+ X% Y4 s1 \+ b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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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故事，可我最早是從《雨月物語》上看來的。」 $ k. u5 I' @4 {8 n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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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御法度》上也講《菊花之盟》出自《雨月物語》——年輕的武士與書生約定 ( N3 a' c/ Q6 [' Z1 ^4 W

重陽菊花開放之日把酒言歡，可是武士在戰鬥中被俘，無法逃脫。眼見重陽已近，為了實 $ x8 ]- Z* p4 k1 |2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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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與書生的約定，他引刀自刎，讓靈魂乘風前來赴約。這個故事讚頌的是那個一諾千金的

武士，我卻不以為然，比較辛苦的是書生吧，背負著摯友的死亡被獨自一人留下來，他一 ( _$ j1 x% d3 v" ]9 J(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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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非常非常寂寞…… 6 t0 C* _: j6 P#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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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雨月物語》有中譯本嗎？冰鰭這傢伙，一定在吹牛！ 6 C7 B: Z: A9 a9 d( U

　　「少來了！」我揶揄道，「又不像爺爺去日本留國學，你怎麼會懂日文啊！什麼《雨 7 r5 d& @- @9 `

月物語》！肯定是偷看了《御法度》！先說好了，將來你變成怎樣也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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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若有所思得笑了笑，不知怎麼的，我覺得今天的他特別沉穩。平時他可是決不吃

虧的那一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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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故事，在現實中也發生過……」短暫的沉默後，冰鰭突然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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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誰這麼傻啊！活著就有見面的機會，錯過約定以後再補，死了就什麼也 " K" O, s8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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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 5 T& D9 R  ]$ G0 n' L) ~% W. y%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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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被終生囚禁永遠都逃不出來呢？如果被捕後被執行死刑呢？如果被秘密殺害了

呢？」冰鰭笑得有些悲傷，「生死之事，人自己是無法左右的……」他伸出手來觸碰我手

中的那枝菊花，「……姐姐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冰冷的感覺瞬間滑過我的脊背，我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冰鰭不解的看著我：「姐姐

？」 , @6 t- e4 D  w7 m! F( ~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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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我靜靜的注視著冰鰭，或者說是擁有冰鰭外表的某個東西，努力控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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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聲音，「你不是冰鰭，冰鰭絕不會這樣叫我！」 5 i# l" C$ h( S& f0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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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免某些東西的糾纏，我們從小被祖父隱藏性別來教養，祖父禁止我們以姐弟相 9 W3 R% }1 R. D5 h0 @

稱，只允許我們以他取的乳名彼此呼喚——「火翼」和「冰鰭」。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 4 ]7 K4 K. k( I$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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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所以，叫我「姐姐」的東西，絕對不是冰鰭！我佩服它的偽裝，居然讓我這麼久   [- @. A8 G6 W* f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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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發覺！ 1 F6 A. v8 K% \* I6 M;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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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冰鰭」安靜的注視著我，眼神彷彿穿越了我落到遙遠的彼方。發燒帶來的頭痛   @, s. I4 O  u' g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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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不適感再次襲來，我拚命穩住身體，在這個摸不著深淺的傢伙面前，我實在沒有全身而

退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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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越來越濃了，我居然沒注意到從一開始路上就連一個魍魎都沒有，這明明就是表示 2 _, a# x2 B4 ?+ T

我身邊跟著個它們不敢靠近的「大傢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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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智告訴我要保持鎮定，可身體卻不聽使喚，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菊花，我後退著， 3 H- x* z# N  c; P$ N7 j

一步一步…… ! F4 X" n- g'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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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靠過來了，逼近了，向我伸出手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可是……彷 9 j0 ~* Z6 b7 t9 t

彿重負被移走一般，我的頭部一輕，忽然間頭痛完全消失了，也許連發燒都好了吧，此刻 5 f) A0 F) W" f, s9 t) w3 v

我感覺不僅不再昏昏沉沉，而且神情氣爽。於是我畏縮而迷惑的睜開眼睛——那個「冰鰭   z7 p5 T+ X! @& t; i* o

」正在拍手，凝固的鮮血一樣顏色的灰塵從他手掌間散佈開來。這是某種精魅被拍散的樣 3 R7 s# R! a- K8 @8 u( {

子，我認識那種暗惡色彩——疾病的顏色。原來他剛剛是把疾病的精魅從我頭上給抓下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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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沒有惡意呢……這個傢伙。雖然仍舊有些害怕，我還是漸漸的放鬆了戒備：「你 1 \# I. V- A. s2 L/ O7 ]

是誰？」 " y5 C5 j; m/ M

　　「你認識我的。」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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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開玩笑，我還有事，不能陪你玩！」我知道越是厲害的傢伙就越任性，千萬惹 7 P$ l: ~0 F5 O- l; x/ o

惱不得。

　　「我知道你弟弟在那裡，火翼。」它用冰鰭的臉溫柔的笑著，「我帶你去。」 ; a7 u3 U9 s/ ?( f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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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讓我非常恐懼。我並沒有講，他卻知道我的名字，甚至還清楚的知道我和冰鰭

的關係。雖然我也知道冰鰭一定出事了，也很想盡快找到他，但我還沒有慌不擇路到向這 - P2 ~7 J9 F/ y( b0 a.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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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東西乞求：「我不會相信變成別人樣子的傢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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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變成你弟弟的樣子，而是你把我看成他的樣子。」他認真的糾正我，「帶走   E% ]3 z$ B! p  b; k. M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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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弟的那傢伙犯了和你一樣的錯誤，把他看成我了。一旦那傢伙發現真相，你弟弟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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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了。所以我們快去！」 ) v8 S5 y5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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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我明白這個傢伙纏著我的原因了——救冰鰭只是借口，它想借助我去見那個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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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冰鰭的傢伙！因為它可能無法獨自接近那個危險的傢伙！雖然有些冒險，但也許現在我 0 a/ F- h) B* R, C+ [' R"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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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依靠它了：「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你，跟你走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最

重要的那個名字！請你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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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是有魔力的，人也好，那些傢伙也好，都會有不同的「名字」，掌握什麼樣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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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就表示建立什麼樣的聯繫。比如祖父為了保護我和堂弟，給我們取了象徵強大幻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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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名，而此刻我問這個傢伙的，是足以左右他的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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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犯難了，皺著眉頭笑了起來。許久，他終於開口了：「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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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言也是有魔力的，把名字說出口，就表示要受語言魔力的拘束，說謊必將遭到報應 * Z  |* R7 E: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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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念著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奇妙的熟悉感掠過我的腦際。我點了點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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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願。」 4 Y4 `1 ^% S# O, M. J# a(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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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頭一次這麼開心的笑了，馬上飄飄忽忽的到前面領路。濃霧裡道路靜得過分，我分

不清走了多遠，走了多久。它好像也無法忍受這份寂靜了：「……是騙人的……那個《菊 4 w+ d( u8 l9 K( l&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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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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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理它，這些傢伙的話不能多聽，不知肚子裡在打什麼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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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靈魂哪能走那麼遠呢？死靈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憑著一股執念，是沒法那麼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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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的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的……所以那個武士根本沒有來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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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以為然：「對方的思念能引導靈魂的！他們約定在重陽菊花開放之日，書生家的 ! c' d$ S" g2 X7 R% z* @

菊花沾染了主人的思念，武士的靈魂一定看得見，所以他絕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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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像很懂行嘛！」我可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誇獎還是諷刺。就在這時，他毫無徵兆 4 B) g7 I/ }9 @3 U3 k# d6 x

的停止飄動，我收不住腳一下子從穿過了他的身體，如果不是靈體的話，就得結結實實的 ( t0 X1 j5 A4 ?, P1 k-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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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在他身上了。可是這樣也很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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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首要問題是——決不能背對著這些傢伙！我連忙轉身，額頭卻狠狠碰在了某個硬 ; ^! L, T7 e6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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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上，發出很大的響聲。伴隨著碰撞聲，兩聲驚叫同時響起——「火翼！」我聽見了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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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咒罵著，「你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發燒發到夢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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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我真是又驚又喜，這個傢伙不但有實體，而且還是超級壞脾氣，準是冰鰭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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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癡，看看這是哪裡吧！」我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頭，指著周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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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本來把我送到校門口的，我聽見有誰叫我，回過神來已經在這裡了，現在是六

月，可這裡怎麼到處都是菊花啊？」伴著冰鰭的話語，一陣淡淡的菊香飄入我鼻端，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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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瞬間變得濃烈，濃得讓人窒息。轉頭四顧，迷霧不知何時已散去，我和冰鰭竟然站在一 9 K4 s$ R/ t9 y- K6 s0 s% r

望無際的菊花深處。

　　無邊無際的，鮮艷的，黃色菊花…… / H. \8 g* C4 [2 Q- J. z1 h/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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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又開始重起來，意識漸漸混濁…… / G5 P2 e5 P; j! |/ Z: `& }3 \

　　我拚命撐著去拉冰鰭：「快走，不能留在這裡！」 # E4 B; m) f6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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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冰鰭笑了…… ) {& B7 H. q9 k%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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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能走呢？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他握緊我的手，「我一直在找你……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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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   S4 x) f- b" P1 Y7 h1 g& Q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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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掙脫……混亂中，我看見了冰鰭的眼神，無機質的冰冷眼神……這個……不是冰

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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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又是剛才那個傢伙在作弄我？「雪川！」我大喊它的名字，「冰鰭」一瞬間停止

了行動，冷冷的注視著我，帶著困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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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是雪川！是比雪川更具攻擊性的危險者！最糟糕的是——它可能佔據了冰鰭的身 " p1 C4 x* J0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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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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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

　　我的話引起他更大的困惑：「我是誰……我是誰？」這個死靈迷失了自我，可能已經   o8 U: q. Y/ D$ O) J

變成了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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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手指上貫注了可怕的力量，「冰鰭」將我拉近身邊，仔細而執著的注視著。我不敢 8 G' l4 N9 c) ~% b9 f4 O% g' ?

發出聲音，他也沉默不語，我不知道沉默盡頭等待著我的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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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了……」明知道它代表的危險，我還是深深體會到這句話裡絕望的寂寞。佔據冰   n1 ]1 q/ ]9 Q! v5 M' m

鰭身體的傢伙猛地推開我，「還不是，你和這個都不是！全都是騙子！」它瘋狂的拉扯著

頭髮，那可是冰鰭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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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你自己搞錯的！不要拿冰鰭撒氣！」我竭力想阻止它瘋狂的行動，可是卻把 0 V  ^. y! a: v  P) n

自己也捲進了危險之中——它用冰鰭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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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這樣死去嗎？這一刻，我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他那麼寂寞……「冰鰭」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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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身於冰鰭之上的靈魂即使死去也無法擺脫這份寂寞。這寂寞，比死亡更讓我恐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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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再多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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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遠離的意識裡，我伸手去遮擋那雙悲傷的眼睛，一朵搖曳的黃菊在我慢慢模糊的

視野裡映下最後的身姿…… & |* C9 {( ?8 y8 Z  ?8 {: c  H

　　忽然間，頸上的鉗制鬆開了——我跌倒在地上不住喘氣，而「冰鰭」則像被陽光灼傷   k- A! Y' O' C1 H# @0 `; e! r

一樣遮住了眼睛：「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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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視線轉向右手，原來我還握著那枝通草菊……我無意間用拿菊花的手去觸碰那傢 5 q  X. r, K$ \& P# a( M! C9 a

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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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拿的那是什麼？」它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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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花啊，這裡到處都是……」我疑惑的說。明明身處菊花深處，這個傢伙卻還問我 & y9 b; Z6 f' f% e

拿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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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他斷然而惶惑的打斷我，「哪裡有菊花？我看不見！只要找到菊花就能 0 y6 {$ r9 U+ B' J

見到那個人，可到處都沒有！」 ! w) c5 R6 e9 _  b$ R6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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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看啊……」我隨手一指，卻吃驚得把下半句話嚥了回去——這裡的確沒有一

朵菊花，何時，這裡變成了地獄…… ) ^9 |8 d  H)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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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牢房和堆積的屍骨，還有死亡那潮濕的氣息，這裡，是哪裡？ 0 ~' J! z( a* m" O2 ^9 a

　　「這就是它眼中的世界啊……」沉穩的聲音響起，令人安心。我立刻辨認出了聲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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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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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我病急亂投醫，「你在哪裡？你看這就是你想見的人！快讓他離開冰鰭！ $ G' x# Z" z  v1 [" x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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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 x- h' N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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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間，溫暖的光芒從我手中的通草菊上溢出，像潮水一樣湧入這間發霉的囚室，光 1 f% N5 Z1 v) m3 {: w- [.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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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裡，雪川的身影浮現出來——難怪要借助我去見他想見的人，附身在通草菊花上的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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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無法自由移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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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回過頭，霎時間我有些亂視……有兩個冰鰭？酷似冰鰭的雪川穿著舊式的學生制 2 X# x5 ?# Z%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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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仔細看，不像冰鰭的眼睛帶著微微的茶色，雪川瞳孔顏色更黑，那種不透明的黑色， & |7 T8 G8 O! j% U

簡直就像——我的眼睛！ $ j6 D. T  C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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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透過冰鰭靜靜的看著身體裡面的傢伙：「霧谷……出來！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 D" M( F% P) n# i# M!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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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的身體突然劇烈的痙攣起來，我知道雪川呼喚的是足以左右那個傢伙的最重要的

「名字」。就在跑過去扶住癱軟在地的冰鰭的那一瞬，我看見同樣身穿舊式學生服的身影

從冰鰭體內脫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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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雪川一樣，叫「霧谷」的傢伙也是個和我們年齡相仿的少年。並沒有一般死靈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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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狂躁，被驅離的霧谷用困惑的眼神那麼悲傷，那麼悲傷的注視著雪川：「你是誰？」 3 C% O; }* B) n( d/ W$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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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形容的表情陣風一樣掠過雪川的臉龐。他避開了霧谷的提問，淡淡的說：「你在 - p% w- N- U# ]* C%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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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誰？」 ! l; x; A/ m- p- m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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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霧谷慢慢舉起手扶住額角，痛苦的表情浮上眉頭，「我在找和我約定的人 . |" ?* `9 i$ [/ u( u(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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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菊花會為我帶路，菊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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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什麼樣的約定呢，霧谷？」 : K6 D% m3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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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谷臉上的痛苦越來越濃，他沾著血的手指糾纏著暗淡的黑髮：「……約定，我知道

有個約定……可是我不記得了，不記得約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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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悲傷的微笑像夜幕下靜靜開放的花：「……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 p' f4 G' |4 Z. @, k5 Z5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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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谷剎那間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一動不動的凝視著雪川，異樣的火焰燃燒在它 / u9 q% n- |7 W+ Z4 `

眼底——「雪川……你是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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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在霧谷面前喊出過這個名字，可他完全沒有想起，死靈是很固執的存在，如果

他不想聽，就聽不見，不想看，就看不見。除非他自己記起，否則別人無論向它提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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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用。 # I* T3 O1 ~1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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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來了……雪川，你這個騙子！」霧谷用徘徊在失控邊緣平靜聲音訴說著令人 # _9 H' a% u( m* K*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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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的事實，「說什麼最重要的朋友，說什麼重陽菊花開放之日一起把酒言歡，根本沒有 / }% C% c2 ?+ [. v# f5 p: U-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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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哪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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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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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道歉呢？為什麼不辯解呢？我扶著冰鰭，看著死靈的愛恨糾纏。 % ^& H6 @. J. Y1 n8 @-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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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我說，霧谷……」雪川微笑著低下頭，把表情藏在低垂的劉海裡，「我一直…… 9 \3 K- [5 O5 \: o1 c( N6 P

那麼膽小，在家鄉也好，在日本留學也好，從來都交不到朋友，只有你向我伸出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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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氣，不敢面對直面槍林彈雨，我只會躲在書齋裡寫些沒用的文章，還說什麼抨擊時弊， * g) k5 K1 I2 I# F) p7 i

只有你從來不嘲笑我；那個時候，我沒有和你們一起走上街頭，只有你沒有指責我，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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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命回來的話，重陽再聚……」 8 O4 D& Y* P% `2 b: _/ f1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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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聽，雪川！」霧谷冷笑著，一步步逼近雪川，「膽小鬼可以原諒，背信者卻 2 R  r" G8 K, G0 m

無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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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完全沒有迴避，似乎已經決定甘之如飴的接受一切，我看見霧谷的手帶著陰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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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氣伸向他。難道雪川要任化為惡靈的霧谷將自己拖進地獄嗎？不但他們會一起萬劫不復 & f5 [9 H1 x* ^+ c8 V* p8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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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和冰鰭也可能會永遠的困在這片幻境中…… , D4 j9 K! [7 O# T/ f3 r- I$ x# X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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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你自己看不見！霧谷！」我脫口喊出，「你的身邊到處都是菊花，可你根本

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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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火翼！」雪川厲聲呵斥我，可我顧不得那麼多：「雪川是太膽小沒有勇氣去 5 ]# O2 t6 o' i/ K# F6 A

做什麼，可是著並不代表他的心就沒有受到煎熬啊！他不能夠行動，可是卻一直在等你！

在你身上的死亡，在你身上的時間，在和他身上的是一樣的！」我舉起手中的菊花，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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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放入衣袋的那封信，「沒有勇氣表達的人所受煎熬，更加強烈啊！」 ' [# n2 c  z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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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不見！火翼！」雪川黯然的阻止我，「我也知道這樣下去前面就只有地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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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幫不了他——霧谷他……根本不想聽！」 $ R- `! L) h5 {4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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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就準備一起墮入地獄嗎？為什麼呢，明明如此的思念，近乎絕望的思念，可是為 4 z1 F" i: W9 {: o+ `! i8 e" K( _& N- E

什麼就是無法傳達…… 3 J7 z9 e$ h4 A.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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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奪去了我手中的通草菊，我慌亂的抬起頭，發現已經清醒的冰 : {, C9 J2 W7 t2 O; A4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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鰭鎮定的握著菊花和書信，緩緩的向霧谷走去——「你侵佔我的身體的時候，我也看了你

的記憶——還不明白嗎霧谷，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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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近乎殘酷的向死靈訴說著它們不得不聽的事實，霧谷的眼神開始動搖了，而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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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波瀾不驚：「你為某個約定自殺而死，只是被這個約定束縛在人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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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死靈覺悟到自己已死是件殘酷的事，失去了執念的寄托，靈魂將煙消雲散，什麼也 ( ?$ s$ D) J" R3 R: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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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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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我和雪川的呼喊同時響起，但已經遲了。霧谷帶著恐懼死死的盯著冰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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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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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冷笑起來：「那你說為什麼你的臉色那麼蒼白？」伴著話音，霧谷年輕的臉龐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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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失去了血色，浮現著淡青的死影。「你說為什麼你的身上佈滿了傷痕？」大大小小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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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出現在霧谷的身上，潔淨的學生服被凝固的鮮血所浸漬，我近乎無力的看這冰鰭不動聲 : e* l) W0 e, ?# h7 Z8 M0 ~

色的說出最後的話：「最關鍵的一點是——你怎麼解釋你脖子上的那道傷痕？」 , Y* x- X"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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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著血痂，皮肉翻捲的傷口出現在霧谷還帶著少年纖細感覺的頸項上，大量鮮血湧出 0 R1 b. |6 y0 P& f

所呈現的暗黑之中，依稀浮現著蒼白的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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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谷困惑而緩慢的抬起手，撫摸著那道傷痕，然後抬起眼睛驚訝的環顧周圍的我們，

好像在質問，又好像在求助：「我有什麼錯？是雪川騙了我！我看不見他和我約定過的菊 " y( v& x) J0 W5 z1 R& V

花，一朵也看不見！」 0 `: f+ S- y- v( E4 r& e0 p/ p, ^

　　「你當然看不見。因為你死在初夏，死在沒有菊花的季節！」冰鰭笑了起來，寧靜而

冰冷，「今天……就是你的死祭！」

　　「住口！冰鰭！住口！」雪川絕望的呼喊裡，我聽見了崩裂的聲音——彷彿強風吹過 6 y  F! `" b$ a% q/ |. L% c$ I

沙之雕塑一般，細沙開始從霧谷的身體漸漸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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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谷難以置信的看著從自己身上崩解下來的粉末，徒勞的想捕捉它們，彷彿這樣就可

以阻止自己步向毀滅的命運：「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就消失！我還沒有完成和雪川的約定 4 d0 }6 X: p2 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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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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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他就在你面前啊，明明他想見你的心情和你想見他的是一樣的啊！被執念束縛的 1 X0 t2 L/ y- x" c6 ~  ]5 U

死靈，為什麼就是看不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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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指著雪川對霧谷說：「這個人得到你在獄中自殺的消息後，知道你一定會被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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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束縛，所以他一直在找能做出永不凋謝的花朵的人，他要讓菊花不分季節永遠開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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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你來到他的身邊……」 # A; F3 B' d6 |5 H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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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的笑容浮現在雪川的臉上：「可惜太遲了，那時我沒能引導他，現在也只能眼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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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的看著他消失……我總是……什麼也做不了……」 9 M$ k+ h. h1 A- f4 S5 ]'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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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鰭深深的注視著美麗的幽靈：「知道嗎霧谷，是你看不見他留在菊花上的思念，那 5 `1 z) ^. Z; H) u

種直到死後都沒有停止的思念，這個人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沒有來，一直都沒有——」冰

鰭靜靜的舉起了手伸向霧谷，他的指間，握著那枝菊花——縛著書信的通草菊：「霧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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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信的人，失約的人——是你！」 0 \0 i( E# h! q

　　霧谷迷惑的睜大雙眼，猶豫著伸出正在崩散的手指，接過了花枝和書信——在看見薄 + W+ x. z2 L* ]2 Q

紙上異國文字的那一瞬間，感情的颶風席捲了他整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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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只正在化為齏粉的右手慢慢抬起，按住蒼白的嘴唇，低垂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眼睛

裡的神色，但那不住的輕輕抽搐的緊鎖眉頭卻透露了他內心巨大的波瀾…… 3 w7 d9 v6 t% Z

　　霧谷的肩膀輕顫著，彷彿被絲絃牽拉著一般，他慢慢轉向雪川，抬起頭…… ' r) {% \- U$ k(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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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的幽靈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我看見無邊無際的菊花幻象衝破了陰暗的囚室，一直 - [; W* p2 L$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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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展到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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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原來你種了好多菊花啊，酒在哪裡？」這包含了太多情感的句子竟然成了 & c9 `! y* i/ Y) D  g) y

霧谷最後的言語，從他向雪川伸出的那隻手開始，崩解的態勢不可遏抑的爆發開來，雪川 7 X+ `7 ?5 Y  f% r

驚呼著，徒勞的挽留著那四散的飛灰。   G4 J: }' b9 C+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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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著飄落的那枝菊花，殘留在雪川眼中霧谷最後的表情，是微笑…… . ^- g6 p4 L9 M6 e9 i7 D, V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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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茫然的收回伸向飛舞在虛空之中的灰燼的手。雖然背對著我和冰鰭，但我們依然

可以從他抽搐的肩膀上看出無法掩飾的哭泣的痕跡，他的力量似乎正伴著眼淚流失，穿著

學生服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終於，可以走了……」捲著菊花瓣的風傳來了他歎息般的 , j1 z2 }8 o  j' `

聲音，「謝謝你們，我的孩子……」 % a7 n# Q3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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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草菊和書寫著日文假名的薄紙，散落成金色的灰塵…… & R9 f$ T, A( P% D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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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被風中飄舞的燦爛金色花瓣所遮蔽，等我再次看清眼前景物時，雪川已經不見蹤 1 Z3 H' c4 V3 F8 C

影，一條小路出現在他曾經站立過的地方，遠遠的路的盡頭，是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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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川，是爺爺啊……」冰鰭突兀的話語讓我著實大吃一驚，可他卻面不改色，「你

沒看出來？果然很遲鈍！霧谷把我們當成了爺爺，就是因為他死的時候，爺爺正是我們這   L( _; k9 k&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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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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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漸漸得連成了線，留學日本的祖父，做通草菊的祖母，《菊花之盟》的傳說，寫

著日文假名的書信，被認作冰鰭的雪川，被當作雪川的眼睛的，我的眼睛…… & u/ v8 u* `; t3 _! ^*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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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爺爺在那種東西面前不是一直用訥言這個名字嗎？而且雪川他……那麼年 - N  A& ]2 ~8 H' m2 h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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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我還在做垂死掙扎，冷汗都流下來了——我居然對指責祖父偷看我的《御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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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爺爺的思念啊……與少年時代相連的，永遠年輕的思念……」冰鰭笑了，「爺 * Y2 M' \# u* x& ]

爺年輕時是文學青年呢，霧谷和雪川，應該是他和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取的筆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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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表夢想的名字，就是爺爺最重要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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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偷看霧谷的記憶知道的吧！」我不屑的看著冰鰭，「你還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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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今集》裡的一首和歌！」冰鰭意味深長的笑了。 + [; @! Q6 v3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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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歌……」我的腦中浮現出那縛在菊花上的日文書信，以及霧谷看信時那微妙變化 ' d+ k& \8 u: R: y1 p9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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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的容顏。 4 s3 w+ R$ Q3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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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身如朝露，惟惜與君緣。相逢如可換，不辭赴黃泉。」冰鰭加快步伐跑到了我的 % J! N6 c8 v- l/ y0 K*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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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看不見他吟詠這首歌時的表情，在通向家門的路上，遠遠的傳來他活力十足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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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要走了，火翼！」 $ v+ K) O$ U3 c; n+ c3 v9 q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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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頭，我注視著那一望無際的清澄的金黃色，這片菊花，以後也不會再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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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離開之前，就讓我把這片沾染著思念的景色，永遠的映在眼中……

Thank you for standing behind me.In all that I do!
I hope you're as happy with me.As I am with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