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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0:36 PM | 只看該作者

[轉貼] ［長篇］陰陽師

故事

陰陽師　第一卷　夢枕貘 ; A4 X" M4 _! F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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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一卷 & t! e5 H  t7 C
5 U1 O# h8 k, W
7 k! A8 X- U0 A% h3 x( P; G
陰陽師——有鬼盜走玄象琵琶
. `1 X+ Z" i& X- |5 K

一
# e( @5 F/ P. M+ \2 @8 b
說個奇妙男子的故事。- e& I' N" F9 }! \# H$ k; ~/ `

若要打比方，故事中的男子，就像朵隨風飄蕩，懸浮在夜闌虛空的雲。& F1 y, A& f, m* A  u- x
- o. |4 y0 b, W8 x
我們看不出飄浮在黑暗中的雲朵，瞬息間形狀會有什么變化，但持續注視，卻會發現雲朵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形。明明是同一朵雲，形狀卻無法分辨。4 C- W8 u8 Y) F2 s  L

這正是那樣一個男子的故事。男子名為安倍晴明，是陰陽師。3 k1 p" x4 K2 p3 J; O: A

據說他生於延喜二十一（公元九二二）年，正是醍醐天皇的時代，不過，他的生卒年和此故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或許不去判明生卒年為何時，反倒能增添故事的妙趣。9 q: w  e) I( n! S" `7 U$ F: [' s
$ l4 I* I  L: u& D9 i
總之，暫且不要在意這問題。

我打算順其自然，讓故事隨心所欲的發展。要敘述安倍晴明的故事，這種寫法應是最恰當的。7 m5 v$ V! h  g6 n# S% a9 P
; D5 ^' I% }' A5 z6 o
平安時代——是個暗昧（注：原文為此。）尚存的時代，當時有不少人對妖魔鬼怪的存在仍深信不疑。這時代，妖魔鬼怪不住在水遠山遙的森林或深山窮谷中，無論是人、鬼、或陰魂，都同時存在於京城暗處，有時甚至會屏氣斂息地與人同居一個屋檐下。7 _+ q4 E9 s7 S- |& [' a% o( z
5 i; i$ i- Z! u( }
陰陽師……簡單說來，大概可以說是佔卜師吧。雖然也可說是幻術師或靈媒，但兩者都不夠確切。3 \* t+ Z& v* z: p$ y( P0 P! }

陰陽師懂得觀星宿，通曉人相學。不但會看方位，也會佔卜，更會畫符念咒致人於死地，還會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靈魂、鬼怪之事，都深知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神工鬼力的技術。6 d' Q4 v  f. I1 `* R: Q
; H6 `: k' h9 }' ~5 p3 r
這是服事朝廷的官職之一，朝廷內甚至設有陰陽寮（在律令制中，隸屬於中務省的機關）。0 @, m% D% t& i- @: H( n
4 \4 }& |) Y- Q! C' i
晴明本身自朝廷授受了“從四品下”的官位。$ \, t0 D) C% L- y) j

從一品是內政大臣。  I2 M% I5 D; k( v7 Z/ X2 j

從二品是左右內大臣。) Y* x# d, }- g: P
- a% G7 a/ f+ }3 E4 j
從三品是大納言、中納言。

依晴明的身份地位，在朝廷中應該有很大的發言權。* N5 h* l( X9 q! u  f
* w2 Z, ]6 X& E8 }* B# z/ e' m$ H
有關安倍晴明的事跡，《今昔物語》中記載了幾個很有趣的小故事。

據說，安倍晴明自幼時便追隨一倍名叫賀茂忠行的陰陽師習道。
+ Q- G1 l1 o/ L
而且，從那時起，晴明就顯示出其陰陽師的特殊才能了。

似乎是一種天才。" e& E7 U% j. ^* N

《今昔物語》中記載，晴明還是少年時，某夜，跟隨師傅前往下京。  b# C% F: Y9 E1 Z3 A0 j

下京在今日的京都南部。

一行人乘車自皇宮出了朱雀門，再穿過朱雀大路，直到京城南方盡頭的羅城門附近。2 j& R" Y, I2 l2 k6 F) F

從皇宮中心到羅城門，約有八裏多的路程。2 l% Y/ o1 f! }( ]% j- k

一行人乘車出發。, h+ W* ~% h2 l* g/ `6 T

《今昔物語》中沒說明是什么車，或許是牛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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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說明為何非得在夜晚去下京，可能是忠行想和老相好幽會。在這個故事中，這種設定比較相稱。

晴明也在隨從行列中。2 u* p( W- e6 q

忠行獨自坐在車內，隨從徒步。

包括晴明在內，隨從應該只有二、三人。一人牽牛引路，一人提燈照明……另一人應是年少的晴明。書中雖未明記他當時的年齡，不過，可以想象那時的晴明大概不過十來歲。

其它隨從可能身著整潔體面的布服，而晴明身上大概是略微陳舊的窄袖褲裙便服，還打赤腳。晴明所穿的，應是他人的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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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上穿的是舊衣，不過，若是他那眉清目秀的五官，凜然鮮明地煥發與生俱來的才氣，的確是煞有介事，架勢十足。然而，事實上應該不是如此。晴明的容貌顯然很端正，但外觀必定跟一般同齡孩童無異，乍看之下，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凡童。

或許，晴明是個不時有些老成言行的奇異少年。  Z; \7 S7 O. O) Q- K
4 S7 ]8 t1 r" z( ]/ q
偶爾，師傅忠行會在少年晴明的雙眸中，發現他眼底蘊含著與眾不同的才氣。不過應該僅只於此，並未大驚小怪。( [( A+ l7 `/ P( B7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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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是經歷了這天夜晚的事件後，才首次覺察晴明內蘊的天資。' O$ y/ w/ O% o  q2 ^1 }% }

言歸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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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悠閒的前進，來到京城盡頭附近。0 ~. n: y) u3 H
7 s8 T9 p  T$ O; z: W& a
忠行正在車內呼呼大睡。: H& o) b2 v" ?( }, J. q# v8 \
  d; s' s4 G! r2 T* T2 [
走在牛車一旁的晴明，不經意地望向前方，發現前方有詭狀異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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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朝牛車方向走來的那一夥人，不正是青面獠牙的惡鬼群輩嗎？

晴明轉頭望了一下其它隨從，似乎沒人看得見那批惡鬼。

他趕忙打開牛車車窗，喊：“忠行師傅……”3 G4 b- V0 }" x1 W! ?, M
1 X4 s1 ~! @; C, ], N/ i; V
叫醒忠行後，晴明告知自己方才看見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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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忠行從窗口探頭望向前方，果然看見一批惡鬼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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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忠行吩咐隨從，“大家快躲到牛車背後，屏住氣息不要亂動，絕對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說完，忠行施行法術，讓惡鬼看不到牛車與一行人，與惡鬼擦身而過。這夜以後，忠行便時時刻刻讓晴明跟隨在自己身邊。6 h7 c4 d4 F- t: {

書上說，忠行將自己所知的陰陽道，悉數傳授給晴明。& {6 o" W& Q, [# M! W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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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描述：有如騰出瓶中水。

意思是說，本來將在賀茂忠行這只瓶子中的水——也就是陰陽家之學，原封不動地全部倒入安倍晴明這只瓶子中。" P0 ]7 Q! K1 T! D1 L5 B
  V2 K$ t; C, D  m& Z. |
忠行過世後，晴明宅邸修築在土禦門小路以北、西油院大路以東。

自皇宮中心的紫宸殿看來，宅邸位居東北方——換句話說，正是艮位。% m+ w4 H% C& i7 q! ]
8 B0 h: Q  `0 D9 p! y8 ^3 a! I; B
艮，鬼門也。/ Q/ q9 X. D  G6 T7 k" V
2 B2 v5 b8 m$ t' P. J
平安京東北方有比睿（原文這個睿字右邊還有個又字偏旁，我打不出來）山延歷寺，皇宮東北方有陰陽師安倍晴明宅邸，這種雙重構造，當然並非偶然形成。

早良親王由於涉嫌藤原種繼暗殺事件，遭受廢太子科刑，平安京的外型與構造，正是為了制止早良親王的冤魂向桓武天皇報復而設計。4 A8 {% Y1 X!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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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桓武天皇舍棄只住了十年的長岡京，重建了平安京。

然而，這些都是晴明出生前的往事了，與這回的故事沒有直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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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言歸正傳，回到《今昔物語》。( f* b) v. X' _4 j9 q  S9 ^' A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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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天，一位老法師前來造訪晴明那棟位於鬼門方位的宅邸，身邊跟著兩個十來歲童子。2 L( o# c8 C; Y/ @' Z
% z, \, C  M% Q% a" V
“請問有何貴事？”晴明問。$ o7 {( ?( {" s1 l4 U% Q

“在下來自播磨國。”法師回道，“名為智德。”. A0 s8 x4 Q' D
* ^4 R3 W: i. V  W3 h
老法師報出自己的名字後，說明來意。

在下早就極想學習陰陽道。素聞此方面，您是出類拔萃的首席陰陽師。能不能請您教授在下一斑半點陰陽學……# S$ f4 s3 F. s  |- A
; q4 P5 X' u7 s& L! w. F
智德老法師向晴明略述如此原因。' B4 T' |* @" N

……啊哈。聽了老法師的來意，晴明心裏有數。

此法師必然熟諳此道，故欲考驗吾來也……: t1 v) o/ Z' Q2 |! ?
+ d6 d0 u) k. M9 P" m
這法師一定擅於陰陽道法術，因而刻意來試探自己——晴明察覺了老法師的真面目。: h. P* W0 R( q/ }% ]

……伴隨老法師的那兩名童子，大概是識神吧。

識神，亦是式神。發音是“ ”（shikishin），也可念成“ ”

（shikigami）。四國現存的陰陽道流派之一“ （izanagi）流”，則稱之為“式王子”。% ~8 F8 ^7 e" |2 R( z2 A% h

是一種平素看不到的精靈。* Q  _$ Q) V* V; o& J

談不上是上等精靈，算是雜靈。陰陽師能夠施法使這些雜靈化為識神，並操縱他們，只不過操縱的雜靈程度不一，或下等或上等，完全取決於陰陽師能力。

“原來如此。”晴明邊點頭，邊暗地讚賞，……這老法師的能力還不錯。

這位智德老法師帶的隨從識神，換做只對陰陽道一知半解的陰陽師，絕對無法操縱。. k1 W) `% k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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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意知道了，但是今天湊巧有事，騰不出空來……”

晴明要老法師今天暫且先回去，日後擇個吉日歡迎再度光臨。$ S" k7 {, x, j3 z& h. Q2 ]; A5 t

邊說，雙手邊伸進衣袖悄悄結印，口中低聲念誦咒文。

“那么，將擇吉日再訪……”) |- Z( b) L0 L) ?- [8 o# J

老法師搓了一下手，再將手擱在額上，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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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晴明卻文風不動，挽著胳膊立在原地，仰望天空。

不久，猜想老法師已經走了二百公尺左右時，又見老法師自洞開的大門走進來，邊走邊探看可以藏身的門廊或臺階暗處。

老法師再度站在晴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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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明明應該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兩名童子，突然不見蹤影。能不能請您還給我？”老法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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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給你？”晴明裝糊涂答道。“我沒做什么呀，跟你一道回去的令公子最清楚了。我只是站在這兒而已，怎么可能藏匿兩名童子？”& T* H5 e; E# b3 z2 m) y! S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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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聽畢，向晴明俯首請罪：“對不起，實際上那並非童子，而是我操縱的識神。今天登門造訪貴府的目的，是想試探您的力量。我已知自己技不如人，請原諒我。”) I# y4 e: A! x8 A

老法師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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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要試試我也可以，不過半瓶醋的技倆可騙不過我……”晴明突然轉變語調，得意地笑了一下。' G6 y1 X3 Z8 ]+ M, `6 l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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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浮現一抹雖不至於粗俗，卻也不怎么高雅的微笑後，低聲念誦起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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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念畢，只見兩名童子馬上自門外跑進來。" Q+ ^% X# H1 O, q$ C- W7 B0 m0 s

那兩名童子手上各自提著酒瓶和下酒菜。( I) G0 z# Q# s  a! ~6 @

晴明頑皮地說：“我讓他們去附近買酒菜。你們讓我很愉快，這些酒和菜就帶回去吧……”5 `; @0 J2 v( ?+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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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寫來，故事也許比較有趣。不過，《今昔物語》中沒這么描述，只說兩名童子跑回來而已。' ~9 ~& C+ r' A' M0 P3 s+ a6 y7 x

老法師心悅誠服，興奮的臉都紅了。

“雖說自古以來操縱識神並非難事，但我未曾見過有人能藏匿別人操縱的識神，可見您的力量確實非凡。”2 ?! W! D( e+ p.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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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堅持要當晴明的入室弟子，並寫下名牌遞給晴明。& K# p% Y" j* }6 F: u# l. W

一般說來，術士絕不會親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交給同樣是術士的人。這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 ?6 w3 U2 s,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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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與晴明有關的記述還有一段。

話說某天，安倍晴明出門拜訪住在廣澤的寬朝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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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輕的貴族子弟、僧侶，都趁機向晴明搭話。由於大家早就聽聞有關晴明的種種風聲，談話內容自然都集中在法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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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聽說您能操縱識神，那么您也能操縱識神殺人嗎？”: H/ E; X4 W0 }4 R- |6 N

“一開口就問人家專業的奧義，你也太冒失了吧。”晴明可能還故意橫眉豎眼地瞪視提出問題的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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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公子眼裏害怕的神色，內心得意洋洋，再微笑說：“不，想殺人沒那么簡單。”/ w/ [* ^% D3 a- L! f- H5 W/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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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公子安下心後，或許又加一句：“不過，倒是有很多方法。”

另一位公子插嘴問：“那殺只小蟲應該很容易吧？”% Y4 \, X) P# u

“哦，沒錯。”, Q+ T/ p0 C9 [8 B' H

晴明回話時，庭前剛好有五、六只蛤蟆跳來跳去。8 h$ j4 ]; A#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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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又問：“您能殺其中一只嗎？”4 h3 ~  v" m3 \! L

“當然能，我能殺它，可是……”1 L/ K) H& X/ K9 p7 ?$ [

“有問題嗎？”

“我的確能殺那只蛤蟆，殺了之後，卻無法讓它復活。無益的殺生是造孽……”

“拜托，請表演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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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想看看。”& K6 g! g8 d8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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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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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公子與僧侶全聚集過來。  I" f! [  d+ J( M. j

姑且不論與晴明有關的謠傳是真是假，大家感興趣的不外乎晴明的法術。好奇心令他們雙眼炯炯發光，想實際瞧瞧法術到底有什么威力。對他們而言，如果晴明百般推托，不當場施法，其實也無所謂，反而可以留下“那男人有名無實”的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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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瞪了大家一眼，嘀咕一句：“你們真是造孽。”然後伸出右手。5 {' o7 r; L1 W) F3 m9 `5 Q4 r

潔白手指夾住垂落屋檐下的新綠柳葉，漫不經心地摘下。) L1 T$ d( b2 `9 @0 [: v7 X( r" c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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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拋出柳葉後，口中念念有詞。: ?  [0 `8 u* R; j, o  O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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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飛往空中，輕飄飄飛舞而下，落在一只蛤蟆身上。剎那間，蛤蟆立即粉身碎骨，一命嗚呼，碎肉和內臟四處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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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中描述：眾僧見狀，皆驚魂失色，戰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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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無人來訪時，晴明似乎經常使喚識神。0 a( n  x1 G# B9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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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家中不見人影，但板窗會自動閉合，即使無人動手，大門也會自動關上。+ D: U4 E# |' q- M!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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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四周似乎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O( |- ]8 H. e! H2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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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然翻閱其它有關晴明的資料，可以發現不少類似智德法師與蛤蟆等事的記載，看樣子，晴明好像很喜歡用法術嚇人。( V4 w: `% |5 t' @6 k# H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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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人似乎是他的樂趣。平日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v, p$ U5 K7 F3 f; ~0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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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只是我的想象。這名為安倍晴明的男人，雖在朝廷做官，卻不拘小節、馬馬虎虎，對民情物理了如指掌。& r, Z8 a7 E* O. C# ]8 `* [: w

高個子，膚色白皙，眉清目秀，是相當俊俏的美男子。

當他衣冠楚楚、舉止風雅地在宮中悠然漫步，所有女人一定都七嘴八舌地盯著他。
9 s( g9 F/ ?4 }" c0 P1 [7 \9 R8 T
想必也收過幾封來自貴族女子、寫滿柔情密意的情書。

在朝廷處事圓滑、八面玲瓏，不過偶爾也會表現出狂妄粗魯的態度。2 A( n3 p. Z5 B$ q9 n- Z) `+ I

“喂！”——很可能一不留神就這樣稱呼天皇。( @8 W0 }6 V! z+ E" s#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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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時常挂著文質彬彬的微笑但有時也會露出卑劣笑容。: R+ E$ o3 h3 p! O" b; ^

由於陰陽師是特殊的職業，他不但必須精通歪門邪道的暗事，又由於身在宮中，更須識禮知書。# v! Q, a) `( U. x# x* O

中國古詩大略都能背誦，和歌才華更不用講了。至於樂器，琵琶或者笛應該也相當熟練。

我想，平安時代是典雅的黑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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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讓我開始來講述這位男子的故事。他宛如隨風飄蕩的雲朵，超然自逸地飛舞在雍容文雅且慘惻的黑暗世界中。' g6 ?" W0 L0 M, l( y- P)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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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冷色調於 2007-8-26 11:15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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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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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3 |  O. e! q- p;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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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
9 p; @# k! t9 N; ?, {6 G" S9 j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Q8 ^2 h% }! v8 w8 I/ @0 k/ r

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Z! |6 r: B  \! ]$ a: u$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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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

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  i- \6 r! t2 b; P6 h+ u+ G( p$ f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h  g  y' i0 l. r&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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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H; W4 H8 W* G7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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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4 n3 C) U& F. B" W- R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b6 g6 x9 Y% }0 Z# P! ~
" I. L5 I  h8 M/ R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F- `: _* ^0 P2 v

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t: }- P/ c% M2 u/ c# ]) a8 {1 B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R  M# m) w& f5 q: Y  T/ o; \& F
# z! `# {- B1 c- z7 R! z& r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6 D; N2 L# n& ~! R0 J1 a+ [8 g' S
- R/ ]& W$ L' Z3 G- u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 ?- `5 ?1 `0 l: w
8 M2 g  @3 j0 R1 E' y5 p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3 S# C8 W. N$ s' v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L. ^- `; T- B8 b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Q" H( X, j0 T4 N

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E0 z4 q3 b* W
( n9 u8 _% y& M! Y% W) a4 }'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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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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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P/ ^( q  u3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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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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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淺斟慢酌。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8 ?. @; e6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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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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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5 v9 M5 }/ \: o( r  r- n  D

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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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已經結束。3 T; h- _$ b. {+ ^: c" H( i8 i9 s* H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

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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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d2 P* _% i$ ?9 s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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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 }, h3 `$ d7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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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F' i6 i! k& O)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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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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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議。”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 o8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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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J. C! q( |  C- u, Q; E

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4 ^, N; K. J! Q7 {; j

“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A" X  e7 Y8 e/ Z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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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u, F' V4 N5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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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8 C; n: b$ J9 g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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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A6 q2 z; t: }5 X9 F* W/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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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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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

“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2 a8 h' U+ E2 `$ F6 A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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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

“是有事而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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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6 k+ V$ E( {! B2 O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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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O4 Q* ~4 m: X! G% b5 f

對吧？“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是啊。”4 s6 \6 H3 y.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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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 j) z# n9 a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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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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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  Y) r- m0 \! r2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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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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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可怎么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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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一個聲音。

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_% I# A, r! b% Q; @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F7 c9 r# i7 B# N7 }  t4 u  I! _6 M# M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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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 Q# J5 `" S& r& D- e, Y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m$ |% q) z$ z( \" P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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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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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p) E6 R$ I8 Y$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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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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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 f7 a2 U" v0 y% H5 F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v% @3 L1 ~) }. ~9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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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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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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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 J* Z5 p  d3 K! I/ l!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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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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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6 {* A' K9 i. S* b, j. J/ T

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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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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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Z; `  T) W% X'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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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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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8 u  y7 T7 u, t2 B/ B

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9 x- b' q( i5 V& Y6 R3 B8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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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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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者無不驚呼。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

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m' x& I; z4 x1 p9 r) X* W* w' ?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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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尋不獲啊……”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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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有辦法。”3 ]% u( o: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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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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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N, }9 z1 Y- d9 n1 N&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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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6 _7 E6 w  T- P- F$ V! }2 N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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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r" R) u& s- n. K6 M5 h5 L

“是誰？！”* B* S$ f" i(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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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別讓它逃啦！”+ k+ b( }' F8 B# n6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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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8 S1 r2 S+ [& f; A: F* S# J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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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A% Z) m( a4 t8 k  w9 t

一塊、兩塊、三塊……' O( M' I1 C4 l. ^5 u2 T$ g! U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敢來這一手！”  }% _; }# S" V- u* n# u

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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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3 s( k% w$ U,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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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6 m( z# v! v& O& ~

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E( b  r; \$ \7 c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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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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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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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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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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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

“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 I4 y6 j0 P, x; v3 M

據說情況不妙。) N2 R/ U5 ~: C4 V: c)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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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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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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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2 s  D3 R6 }) Z

“噢，我倒是有好藥。”! K$ e$ A! E: t9 d7 Q! i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5 ?% Q3 x5 |; E6 H/ F' I/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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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

“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t1 l* f8 R: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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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藥了嗎？”  Q' A" g* a7 w+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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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 I  v4 B# O

“沒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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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2 h! j- e3 u9 E# M) z

“別的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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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S1 v8 z" i! f! b& I6 b3 N5 t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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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哦？”* C' p( d2 C$ {  o)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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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2 G# `+ j2 R+ Z* @

“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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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 ?' e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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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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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7 q& E0 Y$ Z9 C% n" V: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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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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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會……”

“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1 t1 i! ]6 `+ g( X+ ?4 m4 {

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0 F) d: ?; [% R& C& T3 [)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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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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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p1 [2 x+ O' Z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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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那么說。”: w/ y* g- {7 W8 U. Q% B+ v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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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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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V; y/ W, \: e. {: d# _

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 g% `; h- d4 J. J4 V8 d

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8 @1 }* l. O+ u/ g

“咦……”  A& q! s6 G" b+ |, Y8 j

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t% I2 o( L; `/ H* i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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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9 K8 P9 ]9 ^0 }2 u% h7 _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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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n+ s# `# E  y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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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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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叫一聲。% |* [7 b: A# ?! k  v7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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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怎么啦？”2 v/ q9 j' ]% F" |- c8 [9 p

家人匆匆趕過來。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I9 w, z4 Q! \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o" S7 |! }$ B, u6 G: x$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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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d$ l" I# ?"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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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c' H# @* P) S1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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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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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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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

“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4 ?+ B: q7 f6 ]# R. M

“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4 m/ O" \( I(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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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事？”

“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0 j% b# q8 f1 \

“明白了。”, J, ~: O$ G% j4 `

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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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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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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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哦。”

“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s5 k# h" ~3 N8 f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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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 U. p$ ?) ~6 J5 X: _* x" A% x

“是的。”

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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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W6 E( u) _6 r, j6 i( V; L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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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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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0 {! a: B% M3 ?7 w  @#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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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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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d( s' ^# \# r" K4 X+ G7 R

“有蟲子啊。”" g' n" `5 X. t4 u+ v8 Z! _, J

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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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6 D. K* p. q: t% P* [$ Z4 P2 {; [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 J) I6 d* J8 d- J# _

“好癢。”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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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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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0 c/ {( t$ S$ r$ ?. k8 O) T# j0 [* }" ~

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1 g: \8 @" S" u# U. R) j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n: u# ~6 X% c3 {8 b7 d4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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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好癢！”! |: y) p8 ], {. O+ s

賴子瘋狂地抓撓。; n# c9 D* I  U" f! Q$ y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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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 s: _: {' L+ e0 U$ Q6 k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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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L1 L2 [; F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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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R) Q! K/ ?  B' v3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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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7 T* Z# l5 Z6 |6 e. i5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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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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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S6 v* f& l1 t* }; D+ _+ _% [

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F7 Y3 R& [3 [/ j: q( Z9 l' c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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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 W& [0 [$ {5 [5 a

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  ]" F  P1 j# k9 S

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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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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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f( @9 l9 z* u" f! z& Y

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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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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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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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大人……”) G  s. o5 r7 W; p, h

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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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k. v3 X6 }9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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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說。4 s$ o5 l: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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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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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Z/ x  Z+ J2 x- |; F( i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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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h1 u7 p4 `7 t! t1 n8 H- u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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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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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y( Y1 t"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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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 O8 h$ v,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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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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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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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c. @# {7 L0 ]3 I& S.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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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1 s$ S/ @! n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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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 `0 ~# A; u" g

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 T% Q  c% W, ]. o) B

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0 W; T8 u5 i" C

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全部脫掉嗎？……”: C  ]- l6 _+ Z+ \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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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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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1 q- z6 y$ L, u4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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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博雅默不作聲。% C, ~% u8 n- d" w

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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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1 ]) D3 C6 p( |6 T1 c

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e/ |: J9 G1 W&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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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8 N9 w) S% ?+ {3 ?# G

“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1 y( {* V0 z3 h0 _. a2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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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D" ]0 C. j. s) G% B8 `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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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4 }6 t; S7 k  i9 |4 l9 Q7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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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3 Y; J1 ?. @8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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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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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2 v4 x8 \5 r"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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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 [3 c/ e# d3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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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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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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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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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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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d3 ], u8 O% Q;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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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2 Q( S/ D) r7 s#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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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 m$ g  |4 T0 ?9 |# K3 [& V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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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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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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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J$ L5 I0 @  ]8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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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n4 P- m7 Y: Z$ e

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3 w6 d% ]  f6 w1 g! a  ]6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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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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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l% n& o1 T) \  ], b6 U) V+ [

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l/ U0 K+ i6 H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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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0 Y$ S6 s2 o& V! }, W9 j1 @, p.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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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 W' m/ f4 y. q4 o" q' Q

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Q' {/ X/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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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 A' |9 E1 v  R/ x! S2 \

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c% q" L5 g5 I. T# G% r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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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R# F6 X5 ]3 g7 L% l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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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3 s2 s4 D/ F; o

“啊……”0 Z4 C% N( N6 z/ Y$ d9 n

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 I. ?" F0 X5 ?; x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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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

“好了！”; ~/ ?4 l6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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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8 @, _: i6 F. R1 }- X7 P8 P)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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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4 h+ N9 N) Y% x% b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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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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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 w" [/ T8 o4 c! A5 m

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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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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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友則驚呼出聲。  T3 p8 p+ I7 |) u

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N5 m1 O* U6 e. S7 R0 J' `# Z, [7 E

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n. }5 V/ e' J% U5 N6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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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有甲蟲似的蟲子。9 W* }6 \& i! t5 l3 a%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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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有蒼蠅似的蟲子。5 j2 W0 \+ a5 c' B) h3 O7 Y* _

有蜻蜒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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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蟬似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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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i0 P4 H&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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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6 k5 N$ n9 m0 \: o' v

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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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m+ j1 Z6 W8 O  j' j- E7 p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 V. x0 X2 A& Y'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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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9 ^  n6 \4 G2 M5 g( q# @

“解決了。”

晴明微笑道。( B6 X8 ~& r! J7 u( y, ^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x$ s3 P1 I9 {2 j0 ]; Q

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k) g, d: S1 A( E% S+ v

“這樣就好了嗎？”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 T& x) ~, v3 I9 k" {2 i'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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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嗎？”" A: i5 o# W3 Y/ v+ K

“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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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T8 F  \' @8 O: Q2 J- b3 [

晴明說著，站了起來。8 m+ H5 ]! n. _$ w# T0 j

七" u7 x* C7 H) i. H7 Z' q4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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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x* q  ]' g5 I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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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k, J3 J# {/ x: t1 K8 N

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E% ]0 w: S0 ]/ p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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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D  s' {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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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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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3 g9 k3 ]3 e: t$ a0 P" R2 H

“請務必賞光。”  s! k. T) F# u3 B2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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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A' q6 u4 R) x. T$ k7 M

“好，稍後見。”

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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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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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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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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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 Q; j+ f6 [/ o' o: o5 W8 U

“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4 @! h2 X) r0 x% X3 e) Y9 v$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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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7 ?6 k4 q& P) g9 k

“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5 u2 o( j" j$ E9 U; x. F; k  H

“應該說是仙丹。”3 K. X% h8 F- b  ?( X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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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 F/ ]4 h/ x' h3 I' }/ q

“就是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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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4 E6 o& N$ d0 ~9 J5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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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l; l$ n1 o' Q3 s, X: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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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 z8 t2 Q) b% C  R

“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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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c* X5 t. O, `4 i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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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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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

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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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 b+ g! c: H. s8 x/ L' i- b

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5 O  i2 {. b4 K( x

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 n$ v5 e0 ]+ \! u; G

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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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0 r# B" }6 W8 N+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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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e# [6 L2 N: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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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D% U6 _$ a" ~& Z- x0 [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 B" t$ w& a+ e# q( s( ~9 v# C; n

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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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V3 Q; P% D+ a/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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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0 W5 @7 g$ `  w. `0 ]) p4 I

“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E1 P! s8 B  _6 n6 q! c! W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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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E$ H* S6 [$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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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了點頭。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e! M! v& B%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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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制作的？”* L" N3 I+ s) H9 ~$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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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1 g9 j& D+ v& ^& t$ ^

“五芝？”

“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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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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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2 `5 T, C$ A# u& M1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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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 X* F+ [9 X) s$ x# [1 g: T" ~% \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 U! `6 @+ `* X- t2 X2 f;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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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多長時間？”, z# w" Q  D0 t( Q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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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9 q4 E9 s3 c+ ^- o/ I! M*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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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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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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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3 A1 s4 T1 J) w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t3 n/ n* e; k  P6 n8 L4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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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8 U- G. ^' e' U0 y/ D  N

“還不行。”, D# _; L% J" g(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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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r4 q2 g  ^$ b: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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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o( {0 ~, F7 M) R) D' u- Y/ q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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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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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4 C- j" i2 B# l& S- Q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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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

“生物之精華？”; Z3 _2 w; C/ j7 c0 a( S

“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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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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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4 ^( E' t: t  h: m*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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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情況？”3 P% b; a  }8 j5 b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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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w! J: v4 c1 n) W2 Z! D

“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h4 E. k' }6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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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得到的？”+ d2 p, g+ d% y" {1 E0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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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8 n! i% Y& u( F; M! l

“撿的？”( M# c- ^# M  Q; }' I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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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

“布袋？”; y. [: O% v4 F2 g4 J: Y

“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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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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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N6 u. z$ w1 p; `5 _& A+ ]

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A$ d; @3 j+ m+ Y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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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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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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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U1 W7 a; T8 ]: J( I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9 u. J! H, r' N  m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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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4 }$ r3 W. D" Y4 \3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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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V5 o, R$ n. Q/ u

“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8 E. L( H. A1 b& _% K& h

每次都是藥到病除。4 _" G- J' d8 S2 x

“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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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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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9 b% r! T8 Y2 W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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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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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來了。”

一個聲音回答。2 |) P: C* l3 n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啊！”

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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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9 R$ H1 T) S1 |5 L4 O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

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o. W6 D$ n0 v4 |1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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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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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G( @) P7 c8 ]% x.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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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關照啦。”) o& n0 K: U9 Y/ X  `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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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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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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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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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9 ]6 @% l8 D3 f; [5 r& l+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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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 c. \: K% b2 _. {' q

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噢。”1 V  L6 f+ k' K" V0 K0 J7 _8 L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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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Y& g0 C$ @" f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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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U- I! u1 m# v- }$ d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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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啦，太好啦……”

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f5 t& N$ f- F& H) U  x) e

“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 |0 g4 c3 W4 E! T9 P*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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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那就是天足丸了吧。”

“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8 G+ ?. G, q: U. `" W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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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u8 j7 Y. B. u9 U) {6 }% k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老者凄然一笑。. C2 k. Q3 ]( J1 D& N8 G- o

“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
- d! v. c+ C* ?" k0 m) T* X0 }
“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 y! Y% u/ f. f6 X* X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9 Q/ X+ p* y: z7 S) @1 l7 T
“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o% B: N* v0 h* d! u( i
% A+ `' ]  M2 X- E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0 o1 P) H2 h& B; q/ Q
9 V' d% c4 d  S3 G, H* w
“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 S, E' I2 y# `* P3 W0 y
“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V5 g: g- a% n* ~6 P7 o

“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 t! ?' U1 H6 C* M/ ^! J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7 D% Y, V, H. g" Z& U
1 \3 D2 f; M( y% V; `3 |7 ~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
3 ?% K3 ^& a$ ^9 h+ _2 k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3 m1 Y2 k" r. }! w
8 Y& K% i* [+ o. n" `6 H/ |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應該不會吧。”1 o, c2 O: s1 s  X: b% Z$ g- L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原來如此……”$ I$ Y' ?+ L! M" N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P; I: t3 a+ i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8 h' m7 l6 F" D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 o6 i* v% i4 u( h4 u% ]! R6 L" |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3 Q0 [+ o! ]7 ^$ Y' z6 }: e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k( z& u/ |1 x8 C: B; b
! ^% L0 b# R" F* j7 e; w5 I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 X7 F# G; u  H, B$ N( o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f5 `  I. u" z; V! i
. S) K% z8 F3 a) X3 p
向空中。
6 [) c1 g" J. `; ]# j' s
“這是最後一塊……”+ c7 ~/ n/ e% t; a) o% C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6 H! \) q* W5 d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N* v. L) L6 y. B
$ @  A: }( n% I/ Q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真是好酒……”2 d' |* K3 ]- T: D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 I8 d" \7 ?- S4 _1 |
" b* \8 v6 j+ V9 o& A/ t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Q+ S% j+ E3 D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 v- t2 A5 s7 h9 p/ m

“終於走啦。”
2 L9 {5 Y2 d' n9 I- a$ y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6 l3 R, t/ _3 D( ~
( R! O9 M; ?1 O7 o! i, X; j& J9 m) P
“唔……”

晴明點點頭。
4 v$ f1 F3 m5 v! X2 }7 K4 |+ U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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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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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z8 S; G" c! v  i1 e1 _$ P

% p# T% Y% \1 o9 y+ A
一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 |' P, H0 N6 ~  |$ F2 F
  f2 e$ d( _4 {$ j8 U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b4 n, _, Z1 t3 L% l9 L6 u5 f5 c
; E0 i4 y: g: E# @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p! Z1 B) l7 `7 O9 e( C: h
! ]' Q3 s, q9 B! r% F
此刻是夜晚。2 S, _% M$ t0 U  X, Z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0 ^3 D5 ]  W( c8 I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3 J, R4 F1 N8 {; H+ o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6 ?1 Z" x# h2 K; ^" _" D' Q' |4 N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
$ i0 {% g; I; R8 V9 D9 e5 o" q/ |/ O
沒有風。; E- x0 U. `2 l# a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 {, F# }$ t! Z/ }4 A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6 b9 A6 v1 X; F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e+ Y$ A0 X- Q; @2 E6 {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 U3 y* M, \/ z6 Y) \% x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4 t4 |) X; d" I  W6 L. y/ G) Q9 D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5 b% S% w6 y; J1 K* B. C4 y
& ]# |% Q( D1 L; M3 z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3 z4 W$ x- u; P2 K. n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8 D6 c$ u$ r8 y; }( \, E) @" _) ]
5 }% T- g$ y( c: n' f" u( `/ p) V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o* G1 c0 w: N  T, h- L8 C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4 V& k# x$ V/ Q6 Y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 K4 V. s8 S1 i, u6 U
2 e+ r, q- t5 T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1 n( d9 k$ [% A+ }
( ], }  \# ^% f% U* [: ~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O8 N" s, A+ [& Q* F" \
* }8 D, K/ k9 F6 [: L3 J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6 b( \' m; _! d, O" {# S+ m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K3 b% g2 I0 C* H; x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E" l3 d" V( x$ G! v0 l5 Y! p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4 R; H5 P5 f  I) p* D5 `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0 S0 J4 e$ \3 F; ]) i8 }0 R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9 o8 _- y5 ?" B9 W+ D4 g+ W; X# E

難道是幻覺嗎？& M+ `- s/ Q6 Z2 ]
9 c$ K6 s2 m. G: F& }0 ?3 A, I) F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又傳來了說話聲。
! ^, E' J9 }" A, A$ t- [" R/ v
“昨天也來過吧。”  n9 O+ c3 V1 V

那聲音說道。
5 v* N6 B6 M7 I8 V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9 H. E3 k! O3 c0 f9 K) F
% @  d5 Z6 p! [. j5 T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那聲音又響起……' M5 M; h2 G' B. }& i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 N/ o. u" s. ?: o9 g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9 }9 Q9 y/ B' N2 L
  ~7 I7 x0 j4 Z
“是伊成大人嗎？”
% V3 ~) [: R9 I! \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0 a! \  ?+ D$ A" e2 U5 b

“噢？”5 X5 f4 k, ]. Z" D, a& t" n- A

“我就先告辭啦。”
; P% Z* Y* D1 Y: J) q
“告辭？”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0 ]* ~+ D: F3 p/ z, B( F9 o8 l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 Y8 X2 k4 ?6 J9 q& |% @
“哦，嗯。”6 H6 h: h* v3 t  H# [' k  Q( y3 h
# S9 n7 V- o4 T  e( L" `4 U' {
伊成不由應聲道。
9 F" t5 A5 @9 k
二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8 x- B' p4 l! n# s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L$ ^6 x0 j' y* z/ r% l  ]
3 p1 ~) ?+ y+ ]& P5 A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D# I! N' L9 X- M/ U( D1 H

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 o0 D3 W2 q0 F* N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
" j2 h$ Y# A$ m+ \- [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h& e) w+ y" }/ z3 c7 _! g
/ e5 R" q0 H  k( O0 m3 H* }9 q6 W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  e3 z1 n$ h- r2 ?8 a* c
2 D# |7 e& j+ ]7 P# W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 d: |5 G) Q* Z% f7 M
“櫻花怎么啦？”

“就是說。那個……”0 c% U5 h. C/ E, s4 C

博雅支支吾吾。3 m/ j+ ^1 z/ G/ G

“那個什么？”. O4 }( o% W& n$ P: @* l+ l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L! n8 Q3 a4 e( G8 |4 O
$ w% I+ }/ F! g4 V% {- ?- s, i
“人的生命嗎？”
! q+ R/ K" k5 G6 z+ b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9 A+ r8 p  G; F4 c
1 n. t8 E- Y8 K8 k5 W
“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 ^. R% ]8 d) y; m1 s3 r: w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 Z+ W/ N, ?6 l; U) G
: e) J  C, H% S: x, Y+ P
“唔。”
& C8 J4 w  i+ e; P. U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 h; [% r9 b# ~1 s  I$ _# v
“……”
9 l: z0 T* N% g. V, U- [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0 L, C; D; ^. ^! G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博雅雙頰微紅。
8 R" |2 y6 T9 f" k  m" k# _1 p
“蜜夜……”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 x+ t0 i$ t& `2 ^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e6 l  K2 K3 ^. ]  g+ y1 p
* o5 ]7 s: C! ]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n) C- l; R2 k
4 t- J/ X% I; n
“逃避？”% q/ x$ B5 {3 l8 R+ E& k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 G* a7 E: z$ \. q3 E; C% _$ }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看吧，你就是那樣。”; d. ~4 b% u( ]; s/ V8 }
: Q- R$ z. X1 O
“又有什么事？”
- [3 _9 Z" ]% O* E0 D3 @5 C7 d
“你剛才笑了。”- P/ }1 r: y0 T* D2 @* H' |
  s! M) [( ], F; R7 ?; }7 ~9 I
“笑就等於逃避？”, B$ E0 c5 w/ C5 f* e( Q
  H: U# o* j1 t
“不是嗎？”2 o8 j# P8 x: g/ j9 ]
" |8 r% p) z- k, \" O: [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7 _, ^8 T" ^, `3 ?8 F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 M+ P+ L; S+ v! K5 C( n
“是不自在。”! H: Y3 {( W2 h; M5 @
! X; y4 \; o1 |0 b! g1 c
晴明實話實說。

“你總算坦白了。”

“嗯，坦白了。”
- `" g& H' |5 ]. n" ^( Z! m3 P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6 m! X$ ], k6 U# k+ p
“我就佩服你。”

“為什么佩服我？”( ^" I# N$ Z7 ]  q, b4 N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我？驅使鬼神？”
) G+ ]5 G) X% t: x% }/ G7 x& N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G5 K$ V% ~" h1 i
' F2 }) v) t5 s: J5 |4 N& a! b, B3 ]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V5 n2 D, r7 f

“就是這樣。”( a" ?) a3 L7 R

“怎樣？”( g( U" Y" S, k% V( ]! Y( b& a
3 l# }0 }, |1 \) s9 Q$ C% M; F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4 u! j) @6 Z- [3 q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x6 p! e+ L* x6 F9 j2 m

“不明白才好。”! ~% z; d' {" ]/ N' y, Q& K$ X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 K! {* m. ^7 y" C) Q& x

“沒那回事。”- U6 @$ {0 d. D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要緊事？”! j) |1 q/ P- l7 d/ b- H4 a: b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K  p. G3 i6 X
' X5 I& I2 v$ x! ]0 s0 e* i1 t
“嗯，有事……”% D/ }$ s; Q% A, v* S3 O6 i* f
4 v: ~+ ^# `2 y$ m
博雅點頭承認。9 O4 ?: Q+ Z; _: m6 \! ?) i3 F
8 L, x: x* Q1 V; g- D+ g( l! I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t3 W1 W9 k+ ]7 b! {. s; J4 D3 s
' K8 e! v: M* K2 {- g5 f, C. i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 {/ y, S! h1 ]* q+ a

“是什么事？”
/ k8 E. i, `. y' @4 l/ T+ g7 @
“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 x% h9 o5 v; c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7 U  `. {# D& Q) j7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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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 c# A+ Z* y  O/ H9 r1 L$ u/ L: B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i0 N+ Z; }* [6 |& Z

“他怎么了？”

“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

“怎么個怪法？”
% K- J# Z. i# B7 Y# |5 I; n
“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6 C+ g: w3 U& `9 U

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a; I- v) g( y7 c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 q9 G$ @5 w5 a. n. g; ^4 t3 B
) E! l' e. ^0 d2 W$ K
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t8 _9 S+ e- L% `

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l& F8 I1 H( K$ s! n

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4 v3 B0 e! I, j1 p& T2 m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7 W6 n2 q/ i; P3 [# d& W( H) |) C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0 M5 p2 X+ H+ g$ e% U8 @7 L
( J. _  P+ g3 ~  F/ Z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h6 c  Q, a9 w( t" V$ ]+ l
, p3 d3 F/ K- t/ \7 s* j, X
據說他這樣說過。4 Z% j9 [5 [# u
  }! K0 h+ M5 ?- u; J" u
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D* V' r" B+ k- m( @- l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 ^3 s0 L4 P
4 P! m) \6 Q/ x* [( l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i. O% ^- @" Q( `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8 n2 H4 J: d8 b" M8 h

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1 H' n/ Z; ?8 c# d  G( I2 S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 Z/ `" ^- ?, a, E  h7 |% w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
% ^2 T9 f& @& Z7 P7 E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1 \  ~' `+ U3 @3 J( x+ X
% ~) g7 q& k5 w  B4 @% w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 h: T  j: t; x$ V2 p- q$ |% `) X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9 U3 j8 m" J8 Y! G" {3 ~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 b2 [+ A" z3 g+ e
3 g8 ?' B2 L7 M. X( T4 X
“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h( Z/ _5 J7 I; L0 f  h% |
. B* A5 s. _2 P
“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 E9 N/ q2 K! P& X4 Y% U9 g6 X& {
話說得沒頭沒腦。

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n( l; H# t+ T* {
; {& m0 P: m3 l  \0 E# E
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  g8 i7 A. c# ^6 b/ b

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
4 Q( @6 p5 E; V% u; _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6 o' S# S3 S3 ?- g6 Y
“那樣挺慘的吧。”* w- [2 t- A. C% t' }& F

“什么，想出來嗎？”- b1 I: f1 f, H- F* F; n& ~9 v( a

“想從山裏出來？”
0 s' V/ }& r# S0 }6 i
“給‘山’字？”

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5 \: J8 |7 Y+ O) ~! f9 y2 z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P8 S& n: E3 q

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k& ^* O4 o- y' @9 V
/ M, V2 T% f% C$ T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 I9 T/ `2 ^2 W7 x$ h( ]4 J# i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H8 z; g" v& F: x. S) c* \
3 e' M8 E7 K' X4 d$ v+ k1 `
“伊成大人……”
2 `" |4 j$ d8 y/ C. \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x: o& A. b. [. s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_8 C: N$ t9 N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 }1 C5 c% g: b9 n
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 K5 J6 e: C  c3 y& a3 C3 R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你說想離開‘山’？”' @' ^* ^( [  C/ }0 E6 N2 E, \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1 D/ M9 A$ m1 ]: W6 A4 a: y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0 w5 H( ]2 R( Y; c5 M, {5 k+ Y/ k

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2 c6 P6 Z9 N: @. `  s0 @+ q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1 r+ }. \.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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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博雅說。9 [# }2 b/ t- m' m& H- A3 C' s7 h3 q

“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8 o: Y! I9 V8 I1 s5 G

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 L% J. e  e: h(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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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名字？”博雅問。% z9 O# J0 ~0 D* U* k* X"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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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是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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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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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不。”& f0 g+ L7 |3 p4 O$ X: c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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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3 X: Z" [4 a$ Q# l- v. e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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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嗎？”9 T! |+ j6 m0 @/ g1 J. q- {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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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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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h" h( M+ Q(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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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8 ~% T2 ^' K(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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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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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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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_; S+ ^5 T( ~* N5 G" M- C

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t  n' }) l' N$ Z

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0 R  P1 }/ v- K! \$ O! z' Y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k/ O5 f& B( b: Q( w; r! O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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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邊彈琵琶邊說。1 E9 }& o7 U3 t4 z! C7 Z9 M7 @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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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v) B  c. Y1 R1 g) }6 q& x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你說‘山’字好？”% W: x/ t, @# r% w+ L# _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u( u! G/ j/ A9 g  X/ }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F& j6 v$ z+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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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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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n$ j2 J) }$ I-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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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h0 E7 ^1 m9 |8 B9 o) [

“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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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e# x- `8 P6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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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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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h2 t* ~$ V  |#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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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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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2 w7 e6 `# w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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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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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嗎？”

“我也能夠看見嗎？”7 u9 A' X. E, Q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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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吧。”; @- Q! ~* i7 F) @: J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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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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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博雅緩緩睜開雙眼。7 k5 {5 S7 q6 M' R

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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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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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7 O) I8 K; x9 T+ [- g$ P% d- Q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4 }/ t% }! \  H2 E/ X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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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 J; p' `( W%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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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0 v% Q) [& c5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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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 m8 F& J7 @' b" h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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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8 h5 l8 d6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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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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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字吧。”9 I  T) G! K2 t  k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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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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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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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H# C8 @! g6 n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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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X9 d7 z) J' |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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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不會出事嗎？”, H; U/ ?+ S( `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9 J9 N/ s$ |, F0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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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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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

“哪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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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  @7 Z& e0 k, w3 Y$ h8 m' ]7 z. d

“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你也見過他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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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O' @1 Q7 b7 l' c) g7 ?6 T0 c

五8 O* Y  M8 w- f) R+ @. x

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1 T) i4 h: }& C5 g5 G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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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1 Z9 ]: @  p: v4 H/ t& ^$ X0 U

這是在保憲家裏。" z( p# |0 n/ V# M0 U8 p"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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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

黑貓。1 i( e. u* Z2 ]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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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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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j* s$ ~+ S1 \( N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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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2 z* O. w3 I4 f- c9 }* K

“什么事？”保憲問。

“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

“你說‘封山之法’？”5 n) n" t: N: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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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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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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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S$ ?- m# [& x0 j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4 M3 h( z$ P+ C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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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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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m$ B# R5 _: \$ `% E( {8 Q, M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p* m7 I8 `5 H3 e2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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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不至於不記得。”' q, ^3 j7 _$ D% E3 I$ v

“是什么時候的事？”& r7 |' i1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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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晴明……”! F2 Q8 K  ?# E1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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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W& ^5 @1 D4 \, `% Y8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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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是。”* U& r" l3 i3 T& _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5 O1 V0 q5 q5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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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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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X( M. x+ K' r& z. e: ?( ]

晴明點點頭。; u4 C/ s7 I( H/ C

“的確是我做的。”0 g* V* u5 n7 R: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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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時候呢？”7 g: L9 C4 p# \+ ?0 ^3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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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年之前了……”" {7 f0 ?$ a5 c&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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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5 I5 L9 g( v0 u  X

“好。”& J3 s( _, |2 B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

“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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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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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3 r/ q) m) g7 E

“那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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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博雅。. h2 @; c* p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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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6 j1 v1 c( \" _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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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c. P4 p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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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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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 z0 R6 M: H'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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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0 B. Y" r8 Q% x1 F  j(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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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B/ E( J8 g8 e

“沒錯。”

晴明點頭。

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 @1 Z; {7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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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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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射出了回頭箭。”3 V# O" R/ U2 f6 ]' I" x/ G

“哦？”8 A" j9 U4 N) g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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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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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3 I- w- M5 A; `! D$ P* g; A! L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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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8 v& U. o9 H9 j, }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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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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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說？”. |+ X) }& s) [(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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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0 k7 w7 E+ }6 T5 T( l: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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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回答？”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那么你……”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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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封山了？”" j' F5 m$ _& I, r. D5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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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這樣我就明白了。”

“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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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保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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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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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 w. Y( E* t8 s3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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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什么事？”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Q5 g- S1 O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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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歡迎。”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保憲滿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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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V( R% {; D; M3 i! }* v* `

六+ {3 b2 j* }7 [. i% s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1 H- [) h- C+ J$ x+ ?. O( w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c: c5 u- R/ `5 W( d7 W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7 A$ y$ c7 |, C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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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K0 I* S5 u,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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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來了。# e! l4 Z: s/ p- d6 k

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8 g9 d) ?/ ~6 U6 B

“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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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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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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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晴明問。1 [1 ^4 A5 g* c0 b5 S8 M2 f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  ?+ A7 z/ ^8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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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的咒？”

“對。”4 e" a4 U& O4 F3 J7 ~& V0 A!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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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8 Q  E& ~  l9 M# P( b4 a4 t

“就是它。”  G" [5 V1 e; q: ]/ j* p9 K. ~

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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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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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6 N7 f: E1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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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p; c( e0 f. l! U6 U! v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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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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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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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於是海尊法師就……”2 y# N+ N1 _- y: }. l0 O& [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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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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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9 e1 y) K5 K1 M2 X

“是啊……”6 w2 I8 D- d9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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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1 q. a" g8 o, A* _7 v

“噢，大體上知道吧。”

“那你就告訴我嘛。”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5 y- w, z2 a9 Q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4 I9 t# w" C)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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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U, x  O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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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喂，喂，晴明……”; ], @  r4 B6 K" G+ G; c: }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蜜夜，準備好了嗎？”/ m( A+ Q2 R1 u  T: X( ?;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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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O) z- r7 |/ q2 }% R6 I& u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  a2 r/ s5 }5 B) }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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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毛筆。! x& v. e) \% B) ~9 ?: s/ \% R, c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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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做這個。”+ N- W& W5 p  w- Q0 c

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9 C" v" q7 B& P' Q; c5 C* M

“山”字變成了“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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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行了。”

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U, I  x5 j! c4 l#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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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Z- r- _8 c+ M2 C* R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U: K  X8 ~( k

“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E* N& b% F2 |: L" U. I4 m, c

“櫻花嗎……”

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x& q3 J, B; G* r8 m

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S4 L7 s  a; G' m-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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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O' S. Y6 T)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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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尊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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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海尊點頭。, X. l  ?5 N8 Y4 m! _1 l+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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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 G& L+ k# P$ s1 H2 x# b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 W, m9 G' f% d2 c

“對。”/ I$ n* h' H: {+ X- h8 U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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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7 y  Z- w4 Y: H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9 l# F: ~- K, x;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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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0 U' b0 w+ `) H)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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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字。) Y& Z) _7 V: z! {5 |

“原來是這樣。”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L( o# K9 e3 T  \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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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B& \+ M6 ]% O2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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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2 H: d- y: b- @/ J1 R( A& V7 s; Z* j1 T

“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2 l0 s%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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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件事啊。”4 C) W& Y7 {) p/ R! w"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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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8 _, I  n9 T0 [+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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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錢。”4 D: r; n;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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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 p! c' W# d; o" Q2 n* Z/ A7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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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和欲……”5 n( q# _# |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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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

“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是的。”

海尊點頭。. K. d/ [9 `: v. U  X5 g  L9 F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 X1 v/ q3 E7 ?9 u
$ X4 _5 ~- ]' d; u; W
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8 P2 O3 R- `0 k4 _6 I1 j
1 a, a& x+ C* N0 l9 R" |
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6 z% Z2 K4 y, i3 P$ T9 a

“多美的櫻花啊……”

海尊喃喃著。$ _2 I; A: i! L5 f) R$ K
5 |5 ~; U, e# x2 B$ _; o; ]7 J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 K+ a8 U" o: b) y5 a

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9 G- f1 A% E4 {6 C& U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1 H" K9 F( G" [6 {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 ^) ?4 S, [8 v/ K1 ]: t9 T# m. y; P3 }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Y7 ^( c1 ^3 o% n3 O' w  W  P
" }" \0 P% q% Y% O8 L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8 w$ ]( L+ b2 y

“他終於走了……”0 l3 [' c* ^3 t
% b8 \. _* M4 m2 |
博雅喃喃低語。
) C9 D' P, s  v, p. ]8 p3 E. e
“嗯。”0 H! a/ d/ c2 h# p  u$ O; ]2 _
; p6 l6 h9 b0 \/ X8 A- C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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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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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0 Q$ n  ~. ?  y* V: x  y8 U! e
一8 [% e  N$ R6 H) N, Y, ~
0 n! }" I/ w* v' N- ~/ i: e
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是藤花的氣息。- d2 e- w( N! p7 }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 W- e8 V( l- p2 m1 G& F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 M# ^: `3 R5 Z' F  ]6 z( q
) T$ h' @# I1 V. M
是白藤和紫藤。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k+ G% l' |* C  ^! K: _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 s8 t2 x8 k# m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k: T4 u$ J* E: W2 N
* U) T# Q, n" ?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1 O8 `" L( Y1 p% N
8 A& J& T5 a: o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 p; o$ O: u2 {/ b
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I' G! `, o0 c/ z$ z5 f# J! X' {
" o" c! _" W" t, ^7 d2 r$ A
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c8 A4 E; L# k3 I: j. y' Y8 `8 y

蜜蟲。( e' f1 u0 L( [/ E% d. F1 F. `
2 ?- P% K8 W) G2 Z- r
蜜夜。' `; L; i4 M& A3 Q" w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 ~" |& S2 Y/ W9 ~, t. p4 ~) c1 {
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7 z6 M$ |$ N$ B& f& m
7 k6 n( P+ o: B3 J$ n6 k, R; C# g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博雅臉色微紅。: B  I6 J0 L- L! {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 B/ v/ r; T( ?8 d' C: E- D
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2 V" V" x1 b$ W: f! ?# K% C' P5 U

博雅自問自答。

“哎，博雅……”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1 [; N1 T# f9 E# z

“……就是那件事。”" c4 }6 e6 X" L% J7 M
3 y8 q8 P7 K4 m7 a2 l/ F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q* ^6 ]/ U. |! ^
2 ?( w& y5 N  y) O
“哪件事？”, l9 E% I1 K* E5 I+ k7 C
6 A4 r5 R; K3 f+ l* j; F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7 c/ f) ^* j, X& ^
3 c* P: z! o4 z$ l% b
“抓住再裝進去？”: N; G% j  @! i/ E* g3 `% ~6 Y
- g4 B/ p3 z# b" f
“對。”
& K& O. ^6 o$ N" M: W' k9 s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e# k' Y: w9 @) u7 n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5 m9 n6 W9 {" e( n; b0 `
9 i; a+ o: a) U4 i' }$ O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 y$ a. w! v3 v+ M- o- M  F
“沒錯。”+ }( a- W# r1 r6 V

“我知道。”* X1 f8 f$ k" [5 o( |
" i9 X2 L, `, |/ O: f5 M+ @5 U" c
“見過面嗎？”
9 @; M; H0 Y3 E/ Q+ ]5 v- I
“沒有見過。”

“但是，聽說過？”
( i. [: B  q4 m- ^8 n% p" R* t
“嗯。”1 S; b- P) D6 D* W  N# a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Q2 N5 C! A. y4 G
8 e' C/ Z/ H5 R' j5 v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
& g( w4 q, |: U" a6 E. _0 K1 \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h7 e/ X: U! J$ g
. \5 g* }" p6 K% B; H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 [: O5 r- ?  c$ X

“嘿。‘蟲子姑娘’嗎……”) F; f4 w/ O, x* A5 T: m+ C
' G! p# C  v6 c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 f1 `+ `2 S6 b! A6 a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2 @+ c2 y5 w; e6 N& Q6 A
2 q9 \( b7 k% t6 Y0 v9 k& V3 F
“什么話？”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8 S- K  i; U) ]  C0 T5 A  V* O5 a
7 g3 f/ S0 Q( }
“ ！”6 ]: \. A& D6 l+ a3 x

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L% s, M8 o  I
- E/ j7 u+ Q% _! D. r" {
“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B0 h+ V- y# d2 m; `+ [$ Z- m

“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
0 F# T) v; a% O$ q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u3 O0 ~5 e4 N$ `/ B1 L7 v
, W; o8 h% a/ t: M9 G" \
“為什么？”
: O" t  ?, I; _
“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a0 A7 z. O+ ?% V, J3 Y
4 L5 P6 K! |" C& W# u
“噢。”
, ~8 _" q9 H8 o! p5 V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g$ j* {! c1 C1 Z  O: {
5 H4 Q  n4 ~1 P8 [2 h8 C7 Z5 F
“宮中無趣？”/ p% o. J: d7 @+ P$ g
7 }: v4 I5 B+ I! p' F/ ~
“唔。”) J3 e+ w3 T9 ]  w1 c0 n: j, Z

“不是說得很對嗎？”- Y# S' f: Q  A+ y( y; y5 m, @

晴明浮出微笑。/ |$ @4 h/ ?% Y( y

二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I& d! r2 ?4 V& K1 O
( x. S# V- Y' Q8 z* r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u+ V% ^! ]( X3 a& T4 {
" I  }# x; W  E* U& z" ?
她喜歡觀察事物。

她喜歡觸摸事物。* Q& v& k% r$ f3 `
  v) i3 Y( J$ l1 g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8 N- \+ f' }) h; _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8 x/ N4 I  j+ v( V* F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 E0 M& W. W. q. P* @
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I  B2 a3 t4 k3 p3 t, Z

“那是什么？”- |; a3 ?* N  i2 o# O+ Y6 a! r
) r) W! u' N( ]6 I) e: G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 L0 P! I' H, R  [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w. E. ]9 Y3 b1 V8 w' m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L0 r: k" A) m# z- U  P& P8 M& R
" Q$ A' X# k" o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W- k2 N& {3 }. U* g5 I3 M; \" Y
! ]1 `3 b$ a  c, R9 j% T) I/ F/ C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i1 V0 ?' n7 d) b8 m: j0 m; n
; T8 Y0 J3 q! ]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 W$ d" S2 I# z7 i. w7 b0 n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M4 B- s7 _8 H1 R! K/ ?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4 H0 v* C# U. j4 H4 L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O8 y* y" t& q9 w& ~" U* e- d* _
0 c/ k1 @8 K0 x4 h! O
“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4 o! `6 p. [" j- {8 K- `. m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2 l2 V4 ?. p0 o8 z" r
1 J- n6 O: N3 R
“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9 \0 R0 _+ u/ E7 y: T. K, Q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0 v- ~1 }1 m6 a1 ~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6 p( a# \* L2 X0 O  p" T; }
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3 w" ?6 ^, h$ |$ ]& v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u0 I5 ^  Y# p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B: [7 @" L9 U
# H+ i- ]3 @  g. d" r- g
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M5 w5 p" G& @9 J' U9 `; ~

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6 V7 L' h* Q5 }: V* `& |$ u# t

“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5 ?9 ]# {( y( w! y( p2 e/ o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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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l9 U2 i$ c; D9 S7 |5 K) N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 T# V  X) M6 j! ^  v
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2 A# B! `: M  z' Q1 l
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9 L( ]) d% v# N$ q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w, `' X- @8 o  T) Z
! h* i: J6 R) l7 O3 ~/ n3 W& J
她也不拔眉毛。

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  n5 H& ^: V$ @3 J
6 R: X8 A; z* Z) y1 E1 H2 M
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4 V( o7 W  N1 i' A' c8 i1 m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 \" O. z+ ?$ e5 C1 H5 j( g( A
6 L5 I  \8 q) @* H; L- |
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T# i, ^9 E( l4 y9 L

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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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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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

“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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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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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G  x- E, }( H( I/ T7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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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2 k2 e2 R0 C% p( r$ ]/ {5 }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m" f/ m1 {7 H) o$ L3 v  M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3 Q$ u7 S6 Q& u2 J" Z

三# r/ O' I5 L6 o+ m8 p8 B) p6 p
! |. V9 [' o' U% M+ z& N* ?
“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 L! x" _1 D% s! ~$ i" t1 |
“不過，晴明——”. T9 x' s0 S# \2 A
, ?  d+ S! u$ P& `! R! V" E$ r* W
博雅開了腔。
& {) @) N: w. a% T- Y% t; F: d
“說吧，博雅。”

“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5 p/ z2 ]7 z, H/ Q* k, A
“怎么啦？”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噢。”
6 h, j* B/ w& _8 a$ e4 d  B% k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噢。”

“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

“……”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0 U6 k" u# R9 l: P& e- g0 e: O: e

“那倒是。”# ^4 O5 V, d6 D' L$ p7 R' O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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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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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 I* B5 c$ S$ E3 B# Z1 d& y, K
* O' {/ p  m% m" c6 N+ G
“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u! f$ d+ s3 _, r- d4 Q6 w
( U) f) k( L; y/ R5 h. K3 T
“又是咒？”5 t7 e8 |+ s! V5 \

“不喜歡嗎？”, x+ \5 ^% m2 G# X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g+ l* c- T0 Q) c
4 V' T  g& A! |+ R
“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不不——太復雜。”' F5 a$ |, u+ Q! \" H' h

“真拿你沒辦法。”

“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_! U5 v- d4 X: \$ {0 K
  l! J! `, o# D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 x$ `3 e  B( V) M

“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m' s) ^& m2 b" J
“明白啦。”; f( A- }8 |5 A9 }! A# R5 t

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G9 i5 n; f" _( ?0 M; [0 T
6 P% D& s5 s2 V; q
“那就拜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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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就是說……”

“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1 g( P( \/ U" R6 [

“鬼待的地方？”8 ~" I. d% D" y

“對。”* q9 v1 d/ v9 r& A. u
3 W1 D6 j& a- q2 W
“那、那是在……”$ ~  W6 s% U* z0 e4 h

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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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8 v; h5 [% P& H1 G+ R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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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正是，博雅。”

“噢。”8 S. a, m. f* E/ @8 S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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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著頭。: T$ n8 G( Q2 d% C0 p6 E
8 T$ W7 Q  x& M( Y  r3 |8 f
“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7 v* D' @) O: }3 e4 m+ G

“噢。”

“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5 [( n4 d6 u: c1 V: Q
6 Z, ?$ \. }- {$ |/ Z3 [- B8 l) L6 |5 E
“……”

“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A( d/ }/ M- I! h) u8 p5 r

“……”

“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m# a8 N) R6 X8 l! H4 N

“噢。”9 l1 M% z: v( G: Y1 F0 @
$ F: \9 J# c3 s) P# F
“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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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 j; G0 x  N( c8 D( Y6 f

“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V+ |5 n9 t9 e) x) d9 l
8 S4 w# @' f/ o8 m
“原來是這個意思。”3 c% G. f! U  i

“是的。”
# ^# i$ A, j' \5 T: ~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m9 }7 x/ w" D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t3 R- z3 o; ^$ L% i' [
! ?6 l0 B5 N/ I7 b3 T
“真的？”" l. }) R& ?) O* u/ C

“不過嘛，晴明……”2 }4 M" |8 \/ g

“什么事？”+ q. |0 G- }+ Z6 r! X: H+ l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9 g7 b7 D3 P# I

“理所當然嗎？”7 z$ |+ n5 N* v# B9 r7 j
) A! n* @9 v; G; C* v" _
“人就是這樣的呀。”
1 s. ^  l9 g1 E1 L8 E3 x' D
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0 P& N4 s" M) i2 N+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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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q* Q) j8 o1 _; [7 p( t2 B6 M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 j2 P8 k! o7 {% e, K

“哪回事？”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對。”- |4 d0 E/ d% n0 a
. v% y3 @/ @0 _0 A1 y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2 {* i# v+ s. U" O;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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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Q+ S9 E+ E& g9 X& z;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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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5 t& d, D5 |5 I( W! A# W9 P
1 J3 M( ?: W* O1 Q
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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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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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 B. ~; _6 h- U. }5 \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r" [( L1 d# W$ Y: l1 Y

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 H/ D$ a, }& ?* p$ M4 U

“請問是什么事？”

晴明沉著地問道。( ?5 U& r+ `: u! k! Y" M' D7 H&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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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女兒的事。”

實之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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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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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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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回事。”7 c. H1 g4 {* Q

“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6 W1 _0 ?$ n. O7 w, Q. A" }3 W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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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V% [6 \; i" r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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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T1 f- d/ }6 Q! q2 B2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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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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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烏毛蟲的事……”

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n, t3 [6 ]& i0 q6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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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0 D: G! o* m

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5 b5 L6 I+ A, o  }" m# B5 H" c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8 V1 a, M#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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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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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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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

“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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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f% |0 O, A. K( S8 r4 q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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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A9 }& W' z; h2 z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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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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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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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S% q+ p& h& t2 ^3 b! K9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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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  f: j* p8 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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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

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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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

“很能吃啊。”0 I$ y$ A- a6 v. S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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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r! B$ V- g' l7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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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

“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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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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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p  z4 k- b% o+ z# J,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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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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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f) W. w2 l  l'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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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 _7 M2 D* _1 Z7 {)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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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 O4 O+ X; D. K8 G/ a: b2 e5 s

“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 D$ D8 u" E* `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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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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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E9 Q! h$ `1 p2 q9 d' k+ [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X+ b7 N& z  ]" |: Y- C4 q

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O5 n* b/ m) d1 H+ U2 J: b% T' ^%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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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 U+ m' A" f3 X

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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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 t, c* T8 V7 G* z

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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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e; \2 g/ f# B% Y% b: c

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 n  p/ Y6 W$ r4 u& a1 C/ o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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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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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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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o  p2 Y4 E+ N5 _7 e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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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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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淘什么氣呀，黑丸……”

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7 f7 G) X2 X1 E5 O! x

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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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幹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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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8 Y, y" D( |" o. P6 z" ^( u/ }- N7 m

“快扔掉它吧！”

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s8 S3 P; j+ B$ a

“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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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X& b. G3 Q+ t  R6 ]: w

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7 Z/ [. T, A- L, T1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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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

“弄死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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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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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3 g7 z- A: ]/ e: L' E' x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5 a1 [' S- j8 u" B- T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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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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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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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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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7 u1 Y+ W: [. @4 L2 R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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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t8 p( v' z+ `8 B0 o1 r7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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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9 ^" b  T5 e# W

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4 M, d) c$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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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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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對晴明說道。8 L3 q* O( c1 A: |. t. t% E

“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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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 @7 v# M+ |: J; c* h

“有牛犢般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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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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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

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T6 S. B2 C7 d0 N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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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p& @- V. v( e+ Z, c5 B

“實之大人——”$ x0 L* f6 r6 C. O

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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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實之遲疑起來。0 y9 F; u( {6 v8 o: L9 G/ t-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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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Q9 K; q+ z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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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對無言。- w" c) f: w6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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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

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r3 E: }" E) x8 I7 ]4 b. Y0 G5 |

“晴、晴明……”

“回想起來了嗎？”  e7 m$ o) T. u, L  i. @

“我想起來了。”+ `  I2 V) f: W% z; w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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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那就太好了。”! r3 _" r4 {  p

晴明微微一笑。8 G$ j6 a/ ]; u9 g' e

“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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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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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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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 u+ M0 ?, ]7 b% a/ w6 e

“去做什么呢？”1 p# g8 ?: y5 T0 @; x" D2 O- u. j

“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k& k) a" {) a( L6 A9 e4 z% t

“為了……”# A# n* N6 _7 \. [, f-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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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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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D4 }4 H. H' q8 j) Y8 x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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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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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

“什么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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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R+ H& S' |- Z, L+ r# H, u

“噢，原來是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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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I8 H6 h0 B( P+ n, Q; T; R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

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J: x- q1 [) w2 Q; b8 p9 _/ c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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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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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0 F4 x' ]) N7 A* F( L$ G

“是的，我照辦了……”9 B. Z1 ~8 K0 b2 ?0 ~

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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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6 |6 ?! f3 {8 O$ ?+ B$ x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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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Q+ K2 |$ _$ J, w9 z/ i. b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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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 \% `& P% e7 e! B8 I2 I% y

“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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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y* _7 A: Q) F  D4 [4 L2 L/ I3 d

“麻煩？”

“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3 g# L2 V3 ]% E5 U5 Q$ A"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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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e8 L$ m4 t. `. z# `5 M4 |& Q7 G

“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I! d. O( \: e- N3 q)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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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怎么說？”2 C' G  e) G7 Y) i5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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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 V1 k# b8 r* F9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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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

“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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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8 u4 E$ x9 k+ |1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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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e- n0 p6 v- _* g

“真拿他沒辦法。”- @) l  E- \( G; z6 |+ S, S3 I

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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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3 H0 L9 K9 B$ f" \; 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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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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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不下去了。+ C, z, `2 m6 ^4 @2 h! d

“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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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e; Y0 F- f9 x0 y

“怎么回事？”3 [* n7 \' V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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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X1 ], E% I7 s7 q

“今晚？”& }# e, D5 Z6 s% o6 Y5 ]( k3 z( m

“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2 x: I$ D( D: D0 q) [#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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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8 h! S& @/ M$ h  N4 n) l/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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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1 I& d" C3 D/ p* v' Q: w2 n

“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5 ]  I4 N2 a% N" X' j  n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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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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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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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V( }) b* @: Q( p% z0 O) P$ W: ~* v

“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1 W& F4 Q$ @) T( m

“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_0 ?- o+ y+ ^% g/ t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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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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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l( t" f! g  V# M% h

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E, B6 _% ~5 z' D5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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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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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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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a& k0 ], F& w6 V+ @  v( g3 b

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5 c- H+ [* r' @2 ^- A: n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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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5 c  u% \# _+ Y1 a5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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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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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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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帶她到這裏來。”

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

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 k) m/ p9 Q. ]2 c

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6 g! l! _/ ~8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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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W  T4 v3 J6 a2 c/ A/ [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T. H3 o  A( ]8 o2 r; R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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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1 F, v. z9 p1 Z. @6 n+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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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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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l& ^) J( f& z; H

“庭院漂亮極了……”

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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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m9 l- M' w' K$ c, @7 Y4 X

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 N5 ^* z  u6 g! Q, a/ f3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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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a- y$ ?! V$ K' u" z

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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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O  G# C1 \: B& \6 B2 A$ A& f, w7 T4 H3 [

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R' D9 j% @+ U# ~' F& J

“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9 R9 H) `) A5 G8 j6 P! s% b+ ^: I8 }

“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L% v( U- [: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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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 T7 K+ ]9 k% ^- N

“是露子姑娘吧？”! J7 ?+ i1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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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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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點點頭。2 p9 B" s# X4 s- v0 F9 I

“是晴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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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睛明點頭。2 z$ H$ T. X! d, J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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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A$ D8 u  E" n% i) h8 c+ b7 A

“是的，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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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黑丸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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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b, P5 x, Z6 O; M1 u

“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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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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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f' X5 q: E/ F. `% B& K. k

“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6 o: M+ R8 c* ?

“不過？”+ y4 l$ u, V& P1 {2 Y& W2 L7 q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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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
& g( E2 E# m& v7 R3 h
“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9 L" T: D* h, u! h

“我沒必要做什么。”" p+ q( h5 B- S) X, w1 _' P
: R4 g5 k/ a3 m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0 ^9 k8 R8 }- n1 s. d/ Y. X
“是要拜訪。”7 d, F3 ~) j4 l! M/ d; k
* D: x0 b4 t+ Y8 U/ V" ]( H7 ~7 \* x
“畢竟還是要去的。”+ e+ \- E. G4 \
& A( Q& u' g4 I+ G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1 F4 {- G% j5 d* o( r; ?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f; O% q  r: E6 c) _

“為了看一看。”
7 H; w; d8 X- A
“看一看？看黑丸？”

“對。”
$ D# m8 W4 X8 ^  U% \& f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T( c7 u% _, X0 R3 W

“為什么？”% ], e- l4 W/ p5 i3 C( h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逃走了？”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1 L5 X) n5 D' b8 ]) ^

“‘找到時’？”
6 s. \: A( r. d& P* B8 A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0 Z, t: Q; V( j1 C0 T- ?2 s% ~; x% i
九
! s6 J3 N3 y( }: z1 [: I
“變成蛹了？”
% A! R* H/ |: `/ C- r6 x
博雅發問了。! ~5 \7 Y( a+ n7 G' b- K% K
, s& i8 Z8 D" t) ^: m, s4 s5 y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 d- z2 G' a8 s- @6 g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L& F& t8 O" }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h- [3 {& X6 B- h% A

“赤蠶蠱？”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什么？！”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W3 E* c9 ~+ ?" K1 O
( r+ }9 k0 d) T3 T- K4 H9 u
“等我？”% a/ q& x; l+ }5 d. D7 `; ~$ Q

“是的。出發吧。”
6 H8 Z5 L7 o/ {
“去哪兒？”! T6 g: G2 x9 p3 d; b/ F
+ l% A  I) w2 U0 O
“露子姑娘家。”& `. w: R  Y% y. h
; h$ \! I" N$ \6 x3 h" J# Q
“那……”- ~* k9 C# J' s
9 A: u: V, ^- |1 H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f: A& i+ U6 f! }: Q
% ?$ Y: `+ s9 A( Y- L6 M0 V" |
“……”7 v6 z6 A& O# K5 l* B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j1 t1 @; _. B5 O% f9 O, {

“為什么三只杯子？”
8 S0 N* r5 F. W! m  z
“博雅，葉二帶了嗎？”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 K+ h  I% O$ X2 K$ o& A1 w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 \4 t/ c1 }4 v% v5 _6 R0 J
9 @& P! {/ J$ L7 ~5 V' L1 i
晴明站了起來。4 ~2 U" N& @4 b7 b8 o% P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 P8 S) X6 \5 T' x* r" M) [
“怎么啦，不去？”/ ^- K# U7 k& \, h' p' ]# o; Z

“不、不是。”

“要去吧？”' C5 o$ v5 Q  M6 i: c7 q- Q
. z" K' i) Q* W4 c
“去、去！”* I- Q8 ^/ `/ P+ [0 M% Y& _' J* E5 V
2 L+ s1 `, t& x3 z: j$ h  F
“走吧。”

“走。”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十$ ^  O% ?9 N; R1 Y9 I
1 t' ~# x* Y# O" c/ a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7 s; G2 i0 L, M
; ~" w+ g7 ?0 v* O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Z. h, V3 e5 u0 @8 d
" Z- V, i1 j7 y; J$ N+ l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H1 r* P, q+ T: H& F" h% u7 A2 h
9 U& Q3 e( [- {* c
月光自中天瀉落。7 z, k+ t; j- o$ H
( n8 X; ?) i" ]% R6 e
二人已飲至微醺。2 @  L. v8 s' ?: k# j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b% F6 X" {! ?8 j' c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Q0 `  _. {* Z( Q* v' x' y6 l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
' i  q0 L7 t- g# e. m  `; R* @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C; j9 p$ ~, g! V1 N9 Z6 c  x+ @

“哎，晴明……”, X! @- E# O' L/ }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1 v1 j1 b7 v# `) Z2 f
- R+ v/ N) e, K& i7 {: I; l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 [/ d% I2 R5 u
“快了。”$ G9 G3 H6 n4 [; }* {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9 w: s% m% v5 D* d) Y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H# ~, [% M. O7 R! @& L# C$ d  l: O+ ~& [

“你不清楚？為什么？”) t% p) f$ G. B3 Z2 l8 ]- |: W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看我？”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_! e! M& g/ J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7 Z% B$ E4 h& m' @* X
“是式神嗎？”
4 {& P; R! i$ w7 R2 I) t& P9 j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
5 a1 A* e8 E! o' K# }5 w
“具體說呢？”
2 j! r' z2 u  Z5 n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6 J6 y3 V8 y( S9 V( s  z1 x; B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 E- W& |2 K3 s7 N/ U2 z: A
( V7 L) e) t5 J5 n# |& L  v# ~" _4 G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u! v' ~; K8 x* {5 N  _1 u
5 A* ?. G# P& A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你來啦。”& N8 ?" P) r/ [- s* i+ n2 q) f3 q
/ o, V7 f- O, a% ~. {
晴明抬起臉。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T2 j( I9 Y+ I* I  ]4 r0 K2 `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 Y' N  M" S- {. I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 Q& C4 q8 D: n

——正是蘆屋道滿。) c6 c9 i7 U/ [$ x, B- {
' z& z) \0 Y. \9 J/ M0 Q) F7 E$ D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P* [- `% r- M% @4 V% w
  N, Z$ w  N( w  u  X6 h
“備酒了嗎？”2 d0 ^% h; Y3 C, H4 D) H
  l6 A- A; z4 A( T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喲，備好了嘛。”5 e' |8 x3 t" I4 e$ T! a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f4 X0 l& D3 z4 F& g5 \+ b7 g) m; Y2 y$ H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 z7 e  l. H; b1 e
3 ~5 p# |; h( S3 k8 N1 P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
& }: A( ]3 V4 K2 b. U2 a, m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

“對。閒極無聊嘛。”# q5 X' Y& R6 O- O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 N4 a% k/ |0 l% Q' z. ~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q. f( v; X" Y; X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 `+ h$ J/ P9 E; i+ Q1 J
$ \  Q- j( [. [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5 X1 v1 T7 A5 I2 q3 ^

“什么事？”博雅問。9 Z- ~1 x) ]9 {! l5 a
: v& i! Z; z; Q" R( w$ v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

“笛子？”& \! t' ?1 E% j% j/ ~' ~: f: H
7 Z3 N3 n9 Y: @: u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v& Z  W; E+ \9 Y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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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道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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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8 j$ I, d9 q/ }, [
1 R0 o6 W: j* f8 E9 q' y6 O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7 S3 ?1 s: G3 J& y
+ }" `5 ~, |! z1 _6 D
道滿對露子說。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

“好吧。”% v# N2 j5 x/ m* A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Q8 f  n9 e+ u2 U# G$ U
4 E; v5 b7 N2 M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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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 U) a: J2 X' M  @
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V" S2 v% a  J# @, w
, E" Z2 N) u  ]8 j' V$ o0 D) k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7 U: ]. M) k2 y# o  x
% |1 d) n* O$ N; l8 @7 ^
說著，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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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v) K6 f, q2 ], w3 [( k1 z

“太好了……”( S8 r% y( R9 e/ O
+ ^: j7 @4 \+ H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C3 {* V  O3 w- i
% Q1 l* \4 R. |' U
“喂……”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

孵化已經開始了。8 C6 o! X- o/ Y
4 I3 @3 z+ S8 T0 N( {2 d5 Q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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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K  q# g5 `9 ^0 H
4 C; j6 Z! T8 y, X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G2 p& }4 y. {) x) K6 I/ w
( t9 O  Q# t$ K" F, P. h4 ]
那是一個頭——臉。  h4 @1 n1 ^" |  f' d% I
9 G( O- s: ~. T
有著蝶眼的人臉……
2 [6 H! g3 i& r) s9 [+ t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 S% @/ `! e$ E# p0 f8 |& V; d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 M, _! K. A$ ?- I5 A5 w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9 ]) U) @' K# X5 a7 V7 P  c$ S$ Y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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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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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發出驚嘆聲。  H! f) D/ b! {2 x" ~7 H, U6 _# j

“真是太美了……”9 J) |7 D! J' O5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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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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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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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c' L* E) R4 ]

“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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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說話了。# T: X, T: j+ J7 j%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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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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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嘟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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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姑娘……”. _% m* m" |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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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A% p0 ?3 }- o8 z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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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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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
7 T! X$ n1 P3 Y! R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I) z0 z% Q% ~) n& t- G
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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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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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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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 K4 U2 F$ T) w4 V* z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他是一名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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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 i& V: h2 l- U7 M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7 n9 \$ _2 J; r! G6 V# i) X, D7 W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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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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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F" p" R6 d' x
5 H# @8 f; E  c% X) a: n: }6 U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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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2 E9 B! n8 e& h/ ^3 }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 L) ]+ {0 z3 S5 X) J' r
3 O% K* l6 d2 K( g$ G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H# x# p$ Y2 c5 ~3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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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_! W& T9 V& O+ w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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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o* H7 n& g8 \+ j& T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
$ J6 K$ B# V3 O: [7 A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n6 B! v4 ]# m& A0 L/ k3 {

“什么事？”忠行問道。3 g1 k- w4 b* e8 `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a" y, T  v$ |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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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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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i$ C0 w0 g/ n8 @.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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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 b1 H+ [; F: N. c/ T
2 Z8 S/ u; @, s* p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r2 K# i* J/ t, X9 w0 `( W

“你看見了什么？”
5 L0 K6 C% {* ^4 L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 P! y8 a+ V. H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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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9 [3 T; V  f#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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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噢。”
3 i! |. P8 M0 y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1 ~4 @7 W- \5 @- z+ n# x7 _

所以才問父親的。“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 N) v6 N! x7 g+ C' e
  K5 f2 p' ]: p
“那樣的東西？”
* d) K. m0 R% t2 ^' ^
“對。”3 }! O) X: M! F1 Z3 J4 `

“我還是不明白。”+ ]5 _8 m6 }' b1 q! u! r4 Y2 Y: L
5 R0 s4 P# I4 h- N: ~7 O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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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亡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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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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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7 ?9 \% L. U% ]* t4 y

“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 K4 ]( l5 I$ a

“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5 G$ M" l& N8 ^* w" v* R3 ]
1 ]- }: @8 b. @3 T& s! X- a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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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4 Y( H- y$ i# \+ T) h, i6 F

“是的，父親。”, W# m0 u& e1 x9 k' _3 I( g! F
/ Q4 P7 b/ h( v+ d! `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1 a2 O9 }2 q" a% Y5 u/ ?

“是的，有時會看見。”* s' v; G2 C, s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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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挺有趣的啊。”

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m( ~) X! O8 {+ c$ R4 W! k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w3 m- `: }' A& _7 ~

“陰陽之道？”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7 G$ h2 f7 a7 j

“噢。”" S: Y- l3 g  @$ i! |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B! b7 g1 P: m3 Y
+ `- O: w7 C+ V" c. Y' q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
9 |. V- Q. g( h- P! J9 U
“是嗎。”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2 L9 ~9 T' L+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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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二
  M. q  J8 M' K; M  ^" r
酒至微醺。; n' u6 Z$ S' e- J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7 ^; O3 T  E4 ?2 g) ]. ?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r& w; B1 U0 }1 t/ `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 x7 p* |5 J3 o$ t! o, H: P/ \9 N6 o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0 o* n. v& y* U7 m2 L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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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J7 x: f3 t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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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L+ E/ j, |9 o7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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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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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9 _; u: {0 F1 \: G/ j+ E0 z3 J
9 I  ~* G0 }) E# M$ I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唔。”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4 n4 W& ~7 Z5 E* H( h

香魚也叫做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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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x! p* \/ O$ q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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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1 T: B! s' V  g9 |4 o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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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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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 v3 r5 }* ~0 D5 ]

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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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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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B( J* d& {- \) b9 r' [9 d! E,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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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h3 M  _3 @1 i: C9 }- ^"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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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V- l: B/ w0 O" R7 M! X* w

博雅放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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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0 P& I! i/ `4 ?0 E4 h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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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a' [8 B$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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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y# p3 e- ^# M;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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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r! k5 C- m+ y9 T& d0 A

“哎，晴明——”8 d; @6 N! P* `) D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4 i$ i9 X5 R$ I' u( s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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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K  u$ `0 I) c/ N( ~6 P( }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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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0 G6 V+ Q7 K+ `

“原來是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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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6 i; E# m" P' i7 r/ t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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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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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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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要見你？”% Q$ Z& v7 c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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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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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D" S+ P) p8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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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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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4 p- {+ M0 e  Z4 D/ z6 x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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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Y5 a% @.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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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真的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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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是你為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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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2 `# d6 j( e" b

“他究竟是誰嘛？”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 B2 K4 N* q4 U

“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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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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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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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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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F/ F' H$ r9 F2 `- a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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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V$ S6 G2 ]/ m. r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帶他過來吧。”

“已經來了。”

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m8 W9 H8 B, o3 w)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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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 p+ \$ Q; q% v) K: V(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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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4 M9 Z7 g5 M& }; h' Q; c2 l! o. M

“老虎？！”5 a+ J  K; q7 A" r. f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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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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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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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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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z1 W, q3 U' L!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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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3 d/ A6 W! i2 {

“不必驚慌。博雅。”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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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 F+ t% O: t' y! g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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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o9 L  G* D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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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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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R- p4 z$ H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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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B+ n9 P/ J1 t5 x& V& `5 e

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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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5 m. o% y% ^6 c

博雅脫口而出。) Z1 j: z$ l  z% E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X& l9 E7 c2 Z$ r/ n  V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3 P& P: x$ _' y4 i6 G5 u" x&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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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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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4 Z, J) c6 u: B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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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嘿！”" k6 G) R( {$ G% u0 ?. S: l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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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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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E) E. l9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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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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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 r9 v8 z$ Y8 }* L2 M# X%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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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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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1 [8 \; M# R$ ~3 R

“貓又？”/ _" o! q. Y! I1 R5 s* z" c9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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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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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若無其事地說。5 ?0 ^2 n( p2 K$ W. W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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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9 S+ o2 s9 t* X7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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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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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8 _7 _. b4 ^/ F5 ~% {0 u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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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

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6 _7 f$ `9 W2 z" x0 J7 q3 h#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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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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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3 w0 `. v8 Y5 f& p2 `$ {

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Z9 o) |1 P  S% |) o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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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5 q2 P2 ?; Z) K: G! D. E0 a

“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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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顯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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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怎么樣？”5 Z$ t6 F; a( b

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p- l' M) R; W" u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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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c/ f8 M8 X* ]" ~5 Y

“噢？”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B6 \2 _' Y( }/ e$ l# A: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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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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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Z2 b4 J& Z. e5 h,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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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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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6 R. @, S$ x$ Y# x- V- u4 ^, w

“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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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特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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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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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

四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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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Q$ u# _- Q) Z5 c& z# _(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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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5 A& H; U4 h2 q8 s& M/ J8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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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您氣色不佳啊。”9 ~2 J5 C- |; q% I0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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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4 }' V0 l1 R6 h0 o" v, s3 Y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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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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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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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m. z7 I( }( p* u2 A6 p! M* T

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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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了。”5 ?2 P7 [1 T: O. H$ o

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 M5 H7 F0 Z& q- n

“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 e5 p+ f4 R' t( }  [3 t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  d! ]9 ~. Y5 J3 s# Q( \9 c) x

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無奈。# }5 i+ k6 @, q1 l/ U.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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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P, x5 s/ `2 P

為成放開了保憲。

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F& X3 l1 ?* N  i0 c

“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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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 ~, H8 G- c2 b$ G) C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a7 ?* X) O+ Z/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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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9 O6 N" N( C* s

“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6 @$ d" u) U9 l(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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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5 Y; N4 W" Y4 P( C;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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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在宮裏嗎？”1 q* }( |0 P! s+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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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噢……”8 A. x* g- [* p. ~, j5 X+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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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原來是這樣。”2 @+ O6 O: v3 l0 y9 V& ]7 l9 m

“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3 F( B7 U* k3 y5 ]2 @

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 Z3 ~) o; J# x7 S4 K+ ?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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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4 j4 a4 K+ K8 C%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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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l7 V% R9 _- I' D8 V

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7 g5 T5 N8 U5 y4 f! K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9 }" Z1 E' g$ L5 V% N

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5 T" g) {) r9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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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w# q' N5 x$ \

“面呈死相？”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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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V9 O/ T2 h2 h! c,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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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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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g7 G8 h9 s, d! h: q! t

“嘿！”% c4 Z* {6 M9 G0 n& Q* z

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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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9 W7 _  z$ m- ]2 J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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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4 z1 {+ ?2 _! \5 X+ C. Z3 [2 E$ A

“對。”) y( Y+ a+ L8 E2 T: j# B

“我去了。”* p$ V- ~5 E- t& q

“在哪裏談的？”' ~3 x' S6 e& m+ d  l6 Q  p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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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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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4 c& q# ?+ C/ ~7 t3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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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O' D/ C  A2 l7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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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 L  m2 Z4 c" w7 H' |/ 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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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q. p$ C4 Y& A) `!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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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壓低聲音說。7 U* Y# p' e9 g8 y/ e( D)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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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女人啊。”& m: d7 s, d% a  C

“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發生什么事了嗎？”9 r+ h: m8 h2 p% E/ O1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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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8 Q3 @. l) m( V+ ]

“呵呵。”1 i3 S) g7 B0 K&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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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5 }# R+ J$ e- S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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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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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7 {& l. l; O2 r; y& W1 t. {

“然後呢？”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J6 W6 B9 r9 L, X3 g, c3 R* N

“結果呢？”% F* m% y1 R8 C

“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哦，寫信……”# x) z- `* t. ~1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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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

“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5 N/ U3 F( y2 Z9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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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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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p0 T6 F7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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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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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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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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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就去了？”( X0 F5 K, }  d3 e; M/ w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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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P$ g* T9 N0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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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z1 B! @1 i7 j& m. ?

“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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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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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6 p6 U3 m/ I& i( J0 n# x* R

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F5 Z; c& X* @' r; J' v& n6 e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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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 s4 H# S3 m+ }5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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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0 C5 R& G. \' @* V8 O0 D! \6 u

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E+ \' _9 S3 P7 b% O* B0 M( y

遊戲呢？“

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有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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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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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9 l8 m* ]- w8 ]* {# ]. w- {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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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7 D; M: T( R- P- v) Z- ~

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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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4 e0 F0 ^! t8 f(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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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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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u. ~$ J) Q8 L9 H)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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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2 t' C* a7 O6 M$ V

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Y6 Q% Y! A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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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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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5 P! g  K, v# X& t

“喂，來吧，來吧！”, \: i6 k& F* ?# p7 D. n3 |

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g* ^% Z4 }# e5 G. ^7 L& W'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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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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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 r+ r9 H9 J, a* `% J" e, w

發問的是為成。1 y- K. N! p! U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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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Q. l1 o$ q$ Y5 \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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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 X, r: B4 o$ o*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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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當然知道。”, ~! K9 \$ a, J% o

“我知道。”5 B1 D# r- F: I2 Q# d

二人點頭。

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d/ d: b8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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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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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 f: T. m/ P, d! r' x6 U

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5 v  z+ d& f0 H&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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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給一口……”! F# r2 n- M5 \5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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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 ?7 O. e0 U#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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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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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r6 a( M: P1 T: P* Y

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 L; M" q3 I; a% Q

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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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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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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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E0 a( z5 b& L. H, Z5 @2 V+ h3 f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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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_2 @2 _5 {' a' H& ?; i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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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h/ _- x7 H' ^; G$ V% P% Q

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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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5 _5 V9 ^$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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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1 J+ `. c5 r4 L* n5 m( n" c%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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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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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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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當然，這只是傳說。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 Q' w) X- x  ?# _9 A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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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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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9 G" N) ~/ R, u: j4 \* N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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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7 e* j; G3 q0 Q& B! X9 O/ A4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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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博雅。

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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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x# x" }5 n% a2 R0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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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 r+ T3 m3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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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這樣說。& ?& h9 ~6 I; f6 g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x/ Z( m0 W/ t' X+ a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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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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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3 x6 ?0 {9 y. E8 e% p5 f7 B) J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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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0 f, q) _# l3 g7 G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T% q! u2 |, w: ~.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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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f8 t0 S8 Z: @) f5 ?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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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3 P' z1 r1 n/ p( I5 B/ [

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7 O/ Z  h3 r- X( G1 `) {

“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4 u$ G$ V# b# |: u& I* [

“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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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八5 B' I# ~3 K7 h

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2 X  @+ u0 K: e! x$ C* X5 x$ I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

猜中的是景清。: x6 Q' l) A2 Q8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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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0 d, @% Z4 X, C

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4 d: ~, s" Q1 ^' |; S

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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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A- w, y& G- Z6 O- \'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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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X- ^$ Z: d! a* e, p% l6 ?

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d+ p& f; `: J6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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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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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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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R- w. @$ W! w(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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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 ^, S1 S9 V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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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O9 S- G" {# o, w7 [0 ~5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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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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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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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k' _# d5 P. x7 F9 t

“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p0 H3 H8 Z7 u, m

“噢。好的。”4 P+ g4 i% `6 l9 t( Z/ v* u9 N

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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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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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R' _1 i# n6 Q- l- X- H+ f

“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 r3 R1 n- f) ^( j+ z6 q! x+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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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F$ A  Y! \% T9 L& e4 m

青音點點頭。

九

為成在趕路。) H; L2 V& S  b6 a"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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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B  f- A; {# z" m9 S3 g" @. Q

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u! v8 V0 q& `9 F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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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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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不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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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V/ d. }' S+ s8 j# F# p5 K

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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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1 P, J+ ^$ @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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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o+ t/ e7 M2 n. ?( r" h7 K, |5 w

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 c1 R" Z! v( `; _2 Q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m/ f' n  T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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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 w& R& e  I8 H( }

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V# ~) o  r7 r2 _(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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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2 e# V7 k  y4 |8 }" M- j* \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1 ~" _0 O1 n6 a*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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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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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脫口而出。, _2 O: Z& Q7 Q4 D; O; k1 D

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d& B/ M4 ~7 n# D# @

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是血。- m  `" B0 O# W7 l%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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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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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s( E) _5 v3 y- I! H" }8 Q# a. l& T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

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

衣服裏是空的？！( Y' B1 Y$ v: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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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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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7 y5 J2 A2 D, m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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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站不起來。

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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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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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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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4 \& k1 j. S$ r2 S$ `  E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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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好沉重。# _, v1 ^' ^5 G5 p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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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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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 ?; q1 E. Q# z1 B!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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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

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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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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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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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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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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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走啊走。) k( i+ R1 ^6 Y6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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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

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2 n7 f% `3 \( `

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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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不止一兩個東西。; m& [$ D( r2 J7 z/ K) H1 \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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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是從身後傳來的。

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3 y" f# |" y; g6 L' g

好可怕啊。9 u  F  e1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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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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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9 i) _. j$ @9 h$ w1 t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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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w0 A5 ~1 G, L) N'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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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3 H5 J( S" h: F. G. P7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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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5 H9 p% ?7 J8 d7 P$ c4 ], |

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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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N/ y8 f% u!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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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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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4 F- H9 B8 l; Z6 u$ M0 ^( h

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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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E) J4 n, q8 |& s* l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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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6 b4 {3 y; t" G) Z7 G: H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  M& g1 J! b6 B- _  s9 `

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S0 j6 q( O, r& G$ A;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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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6 T& }* ~3 R/ R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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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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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8 p0 q8 Q8 f& \( V

“為成……”

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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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6 S6 _, k2 C$ v# d

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9 n  g, c" e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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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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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 q& Z/ v' w& }' l8 k+ ]9 G" U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v6 d( L( Z% o8 i0 K+ v$ r$ s6 ?

“姑娘，姑娘啊！”4 t4 s% W6 \, N0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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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 s3 c% r* S) I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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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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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t" x0 O  h) G% \. o.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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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E- N- [7 A5 J9 r) g

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 {$ o8 G' ?0 D8 Z  Q# E2 F9 F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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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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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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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 e. _2 M- v* c  s

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7 Z% T/ I" C$ M5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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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L! x2 L  `! ~4 o& J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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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n$ t2 ]: Z1 E

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Y' |: a7 d,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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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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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2 u1 A) ]; k, m, @6 r& f8 ^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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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肉給我吃掉！”6 o# ~" \2 `, n  v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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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d4 T  |0 k" }* S(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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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 \% ?8 h$ R( b& H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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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6 c# s) k6 L* B& M' p$ }!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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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啦，天要亮啦。”) ?: q  c3 t  s9 n

“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w! \0 j3 F+ D' X+ R& N) U

“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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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今晚再去他家吧！”

“好！”6 C0 \5 C: ^" S" O5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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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_! o2 u+ G% T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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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x2 f! F3 V; q. R1 Z1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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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Q7 Y2 ^6 w" @$ ^3 l

“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 x: s7 @0 s0 T: L# ?
8 \/ O/ e2 ~/ K( r/ {. {* P
“原來是這樣。”

晴明點點頭。$ i; F; V+ _7 w3 v/ R/ V6 S; Z. S
9 {+ R9 N7 B7 k# Q& S' a$ W5 z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 b( \; ?6 u, P, q4 s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 d4 ?" ?$ k7 h
, r6 O  V9 i9 U! `
“唉，太麻煩了，晴明……”

“麻煩？”; }9 g4 x' ?! i' J  T+ o- j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 I4 `$ v3 w/ M) o

“今天晚上呢？”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B) j: B1 }, j( {4 W* s

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 {* ?  g2 q( ]" m' a8 C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u  M1 \* Z6 e1 F3 }% B
0 r# i, |% l% C- I2 i% |
“那是當然。”
5 Q# I5 S+ r- s- w  W" ^$ z
保憲點點頭。/ q& v: Q1 X! I/ B0 W) B
; q# f5 W- |  M9 u! q$ f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P$ t3 [) I' l& T8 h. J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

“可是？”* g! _& w0 ^2 e2 d8 n! [
" k- `4 ?$ u) B$ e! k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z# I3 s8 i% m8 v
% T. @: i, ~# e( S9 _8 D7 k
“的確。”( ]* ^) r2 S+ F) x# N) W

晴明苦笑著。' v9 J2 s/ C3 j" W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_: z4 b9 d& o
# v4 T: ^9 r% o6 U
“我想也是。”

“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
: U. j( V' @# @! S
“解決？”9 R5 J% a# W& ^) H" \+ V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我代你？”
+ o( K% S! N9 w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 t: Y5 w0 O; @7 ]; v4 h
7 h2 o- p+ e0 k6 |) t
“由我來？”

“沒錯。”+ L8 c2 U- ^, [  J' M: B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v; A" _8 f' L

“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 h' Z, W0 ~7 ^6 |' ^0 l" N% g
“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8 r8 _# v; a: y- c3 Z- c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S+ C! I; P6 T7 E
# r! g( {- M$ R' H4 q, z
“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
2 E) W9 g6 n1 _2 n: b$ ]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0 A6 T; s' P+ w9 U- w
“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

“要做倒是能做……”

晴明苦笑著。" H) ~; ], C! ?" b0 r

“怎么啦？”
! p: H' j# v/ [4 C, @
“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V7 H9 b! A7 P, B0 ]% v% T& g. h
9 _8 l0 u: Q$ G" k: D
“在這裏。”

“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

十一

“那樣就行了？”

說這話的是博雅。7 `) X0 Z  W& h: `" u
; u2 M( M0 A% ?  I- h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1 ~! V1 M8 B) N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3 q4 j0 r# e! b& ]  x

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

“行了。”
/ V9 A1 {, ~" u% ?8 P5 s: A
晴明點點頭。- J3 y! i# l  Q5 S4 [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q2 a' H# a5 N
3 U: {7 g  j) ?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7 O% `% N; N7 v" M
8 j5 ^# P' ^3 F6 v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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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9 n+ s# n7 Q* x, P: u8 a8 I5 v
$ t  s) ?: Z+ p  a! E4 s1 G- z
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G9 |2 I, H$ ]7 z9 |5 d0 @/ X9 Y- _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u/ m7 ]# [3 m5 `

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9 {4 c) R' w: ?
# P$ T' w$ ?7 @  R; @5 B8 E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 l- M' ]2 f+ Z1 k; d- O7 Y: k! r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x& ]7 s) H4 O! f2 ~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y: C( r- z" \1 P- g

“好餓呀……”8 l$ S- D$ B4 f
" `0 P( [( f4 z2 V4 r' D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
3 w3 E$ F  B% [# k2 B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4 E5 e1 `* M' e$ |: I1 E0 ^
6 `: Y& @" t& {$ `! E: O  |& P
“是狗肉！”& Q+ F; U; }) a& r

“是肉！”" f* X7 n( W" L7 z0 v' y9 j: f5 a( r
) ~! O; R1 G3 A8 b* s: X# x' U7 [
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

“博雅，你看——”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4 H0 ?$ b! L$ Z2 A7 ^" d
! L1 r$ t% I* H; E! E2 t
“好慘啊……”6 u# Y4 y. c$ q# q2 F3 C/ }
, d4 Y- w% N# p
博雅喃喃著。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t- Q+ W. G# W4 @% e4 f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 p) t" A2 b; A! l4 r
“嗷嗷，好餓啊……”" r8 D& n3 X: ^; e- h  O- t
9 E: u7 b/ A+ v
“好餓啊……”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 w9 @3 G: q; z# z2 u! Y4 z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是啃骨頭的聲音。* r! [- ^4 E; t3 F  O# B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 e: \1 A" Y  u

“請開門！”

“請讓我們吃肉！”
7 y* a8 q: A' V0 Y
“為成大人……”: C5 x$ }' _- N' [; ?2 q- E
$ x2 Y' M$ w: a0 e  T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 \0 H. ~+ N" q3 s" U2 J/ t
1 P) O, N4 H. j0 g/ K/ e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C& }- ^6 m1 B' @) U- `

“唉，走吧。”& }) |, l, p: X7 `2 O- R0 r1 }: M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e8 z- m" \3 p! k% _& E* m) X

實忠肩扛鋤頭。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4 W( S" Y% J" M" N
3 w$ D: G$ P+ u% _, L. V- H
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過去吧，實忠。”* M! n. V- X3 |; C( h

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0 Q: C3 F  v. _- G* R, s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u6 j1 n$ ~. L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7 H( m9 U8 y' A+ K$ j: i& K: ?(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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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 \& a, X0 j
' p0 |. N1 c3 ]+ b, G6 `
“這樣就解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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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1 t, |. Q( J1 H9 S6 N
% u+ K# e* ?$ G% W0 i4 z) B2 w
“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m/ {( {2 V/ Q+ D# M

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F6 \1 w( e# X" y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8 D, ^( R# P4 A3 }6 }' ^% w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4 u' l. L' K* p& |* B' h  v0 b6 F
* J0 ]0 ]' u# v. K* A. G& e' ?; n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
6 \( g7 [4 x+ Z
十四

淺斟低酌。) C* v+ x9 A4 M+ G1 ?. P# @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i: W8 d* ?0 G# w0 ~! e
* b/ ~' j5 G0 C# K. d) L
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F. W1 t+ V8 f2 z
“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 m% z3 \% C* M5 D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8 ^4 h: ]& ^8 a7 D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 E+ K9 P( d) {: F: N; K
1 {/ P" W) ]4 k- W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b5 K, \4 P5 E/ f. H! H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f2 O$ h* W8 r5 {4 M; J! ~
4 R& O& f5 ]$ I# H- Y! L) V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 l8 E6 N! P) s1 W" `' k. X
“嗯……”) {$ E) S8 T2 E4 F% @: k2 _9 J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G3 y" d- L* h( f; L6 m
8 ~5 A* F5 Q  s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J, U0 l8 i/ x) ?4 c* z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M" M( r) m/ g5 _. \, P
. M  v' f9 \6 N$ }0 e2 s5 V4 z" o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1 s" O$ T2 E8 u, J7 F: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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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4 B. t9 g( ?1 u/ Q) R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3 g- L- @4 L2 R9 S& \4 y: w! k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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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T3 c# v- q7 j0 f1 k2 |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p: P+ Q; B$ Q3 Y5 m8 y

“了不起……”
% ?" a$ r6 F; b* P! _( h
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3 s2 z0 i; E' v

“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P, Y/ S, {' ~( c* _

倣佛是喃喃自語。" Q2 H4 j% ]1 ]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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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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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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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發表於 2007-8-26 11:57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五卷夢枕貘 0 U9 d1 J1 Q* Y# l  S9 s2 B
. [$ l1 a9 V' m. N-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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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2 `- P3 p8 A. A, {9 P
陰陽師第五卷* \5 O; k2 `% L. v8 N

+ ]  E: C5 ?! A1 j; W5 s, P
《陰陽師5》（龍笛卷） 2 Z$ V4 r5 d) N* i5 C

怪蛇2 G9 B" b) O% y# ^; [9 E; W! h

進入陰歷七月之後，雨仍下個不停。! Q3 X+ V5 S* S' r. T% f
4 E. \& X9 k5 Q9 U- Q- n
如絲細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 N4 f- `. K7 i" Y

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正喝著酒。

還是大白天。雖然已是下午，但離傍晚還有充足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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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雲布滿天空，陽光沒有直射下來，但完全不覺得晦暗。不確定的光源就存在於大氣之中。" L$ s4 p" j*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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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的厚度比之前好像薄了一點。

晴明宅邸的庭院裏雜草叢生，長勢旺盛的幾乎都是紫斑風鈴草、野鳳仙花、鴨跖草等野草。被雨水打溼的草葉亮晃晃的。

身穿白色狩衣的晴明靠坐著一根柱子，支起一條腿。+ p* t9 e) R5 b$ C# N. B; z& c9 k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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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4 O$ l, Y! g+ N
“這么看來，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怪事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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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酒杯往嘴裏送，一邊對神情淡然的晴明說著。
+ P. p4 C! p* ]; K
“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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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道，他的目光仍舊向著庭院。/ J/ F; j" `3 v: l) ?5 d

“剛才不是說了嗎？”( E8 r0 }1 @% a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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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什么？”; {. @/ K8 K/ ~) ?5 O/ i

“就是關於蛇的事啊。”' V8 G/ _8 G" n- |/ ~

“噢！”

晴明點點頭，倣佛這才知道似的。
3 ^; J, E, `* F0 v2 [: d; \9 Z
“那……蛇怎么啦？”# j2 e5 l4 b' }0 m* [! N;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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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出現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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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

“前不久，在藤原鴨忠大人家裏也出現了。”( [4 N$ `' A3 ^) G2 O+ W
( ~5 l' g, a- c) ~6 K
“噢。”

“事情是這樣的。”8 W* A  D8 O9 }1 r/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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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始敘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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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藤原鴨忠家裏幹活兒的侍女小菊，某天走路時右腳忽然一瘸一拐的。事情即起源於此。* W2 W% g% }# o: R# }

最初瘸得不厲害，但不到兩三天工夫，任誰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而且，她走路時還疼得皺眉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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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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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忠家的人問她時，小菊說：“我右腿長了一個不好的疙瘩……”% O, c9 l& t% @+ U

她說那塊東西很疼。, p/ D3 M- h7 e

一看，果然像她說的，在她右腿大腿內側，生了一個大腫塊。大小足有成人的拳頭般大，腫脹得成了紫紅色。& s( _  Q: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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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人頗為吃驚，馬上叫來有經驗的人給上了藥。可是，完全沒有消腫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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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刀尖燒紅，刺穿那腫塊，打算擠出裏面的膿液，不料卻只是出血而不出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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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啊！疼啊！”& w! p, j8 q% c0 ?7 a/ N' w

因為小菊疼得直叫喚，眾人也無計可施了。

即便穿刺的傷口好了，那腫塊還是不見小。反而又大了一圈。$ t* U0 _" }' S  ?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奇怪的老人上門來了。! L- L  _% H9 S7 X6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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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府上正為腫塊的事而煩惱。”那老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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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頭蓬亂的白發，連長須也是雪白的。7 f% V% B6 x2 [4 p1 g1 g7 ]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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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滿是皺紋，只有埋在皺紋中的一雙眼睛閃動著怪異的亮光。1 f' G9 h# X0 G; M* M5 c  `

說話時，可見他嘴裏的牙齒已經掉了好幾顆。剩下的牙齒也已變黃。

所穿衣物似乎原本是白色的，現已臟污殘舊，襤褸得好不容易才認出是窄袖的款式。

“可以的話，我願意為貴府效勞……”' f. O* u2 L" p2 c; x* ^% Z

鴨忠家的人雖很詫異，但還是說：“不拘是什么人，只要能治好了，什么都好說。”
" Q8 n& ^1 E( x
對於聲聲呼痛的小菊而言，既然老人說行，也只好讓他一試了，不試怎么知道呢。

進了屋。老人讓小菊仰臥，將裙擺掀起來，觀察右腿大腿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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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長得很不錯呀。”' P3 H: E5 F" E,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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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說著，笑得很開心。* H# ]- ~& c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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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對鴨忠家的人說：“可以去弄一條活狗來嗎？”5 e; t# p( w( O$ a3 \6 K( H, \

屋裏的人都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無法拒絕，就到門外抓了一條正好路過的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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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院子裏打下四根木樁子，把活狗仰面朝天地捆在木樁上。4 j( ?5 Q# i3 m5 ?

“給我一個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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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這么一說，就有人拿來一把錐子交給了他。" @" d( E0 a4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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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把錐子收入懷中，把小菊叫到庭院中。; Y1 C# _; \. a$ g
7 S2 z9 ?7 |4 J9 k% X3 z
此時，藤原鴨忠也出現在外廊內，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老人在院子裏的舉動。老人讓小菊仰躺下來，擺成與狗恰成對照的樣子。5 {. F/ }) }2 }" B% s' r; B+ H

老人掀起小菊的衣裙，顯露出右腿大腿上的腫塊。- b0 O/ n; d; a4 c) M$ _

那條狗顯得驚恐不安，牙齒咬得嘎吱嘎吱作響，嘴角冒出泡沫。7 l9 t6 |8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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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哪位拿長刀來——”% Q" w3 h+ r8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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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這么一說，鴨忠馬上吩咐人拿來常用的長刀，交給老人，問道：“這樣的可以嗎？”; P& e* |. @0 g; w2 b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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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h+ k4 {6 M8 O: L( \7 U$ F) n! A

老人拔刀出鞘，照著仰臥在小菊旁邊的狗的肚子，滿不在乎地劈下去。' j* k$ `#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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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狗“嗷”地大聲慘叫起來。

“哇！”3 Y; ?4 g# w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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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者無不失聲驚呼。  g% u8 G9 d)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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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腹被刀刃豎著砍開一個大口子，鮮血飛進，也濺在小菊的腫塊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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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因驚嚇過度已失去了神志。

“這樣子行嗎？”6 r  D0 S#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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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住地問，老人卻絲毫不以為意。7 t) X' K6 S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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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成。”% {6 H5 ]- ^3 z3 @( ^

老人的嘴角向上一扯，算是笑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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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喘氣的狗不久就斃命了。3 R' u- M' @7 B  B4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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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手也夠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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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忠眺望著這情景。自言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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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怎么辦呢？”) g; H# r: C9 i; Y+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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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忠坐在外廊木條地板上，問道。0 u) V: l$ X1 o- u)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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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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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是的。”, b. D3 P" X/ I: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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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多久？”8 P) Y% B# g! d1 e0 j

“馬上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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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重復著先前的話。6 F( a$ E0 k! a( S

正當此時——“哎呀！”

“快看哪！”

一直默默旁觀的眾人指著小菊的大腿喊叫起來。8 q6 ~) L. }7 {' h5 o6 V1 D9 m) a/ C& g

腫脹得比成人拳頭還大的腫塊表面裂開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中露出頭來。: d: n1 S* P& P9 B3 j3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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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 A6 d9 l. \; t3 K  b% U

“這不是蛇嗎？！”( u' H: `2 s% B4 P- h/ W" J

毫無疑問，那東西只能說是蛇。

從小菊的腫塊裏探出來的，是一條黑蛇的頭。/ o3 H  S7 j3 E) `+ }! V6 W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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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蛇爬出來了，眨眼間就爬出近尺長。  C( e# a"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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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一邊爬，一邊把腦袋探到長刀劈開的狗腹部。正好在小菊腿上的腫塊到狗腹之間形成一條血線，蛇就爬過了這條血線。( r- S1 F, F,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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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么大的一條蛇，那腫塊怎么藏得下呢？

就在蛇從腫塊裏爬出足有兩尺長時，老人已從懷中掏出了剛才那把錐子。( a8 h9 \2 A/ w3 a% V) u

他走向那條蛇，彎下身子，突然從側面扎向蛇頭。錐子穿透了蛇頭。

蛇身彎彎曲曲地扭動著，想要逃回小菊的大腿裏，但因為老人把扎透蛇頭的錐子往外拉，蛇已無法逃回原來的地方。

小菊大腿的肌膚不停地鼓突著，令人惡心，似乎是蛇尾在拼命擺動著，不肯被牽拉出去。% t) g& A6 c3 r+ k( [3 Y. M

不久——蛇可能已精疲力竭，乖乖被老人從小菊腿中拉出來了。1 a$ Y0 E" y; f. n' p&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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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人手中的錐子上懸垂下來的黑色蛇身，足足四尺有餘。4 N' \: [6 T, ^* q. p4 e% M) @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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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說是蛇，它的眼卻與通常的蛇眼不一樣。本應有眼睛的地方只是一個空洞，沒有眼珠。

而且，覆蓋在它身上的是逆鱗。2 b/ I0 P  H, C. X  A* M# f* Z%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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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蛇頭已被錐子扎穿，蛇卻還活著，蛇尾卷住了老人握錐的右手。( {3 S- S& q' S4 ^- `$ Q; H

“是它進了小菊身上？”鴨忠問道。9 j( o' E- T  T& s3 {!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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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8 Q* ?" I  O3 f

老人點點頭。$ s- o) ?) q- W8 n& P$ F'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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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究竟是什么東西？”8 J$ F% L* A& \5 a5 l

“它雖然長成蛇的模樣，其實不是蛇。不，它雖然是蛇，但更多的還是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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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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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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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

“無關者還是不知道為好。”

老人沒有說出來。+ z" r! Z9 Q4 A+ O, ^#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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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答謝你。你想要什么？”鴨忠問。* C' ^  {0 X; A7 q. m# w8 O6 X

“答謝就不必了——”& l* o- W% b/ [- Y, k; l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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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嘴角兩端向上一扯，自得地一笑。

“……我把它帶走，沒有問題吧？”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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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它，拿來做什么？”鴨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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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拿它做什么好呢？”6 B* k3 _1 U. D" D

老人避而不答。% ?. R: x2 I0 A7 K

三

“晴明，這是前不久發生的事……”博雅說道。

據說老人就那么讓蛇卷在胳膊上，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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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用狗嘛……”1 a  ^3 g- \% r3 Y. X5 M

晴明自言自語著。6 M, v* Z4 u& q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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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也真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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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皺著眉頭說，似乎滿腦子還是自己剛才所說的景象。& `# o8 r) b- W9 Y$ G3 W6 O

“噢。”0 A: h( M& N. o) e4 r+ u) ]4 |8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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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晴明的呼應，博雅這才心情好轉似的說：“這事情挺不可思議的吧？”3 t0 C( Y7 i/ M% q2 R9 t) ]

“要說奇怪倒的確是奇怪……”  h/ I  E. ?  I+ i) p

“沒錯，是很怪，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8 E- V9 x1 F" w: A

“哎，博雅，聽你的口氣，好像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地方有蛇作怪，是怎么回事？”

“確實有。”7 }9 d. D1 Y7 T8 s% R6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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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跟我說說嗎？”

晴明提出要求，博雅點頭說聲“好”，便開始敘述另一件關於蛇的怪事。8 M& P4 @& E% ?# g/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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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在參議橘好古的宅邸。% Z% Z* Z! h9 C- O% O9 S4 N/ l; Z

而且。被蛇傷害的就是橘好古本人。  K9 C" I1 |% h1 B& S

這也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一天，好古的背部突然覺得灼痛起來。

原以為是睡落枕了，但卻總不見好轉。

一天、兩天過去了，好古的背部漸漸腫起。% G' v7 W/ ^. ], b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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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塊開始不怎么起眼，但逐日增大，到第五天，最初的拳頭大小已擴展至整個背部。( h8 t* O8 b, m- G& N& m2 C* e4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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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腫得像背著一個鍋，而且是紫黑色的。

請來藥師，使盡法子，都沒有任何好轉。8 ]" z* T  M8 n/ W* o0 Z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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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腫脹得越來越厲害，除了劇痛，還兼有奇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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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伸手到背上抓撓不止，像瘤子般鼓起的背部皮膚已糜爛不堪。% ~+ v! C2 U6 K7 ~; v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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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終於無法站立，而他又不能仰臥，只好趴伏著，背部朝上，整天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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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食和大小解，都是在家人的攙扶之下，才強撐起身應付的。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打扮奇特的老人上門來訪，說：“看來你們挺為難的啊。”

他一頭亂發，衣衫襤褸，雙目炯炯。8 |: h" f0 `9 t5 D* D

正在家人疑惑之時，老人說：“府上橘好古大人這樣子了吧……”

本應秘不外傳的事——好古的情況，被老人說得絲毫不差。

“就讓我來為府上大人效勞吧。”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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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肩頭背著一個袋子似的東西，袋口用繩子捆扎著。5 b7 A# u) O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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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竟是溼乎乎的狗皮做的。- }: u% ]# s8 R$ G5 B

看來是殺了好幾條狗，剝下皮縫制成的。新鮮的血腥味還直撲鼻孔。) G$ g  z, f% I! p.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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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將老人的話稟報主人好古，好古氣息奄奄地說：“只要能幫我弄這個事，誰都行啊。”2 r( I3 Q7 Q+ t&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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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立即被請進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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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可是了不得呀……”2 l7 `( d# I2 B" t; d/ N

老人一見好古，便自語道。

他卸下搭在肩頭的袋子。

“把它挂在那裏吧。”

老人吩咐橘宅的人，讓他們將皮袋子懸挂在好古正上方的屋梁上。$ N5 x, J+ d/ A' W3 B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生肉塊，塞進從屋梁上垂下來的皮袋子裏。

“請拿四根這么粗的青竹過來。”老人比畫著說道。

好古的宅院裏正好有一片竹林，於是家人立即從竹林裏砍下竹子，預備好四根青竹竿。, e1 X1 v  F' u/ C

“燒起炭火，抓一把鹽過來。”: Q8 u, x" J" h+ |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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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青竹竿的一頭放在炭火上焙燒，並將鹽粒搓在上面。從橘宅中選出四個家人，讓他們各自握住一根青竹竿。

老人脫去趴伏在床的好古的衣裳，將腫得高高的背部裸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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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持竹的人：“好，用手上的青竹打在背部！”# O7 y4 ^9 g$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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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於橘宅中的人而言，好古是他們的主人，突然說要用青竹打他的背部，他們實在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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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關係，打吧……”好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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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四條漢子開始用手中的青竹打好古的背部。9 r2 o% L* D9 q% a2 W9 D'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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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再使勁些！”老人說。- E( A. v$ p+ S# y

好古背上立即皮破血流。( ?+ o' m" J& c, g2 U

好古咬緊牙關，忍受著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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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停！”老人說。

就這樣，打著打著，出現了奇怪的現象。( g. j+ ^0 Q9 x8 o4 }; W: G

懸吊在梁上的皮袋起初是癟的，但現在開始逐漸膨脹起來。( c- ?: |+ E; b8 \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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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進入袋子裏的東西似乎還活著。

懸挂著的袋子搖晃起來，袋子表面的變化顯示出裏頭, x! D2 x2 r) I0 g+ E2 i2 `

有什么東西在蠢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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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為什么會脹大起來呢？$ M4 u5 X  K1 G# T$ ?; z3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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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9 `( w- Q( f9 \  y; L

一名手持青竹的人叫喊起來。

“快看呀。”

好古高高腫起的背部竟然開始癟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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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從上方垂吊下來的皮袋子卻越發脹大起來了。3 V' _% V: S6 g! k"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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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通過青竹的抽打，把好古背部的東西逼迫出來，趕入袋子中去了。

“繼續打！”$ A# x: Q" {! G! L4 _: ]6 I

眾人照老人的吩咐，不停地抽打好古的後背。

打著打著，好古的背部變成徹底萎謝的樣子，再後來，那裏的皮膚逐漸平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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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抽打之下，皮破血流，但現在好古背部的情況，看上去卻與常人無異。

倒是那個懸挂著的狗皮袋子已經脹大得很厲害。! X# l/ @# B9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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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袋子的表面還在不停蠕動著。

“把袋子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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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著三人合力才好不容易放下的袋子，說：“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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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得心滿意足的樣子。. y, s. L0 P/ I&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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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要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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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將那個顯得很沉重的狗皮袋子輕而易舉地搭上肩頭。2 O% W- _1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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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請等一等——”- x/ N2 c0 S& Z$ q, M

好古一邊穿衣一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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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我看看袋子裏的東兩嗎？”

“那好辦。”

老人將袋子卸在地上，解開了扎住袋口的繩子。! b) s# @$ y. w. X"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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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過目。”

老人在好古眼前打開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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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從袋口往裏窺探，隨即發出一聲驚叫，倒退好幾步。& Y1 z: T+ b+ Q6 l! Y

袋子裏有過百條黑蛇緊緊纏繞在一起，蠢動著。- p/ `9 S' [! u) _5 f( k

老人沙啞著嗓子嘿嘿一笑，再次將袋子背上肩，走出橘宅。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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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竟然連這種事也有啊……”

博雅一口氣說完，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地板上。% b) A6 i/ d* ~6 `  s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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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7 w5 g7 Y, {( z0 `. N" E2 ?

之所以不怎么覺得天色昏暗，是因為博雅說話的時候，雨停了，覆蓋著天空的雲層漸漸散去了吧。

從雲團與雲團之間，露出傍晚澄澈的藍天。這部分天空呈現出夏目的姿彩。* \% R" E: y0 K/ x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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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我身邊還不斷地發生那樣的事情呢。”2 f( \$ d1 I0 K- u9 }*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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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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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鴨忠大人家發生的事，和橘好古大人身上發生的事，肯定是有關係的。

但是，要說兩者之間有什么關係。我實在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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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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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一副沉思的樣子，然後問道：“那個奇怪的老人到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家，是什么時候的事？”

“去鴨忠大人家是在四天前，去好古大人家應該是在昨天吧。”- N9 _3 c$ X! y* o9 x&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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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W2 V. |3 V) i0 U% H3 d* N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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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點頭。

“哎。晴明，你知道什么了嗎？”' \( N& p1 F! X

“啊，還沒有知道什么，但聯想起一些事。”

“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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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7 O; a* W/ `9 V/ X# e4 F' @' K0 J! f

“聯想到什么事？”

“稍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你得先告訴我。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近二十天來曾經去過東寺嗎？”

“說起來，在大約半個月前，的確去那裏參觀過已故空海和尚從大唐帶回來的東西吧……”( s( F; X" H& ~! H1 r4 T

“是哪一位？”' ~" m* y# @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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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鴨忠大人，但好像好古大人也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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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y5 L' W6 D) e- s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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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都對來自大唐的東西格外感興趣，什么佛像呀、香爐呀、挂軸呀、佛具筆墨之類的東西。他們知道是空海和尚直接從大唐帶回來，收在東寺裏的，早就對寺方說過想一睹為幸，終於在半個月前實現心願了吧。”) @  X# {3 n  Q2 ^3 J; N6 E  R

“是這樣……‘’”晴明，你為什么會提起東寺？你知道什么情況嗎？“2 Z) x+ U0 `* l- N1 }# @+ ?- O

“知道。”

“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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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晴明說著，站起身來，身影消失在裏間。, T# U% h! I( m" T7 c* e: B4 ~- _
9 Y, T6 z6 T/ Y8 L- F6 @# n( y$ T
不一會兒，晴明帶著一個紫色布包裹著的、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東西回來了。晴明像原先那樣在外廊內坐下，將那個東西放在博雅的膝頭。1 e' U: f) T% e% s  E9 Z

“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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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看嘛，博雅。”

“好。”

博雅拿起包裹，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座連成一體的木雕佛像。  ^0 m+ }6 m0 A& Q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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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1 `5 F# w" g0 s, C. I

木雕的形象是明王像坐在翅膀半開的孔雀上。9 K* Y# p5 y* t1 o6 g2 u& R

“孔雀明王嘛。”$ k% ^/ L& X% ]) `'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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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為什么讓我看這個？”9 Y4 j: |$ Q9 U3 t% p'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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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明王像是空海和尚從大唐京城帶回來的。我把它從東寺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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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寺？”/ C3 Z6 [, l/ x! s0 Z$ t3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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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東寺的明惠大人處借的，就是昨天的事。”

“這有什么關係嗎？”5 d1 s& |5 H' P8 n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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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嘛，博雅，我正想現在開始調查它們之間有什么關係。”# H  o9 i" C- g. w! D$ c

“調查？”

“對呀，得走一趟啦。”- b: e, q" {1 N5 j

“外出嗎？到哪裏去？”

“去西京。”% V  \( u2 G: c' l

“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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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嗎？”3 z$ l/ D, Q2 j1 Y7 a& F

“唔。”$ k2 B- f3 O! E2 v(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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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上就黑了，雨也停了，我想，現在帶上酒肴去西京，這主意也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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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Q8 l' S8 C3 o3 ]  Y: V# d: Z

“怎么樣？”. D! l: g" e1 n- W/ U2 V0 y

“不錯不錯。”

“走吧。”, s4 W# H6 A  b- i4 ~1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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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8 T  p6 v8 j6 Q" G) K9 |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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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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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踏著碎石前行。" A( ]2 L%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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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在牛車裏相對無言。, O9 u7 H0 X) |" ~1 i. y; y

太陽已經下山，四周黑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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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在空中的雲團飛快地向東移動。不知不覺間，晴空的部分變得比濃雲的部分還要多。& c! }0 A) c+ B- b

處於雲團之間、澄澈透明的夜空上，群星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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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牧童駕車，只是一頭大黑牛，在夜間的京城大道上向西進發。& j# l' U" g9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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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比東面蕭條，住家也少。起初還偶然一見的燈火，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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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 F+ }; l/ \: A2 F+ ~

博雅向仍舊默然的晴明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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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去東寺而去西京？”7 \2 q1 q  Y0 y,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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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紅唇、視線投向簾外的黑夜的晴明，說話時也沒有回過頭來：“因為有一位大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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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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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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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

“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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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他的紫色布包裹擱在膝上。( \7 w) N! p6 m$ G

“可是，你為什么要把它帶上？”0 z  [  X! Z0 Z7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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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情況，說不定會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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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況？”6 \4 w! X1 P5 ?: {9 z

“它原是天竺之神……”

“ ……”7 a: ^3 ]  o3 O" R2 S

“孔雀吃毒蟲和毒蛇，於是被尊為神，受到祭祀，成了佛的尊神。雖說是神，但人們對它施的咒，其意義一直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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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神施咒？”

“即便是神，一旦脫離人們加之於其上的咒，也就不能存在於這世上了……”" k% W; v2 n2 L$ q+ W' W, a+ }

晴明的目光回到博雅身上時，速度逐步放緩的牛車停了下來。6 D3 Y" i$ U  z0 V) o!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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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啦，博雅。”晴明說道。

下了牛車，腳下是一片草地。! N/ \) Q1 f. S- ?* w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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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草葉濡溼了博雅的鞋子和衣裾。

借著月光打量四周，發現面前是一所殘破的小廟。周圍雜草叢生，開始微微傳來夏蟲的鳴叫。1 g# G$ Z& F/ o$ z

“是這裏啊……”! d3 E1 x& G! i% i  u4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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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自言自語。( M4 s/ X) N* R9 h4 I: C" `

晴明邊點點頭邊向破寺的方向張望。 “道滿大人，您在寺裏嗎？”晴明探問道。7 M$ u8 K$ Z( A. c$ P

這時——“哎……”

破寺裏傳出一聲低沉的應答，隨著木板的嘎吱聲，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0 k! x) L& `, n1 c1 O

“所謂‘道滿大人’，就是那位蘆屋道滿大人嗎？”博雅問。( f& h  ?: x! ^)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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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3 R* T' P1 I  G

“晴明，是你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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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晴明回答博雅的問題時，那人影開腔了。9 v5 g! t, M! L- k0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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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嗎？”% M* X% ^6 [8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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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不了。”晴明說。$ q* ~+ c' o# J

“有什么事？”

“我冒昧前來，是為了領回您在藤原鴨忠大人家和橘

好古大人家獲取的東西。“

晴明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了道滿低低的笑聲。/ \  Y/ t( B7 e7 r*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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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的笑聲小小的，給人稀稀拉拉的感覺。. n1 o1 G8 L+ b$ P

“有什么還不還的？又不是你的東西。”

“我是受東寺的明惠和尚之托。”晴明說。! C7 Z$ D* Q1 c& D- S  z* b5 V

“你也會替別人辦事嗎？”道滿說。

“嘿嘿。”) j' {$ R: E+ I) |' ?; N

道滿的笑聲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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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取嘛。”, p# A: g6 X+ q7 e

“所以我不能去。”- H3 L. F$ Z2 ?* X# ^

晴明這么一說，道滿哈哈大笑起來。3 l% g! o( y: X6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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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雅似乎才察覺某種情況。

“喂，喂，晴明——”- D/ a: x2 X8 V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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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輕而僵硬。% |* |  W( t, `  p

他的眼睛盯著腳下和周圍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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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博雅。”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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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發現近處的草叢以及身邊的地面上，到處都爬動著無數黑糊糊的細長的東西。9 u9 F+ ]$ w( B' n6 @- {

它們又黏又黑的體表不時在月光下反射出青光。

“你拿得了的話，盡管拿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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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承您的美意啦。”- ~2 o* s* g% d/ D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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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點也不覺得為難，隨即解開抱在身前的紫色布包。6 q# U) H/ Y/ `, K. c

孔雀明王像從中現身。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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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不覺失聲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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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啟紅唇，悄念起咒語來。6 k5 `6 n0 I# _.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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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咒——是孔雀明王的陀羅尼經。8 p! u. p# @' {0 B! U( [2 f

歸命覺者。歸命覺者。歸命我教。歸命金光孔雀明王。歸命大孔雀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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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邊念著陀羅尼經，一邊將孔雀明王像放置在草叢中，然後站起身來。( O# C6 g. P  |) g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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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唇仍在念咒。% `" K# |  M/ A/ A8 ~' z*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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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請您的造物者，百物不侵者，請護我身。# C/ m' |9 s. t% T

歸命一切諸佛，僧眾安樂，得生百歲，得見百秋。  @+ r' L# ~0 P.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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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周圍的雜草隨著晴明念的陀羅尼經窸窸窣窣地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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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有某些東西正在繁茂的草叢中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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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爭鬥逐漸平靜下來了。% _' n; J7 P, m" v8 e, @# _

“夫切，古切，達夫工，無切，諸事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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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晴明念完長長的陀羅尼經時，四周已復歸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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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吧？”

晴明小聲自語著，捧起剛才放在草叢中的孔雀明王像。

“噢……”+ t/ F6 w. {2 J+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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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話了。

作為孔雀明王像基座的孔雀嘴邊竟然啣著一條黑色的小蛇。( P6 C2 R: _% n, Z5 I, t

之前並沒有那么一條小黑蛇。( d: m$ V8 B9 y! Q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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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孔雀的左腳踩著另一條黑色的小蛇。

這也是之前所沒有的。

仔細看晴明手中的木雕像，發現那兩條小蛇都不是真的蛇，而是木雕的蛇。( T7 b' C( m  S1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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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裏的確收到您歸還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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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道滿低頭致意。  {* ]- S*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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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這孔雀腳下和嘴裏的……”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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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不是也看見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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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叢中到處都是的東西，就是它們。”

“哦，是蛇嗎？”- y0 {+ _'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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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不過準確地說，應該是一種蛟吧。”

“蛟？”% a; A, L, h6 t/ ^* Y- d

“把它看做是兩種動物中的任何一種都沒有關係，你認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b% O. M0 h1 y

“不過，剛才草叢中到處都是啊。”% P6 `: R/ Z9 F  C8 x  c6 u

“原本只是兩條。一條是在好古大人背部，它變成了許多條，但當孔雀明王出現時，就恢復成最初的兩條啦。”! w! b" j- b7 I

“噢，噢。”$ p" _: ?% r: h: ~5 j8 u2 {; @, z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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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博雅嘖嘖稱奇之時，道滿開腔了：“喂，晴明，帶酒了嗎？把酒拿過來好嗎？”

“我們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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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起捕獲兩條蛟的孔雀明王像，沉著地走過濡溼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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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跟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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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正好，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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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滿心歡喜的樣子。# x* X7 x; y5 ^3 L5 u! C7 U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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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置身破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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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本尊，屋頂有個破洞，月光微微從中透入。

板壁垮塌了一半，木地板塌陷處有草露出頭。, {  d/ Z9 P6 b2 c

夏蟲就在身邊鳴叫。; e9 u4 ]' B7 ^- K( Z! W

只點燃了一盞燈，晴明和博雅在木地板上坐下，與道滿面對著面。  z1 b% |: |'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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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豁口的瓶子。三只空的素色陶杯。7 X5 j% K/ l6 W

陶杯斟滿酒後，三人暢飲起來。; P$ t- J) N- M) \

“不過，晴明，我還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P# v. l& C; b" s7 f7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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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把酒杯送到唇邊，說道。9 v" L; M2 \. O+ I# B7 e% o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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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這一趟本來頗有點深入虎穴的味道。0 L5 h. ~8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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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來了一看，竟是道滿，晴明似乎已索回道滿弄到手的東西。不管道滿認為自己是來幹什么的，反正晴明自己知道，他就是來妨礙道滿的。既然如此，為何這道滿竟能與晴明相對暢飲呢？

“我總有上當受騙的感覺。”9 W7 n! Q: e8 S  L) \' E&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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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樣想也不無道理。0 G. T5 }9 A* x% X8 G& T- J

“一切都起因於明惠大人的疏忽大意。”晴明說。

“疏忽大意？”博雅問。" W4 N, p1 S(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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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要來，他便去整理要給他們看的東西。”/ ?6 @9 K- |  ~! G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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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惠大人嗎？”

“對。當時，因為孔雀明王像也蒙了塵，他打算弄幹凈，但是，這兩條蛟挺礙事的，他用布隨手擦拭時，差點把蛟弄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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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 K1 N6 G3 w& R" ]- K0 Z

“當時，明惠大人留意到，這尊孔雀明王像並非由一整塊木頭雕成，而是由三個部分組合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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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據說，孔雀明王和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是由同一塊木頭雕成的，但孔雀口啣的蛟和腳踩的蛟卻都是能夠拆卸的。8 J0 L* [0 H% h' w! `)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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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口裏啣著蛟，這樣別出心裁的構思，並不常見。”4 h. V$ x8 |/ C2 z* k. O2 X

明惠覺得頗為新奇，又覺得卸下兩條蛟更便於拭除污跡，便把兩條蛟拆卸下來，放在一邊，完成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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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惠大人忘記把那兩條蛟重新裝嵌回原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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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些時候，明惠察覺到這個問題，兩條蛟卻已遍尋不獲。

“明惠大人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c( D6 p) @' }

“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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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這是空海和尚於一百幾十年前從大唐帶回來的鎮寺重寶。”5 i0 B" [/ J+ `

“還有其他原因？” “有。它自空海和尚帶回之後，被置於東寺，每曰傾聽空海和尚和僧眾的讀經之聲……”5 J0 E( [, I: _/ }9 }# g* g2 o

“對對。”

“若它被用於某種咒時，沒有比它更強有力的了。”

“但是，晴明，你怎么會連這些也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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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惠大人告訴我的呀。”

“噢。”3 V# M$ c- l3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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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大人擔心有人將蛟偷去，用於邪門歪道……”

晴明說著，微笑著瞥一眼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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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那不過是明惠丟人現眼而已嘛。”( n7 `+ a) B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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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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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讓我知道這件事了呀。”道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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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寺四處找那些有可能幹這種事的落魄陰陽師打聽，於是我就認定有事情發生了。”( R! Y  _# Q8 P3 Y, Y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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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說……”

“蛟的失蹤與我無關嘛。”道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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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么……”' N1 R4 j* v. Q' b/ k- ]

“大概是那蛟自己逃出來的。”道滿應道。

“真有那樣的事嗎？”

博雅的聲音大了起來。3 m# B: d4 x- N4 e4 d

“不能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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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晴明。他又說：“……以前不是有過佛像雕刻師玄德大人雕刻的天邪鬼，因為厭惡被廣目天王踩在腳下，於是趁機出逃的事嗎？”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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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來到本國已有一百幾十年了，一直被孔雀腳踩口啣的蛟，也會盼望脫身吧。遇上從孔雀口中取下、腳下挪出的機會，肯定得利用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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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原本只是塊木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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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拜過，什么東西都會有魂靈駐身的吧。即便它們只是蛇啊蛟啊之類的，再聽了百餘年的經，就是石頭也會動的。”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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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我的調查，藤原鴨忠、橘好古偏偏在那寺裏喝了水。”道滿笑著說。

“水？”博雅問。1 S' a6 A/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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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確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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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L' h6 g/ q+ @6 I. q# B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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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y1 T; i+ a5 A: r7 G- \, r

“我也問過明惠大人。我問他有沒有誰在寺裏喝過水。”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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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當時喝了從井裏打上來的水。”

“為什么水會有那樣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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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是水中的精靈啊。它一旦獲得自由，必然會潛入最近的水裏去。”3 f8 S9 O% l. C# l( X, s4 l8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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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兩條蛟就逃進了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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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裏的水最近吧。”

“也就是說，鴨忠大人、好古大人把有蛟的水……”) Y( ^9 y0 _4 I9 A; H4 ]) p# v

“對，他們喝了那種水啦。”

“於是，蛟就進入了他們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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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么回事。”! M4 P- t8 E2 V4 M# v3 B

“但是，在鴨忠大人家裏，有蛟潛入身體的是侍女小菊呀。”& f2 }- R# D9 y  u$ p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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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那位鴨忠大人有個習慣，凡吃進口裏的東西，必先有人試吃驗毒嗎？”5 I* x  c$ F8 {; x' f#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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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小菊就是驗毒之時被蛟潛入了體內……”  [, B5 y6 k1 u' e1 V, s! i; m8 b

“應該是吧。”; q% i5 _2 \/ ]8 n

“好古大人身上的蛟為什么增加了那么多呢？”- F0 O+ e; T$ m1 Q

“那是因為好古大人體內積存的惡氣太重的緣故吧。”

“什么是惡氣？”

“就是嫉妒他人、憎恨他人的心思。”

“那么，就是說，好古大人這種心思特別強烈嗎？”, u6 h& A9 u0 U# Y3 |1 ^, {) u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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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晴明說。

“我也調查過，知道誰喝過水。於是算好蛟成長起來的時間，就去把它們收回來啦。”3 ?6 Z7 `3 b* J$ {* {: Y

道滿笑嘻嘻地說著。  w1 u: E" V0 t" ]3 ]9 `# R

“收回來幹什么？”博雅問。* i6 j9 O' ]" C2 _% d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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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痛快地大笑過後才說：“當中的緣由，你向晴明打聽吧。這個家夥一旦親自出馬，就不會空手而歸。”

他悻悻地說著。0 f" w% S! y  \% l& E% f) O

飲宴持續到半夜。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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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那是怎么回事？”. T  ?. ?: w9 h! B7 p6 u6 g

博雅發問時，已在歸途中的牛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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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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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反問，似乎不知道博雅所指為何。5 p7 [+ G5 M9 D+ B

“道滿大人不是說問你嗎？”' b' P) _, K0 Y+ S: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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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他是指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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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蒙我啦，晴明。我問的是，道滿大人很幹脆就撒手罷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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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件事啊……”5 l: |. ~1 @6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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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車裏，能感覺到晴明從懷裏掏出什么東西的動作。

果然。晴明取出了一件東西。  D2 `/ ^2 h) @; U2 Y* x

那東西發出朦朧的青色磷光，在黑暗中隱約可辨。  }0 |& c- U  Z

它的軀體被晴明的右手握住，尾巴纏繞在晴明的右手腕上。. Q3 l  c( }* y4 M7 i4 ~1 P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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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博雅在黑暗中不禁向後縮去。+ j+ L. ~. N  p, y( N)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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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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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蛟啊。”

“可是，它不是放回那邊的孔雀明王座下了嗎？”

“那已經只是純粹的一塊木頭啦。”晴明說。- |4 ]9 X" A$ T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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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蛇形的木頭，而是附在上面的東西。6 M# s, c7 ]! E4 r! k% p3 f6 d

在這一點上道滿大人也懷有同樣的心思，因為正好有兩條，我和道滿大人便各得其一啦。“8 u5 O! ?+ u3 }* T( n! |/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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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這樣……”

“這就是道滿大人所謂的‘不會空手而歸’啦。” “可是，這樣……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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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行不行？”, _, b  \4 N, d: C-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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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跟東寺方面交待？”

“當然是說已安全取回嘛。”

“他們不會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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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么？”  i7 ~  C1 q5 O( w& R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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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東西已是一塊純粹的木頭的事。”

“他們要是知道，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如果有誰知道那玩意兒已經變成純粹的木頭，明惠大人反而會大松一口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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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在黑暗中微笑著，他用左手食指輕撫著蛟的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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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顯出很舒服的樣子，在晴明的手上屈曲著身體，緩緩地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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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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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07-8-26 11:55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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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y2 o& ?! J1 T" x
初夏。* X5 i. s9 z$ h3 p8 A  `; f

我家周圍一帶，已經從新綠季節向著正宗的綠色繁茂的季節脫胎換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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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這樣一個季節，向諸位奉上《陰陽師》係列的第四部，我感到萬分欣喜。  U' m- G+ \: H, K# i" V

動用數個構思，寫作一個短短的故事，這樣的作業非常有趣。: a6 }, l0 m5 b2 R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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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主構思，再想出一兩個與之相關的副構思，然後，就是作者的技術與資質問題了。不！甚至不妨徑直說成是“體力”問題。然而，這么說就未免太過直白無味了。

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日常生活之際，突然之間，倣佛神靈附體，構思從天而降——這樣的好事，還是不要指望為佳。$ @9 q8 N8 T) q1 ^
  W: ^. W! w7 @
我不敢說絕對沒有，但是恐怕不妨說，遇上那樣的僥幸，一生之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吧。* t8 y$ x* E% B% P: F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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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位星新一（日本當代著名作家。擅長小小說創作，尤以科幻類作品居多。）) m3 s. Q) m7 l6 x2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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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也說過，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構思，僅僅在創作最初的一兩篇時有過而已。其餘的作品，就只能憑借精神和意志的力量，鍥而不舍地絞盡腦汁、搜索枯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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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擠出構思的最佳方法，在此不妨姑妄言之，那就是：“鍥而不舍地集中精神苦思冥想。”

舍此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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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思冥想，直至腦漿熔化、從鼻孔中流瀉出來，全身心地思考。——也許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方法亦未可知，然而這方法卻毫無疑問是最佳的，並且是效率最高的。6 N8 _- h$ G8 O
) ?( ~1 D6 s: y
看來，我是耐得了這項作業的人。* i" |  p% r# h( V+ b5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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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大約總有十來次，我得經受這樣的磨煉，然而卻總也適應不了這項作業。$ @$ ~; a, a: }. A4 c7 m
8 g+ U$ Z( s5 m* S- _
由於清清楚楚地知道這項作業是何等地苦不堪言，所以情不自禁地，會尋找借口，將這項作業一推再推。於是，總要將完稿時間用得一幹二凈。% r7 `# J: a) S: k" S$ S8 S

晴明與博雅的係列作品也不例外。不過，在這部作品的寫作過程中，我可以體味到在其他作品中未能體味到的樂趣。

對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這么寫似乎頗為矯情，不過在我而言，寫作他們兩人的新故事，就像趕去和他們見面一樣。

去同親近的人會面——一個字一個字地，用著拙劣的字在稿紙上填著格子，孜孜不倦地寫稿。一想到這樣的工作是為了同他們會面，與他們交談，與他們在外廊內舉杯共飲，痛苦便轉成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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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很有趣。5 e& I! ]8 H; r* ?: i

在審讀本書的校樣時，我竟然不由得保持著前傾姿勢，津津有味地讀了一遍書稿，幾乎忘記是自己寫的東西了。" B; `3 O6 T. D+ e8 w& x7 H

我覺得，已經寫了這么久，卻依然不減當初的興味，也許這正是本係列故事人氣不衰的秘密。

十多年前出版的第一部單行本，都已經出了文庫本，卻依然銷勢不錯，這豈不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嗎？在此，還有件事情要通知諸位。# \8 M6 z+ @* ]% `0 K+ ]7 N
& b6 o1 d" M' `/ h; m2 e
我在因特網上開設了一個網站。

在網站裏，有我的日記，有新連載的作品，（居然有《陰陽師》新作的彩色插圖故事！）還有《陰陽9 幣》專用的留言板等。( C4 L/ R& S5 z/ |8 V. p$ u

部分網頁需要收費，但是作為答謝，我準備定期向諸位贈送我的《陰陽師》親筆手稿。諸位如果感興趣，歡迎惠顧。% x2 _+ d6 y+ [( C1 O1 k

夢枕貘的正式網站“蓬萊宮”，自六月一日起試運行。自七月一日起，網站正式運行，將開始連載夢枕貘與村上豐合著的彩色插圖版《陰陽師》。該網站將包括夢枕日記、讀者投稿、數碼博物館、事務所日記、新書資訊等多種資訊。% X  B, Z5 V5 |  b, d6 ?
2 @, B8 S& h+ F2 J
《陰陽師》有搬上銀幕的計劃，如若該計劃得以實現，有關資訊將率先在網站內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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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2000年5 月14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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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5 k$ U& _( A) v( A/ v0 \- X
1 E5 B2 ]6 g( m; k7 B& \
春天已經來臨。
) O0 g' w) O( h  d  N
櫻花還沒有開放，然而令人渾身發抖的嚴寒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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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涼的外廊地板上，晴明側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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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豎起右肘，右手撐著頭部，閉著雙眼。3 u) d0 C+ u- c

在晴明面前的地板上，放著一只剩了半杯酒的琉璃杯。

琉璃杯稍前一點，放著另一只酒杯，酒杯再過去一點。是源博雅坐在外廊內。

梅花謝了，桃花也謝了。3 n4 m: J$ d$ @8 {3 v1 N* @; W

現在。櫻花正含苞欲放。

有些枝頭上，已經綻開了一兩朵性子急的櫻花。' b. z6 u9 g  I1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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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宅邸的庭院內，幹葉萱草、繁縷等植物炫示著綠色的葉子，可是，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後來居上的野草埋沒。不見蹤影了。6 X# Y/ {$ C3 E7 I4 F/ p. K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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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照射在庭院內。9 z9 V$ ^. `- O1 W; V$ g0 h) c& n
! e# _: X( ?3 m* R% s$ \0 P$ @1 j4 `
放置在木條地板上的琉璃杯，也有陽光投射其上，將閃閃發光的綠色投影映在地板上。

博雅滿臉迷茫，望著晴明已有一陣子了。看上去好像還有點近於怒容。; v& o/ w5 u& [/ L. x- Z0 ?

“晴明。你真的不在意嗎？ ”
4 }# w& ~# [# D1 p# {7 U) F
博雅忍不住問道。
) S8 ?2 c- \6 k6 w- s' @, S1 H
“什么事？ ”1 q( j/ e4 Q& K1 |
& w" ^- _' {+ V0 G! z4 d
晴明依然閉著眼睛。4 K; [! z. K9 t; ]$ u: b( Q" u+ m

“就是明天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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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 F) f+ s: s4 }
! k6 n* M0 v' ]' l  Z
“你明天不是要與蘆屋道滿大人鬥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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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說那件事啊。”  p5 I$ M& o2 {- A) }) E
6 g; W& |* ]; N0 F
“難道還有別的事？我擔心得很，特地趕來看你。你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優哉遊哉地躺在這裏閉目養神。”
4 V: Q, v) N- P$ f) |
投射在琉璃杯上的陽光，反射回來，在晴明閉著的眼睛上舞來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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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似乎感覺炫目，睜開了眼睛：“可是，就算我起來了，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么呀。”2 G* w) o# g8 J# S( O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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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臉龐移向旁邊，避開反射的光線。; b! |" y# C$ U3 C$ A% Y

“但是，對手可是那個道滿啊。”+ q  i0 p* n8 F- @3 y& ~$ d2 [

“嗯。”! c1 |$ w2 f5 a

晴明點點頭，終於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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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盤腿坐在木條地板上，背倚在廊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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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在身上的白色狩衣，有一部分被陽光照著，令人目眩。. R' X, B'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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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接受這樣的挑戰？ ”" {# Z7 I0 n* L# h. B+ J) J% {

“為什么？哦，博雅，這難道不是你讓我接受的嗎？ ” 　　“我只不過是奉聖上之命，沒奈何只得向你傳話而已。

我以為你一定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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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讓我辦的事，能拒絕得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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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著說。

晴明說的“那男人”，便是村上天皇。8 q7 u4 ]) O* @$ ?4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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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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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硬是把話咽回去。只用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著晴明。1 h4 Q- J0 w2 B0 B4 r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四天前，在宮中，晴明和道滿的能力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8 w; N! \( w4 ]8 B' [&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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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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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村上天皇為首，在場的還有幾個其他的殿上人。不過，主要的發言人是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

“古往今來，的確有不少高明的陰陽師，但是如果只推舉出一人的話，那么該是誰呢？ ”

首先提起這個話題的，是村上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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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大家議論的話題是技藝。) ]4 W# V4 {, i2 n& }

先從琵琶名手以誰為最說起，繼而又議論繪畫以誰人最妙，當談到相撲力士中誰最強大的時候，村上天皇漫不經意地隨口插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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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出，但既然是天皇的金口玉言，眾人便無法置若罔聞。- z- {4 A9 S,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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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陰陽師，已故的賀茂忠行大人聲譽極高。不過。2 k: m# p' p1 T) ]# V  M/ W

若論當今第一的話，他有一位公子賀茂保憲……“

有人這么說道。. G! |. d, S9 F: A' f4 T;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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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論當代第一，恐怕非天文博士安倍晴明莫屬。”$ [7 S; Q6 R# E3 ?$ ?" \6 f2 C7 H

說這話的，是左大臣藤原實賴。/ Q$ s9 U! f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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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點頭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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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安倍晴明會使喚很多式神，還曾在寬朝僧正的遍照寺內，只用一片柳葉就壓扁了青蛙。”3 J' }" G! \6 C" j3 q+ b)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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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也聽說過。”4 I7 N) u9 L( M' _4 e8 s& @

“我聽說這位晴明大人，還在一條戾橋下面飼養著式神呢。”- g4 R* i% E!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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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晴明大人嘛……”" O5 N- m6 r# ?9 [7 _5 d

就在大家議論得津津有味時，只聽一聲：“且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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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話的，是右大臣藤原師輔。

師輔是實賴的胞弟，有事無事，總是要跟乃兄唱唱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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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不是否定晴明大人的能力，可是，並不是只有陰陽寮中的陰陽師才算得上陰陽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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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實賴問。, X/ |8 {3 p5 I6 _0 r/ U

“我是說，江湖上也不乏高明的陰陽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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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Q5 i; _$ S# }) N9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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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播磨國的眾法師中，有一位名叫蘆屋道滿的陰陽師。據說他是位法術相當高超的人物。”# [1 y% X! L5 i3 V! H8 C. A9 e

“蘆屋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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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收人錢財，專門替人施用魔魅、蠱毒之類的方術。還會使用咒術……”

“那可夠危險的。”$ f  z3 w& @+ u1 |! T# V

“不．如果說危險的話，則保憲大人也罷，晴明大人也罷，只要想幹，他們也都能夠像道滿一樣，大施魔魅法、蠱毒術之類呀。”

“不過，難以想像保憲大人和晴明大人也會施用咒術啊……”

“那當然。不過，道滿大人也並不是自己故意去詛咒別人呀。如果不是有人出面請他施用咒術，他也不可能做出危險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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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一直沉默不語，聽著實賴和忠輔兩人唇槍舌劍的對話，此時開口說話了：“這位蘆屋道滿倒是聽說過，不過他的能力究竟怎么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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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是實賴和師輔兩人的父親，為了不讓兩人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爭吵，便故意插進話來。

“聽說他用手一指，飛鳥便會掉下來。他還會在水上行走。”師輔回答。' p1 J- X4 i1 `% ~

“這不是有趣得很嗎？ ”忠平說道。; }; Y; K, p6 U

“有趣？ ”) n. ?) d) u& i2 K1 I* v% j) P1 v) O

“我是說，把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兩人召進宮來，讓他們兩人鬥法，較量一下方術啊。”$ D9 ?- L& i# V( D+ B9 {- r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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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

“這的確有趣……”

實賴和師輔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聖上覺得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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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詢問天皇的意見。& h0 N4 n* d, b7 M, N% j! b

“鬥法嘛……”

天皇點點頭：“的確有趣。不過，晴明倒也罷了，道滿人在何處，你們知道嗎？ ”2 \4 u. s7 [/ p. `9 C" p8 g

“聽說西京有座殘敗的寺院，他就寄居在那裏，可以派人去那裏尋找。”師輔回答。

“那好．立即派人去找蘆屋道滿，問他是否願意與晴明鬥法。”忠平說道。

“是。”師輔垂首應道。

“晴明大人那裏，誰去為好呢？ ”忠平又問。; Y& B1 K2 o.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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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大人怎么樣？ ”0 L7 s3 Q: E& p: j7 B0 q

“有道理，博雅大人平素便與晴明大人很有交情，就勞駕博雅大人吧。”

“好主意。”9 F8 v* l" L  q4 b9 s2 C+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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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人隨聲附和。結果，天皇便命博雅去完成這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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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博雅專門為這件事來到晴明宅邸。$ m5 o. T. A6 ?/ e# w

“我本想阻止什么鬥法不鬥法的。可是晴明，那天我恰恰不在場……”5 f! g2 E- S) a4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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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訪的博雅十分過意不去，抱歉地對晴明說。  Z" z! u'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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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聖上親口對我下詔，不得已我只好來了。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只管拒絕就是了。”

博雅說完這話，就回去了。0 N! ?) F) j* R: Q" ?. s3 X

這是三天前的事情。/ D$ V8 @0 r6 u+ N*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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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博雅又來到晴明宅邸。& C6 X8 Z/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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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聽說晴明答允與道滿鬥法，急得坐立不安，連忙趕了過來。7 H* r0 K. J7 o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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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一看，發現晴明正半躺在外廊內喝酒。( ^3 z& E, H: z- f; X

“博雅，來陪我喝一杯吧。”3 \; q9 |, P; M

聽晴明這么說，博雅只好坐下來。就這樣，此刻還在和晴明對酌。% A& N5 w2 X1 i$ q2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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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鬥法，就定在明天。

“晴明，明天你們鬥法後，還要讓你們卜卦，猜出裝在箱子裏的是什么東西呢。& [/ o) `, \) h1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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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你聽說了沒有？ “博雅問。, O( a; a- B4 b# H8 W9 D) V  ^

“啊，聽說了。”; j/ c+ A3 ^2 J9 I$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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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若無其事地輕松回答。( l+ r7 j5 w7 e# V" P+ l

沒有絲毫擔憂的樣子。

“博雅，今天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吧。”0 J! [) J  j* U  S4 E; m

晴明眺望著春天的庭院，說道。  ^# P0 ]. k/ f0 y! i" [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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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殿——晴明坐在臺階的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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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晴明對面的，是一位奇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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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滿頭白發，亂糟糟地猶如茅草，胡子也是白的。8 i' d) v7 {1 g7 @3 L0 v

刻著深深皺紋的臉孔卻是黝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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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被太陽曬黑的，還是生來如此，抑或因為骯臟的緣故。3 N* y7 ?6 L; d8 j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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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著淺笑的嘴唇不無嘲諷，露出的牙齒又黃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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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這個平曰不修邊幅的男人，這天倒是衣冠齊整，一身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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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有資格上殿的人平素穿戴的錦衣。

然而，煥然一新的僅僅是外觀，裏面包裹著的依舊是那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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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第一次在宮內與晴明見面時，道滿用右手指搔著後腦勺招呼道：“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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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浮出一縷害羞似的笑容。4 Z4 }' t3 B7 X( z8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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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衣服，可拘謹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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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平時，依道滿的身份是不能進宮的，可是這一天．天皇特別下詔，允許他上殿。/ x, J$ |% o$ E9 y/ P3 F' D( h

晴明與道滿相對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房間裏，已經聚集了眾多與這件事相關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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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間竹簾後面，坐著天皇。

在低一級的臺階上，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分坐左右。% W3 i) Y( d, W  N, S7 R

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也在座。還可以看見神情緊張的源博雅。/ i5 w$ A& O& \

當藤原恒清長篇大論地致詞，介紹今天的鬥法時，道滿只是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屋檐外的藍天和流雲。% c0 P5 [% M; h9 e7 |5 i2 s2 G

而晴明紅色的嘴唇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閉目而坐，宛似睡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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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四五只麻雀在地面上啄食。2 k, {0 W+ a* @. H5 Z

致詞終於結束，恒清道：“那么，接下來如何開始呢？ ”9 z) w0 a) B; T- x9 V9 ~1 t8 ^

“呀，多好的藍天啊。”5 t' [) n3 }6 }: [! [8 o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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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低語著。目光穿過屋檐，望著天空。; H, a$ W5 b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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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他這么一說，都不約而同地舉目仰望藍天。( v7 u# r! O+ s& O  l7 q

實賴和師輔也探出身子，眺望天空。

而坐在裏間的天皇，卻無法看到天空。$ h  s( l& J3 x,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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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藍，灑滿春天的陽光。) T7 J6 D: D5 j4 o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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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飄過，一片，又一片。

“雲彩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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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倣佛一位和藹的老人，輕聲細語地說著。) t! |( O/ p$ H# |

“哪怕是這樣晴空萬裏，只要龍神願意的話，轉瞬之間就會掀起一場暴風雨啊。”3 X. z  I8 \3 L( u3 ^. k

“……”# p. U& r, @8 J- P0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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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弄不明白道滿到底在說什么。　　似乎他馬上就要露一手，但是，沒人知道他究竟打算搞什么名堂。" I* j, e* C7 C: M0 C/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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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坐在裏間就無法看見雲彩和龍神是如何行動的啦。”

道滿輕輕揚起右手，朝著空中招了招手。7 R" c6 \, \5 I4 P" J9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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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流過空中的一朵雲改變了方向，飄飄忽忽地，向著清涼殿飛落下來。# O  A- d3 Y( R- W* t2 l5 L

眼看著那片雲飄到庭院上方，而且，居然飄進清涼殿裏了。$ G/ K3 \+ _8 l1 R% R' X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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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3 t, g3 Q1 t1 M. i0 \

大家不禁驚呼起來。, h  A1 f. p8 s& J6 l0 r9 Q+ K2 f1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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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盤踞在清涼殿的天棚上，轉眼之間變了顏色。

白雲變成了烏雲。- K3 C: k5 d2 Q9 w8 Z1 U

就在眾人的頭頂上，烏雲翻滾，開始閃過細細的綠色雷電。- V8 d. c0 \3 @9 ]" `" Q0 i

“啊！是龍！ ”2 L1 v& V6 F5 v% ?5 m; D6 D2 k2 [1 B

有人大聲驚呼。, l5 {9 h. R" W5 T3 E. d

黑雲中，一條身體上卷纏著雷電的龍，正在翻滾騰躍。( i6 o; _5 o: ~& r, G# l

從黑雲之間，隱約可見藍色的鱗片。$ `6 {" u* `0 {#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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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龍！ ”

“有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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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在大喊大叫，耳邊猛然響起一陣猛獸的咆哮。8 V" A' P7 T( }; A" W! Y) E! F) Q

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木條地板上出現了一只白虎，黃色的眼睛炯炯放光，仰頭怒視著天棚上的黑雲。/ Q: y+ V9 V3 l2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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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老虎！ ”

“白虎來啦……”

一片驚呼聲中，只見白虎四足一蹬，猛然躍向空中．縱身撲進黑雲裏，與龍激烈地搏鬥起來。

這時，只聽見“啪、啪”兩計擊掌聲。剎那之間。倣佛夢幻一般，黑雲、龍、虎，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0 m  y3 w; }. U' h" `

擊掌的人，正是晴明。

晴明睜開雙眼，微笑著注視著大家。+ a& f4 Z3 F) Q* V

“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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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大叫。, S) |8 B7 @5 ["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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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順著忠平的視線望去，只見地板上落著兩張分別剪成龍虎形狀的紙片。+ |5 F+ {1 v' ^, i) |#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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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屋檐抬頭望去，只見晴空萬裏，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雲朵依然悠悠地飄在空中。4 {! _& `% w( I  u, K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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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就在此地，道滿和晴明之間似乎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鬥法，可是，雙方究竟動用了何種力量。施用了什么法術，卻無人得知。

心知肚明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人而已。

三

“煩請給我準備硯和墨……”+ K, d- h' R( a( Q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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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晴明。  P. t. n8 J( j$ H+ [' K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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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 ”, h& g$ q. ]- d) C; Y" `2 ?0 h

實賴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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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順便準備少許水和一扇圍屏……”* H6 A: K# K, m. t% b

墨拿來了。晴明認真地磨起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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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好墨，晴明從懷裏取出一支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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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面前，已經準備好一架絲質圍屏。' Y/ Q/ M7 r! i% b0 _;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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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筆飽蘸墨汁，單膝跪在圍屏前。

從圍屏的左側開始，筆尖從左向右滑過去。* |9 ~* c4 k" [5 s5 u% y

由左及右，畫出一條直線，將圍屏分成上下兩段。6 p6 p1 f) q+ p

晴明放下筆。為了讓眾人都能看清，在外廊內，將圍屏換了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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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 ”忠平問。. o' k/ n5 o4 [1 P

“大海。”晴明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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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么一說，將圍屏分成上下兩半的那條水平線，看上去的確不無大海的感覺。8 |3 X3 j0 n7 G2 O1 f* A

晴明將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把折扇，打開半面，在一旁靜靜地扇起來。/ C6 A- W: @+ V$ v  y

“這又是什么？ ”忠平又問。( O  [( q*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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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Q) w" w& |8 K+ o* Y' H

晴明似答非答，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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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來了……”) Q# {# `2 ]6 I. \

晴明話音剛落，圍屏上左右勾勒的那條水平線，開始微微地上下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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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起來啦。”* ^* d; E) \* o! ~%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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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加快了扇動折扇的速度。/ u& U* D: i" ^+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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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高起來啦。”; x- w) N+ V& Y+ b, w$ V' |

圍屏上浪頭越來越高。4 Z+ \( t7 Y$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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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單純的一條橫線，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大海。

在圍屏上出現了滔滔波浪。% Z3 |, [(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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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越來越高啦。”% l4 M" z& g; B# o0 }; o

晴明用力扇著扇子，海浪越來越高，前浪催後浪，濺起了水花。7 V$ d7 l! T3 |"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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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花，飛濺到屏風外面。2 I5 A4 H%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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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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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涼啊！ ”* a) r' O# d9 I! s. D  h

坐在屏風附近的人們，一個個都捂著臉，連忙退身向後。　　波濤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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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海浪溢出圍屏，流向清涼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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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個開端。隨著第一波巨浪，接二連三洶涌而至的波濤不斷溢出圍屏，終於，海水宛如瀑布一般，從屏風中飛流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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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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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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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實賴、右大臣師輔，以及關白太政大臣忠平都慌忙站起身。

“晴明！ ”7 b% e4 E, d- z9 s# v5 ?3 M

博雅也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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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簾後面，連天皇也站起來了。9 y# @* E8 a4 ]0 l. F& D; w8 ~

滿屋子的海水流向屋外，又從臺階流到庭院。

依然端坐不動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個人。, L8 A% M  a/ t"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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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把右手伸入懷裏，取出一個粗陶杯，把它放在海水流過的地板上。0 O$ C5 U; o# c8 X( r

杯子竟沒有被海水衝走，穩穩地立在地板上。( f; w* v% j) F* ]8 v

接著，漫溢出來的海水，以道滿放下的素陶杯為中心。打起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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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比坐著的道滿膝蓋還高的海水，不斷地被吸進素陶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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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水位漸漸下落，等回過神來，清涼殿也罷，庭院也罷，任何地方都沒有一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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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看上去淹滿了水的地板、臺階等居然並不潮溼。$ [7 H2 J6 R7 j2 c: M+ R8 E* C  c

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絲毫沒有濡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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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條地板上，只剩下一架畫著一條橫線的圍屏，旁邊坐著微笑的晴明。: L% r4 X; s( Q

道滿的膝旁，放有一只杯子。( }/ u$ B0 l9 \8 q& `,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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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裏裝滿了水。' c7 i0 h+ v& f. U

道滿把它拿起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忠平。

“請……”7 T6 e8 @' U' O. J5 o6 c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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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惶恐不安地接過杯子。9 [6 k- s; Q2 H8 X, O1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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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喝吧。”道滿說。

“要我喝這個嗎？ ”; t$ m7 D# U+ ?+ }/ f: j; Y

“是。”

道滿垂首行禮。" a: W5 U2 \  h0 [) X

忠平向竹簾後掃了一眼，下定決心豁出去似的，把杯子送到嘴邊，呷了一口。. i7 [) A" u9 R' O0 Z" @

水剛一含到口中，忠平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似乎是想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卻又望了一眼竹簾後面，“咕嚕”一聲，把水咽了下去。

“好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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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大叫著，伸出左拳擦了擦嘴巴：“這是海水！ ”忠平說道。* c( R8 P1 {% |2 d9 Q3 {

四% V* _! ?) H+ s1 o- ^

道滿向著晴明伸出右手，手掌握成拳頭。指縫之間，露出茶色羽毛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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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剛才庭院裏遭水淹的麻雀。”道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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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晴明大人，這只麻雀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 d# I9 \; W9 U6 r! t. A

“呵呵。道滿大人——”' f5 S2 N3 N! v5 l" z* i" v

晴明嘴角浮出微笑，說道：“我如果說還活著，你大概會把麻雀捏死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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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說死了，你大概會把麻雀放回空中吧？ “

“哼……”; m( c+ `' F: R&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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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尷尬地苦笑著，攤開右手。

於是，麻雀從道滿的手掌上騰空飛起，迅即穿過屋檐，逃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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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

道滿嘟囔著，用右手搔著右耳朵後面，搔得咯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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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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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響起了忠平呼喚兩人的聲音：“我們已經欣賞過兩位的方術了。接下來，請用我們備下的物件來猜東西吧。”9 I% J- d  I3 y: I
& w& u, l4 d* w: V. {4 I
“哦。”" @4 N6 Q" l; Z3 i4 n# b  Y/ t
/ [- d. f) B6 o# ^: b  m/ r
“猜東西嘛……”

道滿和晴明同時小聲說著。( @! d6 j! x+ v" \0 P, m# [

“是射覆。”忠平說。
( k! O# F' [; l+ p4 v& T# a
所謂射覆，就是猜測被覆蓋或者隱藏起來的東西是什么。

放在晴明和道滿面前的，是一只表面飾有龜鶴螺鈿紋樣的箱子。

箱子上扎著紫色的絲綢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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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兩位猜猜這裏面藏著的東西是什么。”忠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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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猜數目，晴明猜裏面是什么東西。”
8 `: n/ t# s4 _
“明白了。”

兩人點頭答應。
6 ?- M$ S) n, b" s) z# `2 J: l
道滿注視著那只箱子，問睛明：“我先回答，可以嗎？ ”

“請。”

晴明表示同意。
8 v9 c7 Q! `' u/ n/ C# H2 \) i  U
“裏面是十二只老鼠。”
; s* e  _; h# U3 g( v4 A, @9 |7 ~2 y
道滿脫口而出。

“你、你怎么……”! G' C% i- p9 N$ L+ W

右大臣藤原師輔大叫出聲。' m4 s& t6 z! @9 D1 a) T4 K8 `( L
8 Q3 y8 u/ T( o1 e( s
看了一眼失聲大叫的師輔，道滿笑道：“是一十二只老鼠。”
4 z. o1 [" {: J  S/ J
他滿臉得意的笑容。1 w0 a& N! r! f8 s$ |# A8 t* h
/ ^1 U& P3 \$ S. Q; C
博雅在對面驚訝得險些站起身來。( Q8 p; G( I% }5 u/ ^0 E7 z
- ?  q  A& h0 ?9 ^
這場較量應該一方回答數字，一方回答是什么東西。　　如果讓道滿先回答，他應該說“十二”才對。  t* z6 ~! h% W" t+ i( a8 y
- x7 W1 D0 I- x( C$ |
然而，道滿卻一張口就把兩個答案都說了出來。

假如這是正確的答案，那么無論晴明是回答數字，還是回答藏在裏面的是什么東西，都會被大家看成是模倣道滿。( G& R6 N3 z# b2 H2 f" c

然而，晴明卻處亂不驚：“是四只大柑子。”

他表情沉靜地說道。# g9 I* v6 i* ~* \1 W
0 C: P" J8 j* K( Z" f2 F/ Q# w1 p
大柑子——就是酸橙。  y6 f$ _9 ^9 P1 @' l) Z' o* X# n9 J
# O9 H* y# O# }* {6 r
“喂、喂！ ”3 U. ^. l' n: ?* |

這次是博雅驚叫出聲。
3 y7 A- U. u1 Z4 U1 B
大柑子，應該在夏天才結果。現在這個季節，樹上恐怕還沒結出果實呢。也就是說，箱子裏根本不可能藏有這種東西。1 V0 @; ?0 N8 N$ o# D
6 _/ m. n: t3 [; O1 g! H
“原來如此，你竟然來這么一招啊，晴明大人……”' u+ q9 f5 P& U& l

道滿低聲說著。: F, J2 I0 e# j/ B
; [, Z; r. y$ z9 \- Y
“十二只老鼠。”. _1 n6 V+ p) H! U+ R3 k1 R# n

他又一次說道。

“四只大柑子。”# E$ j6 d+ W9 D' C
/ u$ A7 E$ }& W2 z8 [6 h! h
晴明也再次報出答案。

於是，道滿再度輕聲說：“十二只老鼠。”

“四只大柑子。”4 }( g0 U* j$ a* t

晴明也輕聲說。4 l9 d, @4 W$ K4 H
0 W( Q2 z9 H# u; |
“十二只老鼠。”
; h- ]% S7 q4 T. R( R
“四只大柑子。”
7 k+ z5 U) Z0 r# _
彼此寸步不讓。: r4 `; `6 ?- b( q" c' i& @

“道滿大人——”( B# c3 {5 I$ p' J2 e' R8 q

晴明說：“你先回答了，然後我也回答了，沒必要再這樣爭執下去了吧？ ”" \4 e  A  X* H% y+ ~0 R# i% l
9 w) z' R- |, l6 s8 y6 D% d
“不錯。”
5 u5 s/ b  k, ]4 w) Q3 w
道滿點頭。% W4 ?: h& z( }' A# }! l& `6 o6 [
; O1 X) B% X, g5 P: S( q) |
“那好，打開一看不就全知道了嗎？ ”

忠平這樣說著。‘晴明和道滿都沉默不語。( k+ n; y3 f/ q4 q$ V/ Q

“那么，我打開啦……”

箱子打開了，果然如同晴明所猜的那樣，裏面有四只大柑子。
2 T5 I; ]( F/ W' _4 T7 [
“怎、怎么會……”
1 s2 @0 Z; v- g: ?! W
師輔驚詫不已地大呼小叫。2 R& S% T9 D5 A! c6 [

“哈哈，真不愧是晴明大人，我的方術遠不及你……”
: R3 O* h4 h+ Q+ O- V" S
道滿的模樣毫無羞慚，縱聲哈哈大笑。( V) C! `+ x3 ^6 O9 O

五

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酒。
  Z$ S) K' N3 b7 D& Z% h0 l
夜晚——晴明宅邸庭院的櫻花，因為白天天氣暖和的緣故，已經開始綻放了。* @% B3 b2 s; I3 b

從外廊內抬頭望去，在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白色的花朵。0 C4 q. p( o& I- R5 m% r8 l
. _! h, x, ^2 m7 p
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正在喝著酒。

外廊內放著一大瓶酒和三只素陶杯子。

其中兩只杯子已經斟滿酒。2 c/ w& J: g# c% p6 b: w$ L

兩人不時舉杯喝酒，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夜晚的庭院。0 S5 }& K& q) d1 k3 J' O
) P- x1 k  u8 R% Z' s
今天，晴明與道滿剛鬥過法。

“話說回來，我還是大吃一驚啊，晴明……”博雅說道。: {( i# f: S3 e5 D: M5 a8 W: p
0 k. j; a+ \0 Q& j/ g, n
“你和道滿兩人，各自堅持老鼠和大柑子的時候，大概在彼此較量吧。”8 m  `0 }. I4 z3 V; g  Y% \+ a* ~# M9 _
% F/ J) h9 {0 C- R- }0 P( g0 e
“啊，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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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輪流說，最後說出那東西名字的人，他的咒語便決定箱子裏的東西是什么，對嗎？ ”
' j0 q' o5 {5 X0 @1 Y' L) b5 r
“嗯。”/ i; v: h0 h6 H9 M  _6 |
6 l7 }- S2 Z4 W9 n3 w
“不過，起先道滿大人說出答案時，連數目和東西名字一起說出來，我真是急得不知所措啊。其實，對於搶先回答的道滿大人來說，反倒不利吧？ ”( ]1 H8 ^. A6 u* b7 |
. N: |1 l* g+ F+ v* p
“……”2 Q  z6 w" ~  Y2 x$ s6 U% H% i/ s

“可是，晴明，更令人吃驚的事，倒是在你和道滿大人走後發生的呢。”
8 _5 U9 `/ ?  u# p0 e4 s# I
“哦？ ”

“你們走了之後，右大臣藤原師輔大人第一個衝到箱子前。師輔大人的神態好像有點不服氣，一會兒拿起大柑子，一會兒反復查看箱子裏面，看了左一次右一次……”
6 D- N1 ~+ r7 r  t
最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5 Z/ w3 _2 g2 _0 I8 d
/ D8 Q1 T, T, f6 q  _
師輔喃喃說了一聲什么，開始用手去剝大柑子的皮。: q1 X( F  g$ T* ], x: H" I, L

“諸位大人，麻煩大家把這些大柑子的皮剝開。”
( v' }5 D) j! o& S+ o$ w( e
聽到這話，幾個人動手將四個大柑子的皮剝開了，沒想到裏面竟然爬出了萱鼠。; r8 W& b! T, W
9 v2 ~6 A0 {  [
原來四個大柑子中，每一只柑子裏都有三只小小的萱鼠，柑子皮還沒剝到一半，它們便從裏面爬了出來。
9 b, E. \: ~2 K* d) M
“原來你和道滿大人都猜出了箱子裏是什么東西呀。”  ~) k7 g2 ?2 M0 f
7 o: j9 e! X9 @- ]  g, v
博雅又說：“不僅如此，從箱子裏爬出的萱鼠，個個嘴裏都還叼著一件金光閃閃的小東西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 ”+ }' k; h! w0 l6 r- d# H  e

“是金制的十二神將吧？ ”晴明答道。! p6 _* {4 m0 K- V

“你怎么知道，晴明？完全正確。萱鼠叼著的，正是用金子雕成的十二神將像，每個都有小手指大小。” 　　十二神將是藥師如來的部屬，一共是十二位守護神。" |, {) U' k8 N; _5 ]4 e0 k9 h  ^
# I3 e6 `4 I9 ~- P
子神將，宮毗羅。
6 v1 W. l5 x! N+ Y0 \
醜神將，伐折羅。
; @- O, v( i* |
寅神將，迷企羅。
/ z. v3 Z, q' a. ]% b( l4 k' G
卯神將，安底羅。
* |+ `& r. j: J; ?' t% n
辰神將，安爾羅。. D& H+ R$ Y: Y
' F* h# `8 ?$ }" @" u- @
巳神將，珊底羅。5 t3 J/ b; X& j1 \
: Q: t/ K; h2 b6 q- g  u/ G% I
午神將，因達羅。
( @0 V0 Z; U; @4 J4 g
未神將，波夷羅。

申神將，摩虎羅。

酉神將，真達羅。
( r% _5 e- J' Z' N
戌神將，招杜羅。) A. w. Z6 L4 O. a, n% y: V%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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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神將，比羯羅。
1 X$ u/ f! J& n: h. B, \1 f
“眾人連忙慌手慌腳去抓那些口中叼著神將的萱鼠。$ m; j! o3 i0 o: @* m$ ^/ m7 ~. x5 g7 R

他們這么做，其實大有緣故。“
5 @, E5 a6 J* Y4 \6 _% J4 k9 Q: X
“放在箱子裏的東西，‘原本就是這十二神將，對不對？ ”; |; E" M$ Z0 V$ e7 J! L
! u0 t4 m& f& s/ C/ r! f) y
“晴明，原來你知道啊？ ”5 @5 {( _& D2 t% o8 ?1 N
2 y/ y" F/ I: a, S0 a( e7 Q
“那是藤原9 幣輔大人的寶貝吧？ ”/ W6 _) [; F5 {6 @# l

“嗯。多年前，藤原大人請東大寺的佛像雕刻師制作了十二神將像，據說極其精美。這次是師輔大人親口提議把這些神像放進箱子裏的。當時在場的人，據說除了師輔大人之外，就是實賴大人和忠平大人了，一共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嗯。”

“但是，十分遺憾的是，有一只萱鼠逃走了，怎么找都沒找到。它口中叼著的那尊神將，也就去向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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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神將？ ”

“辰時的安爾羅。”

“呵呵。”

晴明說話時，庭院裏似乎有人來了。
  Y& g  O0 f& B4 G! r3 H9 ^& J
六

博雅向庭院縱目望去，發現院子的黑暗處，依稀站著一個人影。6 a+ K6 d, I4 }3 O
. U3 s" D. u0 r+ C7 q
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

茅草似的白發，白色的胡須，都十分眼熟。

“道滿大人……”- y  P! s3 W& M; O) q6 E
% W7 c- F4 }7 y6 \' B4 ?# @
博雅低聲說道。9 B) ?% U% i# x
- H, M8 b  Q# t8 D  _
果然是蘆屋道滿站在那裏。7 n7 e4 ?8 _' l0 X" m

“晴明……”

道滿輕聲招呼。

“啊呀。道滿大人，正在恭候您的大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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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道滿說道。7 v0 _$ z, ?! d8 @% _

“我是來取約好的東西的……”+ h8 R+ S, B. ^
, a* r# P7 f1 e
“這我知道。不管怎么樣，先請這邊來，喝點酒再走吧。”

“噢。”) G. r' b  t/ n
! ^: [! c& C5 r! L
道滿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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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走了過來，登上臺階走到外廊地板上，坐在兩人之間。% ?! L3 F; L9 D! t) L

“說實話，那身裝扮可把我累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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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搔著頭笑道。6 M8 ^8 y' X9 ?! G! X& v9 X8 a
. s+ Z  [4 @- Q, M  k2 }& D3 ^
晴明拿起酒瓶，往空著的第三只杯子中斟滿酒。道滿津津有味地喝起來。．“好酒！ ”

道滿伸出舌頭舔去沾在嘴唇上的酒滴。+ A- R2 K! u, x9 Y% [& A- e
( x1 y3 Q, |+ l% f
晴明輕輕打了三下響指，從庭院裏傳來響聲，一只萱鼠沿著臺階的扶手，爬到外廊內。

萱鼠的口中，啣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r: D* J" f  h0 o% F

“小東西，真了不起。”3 b- I: V2 x* J$ [3 \

晴明說著，從萱鼠的口中，把那金色發光的東西拿在右手裏。

“這？！”. s* |6 x; C! E: }2 @
4 z% k, ^' N; p/ v+ N. ^
博雅驚呼。- k3 N  }: |: e: v
, ]. P% ~3 e- H. y
“這是黃金十二神將之一——辰時的安爾羅啊。”

晴明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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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就是龍。; J! ~7 U( v  S( \! J# u7 V

“果然是極其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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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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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吧。”9 n* h: @9 A3 v

晴明把神像遞給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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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收下啦。”; [+ i5 ?' t2 t/ _+ ~6 ^

道滿接過神像，理所當然地把它放入懷中。　　“這可是師輔大人的……”3 s2 S' _7 B% P" I! r7 J  m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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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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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在這裏？究竟怎么回事，晴明？難道一開始你就打算把這神像給道滿大人？ ”

“是啊，因為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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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這是怎么回事？ ”博雅追問。3 I, z/ v5 X+ |; S% O9 d0 k9 K
1 o; M9 {: i) p7 N- t- J
“是那小子先玩花招嘛。”道滿說道。% Y1 F# V7 D" P$ D. M9 F$ ^) S

“那小子？ ”
' q7 K3 G1 N+ H& B! H: u% F, n
“藤原師輔。”

“什么？！”1 l8 Z* u- n! M# J

“師輔那小子，先跑到我這裏賣乖。說是跟晴明鬥法時。要比射覆。連那箱子裏放什么東西都告訴我啦……”. ^" b1 ?% F) _' E
) \1 r9 O( m: u2 }
“怎么。師輔大人？ ”" x# ~2 Z* {" z$ d

“說是既然他在宮中提到我的名字，為了體面，一定要讓我贏才行。”6 B' m9 a: i' i; w: U. A& V! c& K
6 T) q8 Q6 O  }1 h) u
“……”
4 z, o2 V, q( {
“於是，兩天前的晚上，道滿大人來找我啦。”晴明說。

當時，道滿對晴明說：“兩天後的這場鬥法，我來敗給你怎么樣，晴明？ ”

又補充說：“作為交換條件，我想要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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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東西？ ”  A& o  c, a- B! f' Y
, t1 k8 S! O0 o1 ^! E
“箱子裏的一個神將像，隨便哪個都行。”
) k' h. E( S8 q1 i
“為什么？ ”

“我要懲罰這幫家夥，他們簡直無聊之極，居然想得出叫你我鬥法。晴明，我讓你贏。你得名，我得利，怎么樣？ ”道滿這樣說道。8 m. H  \% l5 Y& t5 y% f% |

“結果我答應啦。”晴明說。% p; s: W. `' ^' a# E. M) Y

“什么？！”- O6 b9 m6 h. h% L+ w! t
! B5 r! O- e! @: K% B: l- [
博雅不知該說什么好。

“我們用自己的法術讓他們開心一場。太便宜，太便宜啦！ ”
# c9 q4 A! [! y" F- f! ^" A' u7 g
道滿一邊說，一邊把酒杯舉到嘴邊。

“難怪箱子裏出現大柑子時，師輔大人失口驚叫，原來是這么回事呀……”2 b: ]8 o9 ]3 W: b8 \- v8 Q

博雅倣佛終於恍然大悟似的低聲說道。

“來，喝酒，博雅！ ”

晴明往博雅的酒杯中斟滿酒。

“唔，嗯。”; w5 b0 Q3 U  g: C' u! x

博雅端起酒杯。# Q5 \3 p' C1 J2 K5 ~8 P) ?- j

月亮沉到西邊的山巒——“真是太好玩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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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7 l' W. }2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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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道滿緩步走過外廊，走下臺階，走出院子。) H% `, V4 T8 p/ j+ }& H1 z' K: o9 _' p

“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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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頭也不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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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道滿的身影消失了。2 Y  O( H: g$ T$ g  L9 G*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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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確很有趣吧？ ”晴明說道。& Y" s. D5 j; _, m  D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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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一陣，博雅才低聲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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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清澄明朗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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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秋季即將走到盡頭的院落。* w- `7 _( q" \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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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紛紛飄落在滿地行將枯萎的花草上。" T2 x3 u5 `. G" x3 w: K; e

到淩晨時，庭院裏大概會降下白霜，形成宛似積了一層薄雪的院景。季節正在由秋向冬轉換。大概再過十來天，庭院的景色就不妨稱做冬天了。  W+ N3 f1 {8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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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清澈澄明，空氣中的清寒徑直垂瀉到大地上。' ?/ Y: I  a$ F& f( r
8 o9 t1 D+ x6 p0 L
“真是光陰似箭啊。”

源博雅充滿感嘆地輕聲說道。

“不久之前才剛剛送走夏天，此刻卻已經快要進入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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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喝酒。  o6 ]& f8 e% k+ r1 a

地點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相對坐在粗木條地板上。
. ~" X; M4 Q) _: `7 h
外廊內只點了一盞燈火，晴明和博雅悠然自得地在杯裏斟滿酒，不時送入口中。+ F, @# J4 }) e2 V' N

‘“人大概也一樣，無論曾經何等強壯，肉體也會不知不覺地衰弱，有朝一日回過神來，也許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一具枯骨，散落在荒草叢中了。”

“哦。”9 G% ]% ?$ ?% e

晴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舉酒送到唇邊。$ ^- G0 ?& E+ D+ G3 @/ u' W; v: o

晴明心中若有所思。
! W- h$ F  E4 n# L8 t0 T7 L( Y
“所以有時候，人才會像從前那位永興禪師所看到的那具骷髏一樣，厭棄俗世皈依佛祖吧。”博雅說。

也許是這番話觸動了晴明，他似乎心中一動，眸子轉向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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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永興禪師的故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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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身穿白色狩衣，背靠廊柱。

眸子炯炯閃亮，似乎對博雅的話很感興趣。

“他就是南菩薩——都城原本還在奈良的時代，他是東大寺良弁僧正的門人。”

博雅一邊舉酒送往唇邊，一邊回答。! x/ v) |) H& p7 {4 G" e/ X$ W0 @

永興禪師——從晴明和博雅的時代上溯二百餘年，也就是在女帝稱德天皇的時代，是居住在紀伊國牟婁郡熊野村的僧人。因為地處皇城南方，故被稱做南菩薩。* w& Y2 C4 |4 L9 E; R

“不過，晴明，說老實話，對我來說，這個故事有點恐怖。”# I1 s' X2 N5 Y4 S7 b/ v

“嗯，的確有點。”晴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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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這樣的——一天，有一位和尚來找永興禪師。

和尚只帶了一部《法華經》、一只白銅水瓶和一把繩椅。# V# ~7 E6 c+ g7 }: q6 l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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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想在南菩薩大師門下修行，請大師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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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聽他這么說，便讓他留了下來。, t5 M2 f. I4 a
* X6 ?; Z7 O/ A+ Y0 D
這位和尚的修行法，便是誦念《法華經》。每天清晨、午間和夜晚，只管不停地念誦《法華經》。除了少量的進食和少量的睡眠以外，其餘都用來一心念誦這部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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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年。　　“至今為止，承蒙您多方照顧，不勝感謝。貧僧這就打算告辭，準備穿過伊勢國，進深山去修行。”, a# k8 K! {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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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說罷，便把自己的繩椅留贈永興禪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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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送給和尚兩鬥糯米幹飯碾成的糯米粉，並派兩位居士陪伴他，把他送走了。1 y6 y& [4 S  b# C;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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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步行了約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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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對兩位居士說：“請就此止步。”) j' A7 L& h7 d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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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把兩鬥糯米粉及《法華經》、缽盂送給兩位居士，打發他們回去了。

自己手頭只留下長三十多米的繩子和那只白銅水瓶。# d8 j7 i$ A7 F. o- k3 G

自那以後，約莫過去了兩年。一天，熊野村幾個男人一起到熊野川上遊的山裏伐木，打算將砍伐的木材編成木筏，從上遊將木筏放流而下，用這種辦法把木材運回自己的家鄉。  _5 t; n/ E* c+ s! d  W

這群漢子正在山裏砍樹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人聲。

好像是有人在山中某處念誦經文。側耳細聽，原來念的是《法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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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哪位尊貴的大師在山裏修行。”0 w' E8 ^8 d6 n9 i3 J" ]
2 m4 Z3 k; O9 ?' _7 g. _) r6 q3 |$ n
十天過去，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那聲音卻始終不曾中斷。$ `! X4 Z- g5 r) `% S4 l5 r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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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喚起了漢子們的信仰之心，，他們打算給那位念經的大師送去一些吃的東西，然而卻到處都找不到他。7 o8 V+ d& I! F/ b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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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約莫半年，為了放筏，漢子們再次進山，沒想到那聲音還在日夜不止地念經。% M! e: J5 j  f9 z1 u  \

這下子，眾人深感事情有點蹊蹺，便把這件事稟告了永興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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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現在依然可以聽到念誦《法華經》的聲音。”: w2 S/ b7 U3 J6 a* F+ h/ p5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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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進山去探訪，果然聽到有人聲在不斷念誦《法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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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聲音進入深山，只見密林之中懸崖高聳，一具人的遺骸倒挂在絕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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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捆著麻繩，看模樣，似乎是下定決心，縱身從崖頂跳下來的。那繩子湊巧勾在懸崖頂的一塊岩石上。. u* |$ q3 q9 {7 {; e/ K, I# M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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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骸已經化作白骨，懸崖下卻有一只似曾相識的白銅水瓶。$ [, Q" U0 a  ?! ]) j: @

“啊呀，這不就是約莫兩年半前，說是要進山修行的那個和尚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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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和尚，死後依然還在不停地念誦《法華經》。0 S! G$ x) f# G, G: o8 L. ](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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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野的山，自古便是靈山，被認為離極樂世界最近。6 D' M, s. _& O5 O. A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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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是為了求佛法而舍身的。

那座懸崖根本無法攀登，永興禪師只得聽任遺骸留在原處，揮淚返回寺院。0 ]# U9 ]: a. C7 }( P

又是三年過去。熊野村的漢子們又來到永興禪師處。' c0 Z  p& I' D

“前些日子我們又進山啦，這次還是能聽到誦經的聲音。”

於是，永興禪師再次來到那個地方。這次，繩子已經腐爛，和尚的遺骸掉落在懸崖下。- l2 G  U2 q2 A8 d. L9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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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一看，那具骷髏口中的舌頭居然不僅沒有腐爛，而且色澤鮮傃，正起伏蠕動，不是在念誦著《法華經》嗎？ “大概是堅持念誦《法華經》，積下功德，才會如此。3 g1 i0 b) C  b)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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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一定不是凡人，而是一位真正的尊者啊。“! ^& T9 L/ h0 S" |! P$ ^% \, I

永興禪師說罷，雙手合十以表敬意。4 e/ X! |+ ]  l- W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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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誠然。這不妨看做是《法華經》靈驗無比的例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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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倣佛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E; ]: j7 \  @/ p

“可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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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說呢，晴明？一想到熊野山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骷髏中的舌頭一刻不停地念誦著《法華經》，不知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感覺不到他的崇高，反而感到毛骨悚然呢。”* |: X$ J! b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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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此。”+ y6 _& n' s* w. l7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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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這樣想嗎？ ”# K5 a) C0 j# U# M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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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晴明的紅唇上浮出一絲冷靜的微笑。, O. s! B6 r6 D7 n'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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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過分迷戀某位美人，失魂落魄之餘，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 v! E3 x1 }! E% V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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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視著博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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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著心過分強烈的話，人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7 ~+ L- _+ F  \2 d) N% b3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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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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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誦《法華經》，祈願往生極樂，同樣也是一種執著。”* G  `$ W( l4 z# {6 t,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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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和尚恐怕也是執著心格外強烈吧。”! L: [9 p0 A2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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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么說，晴明，舌頭念誦《法華經》，並不是因為《法華經》靈驗的緣故嘍？ ”7 A4 A1 ]! m) Z( h# T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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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恐怕是那位和尚強烈的執著心造成的。這大概也是一種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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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鬼嗎？ ”) o$ w# n/ X0 L) h# ]* P5 }2 \

“算是吧。”% N5 u# w& U  b; A: C" c6 u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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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把目光轉向博雅：“可是，博雅，沒想到是舌頭……”

“舌頭？ ”- P2 u; m& r5 d% e; J' x. G) d

“嗯。你提到骷髏舌頭，真是幫了我的大忙……”0 ?# q, X- g' g' @) Q6 Z

“你在說什么？ ”

“就是舌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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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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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呀。”/ b3 q3 u" ^- Z

“骷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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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我在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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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這件事其實也與東大寺有關。多虧你提起舌頭，我已經心中有數，明白該如何處置啦。”9 n! B/ ^. H4 P: z4 A9 |

“究竟是什么事？ ”

“在西京，有一座寺院，名叫最照寺。” 　　“那個寺院我也知道。”: K# b& j: E  _) D' I4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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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八十年前，曾在東大寺修行的常道上人創建了最照寺。這位上人曾蒙空海大師親行灌頂禮（佛教真言宗授與修行僧人以阿閉梨資格時舉行的儀式。）。”

“嗯。空海大師與東大寺，緣分原本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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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七十五年前，常道上人就已經去世了。如今，最照寺的住持是一位法名叫做忍覺的和尚。”

“這名字我聽說過。在宮中還見過他幾次。”" b( [* S$ h( E7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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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將滿五十六歲。就是這位忍覺和尚最近遇上了一樁怪事。”7 r% N  G, F- }' D

三

最初察覺到忍覺和尚情形不對的，是他的一位法名叫元心的弟子。: g" }- |8 U% v6 L  s0 t6 m8 i1 a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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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修行的時候，忍覺沒有露面。元心感到很詫異，便去探視，發現忍覺還在寢具中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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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清晨修行遲到，與其說是難得一次，不如說是從來不曾有過。元心心中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就連師傅這樣的高僧。偶爾也會睡過頭。: t3 g9 L9 K(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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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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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喚道。  k& q. m) A: d( f9 i4 X$ X7 A

然而。忍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忍覺大人！ ”& y9 J0 Q1 J&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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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提高了聲音，可是忍覺依然毫無起身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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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過世了？元心走到近前，把手放在忍覺肩頭摸了摸，很溫暖。而且忍覺還微微打著呼嚕。原來他還在熟睡中，只是叫不醒而已。2 K" M0 Z) m: ~8 h! e" ^

元心一邊呼喚，一邊輕輕搖晃忍覺的肩膀。然而還是叫不醒他。9 z# c1 I+ ~& h

元心只好將嘴巴湊到忍覺耳旁，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名字，一邊使勁搖晃。

不論發生什么事，這樣應該叫得醒任何人，可忍覺依然沒有睜眼。' \- \5 H" T: {. Q3 ^. t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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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大人叫不醒。”

聽到元心的通報，其他僧侶都聚集過來。. u4 m! e0 `7 v9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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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嘗試了種種辦法，又是呼喚，又是往忍覺嘴裏灌水．結果還是沒能讓忍覺睜開眼來。

奇怪的是，他只是長睡不醒，此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於是，眾僧決定姑且讓他睡一天，觀察情形，倘若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再考慮應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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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整一天過去，忍覺猶自高眠不醒。/ Z- M$ W, u( P0 p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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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僧正在商量該如何是好，冷不丁忍覺當著眾人的面，“啊”的一聲，嘴巴大大張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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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的一剎那，大家還以為忍覺醒過來了，然而不是。忍覺只是張開嘴巴繼續沉睡。8 T8 p' i9 i- E6 K2 t  @9 L(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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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啊、啊……”5 c: t2 c! i; Z6 ^

忍覺口中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

再看忍覺，他的臉由於痛苦而扭曲變形，涎水從張開的口中流了出來。0 \7 A2 h3 V& [, H; V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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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看上去很痛苦，身體左右扭動，不斷地呻吟。

不一會兒，從他的口、鼻、耳中冒出煙霧，氣味好似肉被燒焦一般。7 e. w2 ?% U- s- g2 \2 Z

這可危險了。1 N* A4 h* Z" E4 [" O. Y8 E

眾僧弄不清忍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起動手打算按住狂躁不已的忍覺。沒想到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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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4 m- X0 C$ K9 h, P-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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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高聲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撐起上半身，睜開了眼睛。

忍覺渾身汗水淋漓，倣佛剛剛洗完澡一般。　　他又狂鬧了一陣子，才漸漸安靜下來。神智似乎也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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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

忍覺意識到大家都在身旁，便喊了一聲弟子的名字。" O8 L5 {6 Q. [3 V; Q, B

“您醒過來了？ ”

元心答應道。

“原來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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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輕聲自語。4 z8 `  M% s& y3 U# T# J4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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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夢見可怕的事情了嗎？您看起來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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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是……如果是夢，剛才那光景簡直太……”

忍覺似乎想說什么。又止住了話頭。6 ]5 T6 m( z0 d5 G; j) T. {9 @

“元心……”

忍覺看了一眼弟子，說：“立即查看一下這間屋子的地板下面，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如果發現什么，馬上拿到這兒來。”

“可疑的東西？ ”' Q$ q  m* E# O% N& o

“不論什么東西。總之，你馬上鑽到地板下面去看看。”% _4 p- S# C6 [

聽到這話，元心便走到外面，從外廊下面鑽到屋子的地板下。

不久，地板下傳來元心一聲驚叫。2 Y9 u1 m& T; b# B0 {; o# }, b

“啊呀！ ”0 j) z1 m; v1 P)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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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元心回到房間裏。/ r5 d/ }2 W; F

“這地板下面，竟然有一具人的骷髏！ ”* M! m1 B3 {" J" x7 e

元心向眾人報告。4 |% n% s% g/ M

“您吩咐我把它拿過來，可是，太可怕了，我不敢碰它……”元心又說。

“去把它拿來吧。那具白骨，就是兩年前去世的壽惠大師。”忍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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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壽惠大師不是埋葬在寺院後面的墓中嗎？ ”/ {+ T5 ]) L1 ?2 \0 e5 P

“你去壽惠大師的墓地看看吧。”# i0 {2 P# P* k- X

不久，奉命而去的元心，臉色蒼白地走了回來。6 v2 Q0 L. w+ F5 \2 K1 W0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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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師的墳墓被扒了！ ”+ V& `: L  ?7 {( X5 I

“不是被扒了。那是壽惠大師的白骨自己從墳墓裏爬出來時，留下的痕跡。”! o* o) g: |2 a8 f9 w: G: d

“啊？ ”2 g* z& E0 q4 g' b% c7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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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快到地板下面，把壽惠大師的白骨拿來。; g: k; ]9 r: l

不必害怕，壽惠大師救了我的性命啊。“. L* B; [6 d# @" Y! t3 g; N

面對著從地板之下拿來的骷髏，忍覺講起自己的怪誕夢境。1 w1 H9 }) G& G+ d"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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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u$ |0 p6 |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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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忍覺這樣說道。. g- E. K/ |$ I; j/ U* A4 X) j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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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忍覺在山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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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說是夢的話，那一片片樹葉、一根根野草卻又是那樣分明。

沿著溪水向下遊走去，連潺潺的水聲也那么清晰，用手觸摸一下溪水，那水也是涼冰冰的。野鳥啼鳴，一陣風吹過，頭上的樹葉便隨風搖擺起來。/ Y* w$ N( `2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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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不像是夢境。# t3 K: @) P+ l4 P9 o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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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裏會是夢呢？然而，如果不是夢，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時候到這個地方來的呢？涉過溪水，登上山路，再繼續前行，過一陣子，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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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建有一幢房屋。

大唐風格的瓦屋，遊廊似的建築細細長長，房屋一間間隔開，看上去好似僧房。% i/ }% H! R8 l/ v

走進裏面一看，果然有位僧侶的身影，而且似曾相識。

忍不住想上前打招呼，但忍覺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是以前住在最照寺的僧人。約莫三年前便已經過世了。0 n+ G# M5 z. `2 w7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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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那個和尚死後變成了惡鬼，就居住在這深山老林裏？正在狐疑不定，對方也察覺到忍覺的存在。* l6 A& ^8 R4 q- S* [+ L!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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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臉色發青，走近前來。

“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了？這裏可不是常人隨便能來的地方。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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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滿臉認真的神情，看上去並不像成了惡鬼，然而，忍覺卻聽不懂和尚的意思。

“大概你不知道，這裏實在是非常可怕的地方。”5 R' a5 l! Y9 _2 z9 w$ j

和尚渾身顫抖著。

聽了這話，忍覺越發覺得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唉呀，忍覺是我喊到這裏來的。”

循聲望去，原來站在那裏的居然是忍覺的師傅、兩年．之前便已過世的壽惠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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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人，您怎么會在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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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來不及跟你慢慢說啦。那些家夥馬上就要來啦。”

“那些家夥？ ”* \1 j4 L$ }1 R: y' z# C8 ^

“那是一群可怕的家夥。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受著痛苦的煎熬，你可一定要親眼看一看我們所遭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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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 l( d3 n7 N" d9 ?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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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錯。就是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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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見到的那個和尚流著眼淚說。1 u% J  o- b3 ^& H3 w5 D

“您如果也在那所寺院中過世的話，那么有朝一日也得到這裏來。”

那個和尚的身體依然在顫抖。

“為了讓你親眼看一下我們在這裏的情形，我才去把你喊了來。我跌跌撞撞地趕到你那兒，結果卻無法進屋，於是便鑽進地板下面，等你睡著之後，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

壽惠上人滿臉憔悴地說。　　“啊呀，時間到了，那些家夥要來啦。”& b% C% s% S  j. n+ w$ k$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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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遇見的和尚說著，牙齒格格作響，嚇得直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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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看著我們受的是怎樣的痛苦。回到人世之後，你要想方設法救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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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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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有的弟子中。你是最為出色的一個。我相信你的能力，萬事都拜托你了。已經沒有時間詳細解釋了。3 o; a+ R* t" U# M& {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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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趕快躲藏起來！聽好：無論你看到什么光景，千萬不能喊出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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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壽惠上人便推著忍覺的背，要他趕快躲藏起來。1 }7 s$ I" E/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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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慌慌張張地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剛躲好，便看見對面的天空中，有一群人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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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的衣著打扮倣佛是唐人模樣，一個接著一個從空中降落在庭院裏。總共約有四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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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今天照常開始吧！ ”; M. B$ Y& d& U! |; K  [0 m

其中一個看似首領的男人說道。

“是！ ”

眾人齊聲回答，隨即在院子中幹起活兒來。1 `; P. G! \' C+ a( d

他們先是挖土，然後架起像是磔殺竊賊用的行刑柱似的東西，又不知從哪裏搬來木柴，燒起熊熊大火。在火上架起一口大鍋，放入銅塊使其熔化，像是煮一鍋通紅的開水一般，咕嘟咕嘟煮起沸騰的銅湯。& A+ W  }* \- o$ t, S

那首領模樣的男人坐在胡床上，注視著這一切。4 _6 s" s' G/ n7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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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身後，插著好幾面紅色的旗子。4 Y0 T' _8 _" C1 \1 t. ]2 U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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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準備齊全，領頭的男人下令：“來啊！把罪人拉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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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唐人們七手八腳闖入屋內，接二連三地從裏面拖出十幾名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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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其中有幾個僧人是忍覺認識的，都已經謝世多年了。

其中既有在這裏最先遇見的那個和尚，也有壽惠上人。無論是誰，都因為極度恐懼而五官扭曲，甚至有人在號啕大哭。

“好吧，就從你開始吧！ ”

那首領指著一個僧人說。於是，幾個唐人圍了上去，抓住那個號啕不已的僧人，把他綁在柱子上。9 v' U, u6 R6 n$ Z: z* z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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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 r% W( y* A. {6 c7 ^( y  y;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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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唐人對準他的嘴巴，把一雙又粗又大的金筷子塞進去，把他的嘴撬開。嘴被撐到最大限度，那個僧人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從那張只能發出嬰兒般的嗚咽聲的口中，涎水滴滴答答不斷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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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為止，你有三次把飯粒掉在桌子上，卻聽之任之，沒有撿起來吃掉，是不是！ ”7 M  m7 ]3 k  i$ E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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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又說：“所以，你必須喝三杯。”& V, R+ W# T/ {8 h& E!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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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另一個唐人取出一把裝有長柄的鐵勺，從大鍋裏舀出滾湯似的黏稠銅汁，朝著那僧人的口中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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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恰好灌了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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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僧人的鼻孔、兩個耳孔裏，說不清是熱氣還是煙霧的東西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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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僧人排出了鮮血淋漓、又黏又稠、倣佛是熔化的內臟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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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又一個僧侶被拖出來，綁在另一根柱子上。$ ]! B4 n) n4 X2 ~) I5 L  C) f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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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最照寺掃院子時，居然不加小心，一共踩死過七只螞蟻。所以你是七杯！ ”- t  M" k; T5 }4 ](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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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名僧侶被強灌了七杯滾燙的銅汁。$ }5 y& V1 w& d

就這樣，有打死正在吸血的蚊子的，有掐死虱子的，都被逐一問罪。僧侶們一個接一個被綁到柱子上，撬開嘴巴，灌入銅汁。

最後．輪到壽惠上人。* T" _* u  d+ J

“你在十九歲那年，看到過一位年輕姑娘，心中生了茍且之念，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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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喝問。' w# O7 Z4 \7 g! B8 C  M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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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還沒出家之前的事情。”4 {4 V* |# b' e% |1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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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惠上人剛說完，便有人用金筷子撬開他的嘴巴，灌入熔化的銅汁。

僧人們的耳朵、鼻子裏，都泛出了煙霧，發出燒焦一般令人作嘔的氣味。壽惠上人也在痛苦地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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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慘不忍睹，忍覺終於按捺不住，“哎呀”一聲，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咦？好像有人。”9 ~! P4 |- A* c6 G1 P- n2 Q

轉瞬間。唐人們圍住忍覺藏身的岩石，發現了他，將他帶到首領面前。

“ ！你還活著。雖說你早晚還是要來到這裏，但現在還沒到時候……”/ r. n; @# r# L" ^8 n; G! ~8 d: x

說著，首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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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知道了，是這裏的人把你喊來的吧。是誰喊你來的？ ”, |3 b9 a) C3 N/ C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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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回答。只能緊閉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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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也喝點嗎？ ”那首領說。% v9 R  B3 C" T6 s#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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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哇”地大叫一聲想逃命，然而卻無從逃脫。最後如同其他僧侶一樣，也被綁到柱子上。

嘴巴被金筷子撬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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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味道好極了。快喝！ ”

唐人說著，把熔化的銅汁灌入忍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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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得忍覺幾乎昏死過去。* [' _. Q1 Z0 @& V6 O) ?

正在苦苦掙扎時，耳邊傳來壽惠上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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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把這人帶來的。忍覺，趕快睜開眼睛！只要醒過來，你就可以逃離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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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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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風景逐漸變淡，越來越模糊，終於看不見了。* [, z0 F( o7 b' Z

“沒用。就算逃得了一時，日後也要把你抓回來。一定．要去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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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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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忍覺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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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也太不像話了。”博雅說。% T: k9 o1 U* ^$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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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只要活在這世上，總會有不小心踩著螞蟻的時候吧。掉落飯粒會有，見到美貌的女子便怦然心動也會有，如果說這也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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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這世上人人都難逃法網，個個都是罪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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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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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結果怎樣了？ ”博雅問。& E3 r: V$ n# w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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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忍覺大人嗎？ ”- \7 o) }6 u" Y  F- _8 N0 H

“嗯。”, `) ]# d5 K! N) `

“忍覺大人知道在地板下發現的骷髏是壽惠上人，正是這位壽惠上人與其他僧侶死後在某個地方遭受著可怕的折磨……而且，希望有人去拯救他們。現在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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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該如何著手。6 _/ I6 f5 y: b9 U6 N. g

不僅如此，那個首領還聲稱，一定要來把忍覺抓走。

一想到萬一睡眠中被抓走，忍覺便驚恐萬分，不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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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相信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然而，那地板下面又為什么會有壽惠上人的骷髏呢？而且。自己逃走以後，壽惠上人又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呢？只要一入眠，也許就可以明白所有的一切，可是，睡眠已經成了一樁十分恐怖的事情。* _8 L" k1 y! r

“就因為這個緣故，聽說忍覺大人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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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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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實在看不下去，剛才最照寺那位名叫元心的和尚，趕到這裏來找我了。”! R: _/ P' h% U8 S* {0 b, ^1 M  A
0 b2 v* r- K' X9 Y2 s
“既然這樣，你再不趕快行動的話，忍覺大人不是就要睡著了嗎？ ”* v" c9 `: Q( H+ Y4 [+ j( {( {
& N3 s" u0 {+ F- C) ]# o9 y" s
“聽說每當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便念誦《心經》，讓自己保持清醒。”

“現在還不該動身趕去最照寺嗎？ ”& ^9 y0 R# N0 s/ d% j
7 D- z! D8 G, ^
“是啊。但是去了之後該如何行動，我還在猶豫不定呢。幸好今天晚上你要來，所以我告訴最照寺那邊，說等你來後，和你一起去登門拜訪。”
7 `$ c9 T+ p% j: }' V! l/ v9 M
“我也跟你一起去嗎？ ” 　　“對。你也一起去。因為你常常說出我意想不到的事，幫了我很多次，今晚也是一樣啊。”

“今晚？我說了什么？ ”/ x! K% S; J* C# Z6 j: Z) x7 a
% U5 A, `. z! h" b
“你不是提起永興禪師和骷髏舌頭的故事嗎？ ”6 _7 k( \3 D* B* J8 W9 ~) k& T

“不錯。可這又有什么關係呢？ ”
, ?' ?4 n: T/ f7 G/ q/ ]: x
“總之，博雅，這話咱們在去最照寺的路上再慢慢談吧。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是該動身了。”. W" {6 T/ O+ l+ O* s9 P

“嗯。”% e: T; v6 B7 C/ t$ q

“去嗎？ ”
- {' o: ~% ?2 c. b
“去吧。”2 x: S# R; O. }( c

“走吧。”. Q# F% g+ \" |# T- y; i3 h$ A, L
, U. J2 V& W2 ~8 O9 p+ O
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6 _: Q0 J0 D! O0 A& V4 |3 Z$ d! t
六* r4 w9 g/ j  }1 Y
2 o) P% l" `' D
“奇怪……”
+ V+ ?+ u7 X+ Z
晴明說著，兩人已來到最照寺的山門前。+ `, I# d) C( |

山門敞開著。- d8 m9 N& G9 w8 W$ K
1 w- D0 e/ e' w& q9 z3 O+ i
進門之後，沿著石階走上去，上面另外還有一扇大門。門內就是正殿。2 E+ ]; n. w+ L8 m" u0 U: ^. ?
9 P7 C5 a3 |- ]2 m2 M; s5 P' x
“怎么了，晴明？ ”博雅問。" y& c) ~" X9 K& r  ?: P" }& n

晴明仰望著黑漆漆的、聳立在古杉木之間的山門。

“聽那位來找我的元心和尚說．山門這裏應該有人迎接我們啊。”' M; [; j  k: P% {8 j8 C8 o' {8 B
) f) z+ q" c# h, E4 v0 ~, Q
晴明低聲說著，穿過山門，登上石階。
4 q8 T; s) d/ n  {: h, e
博雅緊隨在晴明身後。

左右兩側，古杉的枝葉覆蓋在頭上。7 q3 z! M& x+ W: A* f7 b

石階的中央，月亮的清光恰好投落其上，好像照出一條小徑。
& X& i( F6 e/ l% f4 k5 h4 g1 _
兩人沿著石階來到大門前，發現這裏的大門也敞開著。- g7 ^1 r4 K& I# F: r/ d
2 Z0 M% W2 J: p  h( R
四周沒有任何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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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進門內，依然沒有人的動靜。

朝著庭院方向走去的晴明，突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晴明？ ”; I( ~. n: E$ U4 g+ y. x* f
  [, {1 ]4 A- z/ J5 W
博雅壓低嗓門問道。6 P/ K  z; O" b: [" d

“有人來啦。”
+ Y0 W+ a/ [) R" @! l" m; W
晴明倣佛私語似的說。  W. J+ s, E$ M
( G" Q1 }4 S% Y: Z
只見正殿的陰影處，出現了幾個人影，正在朝著庭院方向走來。& [/ r7 S5 r7 }  z" n5 G8 Y
: r5 `! n3 @% K. t9 R- N8 |- T
一個，兩個，三個……共有五個人。

四個男人是唐人打扮。一個是身穿僧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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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僧衣的男人，右手被一個唐人打扮的男子牽著。

走在前面的唐人似乎是領頭的，正朝著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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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得見嗎？ ”晴明問。

“如果你指的是向這裏走來的五個男人的話，我看得見。”博雅回答。

仔細一看，五個男人在月光下，個個都全身發著朦朧的青光。透過領頭的男人的身體，依稀可以看見跟在後面的男人的身姿。由此看來，這些人似乎都是不具實體的存在。3 ^8 K2 P$ r, A& y* I

“都是陰間來客呀……”7 P! F$ s6 J5 y, k6 g2 _% g

晴明低聲說著。

唐人打扮的男人們走過來，在晴明跟前止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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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兩個人呢。”

一個唐人說道。+ B2 p# E. v8 \6 J

“這兩人沒有睡著。”
& X& l/ G4 e% [8 A. _
“他們醒著。” 　　幾個人紛紛說道。

“你們牽著的就是忍覺大師吧？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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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這和尚嗎？ ”0 Q: x1 m" M  R. m4 G8 \$ J0 {+ I

站在前面、首領模樣的唐人說。% E* ]" s# e3 N
. t( k" W" g% ?3 z! b
“那么果然是他啦。能否請你們松開他的手？ ”

晴明語調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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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行。待會兒還得讓他飽嘗滾燙的銅汁呢。”& ~6 P  N: I1 }& \2 t

“請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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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礙事的話，連你也一塊帶走，讓你也去喝銅汁。”0 A( L5 a& I6 ]% P
& l! B* X8 c$ K; X
“你們想試一試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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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微微地笑著。1 h* g; a8 Z! u( Y: ?. R/ A

“哎呀，煩透了。幹脆把這兩個家夥也帶走……”

那首領說罷，嘴裏念念有詞，伸手指著晴明。8 ~" q+ p4 S$ X0 V8 A
* H+ D; n( D2 k4 T
“奇怪！你怎么會睡不著呢？ ”, i8 z# B' i4 i0 w4 Z

“你這一套，對我是不靈的。”
3 I0 a) @+ ^7 h; x" @8 `
晴明說完，那首領的臉上露出憤怒和驚訝的表情。

“好啊，原來你是陰陽師！ ”  w' t2 \0 I) R3 f* U$ M# p& N* Z, Z
$ B/ K# e- ~  {- o
他大叫起來。. Y3 U8 V8 F8 g% r5 N( E
" e/ i0 Q. _' ^) g2 Z  l+ u
晴明不回答，只有一縷若有若無微笑浮現在紅唇邊。

“算了，今晚姑且回去吧。”
0 D: \3 L* |% l+ k
那首領說完，“呼”地一下，他的身影淡了下去，消失了。

接著．另外三個唐人的身影也漸次消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

留下來的，只有忍覺一個人。. F4 h, f$ h9 j" a- n; N" O* F

“您一定正在什么地方睡覺吧，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帶路？ ”2 k3 {  J! U4 X8 u: a

聽晴明說完，忍覺緩慢地邁出腳步。2 T* M8 j/ P6 Q9 `5 ~& d
; F2 [) \) H& f6 o
七
" r7 f; Y, ~; c& R
“好。那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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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晴明人在正殿裏。“( f" a, z2 i/ I' O& ?8 D+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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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阿彌陀如來像前，晴明、博雅，還有忍覺、元心四個人坐在地板上。
1 ?$ P7 i2 y  D) V9 k
晴明和博雅並肩而坐，與同樣並肩而坐的忍覺和元心對面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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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座燭臺上，點著四盞燈火。0 M5 m8 e.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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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的旁邊，是正佛阿彌陀如來像。對於晴明和博雅而言，佛像在右側，對忍覺和元心而言，佛像則在左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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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而坐的四個人之間，放著一具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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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地板上的骷髏，臉朝著晴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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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刻（古時將一晝夜分為十二時，配以十二天幹。其四分之一叫做刻，約相當於現在的30分鐘，故半刻大致等於現在的一刻，應為15分鐘左右。）之前，晴明和博雅將正在熟睡的元心和忍覺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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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僧侶也在熟睡，但晴明和博雅只叫醒了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喚醒其他僧侶，是因為無法分辨他們究竟是被唐人施了法術，還是處於自然的睡眠中。既然唐人業已離去，讓他們繼續睡下去也無妨。8 d0 t7 I4 p& d2 ~8 d! q- a
5 G# |, e5 n, R5 }! ]) V
總之，晴明和博雅先叫醒元心與忍覺兩位，四個人再一起來到正殿上。7 m# I5 g2 C, v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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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夢中為晴明所救的情形。

忍覺說，本來正與元心一起念誦著《心經》，漸漸睡意襲來，實在忍受不了，終於昏昏睡去。' O1 W8 X3 k& \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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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睡著，唐人就在夢中出現了，正當自己要被他們帶走的時候，幸好晴明與博雅及時趕來了。

“那好——”8 K: V% m& s, Q4 T
2 X/ q7 s% r  q! d( ^" V
晴明依舊坐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片。

又請元心準備好筆、硯和墨，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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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咒文。

就這樣做好一張咒符，晴明把它放入面前壽惠上人的骷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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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我們就向壽惠上人請教吧。”
7 k  O- ?% w" e. C
晴明說罷，便握起右手，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將指尖放在骷髏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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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輕聲念了兩三句咒語。) w& Y9 t. [+ {* d4 I

“啊！動啦……”

博雅小聲叫起來。

注目看去，原來放在骷髏裏面的咒符在微微地顫動。% P% R8 o2 B9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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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 M( ^" D. Y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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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盞燈苗在搖曳。% l% f8 t5 e. C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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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骷髏裏面的咒符，卻開始顫動起來。3 u. }0 l" c8 ~4 D(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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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細微的顫動，咒符在骷髏裏發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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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m/ F* I) ?& J

博雅驚呼出聲，看了看晴明。　　“壽惠大人是把咒符當做舌頭，在說著什么吧。”# V. J/ ~' j, k9 G- K1 N

然而，在博雅聽來，那不過是紙張的顫動聲而已。仔細傾聽。那聲音的確像人在說話，但要問到底說了些什么。就完全聽不懂了。. `6 X% H8 {4 @' Y# a-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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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晴明的樣子，似乎那是清晰的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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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好像是在回應咒符的顫動聲，或問或答：“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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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7 }5 [% H3 M6 n( r, Y! l  E

“那好……”" J2 z1 Z1 \- `. p% b' j. M)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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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談在繼續進行。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
2 @! w. E; v9 B) ]0 G
晴明向著骷髏問道。1 f+ Y) b# ?8 ^2 `* m, t2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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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符倣佛是在回答他的問話，像舌頭一樣，顫動了幾下。8 h6 }. v- k/ P! A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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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咒符停止顫動，晴明也不再向著骷髏發問或者點頭示意了。. X- b6 [' q. E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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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收回放在骷髏額頭上的手指說：“我搞清楚啦。”; n3 ]" {; D. A2 E

“你搞清楚什么啦？ ”忍覺問。9 E0 D' x& x6 |1 q4 u' B8 Z, O4 e
6 R9 B  I3 P8 Z1 ~) w
“比如，剛才他們要把忍覺大人帶到什么地方去。”5 P& m1 F8 F, d  I3 ]  d- C

“要帶到哪去？ ”8 r1 K7 [  R' Z' o/ e2 X4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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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經樓。”7 ]" H+ K( R% |& E7 p: U8 D! v! u

“藏經樓？ ”5 F0 Y  G5 o$ i* G

“貴寺藏經樓的角落裏，有沒有一個約莫這么大的金色壇子？ ”, l3 Z9 _: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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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壇子怎么啦？ ”' [" N% M8 W6 i; k
6 M: W8 K2 X; h5 w& t8 q
說這話的是元心。; K2 X  r& g5 |. Y  ]3 ]# f
7 J0 U! s2 Q( [( p- w5 J4 r
“對不起，能不能請你把那壇子拿到這兒來？ ”
* E, Z6 s; w( h9 q6 z- V
晴明對元心說。, M  S% h- a' W& m% x1 F2 Q$ x  N8 L: i

不一會兒，元心抱著壇子，回到正殿。

壇子放在骷髏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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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子足有一抱大小，表面涂著美麗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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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壇子似乎是在表面涂上金色後又燒了一次。8 Z# _) U2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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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壇子嗎？ ”

晴明問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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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常道上人創建本寺時，從東大寺拜領的禮物。”忍覺回答。

“其他還知道些什么？ ”$ Y/ }) ~- j1 w. n
* L+ t9 k" D9 `  x! D4 q& O! u0 Q
“這個……”

“據說，這壇子是從前大唐使用的東西。”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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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1 ]/ C5 R+ A4 \* O# p6 B9 F9 q

“聽說是空海和尚把它帶回日本的，曾寄放在東大寺，後來又傳到貴寺來。”6 w5 [2 A: |5 t+ w  ]1 S

“這些事情，都是這骷髏……壽惠上人告訴你的嗎？ ”$ Q! x. y) n( c: R3 c9 ^
3 t# ]0 a, w: D$ A( t% C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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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然後又問忍覺：“那么，您知道這壇子以前在什么時候、曾派什么用場嗎？ ”( C1 a  S7 |% C1 ^+ i; F
& Q  H" k+ `5 Z; m
“不知道。”

“據說是長安某個道觀的懺悔壇。”5 V- n: d+ M* }, H

“懺海壇？ ”

“本來是放置在寺院或道觀裏的壇子。修道時，若有一些妨礙修行的雜念，就可以向這個壇子傾訴。比如，偶一失足犯下了不便告訴他人的罪過，或者無法向人訴說的秘密之類，只要對著這個壇子輕聲訴說一番，便可得到解脫，繼續潛心修行……”
" |  T6 J- Y0 a( H4 d( O" \) T
“……”

“這個壇子先傳到東大寺，再傳到最照寺，一來二往之間，大家都忘了這壇子的本來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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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1 S: G& W' I! s; o2 V+ q6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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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再也沒人來向壇子懺悔自己的罪過。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壇子只得自己出來尋找懺悔罪過的人，再把他們帶到這壇子裏去。”; r1 e2 S. ^"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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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壇子竟然具有這種力量？ ”$ n# y/ q# h1 ]+ e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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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是空海大師親手挑選的壇子，在大唐曾經年復一年地吸收了道士的懺悔，來到這裏以後，這壇子又日復一日地聆聽念誦經文，所以不知不覺中，便蓄積了這種力量吧。”( N* }& O. H( K
* O  a' H: R8 P, B! l. J
晴明抱起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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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是答應過壽惠上人的……”
0 S2 l! z+ K& j7 A
說罷，晴明將抱在手中的壇子摔在正殿的地板上。: ~; O6 j/ Y! n9 _)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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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子轟響一聲，破碎開來，碎片散亂在地板上。

“啊呀！ ”* {1 X0 y1 [5 ]; t, h" f* Y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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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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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和元心同時大聲喊叫起來。! B, ~, A2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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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破碎的壇子中，大量的血流出來，地板都被染成了紅色。這壇子裏本來連一滴水都沒裝，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從壇子的碎片中流出來的嗎？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壇子碎片的內側，居然畫有一些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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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燈光把碎片拼起來一看，原來畫的是建在深山裏的一戶大唐式宅院。) [! `3 f* C8 e)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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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是這房子，在這裏我……”7 w( o9 Y$ H( K(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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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地上拼起來的圖案，忍覺驚叫起來。) f& w9 @) z$ {6 |$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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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只見圖中畫著許多身著大唐衣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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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們。他們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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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中，有幾位手中拿著長柄鐵鏟，正抓著罪人模樣的人，拖到宅院的前庭去。6 o* g# B& _0 C

庭院一角，畫著燒得火紅的大鍋，裏面大概是滾沸的銅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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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這、這可真……”" ~$ o3 A- a! B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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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結結巴巴，也說不出什么來。' B5 q# e) \1 e( q

“都怪這口壇子，怪這幅圖畫呀。”$ ?+ q4 M" t# X9 [

元心輕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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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這個給我？ ”3 s; C% H- Z' G7 a1 r* M+ _4 Q

晴明問忍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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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摔碎的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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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5 g  ~  K" I/ Y' \  L8 k!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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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這可是空海大和尚從大唐帶回的壇子啊。雖然已經摔碎，仍然是上乘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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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曰後還可以有什么其他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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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奉送，敬請收下吧。”

忍覺垂首行禮。0 G  p( @5 L* O* p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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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分感謝。”* O  r+ i  d" l  p2 d3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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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謝過之後，看了一眼博雅，心滿意足地說道：“博雅，全虧了你，今晚才可以圓滿解決問題。現在回去的話，大概還可再一面賞月，一面喝上兩三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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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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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07-8-26 11:53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從晌午起，兩人便一直在喝酒。

那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就這么席地而坐，源博雅右手擎著斟滿酒的琉璃杯，面對著晴明。8 `' L: x# D0 e" S1 A3 ]

晴明纖細的右手手指中也擎著一只琉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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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異國的酒杯。來自胡國。

十來天前出梅，季節已經進入夏天。& C' ~! U3 X* `. [: Q1 U& _5 H5 Y

時值文月，即陰歷七月月初。

強烈的陽光照射著庭院。  W% G  B7 D! U0 ?

熱。

即便端坐不動，博雅的脊背上也已經滲出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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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茂盛的夏季花草，已經高及人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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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女郎花已經開放，但遠不及雜草勢頭強大。庭院的景象倣佛是將山野中鬱鬱蔥蔥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搬移到了這裏。
9 y# s  r2 T4 E
每當風掠過花草，便會送來灼熱的青草氣息。# L; Q* h7 D3 a  ]
1 R& j  J% r+ Y+ ~- {( J7 j6 T
太陽總算開始從中天西傾，但距離落山，還有很長時間。- q8 m: c; ^* G* s

晴明隨意地套著件白色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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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廊柱，豎起右膝，拿著酒杯的右肘支在右膝上。/ b& F# r! b  o: _

額頭上也罷，頸脖上也罷，都不見一滴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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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纖細的手指拿著琉璃杯，那透明的綠色充滿涼意。: J8 R2 j3 n* B3 k3 ]: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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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地板上，放著一個瓶子。+ G& D8 }+ ]* N4 W4 e* U! k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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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只盤子，盛著撒上鹽的烤香魚。: @  r" u/ C; I7 @& P4 b5 i1 z
8 b" n# i' h$ v( z3 ]
兩人正以香魚下酒。
6 G( z& B% f# H4 J' \* E
“晴明，你不熱嗎？ ”博雅問道。  I1 w$ K, O  @, h, X; |, C& L- m# [

“當然。”

晴明將杯子從紅潤的唇邊挪開，說道：“這還用得著問嗎？ ”

“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你感覺到熱的樣子。”" v5 f, o* H% j* a" |. ~

“看得出也罷看不出也罷，熱總歸是熱的。”
+ ~0 Z8 {# r3 G( D
晴明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能夠保持這副樣子，就讓我羨慕啊。”

博雅說罷，挾起香魚送進口中。  C' G2 x+ {4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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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魚啊！ ”

博雅一邊嚼著松軟得從骨頭上整片脫落的魚肉，一邊說道。+ \# e& z: j9 D" v$ i

“這是鴨川河的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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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N( K- _/ z% Y3 e3 t

“是養魚鷹的漁夫賀茂忠輔剛剛送來的。” 　　“哦。就是發生‘黑川主’事件時那個賀茂忠輔？ ”! |( l" B2 m) k' M7 N+ m0 I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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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幹手忠輔。”, F, b8 K,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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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忠輔為什么沒事送香魚來？ ”( S2 Y3 G5 ?* N8 ~/ T7 W;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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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事件過後，他一到時節，總會送些香魚過來。不過，這次還有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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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事情？ ”8 |5 p5 `/ G. R0 G/ C1 D; c

“總之．是非我不能處理的事情嘍。”5 v9 x" E  L- K) w4 C

“難道忠輔那邊又遇到怪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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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怪事倒是有，不過不是忠輔出事。”

“那又是誰出事了？ ”& v6 I* S" F.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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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忠輔的熟人，篾匠猿重。”

“篾匠？ ”, |* s8 h+ t: d% X  b

“他進山砍竹子或者藤條，再編成籃子、簸箕之類，拿到市上去賣。本來名字叫重輔，因為身體輕盈、擅長爬樹，常爬到大樹上去割藤條，所以一來二往大家都叫他猿重了。他本人也喜歡這個名字，也以此自稱。這些話都是忠輔告訴我的。”

“那么。怪事又是怎樣的呢？ ”. m5 M/ y6 x# h% ]3 x3 o3 m( S

“聽忠輔說，事情是這樣的……”7 n# Y$ x3 U8 n)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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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始講述起來。7 [; h* B8 W" f, y' n

二# [& n, v1 `; Y* A

猿重家住在鴨川河畔，距法成寺很近。4 {# J( f! F" K2 {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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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河水難以漫過來的土堤上搭了一間小屋，與妻子住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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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砍來竹子割來藤條，編織成各類器具，再拿到城裏去賣，勉強可以糊口度日。也經常編一些魚簍子和裝魚‘鷹的筐子，送到賀茂忠輔家。

第一次碰上怪事，是在六天前的夜晚。1 y- |1 X. k8 |+ ?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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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事，夫妻倆去了一趟大津。事情就發生在回家後的當天晚上。3 P. V0 ^4 i  t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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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途中，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夫妻倆發生了口角。! O3 v% T  @# `5 E/ n. c

他們到大津去，是為了賣捕魚用的魚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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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魚筌，是猿重費盡心思自己設計制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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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竹篾編成筒狀的簍子，將簍子腰部編得細細窄窄的，入口處卻很大。同時，再編一個小小的竹篾筒子。不是簍子。而是兩端都有口，是名副其實的筒子。不過，這個筒子一端開口大另一端開口小，呈漏鬥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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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它嵌入剛剛編好的竹簍腰部狹窄部分裏。: \4 r0 e3 V# g/ t( g6 W'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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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篾筒子的小口朝裏，大口朝外。. p$ O% |3 ?5 A' p

大口的尺寸與竹簍腰部的狹窄部分大小相同，恰好可以嵌得嚴嚴實實。: O1 T7 n, }1 x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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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竹簍裏放入蚯蚓、死魚等誘餌，沉到河底。

就這么放置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從水中撈起時，裏面便會有許多鯽魚、鯉魚、河鰻，以及雜魚、蟹等。

雖然有些漁夫也使用類似的魚筌捕魚，然而猿重精心編織的籠子顯然要好使得多。( ?" K8 n, x# v3 B

於是，家住大津、平日在琵琶湖捕魚為生的漁夫們聽到這樣的口碑，都紛紛來訂購魚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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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只是為了在鴨川河捉魚養家糊口而想出這么一個點子．這籠子也只供自家使用，然而忠輔覺得有趣，便也開始使用猿重的籠子捕魚，這竟成了普及的契機。2 G8 s0 T4 |; z/ o  h

“這玩意兒可真好使啊。”

大津的漁夫們從忠輔那裏聽到有關猿重魚筌的傳聞，便都爭先恐後地希望自己也得到一個。' Q1 }& n# e1 A  @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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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夫婦倆便是去大津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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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途中的口角，是妻子先開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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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嗎把什么都告訴他們？ ”4 @6 }7 `5 \' H& ]

妻子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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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不僅賣籠子，而且連獨自精心發明的籠子編織法也教給了大津的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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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正是為此而埋怨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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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想想，就是要瞞也瞞不住呀。看到我編的籠子．只要手多少有點巧的人就可以倣造，隨便多少都能編出來。”

“話雖這么說，可你也沒必要連編織方法都告訴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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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這么說。一來他們都非常高興，再說我們不也賣出了好價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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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Q2 |1 G) y! I+ q" V' j/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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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鴨川河橋上時，兩人還在爭論不休。　　當晚，兩人分床睡了。' R; C5 G$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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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猿重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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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已經睡熟了。; t+ B0 }4 u( a! `+ Z- `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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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恍惚聽到外邊傳來呼喚聲。2 Q5 k) u* X/ r. S9 |$ X: k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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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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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來自小屋外面。

在黑暗中，猿重睜開眼睛，只見細細的月光從挂在小屋門口的草簾縫隙中鑽進來，照在小屋內。, P2 G0 [2 s' H, D. W0 z( A( }

“喂．猿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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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就是從草簾外傳來的。$ N/ V, ?5 A3 A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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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站在門前呼喚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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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揉著惺忪的眼睛，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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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依然半睡半醒，頭腦昏昏沉沉。0 X; ?3 C" Q" ^/ n5 W! U

“馬上就要衝走啦！ ”

那個聲音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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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男人的聲音。% e, w* K8 B5 n# d1 l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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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管的話，馬上就要衝走啦！ ”& L/ N  e9 N/ \/ Q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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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猿重以前從沒聽到過。! b4 z8 ^) U% E* X&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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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草簾，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男人。身穿印著碎花、襯有內襠的和裝男裙褲（形狀略似裙褲．肥腿．長及腳踝。穿時將上衣束在腰裏。現多做禮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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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請快一點！猿重大人……”

猿重站在門口，左手被男人伸出的右手拉住了。$ @; i) N& S" h) P! S9 H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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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男人牽起猿重的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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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要衝走了？而且這跟自己有什么關係？猿重很想問個明白，可不知何故卻說不出話來，感覺喉嚨倣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好像有泥土、小石頭或是其他什么東西堵住喉嚨一般，發不出聲音。6 e% O3 z8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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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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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心急火燎地拉著猿重的手匆匆走著。) |# |( x. K9 y" D7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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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鴨川河，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 J1 C5 i# `. D3 f" _

月色分明。. C& E/ E* p;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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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i# U. M, U7 i; o9 `. t8 W

不久，眼前出現了一座橋。) h+ P' [/ }3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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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白天猿重夫妻走過、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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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花橋——這一帶的人都這樣稱呼這座橋。& X4 M5 I  |# X

“來來！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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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著猿重的手，在月光中上了橋。

猿重跟在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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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衝走啦！馬上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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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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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橋中央，男人突然變了方向。

向左轉——7 i! {1 L) B6 V! @) \9 R4 t8 f

男人拉著猿重的手，朝上遊方向的欄桿走去。* C- w' c7 \, j: `0 B$ @. x7 @

“來來！就是這裏。”% {" g. z8 }4 E+ {: M6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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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越過高高的欄桿，縱身跳下河去，手仍然牽著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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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牽著，眼看就要掉下河去。

“你幹什么！ ”0 l3 R  w+ \/ P7 L9 Y2 z$ t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高聲呼叫的聲音。2 Z: z& R* f' U

“危險！ ”' l* |# D8 s9 q% m+ j

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猿重。7 \: V8 J6 |2 \* j&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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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一看，原來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整個上半身已經探出欄桿，正從橋上俯視著下面黑黑的河水。差一點兒就掉到河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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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尋死嗎？ ”1 Y. n9 p1 r0 o# w; L

妻子責問猿重。. w4 O* O( ^7 C

猿重額頭不覺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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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哪裏是尋死呀。剛才有個男人來訪，我是被他一直拉到這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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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臉色蒼白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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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什么！你一直是一個人呀。哪有什么人拉著你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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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你看，就剛才那個男人還和我在一起……”

“什么人都沒有！ ”妻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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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告訴他，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睡在床上的妻子，被鄰床的丈夫起床的聲音吵醒了。

“哎……”8 _' q& K5 a# A  X2 g8 N

她喊丈夫。$ A  A. G8 w2 I$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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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丈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不一會兒，丈夫便掀開挂在門口的草簾，走到外面去了。$ j1 h9 ]' p( r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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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妻子還以為丈夫在外面養了個情婦，肯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跟女人幽會。

妻子便決定在後面跟蹤。

跟著跟著，發現丈夫只是獨自一人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不久，來到了白天從大津回家時經過的那座橋。+ W) O8 e) p4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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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走上了那座橋。. @+ l+ f6 o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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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橋中央時，丈夫突然改變方向，打算躍過高高的橋欄桿。9 W# D7 h0 v6 m9 Q1 s!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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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為了白天的口角，丈夫也不至於尋死呀，然而，如果躍過欄桿掉到河裏，那他就必死無疑了。7 o0 H6 E9 @2 ^) z8 K'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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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妻子急忙大聲呼喚丈夫，丈夫才醒過神來。7 j5 j0 \  m" {7 n

聽到妻子的一番話，丈夫不禁毛骨悚然。" c( c% S2 h% U+ \* I8 `5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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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怪事又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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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猿重睡在床上，感覺妻子從床上爬了起來。0 u4 a+ D" \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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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去茅廁吧。可是，又覺得有點不對頭。5 Z# C; N' k" F

茅廁在外面，直接走出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卻站在草簾門前說：“是……”9 U/ k  ~: x: B- L2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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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跟誰說話。% j9 \$ I( @) d' |! P

直到這時，猿重依然處於半睡眠狀態，頭腦尚未完全清醒。當妻子走出屋外時，才猛然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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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遇到的事。& F, q3 ^" v  D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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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猿重趕忙從床上爬起來，追趕著妻子來到外面。8 z( J8 e" A4 `; Y; X: ?3 u

然而，門外已經不見妻子的蹤影了。; |, F, F: ^+ S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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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已走到河堤上，還在急匆匆向前趕去。$ g$ t) x# s7 d& Z( _/ E1 v

借著月光，可以看見走在河堤上的，只有妻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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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左手向前伸出，似乎被誰牽著手，一個勁兒地朝前趕。9 l4 Z* o5 }. _- b" S- K, @8 o6 g2 B( k

明明是在走路，然而速度卻快得猶如小跑一般。' d7 y) ?4 r% C; J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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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暗想：會不會——會不會是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這次又發生在妻子身上了？昨天夜裏，自己的確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看見了男人的身姿，然而妻子卻說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看見任何人。與此刻自己親眼目睹的情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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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妻子現在正聽著誰的聲音，看著誰的身影也說不定。而且，她可能確實感覺到有人用力拉著自己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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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想追趕妻子，然而，卻兩腿發軟。$ D. k8 D) {% _! ^7 T* K4 ?9 y

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去追趕妻子、呼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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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已經從妻子口中明白了昨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5 w( R1 R4 c% K# A. s

妻子的模樣顯然不對頭。

昨天夜裏拉著自己，想把自己拖到河裏的那只手，恐怕現在正拉著妻子的手。  p0 i. C; S7 R, D# d

一想到可能是某種可怖的鬼怪或是妖異纏住了妻子，追趕妻子的念頭幾乎不由自主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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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躊躇不決時，妻子的身影很快越去越遠了。" {: N8 V4 A$ ~+ t) Y4 D1 C#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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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不能扔下妻子不管，這個念頭還是佔了上風。猿重奮力追上前去。

妻子的腳步很快。. q9 p) ~& A: V, ], }5 n, i) _

好不容易要追上的時候，妻子已經走上了那座橋。5 B: u: a$ \6 }  h! Y

猿重趕緊加快腳步。# O  U8 F% E8 F#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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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腳剛剛踏上橋面，妻子已經到了橋中央，正要躍過欄桿。4 L  O3 _$ _. E' \/ R

“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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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大聲喊著，一面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一面飛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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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猿重的呼喚，妻子渾身一震，回過神來，然而，上半身已經探到欄桿外。

猿重衝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了妻子。7 F8 u0 B7 O& }4 H* d8 R

妻子被重新拖回橋面，發現救了自己的就是丈夫，當即依偎在丈夫身上。

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 V* N. ^3 W; b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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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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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屋，聽了妻子的說明，猿重知道昨天夜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模一樣地在妻子身上重演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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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找妻子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這天夜裏，妻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掀開草簾門一看。一個身著藍色窄袖便服的女子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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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點去的話，就要衝走啦！ ”

有個女人說。

“來來，快點啊！到這邊來……”( n# G' s3 p$ S# @& d0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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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女人拉起妻子的手，舉步便走。  h; z) [8 b$ m/ v2 V3 m: M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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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還在睡夢中。" q/ K4 E) o2 s8 Q6 a6 T' C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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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走得太慢，所以沒趕上。今晚得加快腳步了。”

說完這話，女人便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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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猿重及時趕來，妻子就像昨天夜裏的猿重那樣。險些掉進河裏就此喪生了。

次日——夜晚降臨，猿重和妻子都沒有睡覺。* C* X4 w& w5 H

腳邊放著砍竹子用的砍刀，地爐裏燒上火，為了不至昏昏睡去，兩人不停地說著閒話。) r* N! ^1 o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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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時分——“喂！ ”

“喂！ ”' r; Z* J% v3 P! H' f9 ^' K

門外響起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8 V% I6 e; `( P&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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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兩人交談才知道，原來猿重只聽得到男人的聲音．而妻子則只聽得到女人的聲音。

“出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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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 ”6 R+ ?. y- r/ g7 Z- Y/ }

兩人的聲音分別傳了進來。" m/ e; B0 Q' f# J  E. ^+ t7 ]2 x

“再不快點，就要衝走啦！ ”+ f% {4 K1 ~6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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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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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把這草簾掀開吧。”. v  B$ I  z8 |

“掀開吧！ ”

“掀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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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簾！ ”- \8 x. h2 p+ v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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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倣佛要相互制止對方的顫抖似的，在地爐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猿重右手握著砍刀，咬緊牙關。牙齒還是禁不住打戰，發出格格的響聲。

“不掀開草簾的話……”" A- p) r. g# Y& y

“我們沒法進來呀。”, p* v. V' O, @( O

“請快點開口說：”進來吧！ “‘”請快點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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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我們可要自己找人口啦！ ”" R1 y9 I( N+ W6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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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自己找啦！ ”

話音未落。對方似乎開始行動起來。, J& u5 b' M; L/ ^9 ]0 |5 A( }

兩個人似乎左右分開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小屋外左右兩側都聽到了類似腳步聲的動靜。, ?" ]; a, g$ t9 {

腳步聲停止了。

“是這兒嗎？ ”6 k" |) n  [1 I*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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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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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話音傳來，釘在小屋外側的木板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L: z2 A. Q- @; J(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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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太狹窄了吧？ ”

“這木板只能挺到四天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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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風吹走它吧！ ”9 l$ t" O8 U( W4 @3 ^1 C: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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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吹走它！ ”

“吹走它，我們就能進去了。四天以後就行了。”  B2 w( P$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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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天以後就來不及了。”3 T2 }5 h'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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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嗯。”7 u8 y/ N: o6 o) m  x) Z3 B

兩人的腳步聲又回到小屋門口。

“喂，猿重大人……”9 R' s, r! C, T! S9 ], g

“夫人……”! S) G2 D/ X; F- i

“請開門呀！ ”5 u1 ], b3 K. s9 V" W

“請開門吧！ ”2 W6 M! r4 _0 |5 |!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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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 b- S$ i9 K4 n. ~3 a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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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 s' s5 J$ F; }0 N

“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R" F6 \" _' z3 b! c! F, j) H8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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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4 F$ N  K$ z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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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怨毒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夜。* Q" x, D$ Z$ {. g, P! N/ e2 d) ^

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夜裏，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猿重夫妻終於忍受不了，到朋友賀茂忠輔處來商量對策了。0 b3 z' z1 P  R' D0 E" q8 `; {

三

“所以，今天忠輔送香魚來的時候，順便告訴我這件事情。”4 L+ O1 t. H0 L9 N* T8 ]9 [7 W
8 J( n% f+ f4 z, H# _# u$ O+ t- U
晴明把事情的經過講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夕陽斜照在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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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似乎在快速地飄動，影子也投落在庭院裏。1 `6 ^) S' a; J: l" @4 }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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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6 E1 w$ C& I0 v9 r( T
  d, W8 ?& t% V% C% L4 }
“可是，為什么這一男一女兩人進不了小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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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又問道。! d/ d: c+ ~6 a* t

“房屋的墻壁，其實原本就是一種結界。對於毫無緣分的東西來說，是輕易進不去的。如果猿重夫婦與這一男一女之間有著某種強韌的聯係，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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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是這樣的話，只要裏面的人不說‘請進’，或者不將門窗洞然大開，那么即便是妖物，也並不能輕易就進得去。“. N7 P" X& a. O0 S8 ?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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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是妖物的欲念比現在更加強烈的話，遲早總會闖進去。”4 n. L/ ?7 Q+ @" W0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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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K9 M1 A$ X: l0 Y2 L* j: J: }

“看這情形，恐怕今天夜裏就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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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四天之後的夜晚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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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今天。”; J+ ^% A- e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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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今天夜裏大概要出事吧。”) Q8 K1 n  A, m& G+ e) `" p  o

晴明不無憂慮地說。7 ~9 q8 V& A6 C2 ^& g4 u

“出什么事？ ”
9 a) X) r3 Z( v% G9 \( x$ J( X
“這個嘛……”
. W- a, E. s# l0 l. a
晴明仰望著天空，不知何時，天上已經濃雲滾滾，自西向東流去。' s5 k; `# |# ]3 k: Y+ ^
, f& U* d4 g1 j3 m3 {; y6 S% U, _8 v
雲朵遮蔽了陽光，周圍變得昏暗起來。
7 K7 H+ k& O" `% a3 A4 x
起風了，庭院中的花草吹得沙沙作響。

“晴明，你是怎么回答忠輔的？ ”
% l/ ?7 M% [9 V
“承他經常送來鮮美的香魚嘛，雖然不知道能否辦妥，但總要去一趟的嘍。”
& `& S+ B* C4 L1 X
“真去嗎？ ”
+ ?5 {0 Z9 l0 Y
“嗯。”

“什么時候？ ”2 [: S3 j5 @; ~' [/ z
* E" B1 v1 @0 {8 K0 L! @+ F6 X
“今晚。”6 `; A/ K4 {) u5 C( ?/ e
# d- F* r* D2 w( v/ l6 g
晴明仰望著濃雲越來越多的天空。　　“博雅，你打算怎么辦？ ”晴明問。

“哦……”3 l% D0 b; R/ U2 M( H
+ |9 V+ ]* I/ R
“去不去？ ”
4 `7 w' s6 ]: |- x
“嗯。”, j7 C" |9 [# q  V

“去吧。”" P6 Q( u: H0 d3 J5 m$ f4 V6 z

“去吧。”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了。

四
# D* T6 Z2 m: {  T" F6 g0 B+ N: g; g7 E
晴明和博雅由忠輔領路，來到猿重的小屋。

周圍已經漸漸黑暗起來，河灘上的草迎著風左右搖擺。" @6 n/ s8 T' c, ]4 Y' U# b
+ {) e( x) u+ L1 P* h& f/ A
不僅是因為已到黃昏時分，而且因為厚厚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

“看來，暴風雨要來了。”

博雅話音剛落，一滴猶如小石子大小的雨，砸在晴明的臉上。% E" s+ @6 i! k+ I, G9 m
: t  ?  X! Y5 i
忠輔將晴明和博雅介紹給猿重後，便匆忙返回自己家去了。
3 H' M) F( X  h  a; x
猿重受寵若驚。% ]$ T/ L0 l0 I* Y! c. v8 y

晴明親自光臨小屋，就已經足夠讓他誠惶誠恐了，更何況連殿上人源博雅大人也一起駕到了呢。
) P" y5 `; E( D3 F! I
而且，兩個人都沒坐牛車，是徒步走來的。8 I' B: f5 p5 c: `: ^+ Y
" B  T+ X  z1 l5 t7 }
由於“黑川主”一事，猿重已經從忠輔那裏聽說了有關晴明和博雅兩人的事情，然而一旦兩人真的站在眼前時．猿重連話都說不出來。' u9 |* m% L: D! U9 z

晴明一走進小屋，便在地爐前坐下，從懷裏取出兩個木制的小人。0 @6 n1 A4 z$ }7 v2 e6 u$ h

他把一個小木人拿在左手，從地爐中撿起一根燒殘的木炭，在上面寫下猿重的名字。而在另一個小木人上，則寫下妻子的名字。

“那么，請兩位把自己的頭發給我幾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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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猿重夫妻二人的頭發，將它們分別扎在小木人身上。猿重的頭發扎在寫有猿重名字的小木人上，妻子的頭發則扎在寫著妻子名字的小木人上。

“另外，你們身上穿的衣服能不能隨便撕一塊給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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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當即各自從衣服上撕下一小塊布條。好像給小木人穿衣服似的，晴明將布條裹在小木人身上。/ w2 C  V) a! t% {3 a

從猿重的碎花裙褲撕下的布條裹住猿重的小木人．從妻子窄袖便服撕下的布條裹住妻子的小木人。5 h* K3 ]& z6 M& ?5 L
) A4 c" G; z8 v. x# W$ ^
“好啦，都準備妥當了。”晴明說道。( ]3 L2 ^. Z2 t

“這樣，就可以平安無事了吧？ ”2 `1 ~- t3 Q  S5 c' r' K
8 W9 E/ J! V; U: u7 G
猿重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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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要緊了吧。不過我另外還有一點擔心。”

晴明話音未落，便由遠而近傳來一陣地鳴般的低沉響聲。

這響聲逐漸增大，隨即，猛然響起暴雨猛烈敲擊小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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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周圍的草叢沙沙作響，開始劇烈地翻滾、起伏。
& r7 G. H  \( X
“是暴風雨！晴明，暴風雨終於來了。”! a/ K# g2 ~' ^, x

博雅大聲說著。
- ?- w- Q" \' ^  O
“生火……”

晴明一說，猿重連忙把準備好的木柴放入地爐裏，點起火來。　　木柴起初冒著青煙，不一會兒就劈啪作響，熊熊燃燒起來。

“這種晚上，它們也會來嗎？ ”+ q! L  K3 G5 n; n' A5 v7 G5 c
9 c0 M; ^( `( d7 I
猿重驚恐萬分地問。9 M. T. X3 F/ L( }% a8 h1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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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會來。”2 w* h$ A) p  N
* T+ \3 L% ~8 ?, `
晴明把握十足地回答。

“來吧，博雅，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乘那兩位還沒到，我們先喝上一杯，邊喝邊等，怎么樣？ ”

五* n1 Z+ T* X6 E# c4 `

他們在喝酒。

圍著地爐，晴明、博雅、猿重，以及猿重的妻子，四人一起用素陶酒杯喝著酒。9 D) |& ]: h% ~" G4 H* U

外面，狂風暴雨愈加猛烈。
" J2 u3 Y/ T* c
鴨川河的流水聲化作隆隆巨響，從黑暗深處傳過來。1 t2 g' H/ \$ l6 ?# u

大塊的岩石竟被濁流衝走，甚至可以聽到河流中岩石相互碰撞而發出的砰砰聲響。

閃電不時從天上劃過，接著，便是地動山搖的雷聲轟鳴。

剛才憑借著燈光才可以看清晴明和博雅的臉龐，當閃電劃過的一瞬間，兩人的面孔便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 C# i/ `( v$ Y- G7 Q( w; e' L
“真夠厲害的。”
' ^" U2 Z' E# M/ G, N
“噓！ ”

晴明壓低聲音示意博雅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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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夫妻頓時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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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4 D' B+ X$ V8 G4 y
晴明平靜地說道。* J( j" }# u9 J0 ~/ C+ c1 r7 w; ]3 i4 W

倣佛應聲而至似的，一個低沉、可怖的聲音隨即傳進來。& a  h$ ?; D& C9 v

外面似乎站著什么人，牢牢堵住了門口。
9 h% ]) N" z& a
“喂……”

“喂……”

混雜在暴風雨中，可以聽見細細的人語聲。

猿重和妻子哆嗦著縮成一團。0 f$ k8 N0 E  X1 M
. ^8 h5 E* @$ ~$ H: z
“晴明，好像有誰來啦。”博雅說。

“呵呵。你也聽見了？ ”/ s) t2 V2 i( F$ U& e: |
0 S! z3 ?$ Y0 c; v+ f
“嗯。”7 [0 O+ y/ w: G5 i$ K* D# `

“是這驚天動地的喧囂，使你的心也跟著一起激烈地跳動起來了吧？ ”

“我可沒有激動啊。”# c$ O3 j; X+ N6 G! Z) w2 k

“只是一個比喻而已。因為你的耳朵能夠分辨出笛子和琴類那微妙的音響，所以才能與這驚天動地的喧囂相呼應，這才分辨出那門外的聲音。”
8 o- ^( Q7 k7 X1 C# [7 `
“猿重大人……”

“夫人……”
# S. u* K; U3 K
在晴明說話的時候，門外面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傳來。

“不快點走，就要衝走啦！ ”/ h$ _+ ]" c  H9 Y
4 t8 h5 V5 k) [
“馬上就要衝走啦！ ”

“來來。快點吧！ ”

“來來。快點吧！ ” 　　倣佛是應和著這話語聲，一陣更為強勁的狂風將小屋屋頂掀了起來，隨著一聲巨響，一部分壁板被撕扯開來，猛烈的風雨立即傾瀉進來。  N5 ]$ _: Y! \- |. e4 g5 r* ^

“啊，打開啦！ ”9 P; w$ q0 m5 {  v. G, F2 z

“就是上次咱們說的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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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響起兩人喜悅的聲音。
$ l) w% _$ `9 e6 y! T
“快對他們說：”現在就出去！ “‘晴明對顫抖不已的猿重和他的妻子說。5 k* q2 ]% C3 ~" Z8 e

“是、是……”  r2 _  {; i1 D1 m6 e
' B1 g7 R  l2 A
猿重臉色蒼白地點頭應道。
) x$ U' k, |7 d2 b
“西、現在、馬上就出去！ ”& u/ g9 q1 E. z+ Q

猿重的聲音近乎哀鳴。' y5 s+ z& A6 U0 p  d

“馬上就出去！ ”
; G" O" v6 H) i6 Y
猿重的妻子高聲喊道。$ q6 k$ E6 V  O% _$ U
$ a% [- M' g/ ]! [
“啊！ ”
7 S% M! j/ c' p' y, W
“哦！ ”
$ z  @+ G% q; h' c
“那就快快出來吧！ ”
+ [6 i3 e" [7 n
“那就快快出來吧！ ”& P. x  M9 F7 t! l$ W
% o4 |8 W4 W# ~
聽到這裏，晴明走到博雅的面前，說道：“你把這個從草簾縫中遞到外面去…
7 C/ q8 y! ]# V3 g) P# z
…“

晴明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小木人，交給博雅。( g* e+ i# I% W! y0 e
! |! h5 x; R: t4 {3 m& e
“唔……”
+ y8 n6 L1 S! N
博雅接過小木人，撲到草簾前。

一邊把小木人從草簾的縫隙中塞出去，一邊透過縫隙觀察外面。& {2 ?: d" ?- u# y7 X
' M, q- |3 R" M" `  B
一道閃電劃過，站在外面的兩個身影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E+ h! M* P( b; c8 L5 A

那一男一女全身承受著猛烈的暴雨，得意揚揚地露出笑容，這幅情景牢牢印在博雅眼中。
# e: l. Y- n7 a. N8 g1 g
兩人的身影消失了……
% w* ~; E) [% I; I0 u0 V( h1 K
倣佛被搶走一般，博雅手中的兩個小木人也消失了。5 ~( t2 i2 x4 w3 O+ c  T" ^! T
- b' d# E, ^* A( |$ |& r, B: K$ y
“來得太好了！ ”% v# x" K% U% w$ K% Z" M; \, Y

“來得太好了！ ”
1 {6 R1 L! R- n9 p
只聽草簾外傳來兩個人歡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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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5 E& \7 u1 L3 C) A, @9 V
! y# T0 _+ r/ F/ Q! c! w; w8 b
“快走吧。”

那聲音已經距離小屋很遠了。4 h8 t5 c6 u5 z6 |# P0 F

“咱們追上去吧，博雅。”晴明說道。) c# i4 D; |( d. |$ N
6 X9 H; H4 c( a( }# D. f
“冒著這么大的風雨？ ”

“咱們得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晴明既沒戴鬥笠也沒穿蓑衣，撩開草簾便衝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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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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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隨後也跟著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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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不斷地敲打在身上，兩人當下便全身溼透。
$ d$ W6 |5 y, I* V3 N
“不用擔心。我們還會回來一趟。”

晴明對著小屋裏面招呼一聲，然後在暴風雨中疾步走去。
6 k& W& @: M! H, n$ A4 D1 o( ~
博雅緊跟其後，淋得像只落湯雞。

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天地的轟鳴聲。
7 n: o9 t  _4 F- w$ k
暴雨。
- R0 U6 c2 [( B; @
狂風。

滔滔的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3 d. M7 a1 h" o, T  |1 G8 [

黑暗中，博雅分辨不出東西南北。: J! x+ I6 E' B" Q6 o7 r
2 R: s: x; I0 l$ `! H
“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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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高聲呼叫。- r7 V- I& Z# |- Q. Z

“博雅，我在這裏！ ”; Q+ S# }3 O  ?& F# q0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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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聲回答。& y+ m" O# }4 L6 L: ^% T: m

博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撞到一個人身上。6 x) ~0 z$ L9 w! f6 T
) Z1 c) s2 I' K! c2 M0 f
原來正是晴明。

“博雅，抓住我的衣服，跟著我走。”4 E: X6 x: ^/ ~+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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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抓住晴明的衣服，晴明再次邁開腳步。6 ~3 l' E# w. Q* ^6 Y0 l$ J
& e7 k) A6 i3 [; i) x7 d
沿著河堤，應該是在朝著河的下遊方向走著，然而．博雅不敢肯定，已經完全暈頭轉向了。& g( V' G* I: I$ O! b

“咱們快點走。”: R9 m1 r8 ~0 f' R+ L. N) k) n

晴明加快腳步。2 h8 S/ i& {! c5 [

雨點敲打在身上，讓人感到渾身生疼。簡直就像在水中行走一般。
4 [0 r6 k# G& E! d3 t
“馬上就要到碎花橋了。”

晴明說完，停下了腳步。" v9 H' l  a* y+ l! R% w- j

“好大的水啊，博雅……”' o; K6 W; [" `0 J" d1 n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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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說河水，然而博雅根本看不見。

“這就是橋了。”) j2 Y+ q( B( [
5 m: i& v; g( T
“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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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看不見，只有狂暴的風雨聲在耳邊呼嘯。河水滔滔。. D  \4 k  |' K  }3 _'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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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走上橋了。”% j  E* C' y& [4 d8 M+ D7 p1 W/ v

晴明把眼前看見的情景告訴博雅。4 Q' Y0 X% y2 E3 @  b$ p  y

“可是這河水太大了。這樣下去的話，橋可堅持不了多久。”晴明說。0 c& E6 D3 c% N9 H

“可是，最近好多年，不論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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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聲說道。

“那也就到今晚為止啦。”  p" j$ O+ X3 Q, J0 J
) ^) _# G: e: Y1 Z
晴明剛說到這裏，不禁低聲驚呼：“啊，橋晃動了？！”

“博雅，橋要被衝垮啦！ ”

話音未落，只聽吱吱呀呀、嘎嗒嘎嗒地，橋被衝毀時發出的聲響傳人博雅耳中。

這時——一道閃電從天上劃過，眼前猛然一亮。

剛才還是漆黑一團的世界，一瞬間浮現在光明中。& G) R  q  w- m9 ^) U/ Y

“啊！ ”, E7 L: y6 }7 _4 U8 T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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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V$ r9 `1 _" z- c9 v

那是一幅異樣的光景。; D' l* m2 k- [$ q*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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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到一幅讓人魂飛魄散的驚駭場面。+ m$ {7 \2 C- [' J' u% {* @0 @4 z& t: A

博雅從前所熟悉的鴨川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7 N7 t; T. j, a: M- s2 o

博雅所熟悉的鴨川河，是一條河床寬闊、河面分成好幾道細流、向下遊潺潺流去的美麗的河。+ E( l+ A2 ]/ }7 l5 P. j

然而那條鴨川河，現在已變成一條大得驚人、只有一條河道的黑色濁流。* l( r  n! {/ R/ G# _

河水一直漫到兩岸河堤的頂部j 翻滾著比人還高的浪頭。如同屋子般大小、黑瘤一般的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撞擊著橋身。% B; [+ o8 Y  V. o7 X

水漫過橋面。& k% y+ z: q" J& ]5 f
' k( G! t0 b9 p5 x6 A% i
受到水勢的衝擊，橋身開始傾斜，橋面中央部分已經扭曲。
  w0 m5 \. ?% X
從靠近橋中央的欄桿上，不知是有意跳下去，還是不小心摔下去，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向著下面的濁流掉落下去。, `% e0 v+ y+ f' t0 O

“啊！ ”' Y& g3 o) {+ {$ b! e2 c( K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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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博雅驚叫出聲時，這景象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宛如巨石落地似的雷鳴，轟轟隆隆響了起來。

橋崩潰時的聲響，令人驚駭地在黑暗中回蕩。+ E' ?/ w6 X" s$ W/ V" P- I" E

博雅站在風雨中。7 s5 S6 W; A9 G4 e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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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這聲音從他的耳邊消失了。1 `/ p! L/ B* E6 V2 R& O! i4 J)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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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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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呼喚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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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結束了。”. A- W( N0 f4 @1 S: a! ?3 ^/ [, m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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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道。

六; E4 g2 S5 N! F
. B5 t/ ?6 l+ M
“其實啊。博雅……”. [  x( t. m0 O( b. q

晴明坐在庭院的外廊內，和博雅一面喝酒，一面說：“‘碎花橋’這個名字，便隱藏著破解秘密的鑰匙呀。”: b, ~( v9 N/ l8 |( {
* ]: X6 `$ h: ~& B, j1 U& e
這是在晴明的宅邸。/ }( d+ X5 [* w# P6 G.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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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個暴風雨之夜以來，已經過了三天。4 n+ `0 w" v# y" s5 C; N

今天，風靜雨息，夜空中挂著一輪明月。‘“什么鑰匙？ ”博雅問。

“就是祭河神啊。”
8 b& `$ n5 l  n/ [
“祭河神？ ”( @  z0 W  J7 h$ y8 B. B, w5 O
1 p: e1 k$ V) A- L, f
“嗯。”

晴明點了點頭，開始述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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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每年到夏天發洪水時，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便會被大水衝走。( O1 A2 g  l" Y! ?+ w1 N! }

橋被衝毀後再造，造好不久又被衝走。這樣的事情無數次反反復復發生。' c5 ~; n# J) u9 t* M; Y" q5 p

“一定有什么原因。”) {: ^5 X- t# j* n' y+ j  g; A
7 n: o: I1 s9 a9 S. F
天皇便把陰陽師召來詢問解決辦法。

結果陰陽師說：“要以活人祭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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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而且，不能是普通人。必須是身穿白色碎花裙褲的男人，才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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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在故老相傳的陋習中，用活人祭河神時，以使用女子或兒童為多見。

女子和兒童，在五行中屬土，如按五行之說，正是“土克水”，可以堵住水、支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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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位陰陽師卻有意不照常例行事，說用一名男子祭神就可以了。
" h7 A4 @0 C5 {1 U9 [1 ^4 k
於是，天皇立即下詔：但凡有知道身著碎花裙褲的男子，一律不得隱瞞，必須立即舉報。

舉報者賜以巨額賞金。1 {, }: V5 L3 B- G9 F' v# M- C
& A+ o4 v( p8 [" A% t
當然，即便有誰知道身邊熟人中有穿碎花男裙褲的。

也因為知道一旦舉報便是送他去死，自然不會去告密。

然而，卻有一個女人聲稱：“我家男人，愛穿襯有白色內襠的碎花裙褲。”3 y7 q: g0 @& H" X, p2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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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出面把自己的男人告了。6 E# ]1 I2 ~) [/ Q# {

這女人經常與自己的男人發生口角。4 {& h' j% i6 x$ h. u6 @1 T9 q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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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便打算乘機把男人告了，還可賺一筆賞金。7 ~& w% s% M  p" I# V: L2 R9 d
# z. D" n5 |) |: c' p4 P- v
“就算跟你生了十個孩子，可女人呀，說到底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4 M# n3 R% Y0 l& t1 ~* R9 m

那男人哭訴著。

這時，有人站出來說話了：“要祭河神的話，通常不都是用女人和兒童嗎？如果單是男人的話，還是讓人放心不下。同時再用一個女子祭神豈不更好嗎？ ” 　　那男人聽到了這話，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就請用我的老婆來祭河神吧。我們夫妻倆情願奉獻性命，護佑橋梁。”
- U3 H6 K$ ?! i7 x
男人的懇求被採納了。於是，男人和妻子一起，被埋在橋柱下面，祭了河神。

從那以後三十年間，無論發生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毀。/ J; `& t- B6 I) t* y* n. w( |& F8 M

“但是，今年終於被衝走了。”8 _, k* r, ?& C* ^# l5 J. j8 n

博雅感慨地說。
2 _& T3 ]; v$ A9 {
“那對怨偶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在橋被衝走之前，便四下物色新的祭河神的供品呢。”

“於是猿重和他的妻子被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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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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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夫婦呢？ ”
8 b1 E6 N/ T4 @5 L: s( o4 ?! V
“第一次出現怪事的那天，猿重和他的妻子不是正好一邊爭吵，一邊從那座橋上走過嗎？而且，猿重恰好穿著碎花裙褲。簡直是雪中送炭啊。”8 }5 C4 l# u* G% q; g4 \3 |2 O

“不過……”+ z* b! f/ ~7 ^% |  O% A; ]

“怎么了？ ”8 w# I8 g5 J8 o5 ^

“那對變成妖異的夫妻，本來都不是自願去祭河神的，可是一旦做了祭河神的犧牲之後，竟還忠誠地執行護佑橋梁的任務，原來也都是不錯的人啊。”
9 s; P3 t8 z! J1 W) A
博雅說罷，喟然長嘆。

七

暴風雨平息之後的第七天，水終於退下去了。人們來到那座橋畔，橋已經全無蹤影，只在河流的左右兩岸，各殘存著一根橋柱。( v% j# A3 {% A) r

為了重新建造橋梁，在挖橋柱子的時候，人們發現兩具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體。

其中一具依然穿著碎花的裙褲。而且，據說在兩人早已化作白骨的手中，居然還各自握著一個小木人。- c% k$ z* C+ L; X

根據晴明的建議，就用這兩個小木人代替活人祭河神。埋在新橋的橋樁下。

據說，從此以後，無論這座橋遇到多么大的洪水，都沒有被衝垮．一直維持了整整四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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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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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07-8-26 11:52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櫻花飄飄灑灑地凋落著。

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花瓣片片飛舞，飄落下來。9 A* ^( i( Y( w7 l9 \9 @

沒有風。5 i% z6 q) [1 A
( d& N, u/ A( v6 F1 _
花瓣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離開花枝，飄落到地面。

滿樹盛開的櫻花。

任憑花瓣不停凋落，然而仰面望去，滿樹的櫻花依舊不減豐姿，幹朵萬朵壓低了枝頭。, z+ H8 V( n/ B( X0 K  x  l' s- v

蟠的花枝上空，高懸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晴明，真是不可思議啊……”

開口說話的，是源博雅。
0 w# o, X; }- K" X. _  j
“什么不可思議？ ”9 c2 z# j" j$ @8 G9 g
& L4 {  s# V9 A+ K3 d: R0 `  o
晴明低聲問道。

“就是櫻花呀。”* q( W% Q% ?( G) ]: t& y% Y7 H/ p
( q) Z' d; ]# g6 |; V
博雅用陶然欲醉的聲音說著，舉目仰視著櫻花。

這是在晴明宅邸的庭院裏。7 f% }. V( ^3 H1 O+ H; N" y& C

庭院裏有一棵高大的古櫻。' W& U4 }& D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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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生長齊全的春草，星星點點地在地面上探出頭來。

晴明和博雅在那棵古櫻樹下鋪了塊毛氈，坐在草地上。% k  I# f* y* j2 u- e0 @8 v1 @

那是一塊深藍底色、印有美麗的大唐風格圖案的花氈。

它來自遙遠的國度——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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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靠近古櫻樹幹處，立著一具燈臺，臺上點著一盞燈火。

一只裝著酒的瓶子，放在兩人中間。0 ~+ `( x; `. J! P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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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只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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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握在晴明的右手中，一只拿在博雅的左手中。) Z" A1 ?; y( d% O

此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v. z& F: a7 c$ H( F* g0 z

惟有櫻花花瓣不斷飄落，積了厚厚的一層。

藍色的花氈上、博雅的身上、晴明的白色狩衣上，都落有繽紛飄落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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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手中的酒杯裏，也浮著兩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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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櫻花花瓣靜靜地飛舞著，從兩人的上方飄然落下。6 D5 M5 p( w+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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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積雪似的，兩人的身上以及周圍不斷地有白色的櫻花層堆起來。: l0 W% h. `0 s%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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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 ”晴明問。　　“從許久之前，這棵櫻樹的花瓣便已開始飄謝了，然而，這枝頭上的櫻花，卻絲毫不見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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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晴明的回答不冷不熱。! k/ W) x' `2 n(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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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你似的。”4 }3 I, w8 M$ G, w% B9 o

“像我？ ”+ k* k8 [/ \0 P& o4 j+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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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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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將拿在左手的酒杯送到嘴邊，連同花瓣一起，一飲而盡。/ v7 a! n7 b9 z; r% z

“我是說，人的才能——安倍晴明其人的才能，也像這櫻花一樣嘛。”

“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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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什么都不做，你的才能也會自然而然地漫溢出來。”) {- n1 ]4 Q4 p: J( k$ N* a0 r

“……”5 X, [% p3 c0 B% r" I0 A

“而且，無論漫溢出多少，你的才能卻一點也不見減少。”8 b8 y  |6 {+ A6 V

“呵呵。”; b+ m3 \7 N4 ~7 _  R8 U

“就好像你的體內有一棵高大的櫻樹，枝繁葉茂，一邊是無窮無盡地花朵怒放，一邊是片片花瓣紛紛飄謝。”: x. i/ j/ t7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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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體內有一棵花朵永遠怒放而又不停凋謝，永遠保持盛開狀態的櫻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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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才能的花瓣越是不斷地飄謝，晴明體內的花瓣也就越開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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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簡短的比喻表述了這層意思。

“博雅，世上沒有永不凋謝的花。”

晴明把酒杯送到紅紅的唇邊，靜靜地呷了一口。

“花之所以為花，正因為它終會凋謝。”& d+ {% `1 |# a' f1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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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你的花枝上，我可看不出花瓣會全部凋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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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發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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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盡量不至於讓博雅感到困惑的微笑。' K7 e6 T2 Q- e5 F  |# D

他倣佛是在享受夜晚的寒氣緩緩滲入狩衣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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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今晚你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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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晴明，其實這件事……”5 P5 ^* R4 s! |

博雅放下酒杯，說道：“藤原為輔大人，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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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去年當上參議（當時官位依次為：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大納言，中納言，參議。參議是很高的官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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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輔，是前右大臣定方之孫，左兵衛督朝賴之子。歷任藏人、朱雀院判官代、尾張守、山城守、右大弁等，於天延三年（即公元975 年．）升任參議。) @1 @) d& t1 Z& ]

其年齡與晴明和博雅相差不多。4 E* f0 R2 N# O; ]/ I

“就是這位為輔大人，據說每天晚上都有人前來拜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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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打開了話匣子。) `  B# p: D) `6 y

二

深夜——為輔在臥室剛剛入睡，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喂……”5 M! c( }8 G/ t( C" n2 C' U  _( f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z9 z2 c  I7 O) p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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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為輔大人！請醒醒吧。”! @0 \- Q5 V, L7 |" B/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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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枕邊黑暗中站著一個老人，身著襤褸不堪的白色便袍。

白發，白髯，滿面皺紋，臉上倣佛被強摁了一束稻草似的。

一頭白發猶如被狂風吹亂的茅草一般，亂蓬蓬地叉開來去。

“醒了就趕快起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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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為輔還未來得及詢問對方是誰，右手就被緊緊抓住，上身已經被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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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快點站好！ ”: ^5 y& z5 T, u, w, }9 V

不可思議的是，為輔毫無抵抗能力。# K* ]! f4 f&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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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按照老人的要求站起身來，老人牽著為輔的手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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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咱們去吧！ ”

他覺得這老人似曾相識，卻又覺得這張臉是頭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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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是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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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已經瞎了。8 b- {0 ^$ \# {' G# e& h  g5 C$ z

走到外廊內，赤裸著雙腳就徑直下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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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門，又繼續向前走去。

心裏好像明白是在朝著西邊走，然而卻弄不清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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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赤裸的雙腳踩在泥地上時感到一陣冰涼，然而走著走著，便漸漸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兩腳倣佛踩著雲朵似的，飄飄忽忽地不聽使喚。4 w5 k. H. H5 y; `. L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光四射的東西。3 u9 h! a( n* q+ p

“唉，總算快到啦！ ”老人說。

不知為什么，為輔突然開始害怕起來。

他很想從老人的左手中掙脫自己的右手，“哇”地大喊一聲逃之天天，但卻絲毫沒有力氣。雖然為輔感覺到那抓住自己的力量又輕又弱，然而一旦企圖掙脫，那力量便會自然而然變得極為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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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沒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吧……”5 |) {' |' t0 [- C/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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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陰陰地一笑，口中露出藍色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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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從當中裂成兩瓣。+ u" z5 ^" \+ [6 T; I. a! U* j. S

為輔越發感到恐怖，然而自己的內心似乎暴露得一清二楚。萬一逃亡失敗，天知道自己會受到何等對待。於是，他只能就這么老老實實地任由老人牽著手。, j0 G1 ]  Z" W

紅光四射的東西漸漸逼近眼前。

“來啊。這裏就是啦！ ” 　　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兩根燒得通紅、足有一抱粗的鐵柱子。

鐵柱子牢牢立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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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上去抱緊它！ ”老人說。

“抱緊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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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聲音顫抖。8 t/ K* I. B7 {/ m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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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根鐵柱燒得通紅，倣佛馬上就要熔化一般。假如真要抱住它，怕不要把皮膚燒焦，連肌肉也吱吱響著被燒成焦炭吧？而且，回過神來再看自己，竟然是赤身裸體、不纏一絲。究竟是從一開始就沒穿衣服呢，還是途中被剝掉了？為輔拼命回憶，腦海中卻沒有絲毫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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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抱住它！ ”5 h7 Y7 B8 H6 i  A% h

老人聲音中增添了一份恐怖。

雖然老人厲聲發令，然而那鐵柱子燒得通紅，根本無法靠近。

正呆立在原地，背後有人猛地用力推搡了他一把。( b% h1 N6 c- q* X2 X# E

為輔身不由己向前摔去，跨出一步，結果剛好從正面抱住了那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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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燙啊！為輔連喊帶叫，直想朝後跳開，然而身體卻緊緊貼在柱子上，離不開。

腹部、胸部、兩腿的內側、環抱著鐵柱的雙臂、貼在柱子上的右臉頰，任何一部分都逃離不開，全身都被燒烤著。: x; n8 V$ o6 e& A6 O+ X8 @

為輔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R% S! U& \7 j- i*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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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自己要受到如此嚴酷的刑罰啊？他不禁涕泗滂沱。9 j- ]$ E# B# F1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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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哭泣．一邊抱在鐵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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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到自己的血肉倣佛已被煮沸似的，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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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終於把他拉下來的時候，與鐵柱接觸的皮膚，已然整塊脫落。9 _' e" I% t# u( L

“今晚姑且到此為止吧。明天再去找你。”老人說。/ m3 S- z3 E  };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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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明天晚上，是那邊另一根鐵柱子。”1 P$ p. E" ?& Z/ t" J0 Q1 d

於是，老人再度牽起為輔的手，讓他回到家中。" R1 G8 k5 [4 F

三

“聽說這樣的怪事一連持續了三個晚上。”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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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晚上？ ”

“起初為輔大人也以為是做奇怪的噩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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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為輔大人夢魘似的亂說起夢話來，家人把他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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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呀……”6 g, X7 r6 @+ b5 g9 H( q

“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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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在床上不停地呼喊、呻吟。$ F2 T" b! W: B,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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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臉頰和腹部的確覺得發燙，還火辣辣地痛，但是皮膚並沒有燒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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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以為，一定是一場噩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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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第二天晚上，又做了同樣的夢……”- \: z9 f: f, j* p2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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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正在熟睡。5 x: p; d9 H8 n* A: ~

“喂！為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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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到一個聲音喊他。4 s+ F: \7 U- S

醒來一看，昨晚的老人又站在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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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走吧！ ”  a- t% W; e; T* m

老人牽著為輔的手，又帶他來到燒紅的鐵柱子前，這次命令他抱住第二根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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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為輔又是在夢魘時被家人喚醒過來。

老人在第三個晚上再次出現，這次又讓為輔抱住最初那根柱子。8 S2 K) u: C( K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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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終於忍受不住，來到博雅的住所，說自己不明白為什么每晚都做同樣的噩夢。

“能不能麻煩您去請教一下晴明大人？ ”; k5 i5 S6 g3 m- m'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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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么與博雅商量。　　這是今天黃昏時分的事。2 B' A# W# L( G1 E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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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好像就是這么回事，晴明。”博雅說道。

“嗯……”( c+ Y! s6 O(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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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著胳膊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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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明天過了晌午就去拜訪一下為輔大人吧。”晴明說。& Q0 ?1 x) V0 v$ K' O

“你真的肯去一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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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就去吧！ ”

“去吧！ ”9 r/ D) o5 Z, h9 d5 f7 m7 ~3 S

事情就這么定了。" B$ ~& X: `5 X, i- d1 Q

四

身邊的人都已屏退，藤原為輔獨自與晴明、博雅相對而坐。! s; l8 I% u/ i1 u. J' i

“事情就是這樣，晴明大人……”0 Z5 w& c6 ~' Q. n& a6 f: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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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將昨晚博雅所說的故事又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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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昨天夜裏情況怎么樣？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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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老實說，昨晚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l1 \+ E, Z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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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昨晚的話，也就是一連四夜，連續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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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有誰，用魘魅或者蠱毒之類的手法對我施咒……”

為輔一邊說話，一邊用溼毛巾敷在臉上。; y1 Z1 ~# \: ^( \0 q! R! G

仔細看去，發現為輔的臉上又紅又腫。( W! a* b; H4 D  h! j

“那又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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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與其口頭解釋．不如請你們看看這個吧。”$ k5 j2 Y6 @2 d0 V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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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站起身採：“我可要失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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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開衣服的前襟，將身體前面的肌膚，暴露在晴明和博雅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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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0 n. w* _0 [6 J  z! Z9 {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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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和晴明不約而同地低聲發出驚呼。

為輔的前胸和腹部，皮膚已經燒焦，布滿了水泡，有些已經糜爛，流出血水和膿水。, a% o& j7 h+ L; p$ x2 r# x' J

“其實我是硬撐著與兩位見面，現在我是十分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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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位光臨，我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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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合上前襟，回到原處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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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實際上並沒有燒傷，我的身體上也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嗎？ ”: g0 C' A, s' s; b/ p

“會。咒，真的擁有這樣的力量……”  N: O$ h# @0 K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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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頷首答道。. ?$ N- _! q. l. U9 e$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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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好！博雅……”$ Y2 {# `# ~1 Y1 }5 x% |

晴明拋給博雅一個紅色的小東西。8 ]( x3 _8 u5 ?; A3 I, n+ R.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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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想接住晴明拋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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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塊燒紅的石頭。”

晴明馬上接著說。

“好燙啊！ ”3 F! M* P  L+ P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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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雙手接住晴明拋來的石頭的一瞬間，博雅大叫一聲，雙手將接住的石頭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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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在地板上滾動了幾下，停在為輔的膝前。　　仔細看去，哪裏是什么燒紅的石頭，原來僅僅是一塊略呈紅色的小石子而已。

“怎么樣，博雅，剛才感到石頭燙手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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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燙手。”9 ?# x1 u+ F* u2 a: r' L7 B# u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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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3 H% n# f: B# |$ y( j  N3 P2 t+ X

“這也是一種咒。”晴明說。* Z" k8 P  ~/ h8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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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只要事先讓你相信是燙的，那么即使對並不燙的東西，你也會感覺到燙。”

“對。”6 L4 G: u$ P. B9 |

“就是說，關鍵是人心的問題嘍？ ”0 ?( ?. u: w7 i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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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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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點頭答道。$ x9 j. _8 K3 y; _0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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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在一旁略帶不滿般地撅起了嘴唇。. l3 }  M* w6 U3 m" Y9 T& s* g

五. B! Z7 ?  {1 M8 ]' @

夜，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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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撅著嘴，向著晴明抱怨：“喂，晴明，想來想去，剛才你那種做法還是不夠意思嘛。”

盡管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然而博雅內心的不滿分明表現在話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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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那塊石子，害得我在為輔大人面前丟了好大的臉不是？ ”9 h2 z2 \/ k$ v#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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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博雅。”晴明說。: k6 |# t' n/ m+ k

“你可以向我道歉，可是不要嬉皮笑臉地道歉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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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嗎？ ”

“當然。”. e& J& |( s6 }

確實如同博雅所說，晴明的唇邊看上去挂著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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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么回事啊。”6 C- b# T7 X4 z$ S- p# R# S2 O

“有。”1 z: [0 Z1 ?$ o' p* k4 U% c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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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又撅起嘴來。+ b5 o3 \9 V* i4 \: p6 v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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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藤原為輔府邸的大門外。

大門附近長著一株高大的松樹，晴明和博雅正躲藏在樹後。

“別說了，博雅！ ”

晴明捂住博雅的嘴巴。

博雅正想說什么，晴明又“噓”了一聲制止他。# ?  o; j' c$ }9 Y  k4 p% n( t

“來了。”2 H$ D( D6 w/ }' A2 A* A4 q

晴明微動嘴唇示意。) R- A$ L  q5 a# V2 o

然而，博雅的眼裏沒有任何東西，惟有高挂中天的月亮，將松樹濃濃的陰影投射在地上。+ i; l! K* j* H4 s8 i1 ~+ C/ ]

不久。吱呀——門軸發出了響聲，大門打開了。  Q( D( P, p)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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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依然被晴明捂著嘴巴，只能瞪大雙眼。

晴明將手挪開，博雅立刻說：“喂！晴明，我可沒看到什么東西走過去嘛。可是．剛才那扇門卻真的開了！ ”6 h# w% v  |$ ]8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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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這兒走過去了。”. {1 d2 U( S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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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 H& a* ^2 f: N- K8 A: U, Y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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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脅迫為輔大人的家夥啊。”" {/ p5 @2 g  L: m  U6 d'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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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剛才，我已經在這裏布下結界，等它出來後，我們就在後面跟蹤。”

“跟蹤？ ”5 Z$ ^) }' p6 v: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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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一來，我們就得走出這結界了。”- b+ r8 T7 ~. Y1 j/ G, n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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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7 g; y0 ~, j: z2 Q  S# |6 P

“博雅，你把這個藏在懷裏。”- G# Q1 @# Y, M( v9 @) P& E) T

晴明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塊比手掌略大些的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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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上面寫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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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面寫著什么？我根本看不懂。”. b" z/ s8 n' p  ?0 T

“它能夠讓百鬼夜行時看不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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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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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博雅？跟蹤對方的時候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有話對我說時，只能用呼吸示意。“) i! t! m& G; [/ E5 ^& J1 q" F8 E

“知、知道了。”

就在博雅點頭時，晴明說：“來啦。”. w) Z1 a  k/ E& U9 z3 d! m

不一會兒，從門裏走出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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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穿襤襤褸褸的、公卿便袍似的白衣，白發白髯，是個老人。& s# |. J0 X( A+ q8 M5 `. h5 L1 o  q

而另一個，正是藤原為輔，手被老人牽在手中。7 P- X# @  l;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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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全身赤裸。

身體的正面與白天看到時相比，糜爛得更為厲害，肌肉被燙得白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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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挺著松弛、前突、並且燒得糜爛的肚子，被老人牽著手帶走了。4 h1 Z5 K4 _3 Z. e" V, p& t

“好，跟上去！ ”3 a: R1 @; D: U% l$ N+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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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跨步向前走去。

“嗯。”

博雅跟在晴明身後。7 h$ i, x7 b; A$ z) J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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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和為輔向西走去。5 n2 h3 @: C* b'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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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已經走到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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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悠閒自在地走著，可是實際速度卻遠遠快於普通人。

博雅幾乎是在小跑。! O6 m6 P1 e*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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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橋下的那條河，便是天神川。/ H& _4 O8 d' A: Q! \5 \

周圍已經看不見人家。0 I* Q) C. i& |$ G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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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荒野小道，不時地忽而向右，忽而往左，然而始終是向西走去。; D. ^4 u: `1 A3 a+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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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前方隱約出現紅光。; L) O1 ^0 P" [/ d# R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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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近一看，果然如同為輔所說，是兩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 G: k( J1 m) d! Y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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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松開為輔的手，說：“上去！再抱住這根柱子！ ”

為輔哭喪著臉望著老人。* u3 o3 N" o8 y: s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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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磨磨蹭蹭的話，就叫你永生永世，每天夜裏都到這裏來！ ”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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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極不情願，拼命左右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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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老人猛然在他後背上狠推一把。為輔一腳蹬空，倒在柱子上，倣佛害怕倒下似的，緊緊地貼在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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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啊！ ”

“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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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凄厲地號叫著。7 {3 U5 k0 `! B' z'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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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為輔身上開始冒煙。- R3 H  R  A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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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久，只聽為輔“啊”的一聲悲鳴，身體開始燃燒起來。8 c* c" ^! o2 @$ z% E% U/ \

火焰熊熊，越燒越旺。' z1 y2 x3 [) }' |: ]

渾身裹滿火焰的為輔，緩緩浮上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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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看去，原來那並不是為輔，而是剪成人形的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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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紙燃燒著化成碎片，在空中緩緩散開。

“好小子！ ”

老人咬牙切齒地怒吼著：“居然敢暗算我？！”! z, O! D; b. f! @+ J6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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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瞪眼怒視周圍，又喊道：“為輔那小子哪有這樣的本事！一定是哪個和尚幹的好事，要不就是陰陽師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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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明白了？ ”' D9 {- _! A. g

晴明悠然回應。5 o5 y9 f: M0 Q5 O2 s8 T+ _

老人回過頭來。$ O3 X* Y; H& d+ z5 {  J& Z$ O; i

“你也真是造孽呀。”8 e7 C( R6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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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著老人走去。1 y  A6 k; A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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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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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小聲說著，以手握住腰上的長刀，與晴明並肩站立。準備保護晴明。　　“行啦，現在說出聲來也不要緊了，博雅。”

“哦。”. W8 g4 l" I& G9 Z" L

博雅倣佛放下心來似的，長吁一口氣。

這時——老人用一只眼盯著兩人：“是你們兩個臭小子跟我搗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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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露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藍黑色舌頭。, z# H: H" t6 j; x" B. B0 ^

“下次要不要去你們兩個臭小子的家，讓你們也來抱抱這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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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博雅脊梁骨一陣發涼，縮了縮肩膀。8 K. \# o# m* q& \" d2 j) w

“不、不管什么時候，盡管來好啦！ ”博雅說。

“不行，博雅！ ”晴明喊道。" F2 \9 t3 K: A( H1 o) p
/ I# Y4 A* J" ]
“口氣不小啊……”! N. X9 ^' G1 G3 D& v. N/ i) i, S

老人姦笑起來。: y# ^* W6 D  n& F$ s' F& b$ m
5 l+ p# c; e' v& k$ q+ X
“你回應了我的話，那你運氣可不怎么樣。明天晚上，就可以去你那兒登門拜訪啦。”

只見他那分成兩瓣的舌頭飄飄忽忽地搖來擺去，突然，老人消失了。

博雅回過神來，發現這裏是春天的原野，一棵高大的櫻樹在兩人頭頂上枝條舒展，開滿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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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上，片片花瓣沐著月光，悠悠飄落下來。4 b' }  `2 l: F" h+ k% e1 I

博雅和晴明就站在樹下。

既沒有老人的身姿，也沒有燒紅的鐵柱。

“我、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了嗎？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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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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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v! e. f: P9 c7 L

“這一來，那家夥就要到你家去找你的麻煩啦。”$ e' }( C+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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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 N, p; ?" D1 @  c/ W

“博雅，因為你授人以柄了。”3 v9 w) p- a: Y3 E& Y, K

“授人以柄？ ”

“你中咒啦。事已至此，得趕時間了。今夜就得把事情了結……”

“要怎么辦？ ”* |5 H1 r) n. g; K6 B$ \8 S3 n

“回去。”( M* c6 v# C+ J3 S9 T5 a
4 b  j4 b" a- W+ g
“回去？ ”

“回藤原為輔大人家。”4 ]0 b7 f: p2 F: a& w# M& H- K
0 A: w9 [; z, @& c0 c- T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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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五天之前，你到天神川對岸去過，是不是？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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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q" L: T, I/ C; U+ _+ t6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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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輔點頭承認。

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只點著一盞燈火。* _" ?' u# ?: f

其他人都已經退下，只剩安倍晴明、源博雅與藤原為輔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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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雨窗板已經放下，灑滿庭院的月光，也照射不到房間裏。, u4 [4 z8 b( }0 e: G0 R, p" v

屋內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火亮著。: x  C# c+ t; i. }, j2 N) Q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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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渡過天神川，朝著嵯峨野方向走不多久，那裏的櫻花開得十分漂亮，所以就去賞花了。”

三輔牛車。

幾個隨從。

預備了一些好酒和填肚子的東西，大家出門時已是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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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一棵櫻樹下鋪上席子和毛氈，讓樂師們彈琴吹笛，大家飲酒助興。不久，天氣漸漸冷了起來。0 p; z4 h9 \! q-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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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陰雲密布，時時有浮雲蔽日。下午又開始起風．氣溫下降，令人頓生寒意。

雖然準備了可供燒水用的木柴，然而，用來取暖卻不夠。, d5 B- e6 {" T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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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時來了一位賣柴人。' k9 z- I! H0 q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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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上衣扎在腰裏，頭戴一頂草帽。

說是在嵯峨野的山上砍的柴，正打算進城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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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全部買下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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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家將男人的木柴全部買了下來。1 D) z, c! ^1 R* C)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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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眾人在櫻樹下一邊燒柴取暖，一邊飲著美酒。

這時，來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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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穿著一件看似公卿便袍的白衣，但袍子襤褸不堪，到處都是破洞。2 i9 M: w* D5 ~9 d;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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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人賞給一杯酒喝喝吧。”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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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去，只見老人的臉頰痙攣般地哆嗦著，喉嚨像是在吞咽酒漿似的上下蠕動著。: Y: u7 R: K& S; F% u# f

酒是帶來了，但卻並不是很多。7 ]5 Q# E) w! e! E7 [

“拜托了，給一杯就可以了……”% ^  P/ n" M* N& v; k" o

連那說話的聲音都在痙攣似的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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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衣著骯臟，臉部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布滿污垢，身上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酒不能給。”

為輔拒絕了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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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別這樣說嘛，只要一杯……”

老人死氣白賴，遭到拒絕也毫無離去的意思。　　一個正在撥火的侍從，從燃燒著的篝火中撿出一塊通紅的炭塊，向著老人拋過去。0 N' _4 J( {! c6 g1 e4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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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飛落老人懷中。" _- ?8 X  h9 e7 L0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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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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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喊叫著在地上打滾，好不容易才將熾炭抖出衣外，便即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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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又喝了一陣子酒。不知什么時候，一條蛇出現在毛氈上面，大約是因為篝火旺而回復了元氣，從洞穴中鑽了出來。

蛇爬近放在毛氈上的酒杯，正刺溜刺溜地將信子向杯中酒伸過去。

為輔嚇了一跳，隨手抓起正巧燒得通紅的火鉗朝蛇的頭部戳去。4 U8 {* J1 ?( `% V) V  }8 s' g8 E

火鉗的尖頭刺入了蛇的左眼。

“哇！ ”

為輔大吼一聲，將火鉗和蛇一起拋了出去。蛇和火鉗掉落在附近的灌木叢中。) Y2 Q3 X9 }/ G9 d: k, q

老人也罷，蛇也罷，兩件事都讓人十分掃興。盡管櫻花依然繽紛絢麗，可為輔還是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仔細回想，就是在發生這件事的當天晚上，那個老人來到我枕邊的啊。”為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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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討酒喝的老人和來到枕邊的老人，是同一個人吧？ ”1 C# ]8 ?2 ]( F- E' g*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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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晴明大人！可是，為什么我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呢？ ”

“大概是對方施了咒，不讓你察覺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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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為什么現在又察覺到了呢？ ”

“那是因為對方暫時將矛頭轉向了別人。”3 F3 X7 }9 P: H$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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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 ”

“就是這位源博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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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

為輔看了看博雅。

“這個嘛，我也莫名其妙，總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啦。”博雅說道。

“要不要緊？ ”為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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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事，還要請大人幫忙。”晴明說。& Z. p3 T- Q3 ?8 b9 [$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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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能不能給我們兩瓶酒？ ”8 N# w/ ?! `9 d)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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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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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與博雅一起喝酒。”晴明說。9 l& e0 w, B7 }; G' U) T" U
  Z6 [$ |) }2 i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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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在紛紛揚揚地飄落。2 N! |0 @! p# z(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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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優哉遊哉地喝著酒。4 O( P( Z) g# J# |3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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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樹下，鋪著毛氈，點著一盞燈火。

博雅和晴明正在月光下飲酒。  l0 X3 ]4 D* h4 U" v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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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飄飄灑灑地飛落。0 r1 C, P1 d' h1 n5 L- B

微風徐徐吹來。

櫻花已經過了盛期，只要風起處，便有無數的花瓣離枝而去。

兩人宛如置身於飛雪之中一般。4 C  |% B( i) o* N" G2 j: g7 N

“這樣就可以了嗎，晴明？ ”博雅問。  N1 H3 D& I. a-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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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晴明答。. Y& l+ @0 q- H% s" z& b, c  U, e2 g

“光喝酒就行？ ”' k' M) E; T! l  |. x

“行。”  D& U5 V& m" X4 U7 I6 P7 ]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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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做？ ”6 t* W5 E7 {7 m0 J4 P" M

“不是在喝酒嗎？ ”6 W. G% e. @1 f: Z

晴明往博雅的空杯中斟上酒。% p1 y2 H* S) f8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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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這杯酒，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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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有沒有帶笛子？ ”

“葉二，我總是隨身帶著的。”  l4 L6 E" {8 U2 y- o*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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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鬼那裏得來的笛子。  f+ W: s" K1 G; _; h5 j/ j

“能不能吹一曲聽聽？ ”4 V& y* r2 I2 D  a!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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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S/ J( r' ]3 `: D/ U8 o" `$ D/ g%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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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從懷裏取出葉二，放在唇邊，開始吹起來。; k4 N% f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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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裏滑出流暢的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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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笛聲倣佛是一條身披藍色鱗片的龍，穿過紛紛飄謝的花瓣，向著空中升騰而去。8 `0 i! q: O" Q' O7 q

笛聲裹挾著月光，朝著四向流去，溶入夜色之中。

吹著吹著，博雅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閉上了眼睛。+ a5 [! m9 ]! J) |- L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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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1 ?% c! {" e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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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睜開雙眼，不知何時，燈火對面的月光中，站著那位白發老人。

“繼續吹下去。”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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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傾聽著笛聲，瞇著眼睛注視著兩人。

“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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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喃喃自語。　　老人朝著晴明走了幾步，問：“你們來幹什么？ ”7 U/ A- ~7 x1 [$ }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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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喝酒。”3 C2 O0 e$ i9 u$ n# {

暗明回答。# E. w- U6 b3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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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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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一起喝？ ”
2 }$ N0 W8 Q3 f
晴明剛說完，老人的喉嚨咕咚響了一聲，伸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4 H0 ^- ^& d* |; ?1 _: |1 |6 w

“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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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催促，老人又走近幾步，坐在毛氈上。

櫻花依舊紛紛揚揚地四下飄落。; _( B4 k( u5 @1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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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笛聲在與花瓣遊玩嬉戲，與月光狎近親睦。; |+ N2 }& U$ Q, U* z5 F

“來吧……”* G) L2 @$ b- @6 ~% q'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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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在自己的酒杯中斟滿酒遞給老人。! M3 w* n6 t& v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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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以喝嗎？ ”

“是請你喝的。”晴明說。9 W9 m8 h- m# m$ U& p1 X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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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 |4 S, i. R% k4 V

刺溜一下，老人的舌頭又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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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酒杯，湊到鼻子前，嗅了嗅酒味。5 t. V% C6 Y6 q$ p% n. d8 w& y' W

“啊．香如甘露呀……”" [" e8 d'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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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閉上眼，將酒杯舉至唇邊，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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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心醉神迷般地一飲而盡。6 A! o/ |$ Y0 r0 I- S2 i, q

“極樂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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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嘀咕著，放下酒杯，“呼”地長長舒了口氣。3 Z1 u: @/ t4 Q+ ?

隨後睜開眼睛，看了晴明一眼：“那么，我該從哪兒說起呢？ ”

老人低沉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來。* n5 K1 \- ?%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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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已經不再顫抖。

“從哪兒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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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淡定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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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對這酒的謝禮，我把事實都告訴你吧。”

老人閉上眼睛，在紛紛飄落的花瓣中開始述說起來。, M" E9 i( S4 [# v* s

“我本姓史……”

“那么。你的祖先是大唐人嘍？ ”+ n4 e; _3 G) M1 F$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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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

老人低聲說道：“我本是漢氏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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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歸化倭國的移民中，一向被稱為雙璧的，便是秦氏和漢氏。

秦氏多是技術工作者，而漢氏則多為文士，憑文筆出仕朝廷。/ A4 z5 \7 R! B6 s: ~8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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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紀時，朝廷另賜史姓，設立史部，史姓一族遂得到繁衍發展。

“我們史氏家族也曾經如這櫻樹一般繁花似錦，然而現在，卻勢衰人減，還混入了不純的血脈。當今之世已經成了藤原氏的天下，史家往日的榮華早已經成了明日黃花。”7 p/ r2 g: U6 G9 \% ^

老人睜開了閉著的右眼：“我年輕時便好酒使性，後來因為酒醉與人爭吵而闖下殺人大禍。當時我還不滿三十歲，只好四處流浪，依樣畫葫蘆學著做道士，一做就是四十五年。終於，一百二十年前，就喪生在這棵櫻樹下……”  H, l, N! @+ w9 c

老人低聲說著，又閉上了眼。; X3 X+ p: h5 w! ]

“臨死之前，我好想喝酒啊，哪怕只喝一杯也行。然而卻沒有酒。就是這個欲念讓我不得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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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微微仰起臉，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P- \; T9 i5 ^) }. ^/ _$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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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紛紛飄落在他的眼瞼上，他的白發上。" m5 _/ t+ Z6 A  v7 I

“於是，五天前的晚上，時隔一百二十年，終於又嗅到了酒的芳香。實在忍無可忍，哪怕就乞討那么一小口也好啊……”

“於是你就出來了，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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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z5 {8 ?7 Y" j7 h, A& Q4 _

“可是你不僅沒有喝到酒，還被火鉗戳中左眼……”

“對。”" R$ |! i4 C3 m7 A) Z5 _

“那被刺中眼睛的蛇呢？ ”$ F6 `' k3 G" j% b# s

“就在櫻樹根附近的草叢中，有我的骷髏。約莫六十年前，那條蛇開始棲息在我的骷髏之中，我的欲念便寄身於蛇．我們是一體同心……”& N* A' S,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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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老人的唇間伸出長長的：舌尖裂為兩半的舌頭。舔了舔放在膝前的酒杯杯底。

“在這樣的櫻花下喝到如此美酒，聽到如此美妙的笛吉……”

老人的語音哽咽了。

從老人的眼睛中，熱淚一行一行地流了出來。$ M) |4 w+ m; i

“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低聲留下這句話後，倏地，老人的身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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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晴明和博雅舉著燈火，找到老人所說的那片草叢，果然看見一具骷髏倒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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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中一條單眼受傷的赤練蛇死在裏面。; g1 p! Y1 ~( p; z& w; _

骷髏的旁邊，一副火鉗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 o" X6 H3 I9 F3 O/ \+ _

晴明打開第二瓶酒，將酒傾灑在骷髏上，於是，那骷髏似乎淡淡地泛起了一層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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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1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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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剛過了一天，月亮高懸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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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過屋檐，斜斜地投射下來，傾灑在外廊內。4 U/ Y/ o$ F2 ]

月光下，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傾杯對飲。* `( Z% h5 ]- M5 T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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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面而坐，中間放著盛有酒的瓶子。自己的酒杯空時，兩個人也不分彼此，就伸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都是自斟自飲。

庭院中密密地覆蓋著一層夏季的花草。每片草葉上都凝結著露珠，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著一輪明月，閃亮、晶瑩。

一只，又一只，螢火蟲在黑暗中飛舞。  M6 V" \4 c' I  p; d; y6 A

螢火蟲一旦降落在地面上，便難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閃亮，還是螢火蟲的閃亮。

晴明身著寬松的白色狩衣。他豎起單膝，後背靠在廊柱子上。0 q' w' u0 V% U# W+ C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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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擎著酒杯，不時將杯子遞到紅潤的唇邊。$ U: S$ [3 p) O) N8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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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出神地欣賞著月光，喟然長嘆，再喝一口酒，還是一副感慨無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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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今晚夜色真舒服啊。”! ]% @$ X9 R  A! x! p. x- m

博雅喃喃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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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雅說話時，晴明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一兩聲，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著博雅的自言自語。4 t& r5 S8 ]0 m6 _# U/ b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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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來培育著這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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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啊，你聽說前陣子那件事了嗎？ ”  ?7 k2 @0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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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倣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3 `8 [7 E/ j# B0 I" v9 D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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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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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聖上和菅原文時大人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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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么一回事？ ”

“就是聖上把文時大人召進宮裏，命他陪著作詩那件事。”- f2 b: O! X2 x. p6 f

“你說的是詠鶯詩嗎？ ”* Y' m; |* Z5 m# X1 @. m* R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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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原來你知道了。”! U9 }3 ?*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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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鶯囀曉光。”

晴明低語似的輕聲念道。

“就是這首詩。”

博雅拍了一下膝蓋，點著頭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不久之前，村上天皇把菅原文時召進宮去，命他作詩。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鐘愛風雅之道，對藝術深感興趣，喜歡親自擺弄和琴、琵琶等樂器，據說技藝甚精。有時還作幾句詩歌。算得上是位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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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時期，說起歌，便是指稱和歌，而詩，則指的是漢詩。$ G1 R% T5 n6 p% R. I6 |

博雅提到的這個話題，正是村上天皇作詩的事。: N7 o" S% r, F2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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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題為“宮鶯囀曉光”。　　他作的詩是這樣的：露濃緩語園花底月落高歌禦柳陰大致意思是說：“清晨，在庭院中露水濡溼的鮮花底下．鶯兒在優雅地鳴囀，月亮西傾時，它又在柳樹的陰影中放聲高歌。”% j1 z+ D' D' X; {$ |, _: M7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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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對自己作的這首詩十分滿意。

於是他命令隨侍在旁的侍從道：“傳菅原文時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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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文時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文豪，是赫赫有名的菅原道真的孫子。曾任文章博士。8 }$ w4 X! J4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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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召見了這個人物，拿出自己剛作好的詩給他看。

“怎么樣？ ”

“很好。”菅原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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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作一首看看。”, \" y% R6 z5 f' @

村上天皇命文時以相同的題目另作一首詩。" v4 m5 }. k: z

當時，文時作的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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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樓月落花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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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燈殘竹裏聲% l. N! K) I; l- Q

“淩晨殘月西斜時，鶯兒在花叢裏吟唱，中殿殘燈未滅時，鶯兒又在庭院前的竹林中鳴唱。”大體上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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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看完這首詩，嘆道：“朕以為此題無可再作，然文時所作之詩亦甚可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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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說：原來以為自己作的詩，是就這個題目所能作出來的最佳之作了，大概不會有人超出自己，然而，沒想到文時作的詩句居然也極為優美。

於是，村上天皇對文時說道：“我們來品比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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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4 f3 r8 {  @( b8 f, N

“文時．我們來比較一下，你的詩與我的詩，到底哪個更好？ ”8 y. D5 u; Y" u

對此，文時十分為難：“聖上所作乃絕佳上品，尤其是對句七字，實比文時高明……”

“未必吧？ ”+ B6 O4 C9 Y3 D1 y9 T
, p1 V* c6 o: W9 R5 @5 M/ z+ ]
怎么可能有這種事呢？ ——村上天皇對文時所言不以為然。

“那大概是你的恭維話吧。老實說出你的真實意見，否則從此以後，無論你所奏何事，都不得上奏於朕。”# z$ K" d; X9 o% @( C4 a/ q

“容臣從實稟告，聖上禦制實與文時之作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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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大為惶恐，稽首於地。0 o$ y( l9 K% ]0 r. J+ ~*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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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說，聖上的詩與自己的詩不分軒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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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就在此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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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進一步逼問文時。

“其實，就目下而言，文時之詩尚比聖上之詩略高一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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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窘迫之極，只得說自己的詩比聖上的詩稍微高明一些，說完，便溜之大吉，匆忙退出了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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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晴明，文時這么一說，反倒是聖上感到過意不去了。”7 |  d5 ]6 ?( W8 R, j(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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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朕不該這么難為文時——“聖上這樣說。還一個勁兒地稱讚文時心地誠實，敢承認自己的詩更優秀一些呢。”7 Q0 l; P0 h0 t1 k/ ]7 B
  N' y! ^1 b6 B  k7 o8 Z8 V. ~
“的確是那男人的作為。”

晴明微微一笑，說道。9 j7 T4 b/ u/ P4 r) C4 q# H0 H' _2 \

睛明所說的“那男人”，指的就是村上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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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似乎想開口指責這一點，正要開口時，晴明說道：“那么，博雅，昨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 i# M7 d( j' }! M; K2 {% ~- Z2 q( V
: B4 z' S8 _2 y! _2 A' w! q9 [& a
“昨晚？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x: `3 _7 E+ F  m) r! ]" V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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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啊，你剛才說的事，還另有他人為此大受感動呢。”

“大受感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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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大江朝綱（大江朝綱（886～957），日本平安中期的學者，精通中國古代典籍，《新國史》的作者。曾任文章博士。）大人吧？ ”) U; b4 |4 H. Z. m

“哦，當然。是八年前還是九年前，在天德元年去世的文章博士大江朝綱大人吧？ ”" {# F$ d/ Q  L# Z9 G. Z

‘“正是。”7 X6 t' V! L- @

“他怎么了？ ”% K* V8 y/ t# f0 ]
+ t# h/ }( g0 u- ~
“是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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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開始講述故事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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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昨夜——也就是八月十五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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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愛好舞文弄墨的朋友聚在某人的府邸，正在開懷暢飲。9 u/ r9 R' z8 b/ _7 W

談論的中心話題，正是不久前發生在村上天皇與菅原文時之間的逸事。; d; g3 ^9 t4 G; y" _% f$ A6 n+ Z

“不愧是文時大人啊，真是敢於直言……”7 r0 H& ~5 J! ?1 `8 z
$ l6 h' k# ]4 z2 y
“哪怕對方是聖上！畢竟詩文之道與官階無關啊。”. n9 ~  F- l* ]8 J) s
! p9 c& D# S  F9 f
“哈哈。那么倘若是你，你敢像文時大人那樣直言相告嗎？ ”

“那當然了。”
* v) W" X( c; G6 O0 L1 ?
“說不定過後會受到什么牽連也不管？ ”. A# Z3 e- t/ l7 X2 ~8 C# ?

“可不是嘛。要做到文時大人那樣，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O9 F. `5 C,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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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文時本人不在席上，眾人正好暢所欲言。/ G9 k6 U# q8 v$ z1 S. G8 `

“我說啊，真正了不起的其實是聖上。你瞧，聖上不僅沒有處罰文時大人，還大大地誇獎了他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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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聖上大概也覺得文時大人的詩比自己的好，所以才幾次三番要文時大人實話實說的吧。”2 R! ^7 m# K# |0 N" c6 ]- o4 c

說著說著，話題扯到了至今為止能有幾位文人能與文時相提並論上來。, J: T) b$ h7 z$ U8 d) m0 c3 e

“首先，古時候就有一位高野山的空海和尚……”

不知是誰這樣說。
4 H$ D' A( T) M8 ~- Q, g) R
“文時大人的祖父菅原道真大人，難道不也是一位出色的人物嗎？ ”

又有人這樣說。

“這么說來，同樣曾任文章博士的大江朝綱大人不也寫得一手好文嗎？ ”

“唔。朝綱大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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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世已經有不少年了吧。”

“大概八九年了吧。” 　　“他的府邸好像在二條大路與東京極大路的交叉路口一帶吧？ ”; @7 m, @+ t  N/ E( _/ }

“可是，聽說現在沒有人住在那裏了。”: x8 X) R" d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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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正是天賜良機。怎么樣，咱們現在一起到朝綱大人的府上去，一面痛飲美酒，一面暢談文章好不好？ ”2 O" Y5 g# ]9 x1 e$ X4 u

“噢，那倒是有趣之極。而且今晚恰好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啊。”' w" n% ]/ X" m  J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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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乘明月之興，各位吟誦幾首自己喜愛的詩作。豈不很好嗎？ ”
' F: @: e) n; I
“對對”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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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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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準備好酒肴，結伴同行，向著朝綱的故宅走去。% ]& t+ w. d" W! D*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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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X+ U- j4 @0 f# b9 }; V
1 Q) V7 p3 y3 q! `" X; Y
一行人借著手中的燈火照明，穿過正門。只見庭院一片荒蕪景象，整座府邸已然傾圮，處處雜草叢生。! k( p& r5 S- @/ z1 M; T+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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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將眾人身穿的衣裳染成青色，並傾灑在這一派荒涼景象上。

連屋頂也雜草叢生．難以想像這裏曾經居住著文章博士。! n1 d1 h1 a  B

“呀，這真是……”: n- Y! d) r# S  ?1 [& c

“人只有活在世上時，才算得上一朵鮮花呀。”* _! k  M, \- G* i7 U
# `* n2 D  R) x
“這話不錯。不過換個角度來說，眼前這光景不也很有情趣嗎？ ”
* d) ]5 {" ^8 \, c
“嗯。”# {5 Y' f4 j# x) h7 h  T

眾人衣服下擺被雜草上的露水濡溼了，大家邊走邊看．發現只有灶間的屋頂尚算完好，沒有圮毀。: j& ~* @1 y" {8 z

“那么，就在這裏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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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這灶間的外廊內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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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放了塊圓墊坐在外廊內，有人站立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盞地喝著酒，隨興所至地吟詠著詩句。2 b+ U; q9 `1 ^) y" d

其中一位詠出這樣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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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沙被練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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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長安百尺樓! v' v2 r7 p9 U2 m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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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河岸的白沙，肩披著柔軟的綢緞（此處似可視為一種理解錯誤。”被練“宜解釋為月光灑在身上，並不是真的在肩頭披上條白練。），站立在清朗的秋意中，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4 t+ s  ]) h8 Y) I# r" k$ g

那漢子這樣解釋這首詩的含意。

“怎么樣，這是《白氏文集》中的詩句，與今晚氣氛十分相配吧？ ”& A0 u# D, q+ l! ]6 Q) Y6 E
6 [' C! V5 [) G% s* k% N( I, j6 d
白氏，即白樂天。

“這是當年白居易居住在唐都長安時，賞玩中秋明月而作的詩句。”

“原來如此，果然是好詩，令人心中感慨無限。”3 Q2 x. G. Y7 V/ g. k

“嗯。”  W8 \) S7 z& L- i, U9 x

眾人正在齊聲讚嘆、爭相吟誦這兩句詩的時候，忽見東北方出現一個人影，在月光下，踏著潮溼的草叢，靜靜地走過來。' M( D7 p) ]' k% b3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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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去，原來是一位僧尼打扮的女子。3 a6 N. n% A" E&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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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來到眾人跟前，問道：“係誰人來此清遊？ ”7 @9 P; g1 ~6 m! a' K
3 a' C) I+ Y0 E' |2 i
“今宵月色宜人，故來此賞月……”) e' O. k; i& F* t& N#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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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晚月色分外明亮美麗，所以到這裏來一邊賞月一邊詠詩。& G. C( b  @$ B/ R9 q* r

其中一人這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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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此地係誰人之府邸乎？ ”
7 R' l, C- C4 B; B2 a" G; Q* f
女子又問道。. Y3 Y# s4 K/ d: Z+ U4 y
7 t) v( d# r$ m! w# T
“不是大江朝綱大人的寓所嗎？ ”

“若論賞月吟詩，再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場所了。”
: s6 o9 n+ c( f5 U$ M
女子答道。　　“話又說回來，尊駕深更半夜只身一人前來這種地方，您倒是何方人氏呢？ ”- S& D0 D" d3 X# @& @2 N) y4 G

男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過女子的問題後，又反過來詢問那女子。! w' `+ D+ ?- ?

“我本是侍候朝綱大人的女侍之一。昔日眾多曾經服侍過大人的人，現都已各奔東西，死的死，走的走，如今留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 |/ Y, A4 P* B
' I, T/ w& I# p- f3 B) w; \0 r$ V
女子落寞的聲音答道。8 @" F2 t4 q' E9 L

“雖然只剩我一個人守在這兒，更不知明天將會怎樣。5 K  u& r' n- O/ G/ r
1 x3 y& G! D8 v4 L+ ^- {
然而，我卻打算在此度過餘生。“; v( }0 z: z0 n( O$ u(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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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番話，來客中竟有漢子潸然落淚。! W, }2 Z4 y! _' a( [% b

“剛才聽到有人吟誦《文集》中的詩句，不知是哪位大人……”女子問。( M: i; [) P( a

“是我。”# h8 v, c6 k$ V8 u& Y0 q+ J

吟誦白樂天詩句的漢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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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您將對句解作‘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不過，從前朝綱大人並非如此解讀。”女子說。& F5 I4 ^/ L4 p) d! o# j0 J
" N3 K% o6 a( h  G. [
“是嗎？ ”

“那又如何解讀？ ”

眾人興趣盎然，紛紛湊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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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旬詩應該這樣解……”

說罷，在眾人面前，女子清澈的聲音吟誦道：“明月誘人登上長安百尺樓……”# s6 B: a6 J# R7 i+ u7 |- Q

“啊呀，果然有理。細細讀來，確實是這個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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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月亮升上了百尺高樓，而是詩人乘著月光登上了百尺高樓。仔細想來，的確這樣解讀更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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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們無不欽佩，七嘴八舌地讚嘆起來。% {9 o3 g5 k: A8 ^

“我有一事相求各位大人——”! r' A8 w$ Q! W' C

女子用嚴肅的口吻對大家說道：“我曾蒙朝綱大人惠賜這樣一首和歌……”% T0 ~+ h+ Q0 L+ U# O

“哦。是什么樣的和歌？ ”
3 ~2 p+ d6 m# A1 V. n+ ?6 X: W
眾男子深感興趣地注視著女子。

陰影彌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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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 O. r2 u) \# d6 [4 y6 p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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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宮繾綣處' `1 S& T& r% f. g8 [

踏沙且流連（此處指短歌，為日語詩歌（和歌）的主流，無韻，分五頓，計三十一音節，故別稱“三十一文字”。此處姑以五絕形式譯出。）8 z9 P' h1 ^2 T  S% l
5 f/ ^/ m* p5 M9 ]( w' E( h) v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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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聽到過嘛。原來朝綱大人還作過這樣一首和歌啊。”。
7 R! H( C+ r9 W2 \! A
眾人紛紛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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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懇請諸位大人鼎力相助，幫我解開這首和歌的謎。”女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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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謎——意思就是解釋和歌包含的隱意。

“唉，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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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什么含意呢？ ”1 E7 r5 T( ^. l% u% e6 g/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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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苦思冥想，女子以悲哀的眼神仰望著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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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請諸位大人記牢這首和歌，如果有哪位明了其隱意。務請煩勞大駕光臨此地告訴我一聲。”

靜靜地說完之後，女子在月光中深深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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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倣佛溶進月光中一般，女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四, r3 n2 _& _8 [. Q" q9 ?  o. H4 W
3 I7 v: \- ~5 z
“喏，事情經過據說就是這樣了……”晴明說。; S2 x; ~  H6 `6 ^4 m' y1 H- [

“可是，晴明，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呢？ ”博雅問道。

“女子消失之後，眾人突然恐懼起來……”晴明微笑說道。

“呀．這女子肯定不是此世之人……”7 y% x( b) [3 b8 w

“我們既然聽她念誦了這首古怪的和歌，如果對其中的謎語置之不理，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

大家憂心忡忡，於是想到了晴明。3 _# i/ {. r& O7 s! t% h8 B) G
2 X2 ?! A% }8 G
“今天早上，有人上門來找我商量。”3 O. m6 O& n, N9 u; r8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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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8 [( }( J+ M" r! E, u+ b" h: G8 ]
9 T. B! [' A. j( M9 S
博雅點點頭。2 m* s3 f# O" {: A0 ^0 P: K

“結果怎么樣？和歌的謎底你解出來沒有？ ”4 Q; t  N- Z9 t, f) d) A3 U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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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還沒有解開。不過，我打算去見見那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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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田，她？ ”

“夜裏去的話，大概可以見到她吧。怎么樣，今晚就可以去吧？ ”) E& q; k' o5 K/ u

“今晚？ ”* \* H1 F* @* T4 K& ?;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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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我也一起去？ ”) f5 @8 E- u) o. e2 Y

“要是你害怕，那我明晚一個人去也可以。”% r* q  `# I0 y! d4 |
! y& W! I. @8 b7 w4 I4 X( t
“害怕倒是沒有。” 　　“那么，一起去嘍？ ”) j" H+ L/ ]" ~7 G2 \; C

“唔……”0 X* w: G9 r& j( u5 F. R

“去嗎？ ”  w. a; s3 ~' V" H/ I! p( v. |

“嗯……”7 N% i6 ^; y0 B/ [3 _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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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去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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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1 b, P5 x  J) {& Z

“走。”

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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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兩人來到朝綱舊居時，已經是深夜。/ y- O9 `* I' M

晴明和博雅一起穿過大門朝裏走去．庭院裏果然是一派荒蕪景象。; i  F4 I& H9 d9 ?, X' ^

“那位女子在不在這裏呢？ ”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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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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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踏著雜草，向前走去。. Y8 u8 v, W0 }( w"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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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到哪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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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東北方向嘍。那裏應該能發現什么東西吧。”+ L% N! ~3 D* {/ K&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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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跟在晴明的後面。走到舊居後院的時候，晴明停下腳步。* I3 z( }; o5 B! B'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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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墳墓，埋沒在草叢中。7 @2 i8 h" \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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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把《文集》中的那首白詩讀來試試。”) U" X, I, ^4 t6 A: l/ D,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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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晴明這么說，博雅便朗聲詠道：踏沙被練立清秋……5 {% L& P- d' w0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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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句尚未全部詠完，草叢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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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望去，正是眾人所說的那位僧尼打扮的女子。7 g5 k" j) Q+ f! P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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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來了客人，今夜又有人來，請問是哪位大人？ ”1 I6 G1 v0 N$ v* I3 T

女子細細的聲音問道。5 T4 R; r8 c, ~, O. I8 o/ X$ t  x9 l

“我們是來破解你昨晚所念誦的和歌的謎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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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晴明說罷，女子的臉倣佛受到陽光照耀一般，頓時變得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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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破解那首和歌的隱意了嗎？ ”

“不，還沒有破解。不過，應該總會有辦法可以解開吧。為了解謎，有一些事情，還得請你稍微詳細地說明一下。”. A# `- B% G$ ^% z' p2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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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 ”  j0 ?% t% A' |- E7 s' ^0 L1 T

“聽說這首和歌是朝綱大人贈送給你的？ ”8 V1 C. Q& }- L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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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在何種情形之下，你得到了這首和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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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d! o- V/ Q3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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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深深頷首行禮，答道：“那就坦白告訴您吧。我本是服侍朝綱大人的侍女，但實際上，與朝綱大人還有著男女之間的關係。還蒙朝綱大人親手點撥過漢詩與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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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 D% e" p/ q  e$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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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大人去世前一年吧，朝綱大人把我喚去，當時就送給我這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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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朝綱大人告訴她：“你悉心照料我很多年，我的生命已不會長久了。

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會留下足夠的東西給你，你就用來度過餘生吧……“) ]+ @- c% e1 t;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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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綱又說：“還記得嗎，我教你讀過《文集》裏的那首詩？這首和歌跟那首詩有關。萬一我出了意外，你就把這個打開吧……”/ f! P8 X7 l5 W- c  O' I6 w( A0 i

說完，朝綱把一紙和歌遞到女子手中。, z& Z, j7 [- `$ a2 `4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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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打開一看，上面寫的就是這首和歌……” 　　女子悲哀地低垂雙目。

陰影彌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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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

此宮繾綣處

踏沙且流連

晴明低聲吟誦著這首和歌。, o' j, }# Q4 E' }- p+ e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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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博雅，你弄明白了嗎？ ”晴明問。  Y( W$ d" }$ _6 |1 i

“不明白。不過這裏的‘陰影’這個詞，既可以指心中的陰影，又可以指月亮的豁闕，正好一語雙關。我也就能明白這些啦。”

“只要明白這一點，就該會有辦法猜出整首和歌的隱意吧。”1 d' P3 f/ a1 E9 i$ H- S' {&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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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有辦法，那么，晴明，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

晴明轉向那女子問道：“白樂天詩中的月亮，是八月十五的滿月吧？如果這時的月亮豁去一部分的話，會變成什么樣呢？ ”. v$ y3 H2 ^( `' L; ~
" @8 x; q8 B: d$ `
“月牙兒？ ”

女子低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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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月過後的月缺，應該是半月，朝綱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你珍惜半月、憐愛半月？ ”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晴明，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啊。”博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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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句中的‘此宮’，其實指的就是這座府邸，而詩句中的‘沙’，便是河灘上的沙子嘍。博雅，如果白樂天詩中所說的地點是長安，那么這裏指的就該是曲江的沙灘——了 "9 w+ d  z- r. k1 s$ ?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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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M" Y$ s  J5 M  Y$ I#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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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朝綱大人常常流連的地方，有沒有與水有關聯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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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問那女子。6 w# ?. a% y0 s

“我想起來了……”6 l* Y2 q4 W$ k4 W4 ^' H

女子點點頭道：“朝綱大人引水造了一個池塘，曾經好幾次說過，如果將此地比作長安的話，這池塘便是曲江了。”

“那么，請帶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女子快步行走在草叢中。不久，女子停下腳步：“這裏就是了。雖然現在池水已經幹涸，但從前這裏有個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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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池塘時，朝綱大人經常踏足的地方在何處？ ”. D; t5 G% D' B: }* M

“就是那裏。正好是您現在站立的地方。”

“那么．就在這裏挖挖看吧。”

晴明從廢屋中拿來一塊木板，用它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開始挖掘起來。

挖到一尺深左右時，木板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 w- j, q1 Z6 ?- ^* Q) y; D

“瞧啊……”

晴明用手指將那東西捏了出來。

“終於現身啦。這就是半月。”* K: j0 H5 m. f: G) J) \$ m( ?'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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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手中的東西舉到月光之下，原來是一把呈半月形的象牙梳子。

“啊！ ”9 R& t( N1 j3 N! \  U

女子發出一聲驚呼。
2 ]4 x$ V, Z& V. h3 \: Q6 ~
“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因為和歌中明明說了，要憐愛月亮、珍惜月亮嘛。喂，博雅啊，能不能換你來挖一下？ ”( R2 p/ Y4 U. f+ \4 {( c) t, T
4 m+ k4 X! I: |" g) H5 g
博雅接過晴明手中的木板，繼續挖起來。不久，木板又觸到什么堅硬的東西。5 @& O9 t) e8 {) X5 p0 D$ |! y

“有東西！ ”3 A, B4 b% i7 j  E6 L. T8 W- z

從又深了約莫一尺的地方，博雅挖出一個單只手掌上就足以放得下的小罐兒。2 d9 Y  n, ?0 s9 v2 J
' F) P4 T0 C& m3 ]: s
罐兒上有木蓋，用繩子捆著。

把罐兒放在草地上，解開繩子。

“來，我要打開了……”

博雅揭開蓋子，只見有什么東西沐浴著月華，在閃閃發光。7 j4 h/ j8 Y* p* G- b! X' c1 I
, A$ W! V, p7 K" A4 x$ X# N4 l
“這不是黃金嗎？ ”博雅說。, k1 ~/ S0 @) L& n, [
: K, b0 D5 k8 m# ?$ m' K
原來是沙金。

罐兒雖然小，但裏面裝的卻是金子。
( j1 L0 D4 n* o: J+ m3 H- o9 m
“就是它了。朝綱大人留給你的東西，就是這個！ ”晴明說道。& W7 f/ x  m4 }
/ F! Y/ p7 S" b
“太感謝了。”

女子垂首說道：“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心裏始終牽挂著這件事，因而始終不忍離開這座府邸。死後也因為挂念此事而無法瞑目。現在，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8 }' B: a9 r* P. W6 F
2 F: C% d; y2 g& Q7 V- i/ R* N
女子看著晴明說道：“麻煩您就用這些金子，請哪家寺院的僧侶為朝綱大人和我念誦一段《觀音經》吧。餘下來的，請您隨意處理就是了……”( H2 y1 ^9 E1 D3 {7 n  y- m( Q

說著說著，女子的身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漸漸地淡去。3 J7 a$ W: U( c5 b/ {6 s$ n' K5 Z! v

不久，女子的身影消失了。( B+ Y5 A; v  X# `

“居然會有這種事情，晴明……”1 e  ]/ ]2 H$ y4 X
6 e1 e+ _, A7 w. g8 f  y
博雅手裏依然拿著木板，充滿感慨地說。
' F, P9 m* E/ F7 H
“這下總算大功告成了。怎么樣，博雅，咱們還繼續下去嗎？ ”& D9 s5 L5 N; p" z; m9 q

“繼續什么？ ”
) f( i: @. l4 I  n" t0 f6 {+ L
“回家繼續喝個痛快啊，一直喝到月亮看不見影子為止。”% a' c& v! D: u% l/ d3 m
# {' m+ D/ G" Z
“好．就這么辦吧。”. ~% ~* V( g. {0 C
; r; w1 ^1 c9 r; P; d, V4 ^
“嗯。”# |+ S5 b( s& O( r7 Q" T

“嗯。”

草叢倣佛被蘊含著夜露的點點月光濡溼了一般。晴明和博雅踏著雜草，朝著朝綱府邸外走去。. v3 A: _8 q6 |. _7 c

到大門口，“ 當”一聲，博雅將手中拿著的木板拋到了地上。8 Y$ F$ d  Y' R* e! P+ O: G

兩人踏著月色，悠然地舉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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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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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07-8-26 11:49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 R4 t, h9 a; g% A! O/ }2 @) u
二人舉杯對飲。

濃濃的秋意漫溢於夜色之中。1 {2 B) L& a# n; j

秋意拂過杯中滿滿的酒面。倣佛是在飲著這份秋意一般，晴明和博雅不時將酒杯送往唇邊。抿一口掠過酒面的秋風，便覺得深深地充盈在大氣中的秋意和著酒一起，徑直滲入肺腑裏。

“你的心很好嘛，晴明。”
8 x8 w- c/ `, N2 X2 E1 x
不僅僅是因了酒的緣故，博雅陶然欲醉似的嘆息道。. y: g( b$ \" o
0 {, l, {- ~) T! Q7 v
這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在面對著庭院的外廊內，兩人相向而坐。0 j( ^4 I3 H9 F  S4 o9 q8 M

博雅坐在圓形草墊上，晴明則身著白色狩衣，背倚著一根廊柱。* ~- m& {& i7 k6 }
# ]: T( Y" }) r, N9 c4 \' k/ z
晴明右手擎著琉璃杯，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向夜色中的庭院。2 y$ D4 h7 i/ \$ |

一盞燈火孤零零地亮著。; g  B1 g% u: q$ x! c2 t- t
) K3 D: E/ [7 c) e! s2 q
一陣陣溼潤的風颯颯地吹過庭院中的草叢。$ w. D7 q1 E. x0 l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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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花、龍膽、瀕臨凋謝的胡枝子花在風中搖曳。! c- R2 H, t3 {* z4 f7 {% g
  V; E: f/ o  f- R/ G7 X! {! z
將近滿月的青色月光，從正上方潑灑下來。5 |% n% {- a5 h5 o; c5 x& a
8 P$ f: Q  D, e' M( c
夾雜在金鐘兒、金琵琶、蟋蟀的嗚叫聲中，邯鄲的音色分外清脆，回蕩在夜晚的大氣中。
1 I+ P+ \& G4 d5 P& ^# c
這庭院倣佛是將秋目的原野原封不動地搬來這裏一般。
) F) M. j  s" T- C- j
五天前，剛剛有過一場暴風雨。9 y. e2 I, X5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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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驟雨將殘存的夏日餘暑，從大氣之中掠走．不知帶去了何方。! L% U2 y+ P7 d

夜幕降臨時，天空變得清澄，充滿了涼意。) O2 {2 {1 L$ Y* R4 i

“這樣的夜晚，不知為什么，總讓人覺得有些傷感啊。”博雅說。

“是啊。”

晴明簡短地應道。
& B& @$ q' T5 J: D1 [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不緊不慢地飲著酒。
. f1 ?0 ], p- ?" N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3 q# O4 w7 v! M3 `9 N& I" `; K

博雅呷了一口酒：“如此良夜，就算是身為妖怪，恐怕也會情不自禁心有所思的吧。”

“妖怪嗎？ ”% K9 s1 y: ?" i& Q- b& O5 c, ]

“是啊。”．“即便是妖怪，也無非是生手這天地之間，和人不無關聯。人心如果有所觸動，妖怪的心只怕也會有所觸動吧。”* m' n& s0 V" u: r, K. J
$ s( D+ V; o# o7 \
“照你的說法，倒好像人心能夠左右妖怪似的。”

“不是好像，我是說能夠啊。”

“人心能左右妖怪？ ”4 c$ m9 M! \, z/ P

“嗯。” 　　晴明點點頭，打算接著說下去。
) ?' S1 o) _, m" \! k
“等、等一等，晴明！ ”
; N$ V+ @& X% `
博雅忙說。0 F- H  }' [% R: I1 a) i
4 s: k5 D. \  x; I
“什么事？ ”
- z( `/ k' R0 N; r7 C1 v
“你現在是不是打算談咒的事？ ”! H9 w+ d/ T6 D) B* L6 @2 T) @

“沒錯。果然是知我者，博雅也。”

“得啦，咒的事就不要多說了。”
7 Z$ B' F3 ^0 `2 i
“為什么？ ”+ T9 n- y& k& p6 p

“因為我覺得一旦你談起咒的話題，我心裏的快樂情緒好像就會離我而去啦。”
9 T7 S4 [! @  {6 T7 S
“是嗎？ ”

“所以說，晴明啊，你就讓我這樣安安靜靜地再喝一陣子酒吧。”5 S0 Y. V4 p9 k; D9 w2 S- N

“唔。”

“我呀，就像現在這樣，悠閒自在地和你一起開懷痛飲，心情最舒暢啦。”6 m  V2 r) j1 k  P' x: C
3 P4 y! o  q" ^( A5 ~
“是嗎。”
# q1 T9 T4 ~2 \- `" h
晴明露出一絲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微笑的笑容，支起一只膝蓋，興趣盎然地望著博雅。1 W; Y3 p# p$ C/ E! v& C3 c

“對了，你剛才的那句話……”博雅說。

“剛才的哪句話？ ”/ i8 z8 u$ q7 R9 E9 x
( k  R& s5 L2 |; H5 w0 q) N
“就是妖怪也會心有所思那句……”

“那句話又怎么了？ ”% d8 W4 Q. N* h
. j: l6 o+ s( N8 t* J. r
“五天前那個暴風雨之夜，橘基好大人好像遇到了呀。”2 Z7 c$ ~9 j+ Z: y+ R
2 z1 V* ]/ ?6 w2 g/ @0 V
“遇到了？遇到什么？ ”

“怪事呀。”6 D; C8 z& r3 w" j+ ^, ]  h6 n

“呵呵。”% g/ q# A4 L2 D

“在一條大路的木造望樓裏。”
7 T# u+ ?' S4 J% O* A! r
“望樓？那樣的狂風暴雨之夜，基好大人又為什么跑到那種地方去呢？ ”* n  i$ ^) H) V- F8 r, f; k  N" T

“還不是為了女人嘛。”

“女人？ ”

“基好大人也沒說對方是誰，反正那個晚上，基好大人在望樓裏和一個女人幽會，就是那時候遇到怪事的。，，博雅打開了話匣子。) v7 u, A# R( ]9 Z/ e- P
1 L! u8 C1 r+ e6 X5 \
二1 L! p' ?; n+ ?8 P6 R% f2 ?% \

那天夜裏——從傍晚開始下起大雨，天色愈晚，雨下得愈大。3 T" w- v" ?; q6 N; X
9 l+ b! ^9 T" H0 k' D+ F. m6 d
橘基好和女人在木造望樓裏，心不在焉地聽著風雨聲。
' o, H& J: w# g' B5 q
木造的望樓，原本就不是供人居住，而是為了觀賞在一條大路上舉行的賀茂祭（又稱葵祭，京都三大祭之一，陰歷四月酉日（現為5 月15日）在京都下鴨神社及上賀茂神社舉行。）而建造的。$ p. \; u- x& ~9 I- O
  k! B9 J8 E' D" ^8 S/ j6 T
兩個人都已將自己的隨從打發回各自的府邸去了。

事前已吩咐隨從，天明時再來迎接。可看到眼下這情形。基好有點後悔，不該打發他們先行回去。

室內點著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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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預備了酒菜，然而，因為木板窗透風的緣故吧．燈火搖曳不停，令人心神不寧。木板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根本不是飲酒作樂的氛圍。; ?3 m. X* d" d1 G  `6 s% s2 m, n- C
7 K% i. ^" X# A5 _
隨著夜色加深，風雨愈來愈強烈，木板窗被劇烈地拍打著。

木板窗的護板輕輕抬起，一陣疾風吹進來，把一盞燈吹滅了。6 D/ z1 c6 b" L" e  K# E

到了深夜，狂風驟雨越發強勁起來。3 m* L! S  l- g; ^

結果，剩下的一盞燈也被吹滅了。) e' M* @' U' d6 D4 T4 F- L! I

雨點擊打著屋頂，狂風在屋檐邊呼嘯。

整個木房子在風中搖晃，簡直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倣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不知是從天上還是從地下伸出來，拼命地搖晃著木造的望樓。6 d- i+ t+ a# B+ L! s

兩人驚恐萬狀，緊緊地摟抱在一起，不停地念佛禱告，不知不覺中竟昏昏睡去了。9 r9 n  e* j4 |# D% {( ~2 N7 k( Y

之後——等他們猛然醒來時，發現剛才那劇烈的風雨聲已經聽不見了。( ]  I' L( Z7 o& E, a- X
( Z. S* s1 G0 ^
劇烈地擊打著屋頂的雨聲也好，喀嗒喀嗒搖撼著木板窗的風聲也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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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種無法形容的寂靜，竟然使兩人從睡眠中醒了過來。) x6 @! c) s, @( D/ w6 [8 a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聲響。: s& _- w# [- n! g  H

那是低沉、蒼老的男子聲音。1 m6 L% W$ C- `0 Z! |8 }7 p6 l; C
3 H4 ~# f8 {: @# L7 A
側耳傾聽，那聲音倣佛在念誦著什么偈語。

那聲音漸漸趨近了。6 w/ S2 u& D" u7 L8 ^* P. V
- N" v( t# r  E
諸行無常

諸行非常8 {3 i) V  _9 _. b! K( a

萬物變幻
" b# Z7 C9 L4 B
遷移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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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低誦著這樣的詩句，低誦完畢之後又唱誦起來：
* @8 R, O3 D, p/ {6 H
諸行無常

是生滅法# G, y" d9 C9 m& c. C
; x  x4 G  [, ?  d- a1 H& f
生滅滅己. l% T' v+ c/ k& P+ K3 y4 N: f
  n& r; ]5 ?& d. Z$ x
寂滅為樂　　倣佛歌唱一般，那聲音高聲誦讀著《涅桀經》中的一段。
+ j) m4 |) Q+ l' v- H
奇怪啊……" t. H9 ?, w- U9 }
) o: n& D- L8 D4 j) T
基好覺得不可思議，便打開了木板窗，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風停雨息，雲開霧散了。清澈的夜空中，月亮探出臉來。

是半月。5 m' C% o  J) k$ x2 M2 I; _( ?( A
5 Z: a1 G# m5 ^: T0 F+ V, l
從疾速流過天空的雲朵間，青青的月光把一條大路照得明亮亮的。

大路中央，有個東西披著月光正在行走著。5 Q! O- p, ^1 S& H2 v( [
+ g( k3 P% ~! z. N
仔細望去，發現是一個身高直抵屋檐、長著一個馬頭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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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就是這個鬼，在念誦著《涅桀經》。
3 U7 r" c; F% O1 M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一邊朗聲誦讀著，一邊沿著一條大路由西向東，悠然邁步而去。

這光景既讓人感到恐懼，又讓人覺得慟心。. n& M' A$ ^7 W1 {+ w# Y% c

就這樣，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後的暗處觀望，只見馬頭的鬼魅走過木造望樓前，在皇宮方向消失了。

三

“總之，晴明，事情經過大體就是這樣……”

博雅滿面感慨地說道：“這難道不是好事一樁嗎？就算是妖魔鬼怪，有時候也會陷入這樣一種心境啊……”

博雅擎杯在手，大口喝酒，倣佛要讓酒滲入五臟六腑裏一般。3 Q- c5 ]9 B# ^+ c( a, B8 |9 k

“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晴明道。2 q8 J/ ]' Z  U5 i( \

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原是《涅桀經》中的一段故事。: y1 X: Z5 F8 l! E7 Z

有一天，雪山童子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諸行無常，是生滅法……”4 v8 x- O3 r) ?4 J7 z) n

此世的眾生萬物都變幻無常，有生就有死，這才是此世的真相——那個聲音這樣吟唱道。. ]& n  K, [* a; P2 D0 B
7 _; t- D6 `+ B3 a
雪山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一看，原來竟是個妖魔，在深山中念唱著詩句。

“求求您了，請讓我聽聽下文吧。”雪山童子說道。

“我肚子餓了，唱不下去了。要是讓我吃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肉、喝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血，就可以讓你聽聽下文啦。”妖魔這樣說。( C2 Z( ?3 S% [  r9 z
7 @7 L: E3 Z0 b( C, Y
“那么．就請吃我的身體吧。”

“生滅滅己，寂滅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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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話音剛落，妖魔便唱起後半偈。. y8 Q. w3 k: s! n
8 g1 u) x9 V- q
擺脫有生必有死這一無常的痛苦，並且消除心中的迷惘，就能獲得心靈的安寧，這才是真正的安樂——那妖魔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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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喜悅至極，在周圍所有的樹木和石頭上一一寫下這些句子，然後自己縱身投入妖魔的口中。

霎時間，妖魔變成帝釋天的形象，唱誦著喜慶的祝詞。抱著童子向著天空飛升而去。8 }( t: G& O8 `4 }, ?4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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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 R' V8 v: e1 M- J. w! r7 c1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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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把這個偈語唱給雪山童子聽的，就是妖魔嘛。”5 k) g  B: G)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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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不是帝釋天變幻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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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說不定也是下賀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變幻的呢。”

“是嗎。”& f6 B; I2 C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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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鬼也罷神也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都是相同的嘛。”! a: C# f( _$ x. V0 a2 e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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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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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的這番話似乎頗覺吃驚，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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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 B9 n$ @) E+ G. N

“好啊．博雅！因為你說得很驚人啊。”

“什么意思？ ”

“你剛才不是說，鬼也罷神也罷，都是一樣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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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了。那又怎么樣？ ” 　　“所以我才說，這很了不起啊。”
( J5 t7 N& b( r( ^+ S) `, H1 C
“怎么了不起啦？ ”* z7 N2 B0 j1 a7 H7 P

“因為事實正如你說的那樣。”5 {( i/ D/ H4 J" N#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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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也罷神也罷，歸根結底，如果不和人發生糾葛．他們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吧。”! ]$ f! Q3 p!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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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7 |3 c$ q$ S2 n/ b3 ?) L
6 u) W( t- x) r  d
“正是人們的心，讓鬼神之類生到這世上來的。”) T5 m/ [1 ?6 M) n( H5 R+ f

“你該不是打算說，是由於咒讓他們存在於這世上的吧？ ”/ r- V8 ]5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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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於咒，鬼神才存在於這世上的。”

“……”

“如果塵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種種鬼神也會隨之消失了。”  s( A5 F6 j1 F( m$ n+ c

“好了，晴明啊，你說的這些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9 Y' k' B! n9 v5 N$ @/ m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先說的啊，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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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記得我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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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 `6 q. W; l. K, A$ s; ]: Q* Q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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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我當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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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有。”/ w, g* C7 c' [% A0 G+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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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 F- S; u+ V0 i7 w. Q9 k2 C; T

“我這是在讚美你呢，博雅。”+ a8 B3 ?8 N9 v1 M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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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別拿這種話來糊弄我……”: n$ q! v! P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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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會糊弄你呢？ ”

“真的？ ”& N8 R' F5 d*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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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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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我還是感覺好像又被你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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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把酒送往唇邊：“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覺得剛才滿腔的陶醉心情，此刻好像已經煙消雲散，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那可真是抱歉嘍。”1 y; P9 L  `# A,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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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食指搔搔額頭，說：“既然如此，作為補償，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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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地方？ ”% H: J% w" H9 Z8 e- }! x" l9 p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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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你有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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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是有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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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剛才的話來說，就是因為人心的緣故而產生了鬼。”+ k3 a' j5 T& n' Z

“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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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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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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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鬼產生的，是鴨直平這個家夥……”( n/ e0 g3 a! N) ]! h& ]. E; c

於是，晴明開始講起這個故事。' \8 W' Q( q! p# [/ r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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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名叫鴨直平的男子，年齡約莫四十來歲，是個眉目間依然殘留著幾分清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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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的妻子名叫蔌。6 Z' I0 C  D9 G( Z/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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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虔心信佛，雖然目不識丁，卻能誦念《涅檠經》。# m' \$ T. R/ T$ t: @* i

雖然結縭已有一十二載，可是約莫一年前，直平新結識一名女子，到春天便將妻子休了。

遺棄妻子之後，直平便對她再也不聞不問。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隨著時光流逝，奇怪的流言傳到直平的耳朵裏。

那流言並不是說妻子有了新的男人，而是說每到夜晚，妻子便開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了莫名其妙的舉動。  \! |1 F# z( l3 X3 q5 D9 H

據說是每當夜色降臨、四周漆黑一片時，妻子便會走出家門，一邊飛也似的四處奔跑，一邊呼喚著直平的名字。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L* t: X7 F, ]* m) S' f8 m  A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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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赤裸著雙腳，一會兒跑到這邊的小樹林裏，一會兒又跑到那邊的大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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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直平大人，您到底在哪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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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聲呼喚著疾速飛奔，有時，聲音又陡然一變：“你這個壞蛋，直平……”

聲音極為可怖地大吼大叫。' T( Z/ Z1 ?*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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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也會整晚都不出房門，獨自守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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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擔心出事，偶爾前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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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這時，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吭哧吭哧，用牙齒啃著家裏的木柱子。

據說到了夏天，荻突然開始不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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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近的鄰居偶爾遇見她，只見她僅剩下皮包骨，一天比一天消瘦、衰弱下去。9 A/ E' D9 R$ c- y- ^
: [1 {  v: g$ n* W' D6 M7 c" ]
聽到這風聲，直平開始有點擔心起來。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去看看她。

然而，走去一看，發現屋裏一片寂靜，絲毫沒有人在這裏生活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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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膽戰心驚地朝裏面窺望，發現有一個人倒在地板上。

走進去仔細一看，發現倒在地上的正是被休的妻子荻，而且，她早已斷氣。更為可怖的是，死去的荻裸露的牙齒咬得緊緊的，怒睜著雙眼。

死不瞑目——也就是說，她是懷著滿腔怨恨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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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天前起，就沒有再聽見聲音，大概就是三天前死的吧。”

鄰居們議論紛紛。" X+ E8 `2 G/ t, Y- A6 }( C7 u1 T
- s. ^$ g; M0 R- A. E' `
這個女人，父母都早已去世，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投奔。9 {, Y3 g1 W6 G

所以。沒人來安葬她，遺體就那樣擱在家中。
( L$ h  |; Y& Q" z9 @
然而，直平已經與她離婚，事到如今，這個女人雖然死了，直平並沒有考慮要為她做些什么。5 ?, y3 c6 K/ j  C

於是，就這么聽任她的遺體擱置著，直平競自回家了。# f- K$ Q# }4 _' y$ v; r7 G

不久，又有奇怪的流言傳人直平耳中。　　任憑許多天過去，蔌的被棄置不顧的遺體，竟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3 P, R  C4 b* Q9 Z" m$ d: W+ r

頭發也不脫落，骨骼也不散架，全身依然原樣未變。, G7 g% S' Q  c( a( O
; g- s# A' U* N
不僅如此，據說一到半夜，家中便亮起青光，房子裏還會發出聲響。
5 R4 u% @1 _; f5 s6 K- H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Z( i0 G$ \/ o: m7 v$ S

而且，據說屋內還會傳出女人呼喊的聲音。2 [: v4 p0 i+ @4 T$ }+ R$ x, D

直平畢竟覺得奇怪，終於又決定去看個究竟。
$ b; g+ ^* `5 p1 }
夜晚還是讓人害怕，所以他是在白天去的。
* Q! {( S  D4 B
透過門縫朝裏面張望，果然發現有女人倒在地上。% P, G! g6 K: {, ~. K" Y

去世已經四十多天了，蔌的遺體確實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Z( Q  Q/ S! q( V

蔌的遺體又細又瘦，變得如同木乃伊一般，面孔正對著大門的方向，眼睛依然怒睜著。1 U0 i. l& G+ G9 ^

全身以及臉部明明都已經幹枯，眼珠卻還泛著溼潤的光澤。! X% x, j& t# H" c5 T

直平忍不住“啊”地脫口驚呼出來。+ L! l& a0 b7 J

臉往後一縮離開門縫，向後縱身跳了開去。3 b! ]- n6 z( i) Z# u" f

五! E% u) x/ V2 K3 `2 ~9 o- A* i

“這是兩天前的事情。”晴明說。

“可是，晴明，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博雅問。3 M- _3 i4 X) X6 R" R7 Y

“鴨直平今天中午到我這裏來過一趟。‘’”原來如此。“( @: R7 U" H6 }; m. z1 b" x
2 H4 Z8 m- y& e$ s) }3 B% d* F. L
博雅點點頭。
7 o' T5 \$ P, N+ z$ p: T% J5 ~
聽直平說完。晴明扳著手指一天、兩天地計算了一下天數，對直平說：“這可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一兩天內不想辦法解決的話，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
. u$ ^/ [. E8 \0 G# w5 @
聽晴明這么說，直平不禁驚慌失措：“請救救我吧。不然我會被那個女人折磨死的。”

“雖說有不少方法，今晚……不，還是明天晚上最為穩妥吧。”

“我該怎么辦才好呢？ ”/ i9 f, e1 c" X& r7 _1 ?
  P4 x, h7 x8 s4 y7 C8 e
“好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這辦法恐怕得要你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你有這個準備嗎？ ”

“準備？ ”2 Q( f  u! m4 i1 Y

“本來起因就在你自己嘛。就算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也總比命歸昔泉好得多吧？ ”
& k& }3 |) h% b' y! k
“是……那倒是。”, ]) C/ h. c4 Z) W2 R) u

直平點頭，又連連懇請說萬事拜托，然後才回家。4 o4 K, p6 |4 y

“那么，明天晚上，你到底打算怎么辦？ ”博雅問。

“這個嘛……”

晴明從懷裏取出塊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說：“是我今天剛做好的。”. a2 k! L* d1 `- u

博雅接過木片，湊到燈火前仔細一看，發現上面寫著當事人的名字“鴨直平”。
/ X: Q' [5 J0 C
“這是什么？ ”) Q8 k2 B8 Q0 d" Q- }5 g9 c# J$ ]
2 @) j& I: S, d1 _* x, U
“就用這個，能救直平的命。不過，明天晚上，他大概會嚇得半死吧。”
$ w8 i3 p6 A/ @* s
“怎么？你說要他擔驚受怕，原來是真的啊。”+ |% f5 e1 G- U, K: N
  F  Y4 d' M7 J4 T" I
“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 |" r& S8 A. @! W7 y* e

“可你不是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嚇唬別人，自得其樂嗎？ ”& _9 d& l$ B% |* k: x2 C
- N( B1 q/ U& `- C3 ~# [2 H) x# y$ k
對於博雅的話，晴明沒有反駁。
: M0 a- ^0 m. m3 p
“是啊。”9 e/ V8 n" S# _$ f
+ _1 i& h" E. ?) R) j; E
晴明反倒點頭讚同。

“不過，這次可是真話。如果不照我說的去做，直平弄不好就沒命了。”
! q1 m' G. O0 ^1 U1 J
“你究竟打算怎么辦？ ”
/ b3 u0 k2 O5 t* N3 y/ N( V1 I
“明晚你來了就知道了。”
# }6 _) |8 S/ U
“明天晚上嗎？ ” 　　“傍晚以前直平會到這裏來，然後我們一起出發。”

“去哪兒？ ”
8 N3 e+ X+ k; }( D+ }  b
“下京。就是那女人的家。”- y: \. M8 {# l+ a5 e9 h

“下京？ ”

“怎么樣？你來不來？ ”
7 ^7 ]/ b' w: V
“唔……”
' V2 f% U3 g6 k0 ]( m
“去不去，博雅？ ”
3 T2 R- r4 U: v& f, G; _- H
“嗯。”
  U( B3 H: c# o% Q, n5 `( c: V
“去吧。”
4 E- l0 v$ b! u8 p' K
“去吧。”2 G+ G. j$ c# D- W) E. l& h8 p
, V2 N2 g: L$ r
事情就這么定了。9 z, w: S( l/ r& Y% C, [% k# I+ U
  D$ k, f- r; g
六% {$ \5 k3 I- y, [

安倍晴明、源博雅、鴨直平，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門前。太陽已經西沉，黑暗逼近了四周。9 O& C" t* \/ N3 y% T5 u- \
2 k  }- Q, y/ |' T
雖然西邊的天空還很明亮，但那所房屋的周圍，漆黑的夜色卻顯得尤其幽暗。. A7 {: A5 Y3 ?
, b/ e1 z8 L9 f$ I
房屋四周野草叢生，一片荒涼的景象。
0 @& ]+ P% H$ o0 n7 B  w; @9 n, F
“進去吧。”9 H0 d; a8 Y6 g# c5 ]
6 U  O: S: E+ A3 n1 V5 n; V6 y
晴明催促著。/ R% P/ i5 I! O1 j; z' M6 E1 P! X

於是三人走進屋裏。& G) W- a1 q6 @

“不要緊吧？ ”6 c1 W* B+ J% y; [
+ A) j7 c+ u( C
直平忐忑不安地問著。" p1 n( H% ^2 x1 s1 z) W6 A
0 ^& l- H$ V/ A" A4 m
“只要你意志堅定就行。”晴明說。- a. |9 \, Q+ y
; a- w3 @2 ^& G, Y3 |
走進屋裏，發現整棟房子裏都泛著朦朧的青光。; F/ U: q+ \9 G4 G
* [8 h% u7 b6 D1 M! @
果然，屋裏有一具女屍俯臥在地上。
4 E! ^! v- Q) ^# V4 g- {3 Z5 C; p8 |' W
一如流言所傳說的那樣，她的身體既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8 ?3 }- k+ C6 C1 F5 s, A

直平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躲在晴明的背後望著女人的遺體。
0 R) Q" u: Z- Z$ q1 k5 ]
“怎、怎么辦？ ”7 a! S6 ^. z% `3 b- K* ?

他聲音嘶啞著問道。( E: Y2 V% }( L& w4 c( T; Z# k

“請跨在這遺體的背上。”5 g( E& f7 ^2 G2 \3 p
2 }0 b" d4 s6 q, M/ b" i
晴明簡短地說。

“跨在這、這個上面嗎？ ”
- H# C8 o3 z/ T6 J5 b* L* j' ^
“沒錯。”3 o/ X# E) U+ g' Y

直平哭喪著臉看著晴明。) y. k% X; G0 G& f" {7 h  k
0 z8 \) C- [( O" N( a4 d+ {: S
“來，快一點！ ”# R' l  F8 m) i- ]( u, `" H5 H

晴明說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最後，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跨到了女人遺體的背上。- I7 V% v6 t0 ]
, v- T$ S- N* g, _5 w
“好。抓住這女人的頭發，無論發生什么事，絕對不能松手！ ”

直平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了女人的頭發。5 G+ c" u, q6 d& @  `
. f( ?0 j6 q5 h, ~& b& ^- W$ {
“好。現在張開口……”晴明說。
. Q- @# v: m! K! i) o! u' V
直平便張開了口。: n+ Q# x+ D- j' @$ T$ s

於是．晴明從懷裏掏出昨晚給博雅看過的那塊人形木片。說：“來吧！用牙齒緊緊咬住它……”

然後將木片放入直平口中。8 n% ], y" G/ L7 N* K" o

“準備好了嗎？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事，你絕對不能喊出聲，抓著頭發的手也絕對不能松開。這些事哪怕做錯一件，你立即就會被鬼吃掉，一命嗚呼啦。”

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動著，點點頭。
& A) ]( j- b, r! J
如果不是口中咬著木片，上下牙便會因為發抖而格格打戰，發出響聲來。

“好了，博雅，我們守在這裏。”

晴明把博雅帶到房間的角落裏，口中小聲念起咒語。　　“我在這裏布置了一個結界，只要不大聲嚷嚷，鬼兢不會發現我們。”
- i* i( d/ Y7 k* k/ U0 e& v& `! k3 \/ P
還沒等晴明把話說完，博雅就喊道：“快！快看……”
$ [6 B2 s; L% l$ l9 W. Y6 F
“晴明，那是什么？ ”

只見直平身下的女子遺體全身開始發出青光。

“哦，快要生成了。”. Q3 s- f! a5 V; m* ?$ S

“怎么回事？ ”

“鬼要生成了。”1 w6 f( y, d+ o! y- K+ t; C1 U

晴明說話時，那女子的遺體緩慢地蠕動起來。% W: \( G/ d! T4 J+ E8 Q
* s5 h! [/ t) x. \/ [7 U4 p. r
接著，那遺體雙手撐在地上，抬起了上半身。
! C5 x3 t: H+ |9 W
蓬亂的頭發，猛然披落到臉上。9 Q9 K" r5 t+ g; B, X$ ^

用鐵青的眼睛盯了幾眼周圍，接著，女子的遺體站了起來。, |1 o! d) }  P
7 E* O  G$ ~4 c. S3 S# t/ _
凝神望去，原來那是一個渾身鐵青的鬼。% L: I- G0 L# C; l/ Y

直平一副隨時都會高聲悲鳴的模樣，死命地騎在女鬼的背上，兩手緊緊抓住她的頭發。, y' i4 `5 L5 a2 L, v

“啊，好重啊！身子怎么這么重……”

女鬼用極為恐怖的聲音念叨著，又長又紅的舌頭在口中躍動。
# D( t0 n: S/ \0 q7 b1 d
“啊呀，總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終於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壞蛋直平，生啖他的肉了。總算到時候了！ ”1 y1 {$ ~; a; W8 t, z% y4 `4 g

女鬼縱身躍出屋子，竄到了長滿莽莽雜草的院子裏。9 \$ M) z* A# M8 v

“直平，你在哪裏啊？ ”

說完，女鬼疾奔起來。

七7 T  r  W- ~/ [1 a8 W5 D$ K
/ S! S; O( x  G
快步如飛。2 D( Y. z$ F0 U+ g2 z9 M+ J0 Y
5 v& J4 O$ V- X  z% P  D. T; z  D
像疾風一般，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

颼颼的風聲，在直平的耳邊鳴響。) p7 D" s% V+ \$ ^

“他躲在這裏嗎？ ”

青鬼首先來到直平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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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平不在家裏。

接著，來到直平新歡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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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嗎？ ”
0 I9 t5 a* [1 J1 x, V& {
然而，直平也不在那裏。

“啊！我聞到那男人的味道了，那家夥一定就在這附近。”/ K4 t, r3 ~7 s

女鬼這么說著，又沿著都城的大街小巷飛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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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是找不到直平。
' H3 W5 [+ o( C- ~5 s
“直平．你到哪兒去啦？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2 g" k: }' e# b/ @
6 V+ s, ?  O- M- x
女鬼一面疾奔，一面高聲吼叫。

直平嚇得魂飛魄散。
( `9 J4 ~" W: m; [5 O7 i5 M( {
“對啦！一定是哪個陰陽師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事實正如女鬼所說，可是她卻沒想到，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
  w( z# r  \$ @) B+ M, c
“啊呀。身子怎么這么重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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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著，一面滿城飛奔，到處接尋直平。7 ^  [6 ~% F+ U! e7 D5 y- b" `

終於。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9 X  G, I! d! q

“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說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
. H  T3 L8 C4 R$ _, W  T
女鬼喃喃地說著，背著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來的地方。
1 K1 r! T" D5 n
八2 `7 f" `9 I' \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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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松開她的頭發，站起來吧。”5 ^" j5 p/ b" t) x

晴明對著直平說：“危險已經過去了。”( p, ^& v9 v% l9 h
; l5 {- S7 o. C6 d3 n% R# a
盡管晴明這樣說了，但直平卻還是一個勁地渾身顫抖不止，抓著女鬼頭發的手怎么也松不開，更無法從女鬼的後背上爬下來。

晴明握著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直平才總算可以站起來。

直平淚流滿面，鼻涕橫流。
$ o4 V& {, s& e
因為一直咬著人形木片的緣故，口涎從兩個嘴角拖挂著流了下來。
+ `) Z7 p) a- k
晴明剛把木片從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顫抖著牙齒說：“她、她說，迷、明天還要再去找我。難道……我每天晚上，都得這樣做才行嗎？ ”
  Y- v& Q: Y. o
“不用。”1 N4 J- L$ B( G/ G

晴明一邊說，一邊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7 u7 d0 n/ q1 ~, f. L8 @8 M

於是，那鬼陡然睜開眼睛：“原來在這裏啊。直平，你這混賬！ ”9 _6 D- ~5 h  }+ Q/ I2 O6 h; I
: c" P$ @$ j0 ^+ s& G( v8 P
隨著吼聲，女鬼猛撲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後又吞咽下去。

吞咽完畢，啪嗒一聲，那鬼又倒在地上。
$ t7 p9 S' |* @8 G6 N
剛一趴下，女鬼的頭發便開始脫落下來，肌膚也開始片片腐爛，周圍頓時充滿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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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 N: U1 o8 ^0 f% x

轉眼望去，原來是直平在淌著眼淚哭泣。

“你怎么了？ ”/ B* L' A2 b4 T% u# F
, b$ d- d& i6 c  x( `
博雅問直平。

“天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 C6 m/ j! A( Y$ d

直平哀嘆道：“今晚，整整一夜騎在這個女人的背上飛跑，我害怕得半死。然而心裏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0 X+ ?+ ?$ D& D5 K

“另外一個念頭？ ”& e- H) `0 q1 F3 Y$ c6 S
1 X! F& v- k2 n  M/ c- b6 w  \' o* U
“看到這個女人拼命到處搜尋我，我真是不忍心啊。

甚至想幹脆把嘴裏咬著的人形木片丟掉，告訴荻說，我就在這……“ 　　直平說完，只見倒在地下的女人開始蠕動起嘴唇，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開始念誦起什么來。# x9 f3 h, s, V2 [

諸行無常2 K' e9 v9 P1 d, B4 y, t( @
- z0 D" |" s$ \5 N: J
是生滅法/ K. r8 J7 m# _9 m( ^
' j, C0 p0 {+ A3 c
生滅滅己. d: h! X  p. i$ Y
: O8 [$ Y4 O0 R  b; T' u. r
寂滅為樂4 K! ]( I& A- z; K+ M" \

念誦完這些句子，女人的雙唇便停止蠕動了。8 i" p0 c& [9 h

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的女人的雙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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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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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發表於 2007-8-26 11:48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四卷夢枕貘
1 m5 t% Z0 j, S$ {5 n0 g" a( m2 v4 u1 j& T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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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X3 u% i( w# N0 c" t- [1 s

陰陽師第四卷
/ E: v, w. Y* U

一 1 Y/ v' g  J- q" ]6 g* I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背靠著廊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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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地曲起左膝橫在地板上，豎起右膝，右肘支在右膝上，右手托著右頰。4 X7 J" r  J$ [6 i
7 f- }2 d/ l8 z# H9 s7 ?
晴明微傾著頭。頸部與頭部勾勒出的曲線，似乎飄溢著一種妙不可言的風情。+ k0 f7 M# S! J, C6 s& D- z

他左手的纖細的手指擎著玉杯。不時呷一口盛在杯中的酒。

無論飲酒與否，晴明朱紅的嘴唇始終浮現著微微的笑意。& M  N" @, f1 W3 c
; k/ u  X% b. u* M, e, [
源博雅與晴明相向而坐，同樣在舉杯暢飲。0 ~* N. r. u: T4 M: e

旁邊腳兒高高的燈臺上，點著一朵燈火。

只有幼兒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倣佛呼吸一般，在微微地搖曳著。

時間是夜晚，剛剛進入梅雨季節。+ m' u7 p2 }4 s+ \

白天還一直下個不停的雨，現在似乎已經停了。0 F- F) G! U7 Y) N
8 t9 w% o* o5 z! `
此刻，分不清是雨絲還是霧靄的細微水汽，在大氣之中不浮不沉，飄來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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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中某一處，夜空的黑色蘊含著隱隱的青光。夜氣倣佛將那依稀散發出微光的青墨，擁入了自己的懷抱。8 b/ P$ |  p. C$ ?/ N* Z)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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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的身畔，是在夜色中延展開來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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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宛如山野或原野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切割下來移置此地一般。
  {5 [: `/ p# l0 V/ [8 Q6 Y
有的地方荒草又高又密；也有的地方，白百合還綻開著雪白的花瓣。
4 b0 l& j2 Z5 `4 M) l2 d
夜晚的空氣，雖然充滿涼意，但還不讓人覺得寒冷。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因為吸足了夜晚潮溼的空氣，變得沉甸甸的。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晴明。”

博雅放下酒杯，語調好似在喟然嘆息。; P# H* a, R9 d
/ Z# e$ [  a6 Y8 D. \
“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辦法嗎？ ” 　　“博雅，辦不到的事情，歸根到底是辦不到。”

“不過．這可是聖上的聖諭啊。”/ ~+ U0 ]2 E7 F3 J% j( @
; {! N. |- N: @& G& f4 K  p
“是聖諭也罷，不是聖諭也罷，不可能的事情總歸是不可能。”

“嚕。”$ Y( _- Y7 ~6 I
4 ?( E% l& |% v& `' X
“天地運行的原則就是這樣。”

“嗯。”

“這就好比聖上降旨，命令明天的太陽不許升起一樣——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並不是不願意做，而是不可能做到。“
! v& _" x" S/ z5 J) i5 L0 [, w# c
“我明白。”/ c6 M# O1 z4 W: j* I
5 v' k) A( I/ c6 d( M9 h
“要讓人不死，那是絕無可能。就算像白比丘尼那樣，能夠做到青春常在，但終歸有一天，她還是逃不脫死亡的宿命。這是天地之理啊。”
/ j  Y: o/ i0 W6 ]- r, S
“可是，祭祀泰山府君的事，是聖上提起來的。說實話，晴明，我也非常為難……”

“祭祀泰山府君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做得到的。”
5 Z( e8 m; z0 d# z( i
“的確不是誰都可以做到。聖上說啦，是要你晴明去辦這件事啊。”博雅說。
' J  p# V, s" ]7 ~" I. S, P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男人怎么會提起泰山府君的名字呢？是不是有人從旁出什么主意？ ”

“這個嘛。倒好像確有其人。”

“是誰？ ”! Z% z5 a9 P% T5 x7 A
1 e  j% _& W- Z4 D4 I0 P6 S  H
“好像是道摩法師。”

“蘆屋道滿？！”6 x8 V" R$ s; _- x  D6 S

“不錯。據說就是那個曾經施過還魂術的可怕家夥，提議把晴明你喊去，向泰山府君要回那和尚的性命吧。”

二

大約十天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有資格主持皇宮內各類法事的高僧，共設十名。）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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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病倒，不如說是睡著之後，就沒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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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在清早修行時必定按時起床的智興內供奉，今天卻遲遲不見身影。心生疑惑的年輕僧侶便跑去看個究竟．發現智興仍在熟睡。呼喚了幾聲，不見有醒來的樣子，於是就伸手去搖晃智興的肩膀，卻還是搖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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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僧侶心想，他一定是昨天太累了。便任他繼續睡。然而，白晝逝去，夜幕降臨，甚至到了次日早晨，整整一天過去了，智興內供奉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到第三天，大家終於感到大事不妙了。9 r' P, w% c' [1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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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是喂他水喝，又是拍打他的臉頰，試過了種種辦法，可還是沒能讓他睜開眼睛。

睡眠中的智興不時發出痛苦似的呻吟，喉嚨還會不時地發出響動。
1 ^5 B; H) p5 K9 }
第四天，智興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細弱。第五天．雙頰凹陷下去，再這樣下去，看來勢必要危及生命。到了第六天，本來只要把水送入他的口中，他好歹還能咽下去，現在也不喝了。終於，連藥師也束手無策了。3 K8 b( ~9 Y% H, m9 x  S
+ S/ h! q& s4 D! J
大家也曾疑心可能是什么妖魔附體，於是請神念咒、誦經祈禱，卻絲毫不見效果。9 p4 W4 r$ m4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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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一個名叫惠珍的弟子，領來一位自稱是法師的人物。8 d" D' [2 ]3 b0 [: l

這人蓬頭亂發，胡子拉碴，牙齒發黃，惟有雙眼炯炯發光。) _3 \" \$ ]  r/ J9 ]

他正是道摩法師。* F4 u, D6 g7 {# T' X# N
/ }+ D3 z  H5 A8 N, E# J
道摩法師一會兒把手放在熟睡的智興的額頭上，一會兒用手指按按他的臉頰，又在腹部、脊椎等處探摸，渾身上下摸了一次又一次，終於說道：“事已至此，大概無可救藥啦。”9 u8 J# b8 N; w  V4 a6 f

“啊？！”' r+ X7 a3 P2 i9 J

當眾人擁上來看的時候，智興已經沒有呼吸，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看來，除了求助於安倍晴明，請他趕快央求泰山府君助力之外，恐怕別無他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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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這樣說道。5 z4 P, Z( c& M5 O  Y( K

泰山府君——原本是大唐的一位大神，是中國五岳之東岳泰山的大神，別名又稱東岳大帝。
( Z3 X* w+ w" u" ]8 c& E( X" z+ ~
泰山，自古以來就是死者的靈魂會聚之地。在這裏審判死者魂靈善惡與否的大神，就是泰山府君。據說，自從佛教傳入日本後，泰山府君便與地獄的閻羅王形象合而為一，負責掌管人的壽命生死。4 W+ ?& Y& F# X$ b, p8 V/ F# G6 x

如果再進一步說明，那么，將這泰山府君作為主神，負責主持泰山府君祭禮的角色，便是由土禦門係的陰陽師來擔當的。其中，尤以安倍晴明最為有名。

話又說回來，道摩法師的話終於傳到聖上的耳中，是在第八天。0 ~7 E3 O6 _0 s, @9 h: y; T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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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九天，源博雅被悄悄傳喚進宮，聖上命他傳達詔令，要安倍晴明立即舉行泰山府君祭。# z8 K; R* u# H(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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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今晚，博雅避開眾人耳目，悄悄來到晴明宅邸。$ @+ ~. x& y- ^' v$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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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你看，情況就是這樣，晴明……”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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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男人為什么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這么關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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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0 B+ g& G* H% S4 K4 Y1 J$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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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朝庭院望去。7 y2 I+ F& V/ ]

若在平時，每當晴明稱呼天皇為“那男人”時，博雅必定要責備一番。但今晚他卻沒有這樣做。, C. U3 q. e5 P/ D0 K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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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聖上曾經受到智興內供奉不少照顧……”# y" N! c3 a- ?8 e# r& I

“什么意思？ ”

“這是秘密。很久以前，聖上思慕過一個女子，她死後就埋葬在三井寺。有一天晚上，聖上非常想再見那女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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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 D" W) P7 F/ x! l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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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智興內供奉便避開眾人，當著聖上的面，將那女子從墓中挖了出來，讓聖上與那女子重新相會。”9 m; N. o. k- F& C  N: R8 Q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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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女子的遺體相會？ ”! I8 S- V3 t6 A; P+ r& V3 N. Q8 O& o

“嗯。聖上借著火把的光亮凝望著女子的遺體，眼淚撲簌簌落下，說‘死亡原來就是這個樣子，人生在世應該盡情歡樂才不枉一生啊，以後參加宴席時要常常回憶這般容顏’……”1 u4 A% c" F' d- b7 \6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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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E' j' y+ g( Z" T( _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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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什么時候，聖上年輕時不是與一名女子山盟海誓，說將來一定娶她進宮嗎？還記得嗎？就是那個每夜坐著沒有牛拉的牛車，要到宮裏來的女子。”

“她好像是叫龍膽吧。”; y- e( k& P; H; Q

“嗯。她的墳墓就安置在三井寺。”1 `4 L, t9 {) y,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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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如此啊。”

“智興內供奉就是如此特殊呀。聽到他過世的消息，聖上情不自禁下詔要為他招魂續命，也是情有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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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M3 j+ [8 q! Y2 P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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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聖上下詔後又過去一天半了，也許上意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希望如此。”

“不過，智興內供奉的遺體與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腐爛。恐怕是看見這種情形，聖上才異想天開。+ ~7 i3 v8 [# F- U6 M! s

說出什么讓智興起死回生之類的昏話吧。此刻嘛……“% v9 H( @6 V' ?' Y1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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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話還沒說完，晴明打斷了他的話頭：“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博雅？ ” 　　“我是說，內供奉的遺體與生前毫無兩樣。到底是有德高僧啊，遺體也和二般凡夫俗子不同……”9 {  z$ V8 _4 A- H# L* h

“喂，博雅，說不定那智興內供奉並沒有死。”

“可是，呼吸也停了，心臟也不跳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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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要我自己去確認後才知道。”, w7 Z% p  L# b, Q8 k5 ^

“你肯去嗎？ ”1 m9 K2 A( F8 d% T" \$ N: U

“嗯。”! q) a7 i5 c  B2 }: A# I" A: ^$ M& U& c3 s

“那可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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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智興內供奉只是患有什么疾病，或者有什么妖魔附體的話，那倒不是沒有我晴明的用武之地……”$ ?! j' E9 }" T, d2 C7 |1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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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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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有件事讓我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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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d# _- r" k" M$ K' r7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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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大人和泰山府君怎么會牽扯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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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0 Q( f0 N- B! f0 V, S  t1 ^

“好了．坐在這裏冥思苦想也不會有結果的。”  g4 V/ z0 E$ o' v6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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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辦？ ”- W% l; m3 y( ], X8 C/ v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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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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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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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Z3 {6 i  |&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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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o! _8 ^; R0 t0 X

事情就這么定了。+ Z5 o3 v( u* y0 N% j4 ]  u2 R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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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0 G- @0 J5 T7 ]6 f

第二天中午，晴明和博雅來到三井寺。

出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名叫惠珍的年輕僧侶。' x( z' H) o3 {& J: a

智興內供奉仰躺在床上，晴明和博雅坐到他的枕邊。" v4 C1 w: `% ]3 C: t# B* y* O

“昨天，還有前天，從比壑山請來師傅，作了祈禱。”# S% Y( S( @" v4 m

惠珍向兩人說道。! P$ \; E6 g! b- D

“大概沒什么變化吧？ ”7 Z; K% B3 f' b' O$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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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若無其事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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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惠珍點頭。4 J7 h- J5 n) Z2 A* e.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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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請比壑山的和尚來呢？ ”博雅問。" F  g# k4 T: {0 y6 e# T% J9 f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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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圓仁大師從大唐請來赤山明神供奉在比壑山山麓，其實就是泰山府君呀。”

晴明回答說：“大約是因為聖上開了金口，所以就搞了個徒具形式的泰山府君祭禮吧。”5 {' S# ~2 w' W) y& n* b

“今天比壑山也派什么人來了嗎？ ”

博雅問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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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吩咐人赴比壑山通告，說晴明大人今日駕臨，所以應該不會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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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好了。”1 A# s" Y+ C2 o

說完，晴明將視線轉向仰臥在床的智興內供奉的臉。

因為其他人已經回避．所以除了智興，便只有晴明、博雅、惠珍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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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的臉頰消瘦，兩腮的肉倣佛被刀子削去似的。眼眶凹陷，眼球形狀清晰可見。顱骨更像是只蓋了一層入皮似的。

沒有呼吸。把了把脈，脈搏也沒有跳動。然而，肌膚依然殘留著微微的滋潤，身體也很柔軟。. s4 j0 D7 W: I+ F# L2 Z  G; [

用手觸摸其面頰和頸部，也並沒有冰冷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微弱的體溫。

晴明將右手掌放在智興內供奉的臉上，隨後緩慢地向著頸部、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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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晴明收回右掌，說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

“有東西？！”% j6 [& n1 O1 a' D0 N0 G% F9 w

惠珍忙問。

“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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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探身問道。! ~/ \3 b. J5 U# s*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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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妖魔附體，還是什么其他東西，情況還不太清楚。但有東西在體內，那是沒有疑問的。”7 Z' n) N/ ^1 ]/ C% d; D' z* A+ K0 d

“……”; F5 N* l: E1 L& r( J$ @

“智興內供奉還活著。”) G) r4 K' g8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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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過……”+ C' f* G6 @! o: X0 R6 H3 x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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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什么？ ”

“我覺得奇怪的是，泰山府君的大名為什么是從道滿口中說出的。”/ B9 T# x5 _% u: @- ]" S! N7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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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 e. u3 S) i) w

“這個房間裏的人，可能誰會有生命之虞。”0 g9 k( g1 P  J9 t0 q: @

“這個房間裏的人？晴明啊，到底是誰？ ”0 M( S' R2 P0 c8 a% G% a) o+ ~

“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惠珍大人嘍。”. I! C+ R$ f: U)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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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描淡寫地說道。) n. H9 x.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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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的話，這條性命絕不吝惜。進入三井寺已二十餘年，一直修行至今，成果仍然不如人意。這樣的無用之身，若能為內供奉大人一死，實在是求之不得。”9 M- V6 W6 ]/ ?% P

惠珍答道。

“既然有此心志，那么能否請你準備好筆墨紙硯，拿到這邊來呢？ ”

晴明說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了。2 K* s. x4 p! y.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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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騙過我們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

晴明一邊磨墨一邊說道：“弄不好的話，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險。不過，在事情辦妥之前，就讓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 m( y+ e9 L4 N-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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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么做才好呢？ ”

“請稍等一下。”

晴明用筆蘸足磨好的墨，拿紙在手，迅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晴明，你在寫什么？ ”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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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文？ ”+ i/ w: i2 \1 V0 o6 u; @3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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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用唐文寫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8 D  s* v' Z! i" W

寫完之後．晴明將那張紙遞給惠珍，說道：“能否請你親筆在這裏簽個名字？ ”

惠珍接過晴明遞過來的筆，在祭文的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W" n) s! M- J1 P-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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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請把它放進懷裏，在外廊內支起圍屏，坐在裏面念經。”8 Q/ J) g% k' p

“念什么經呢？ ”4 O6 v/ d. H2 R5 c6 U* r% ^7 z% `

“《法華經》也行，《心經》也行，念什么都沒關係。) p4 i9 G! o! C( Y( u, U. _

只要我沒說停，你就要一直繼續念下去。不然的話，你我的性命都會十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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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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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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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的身影消失了，不久，便響起了惠珍誦經的聲音。2 G* Y2 q4 |, i#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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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這是在做什么？ ”  T3 t  x+ M) Z4 X5 R2 _. ~+ `

“那祭文的意思是，惠珍自己情願代替智興內供奉，把生命奉獻給泰山府君…; \+ s& {) d: p

…“# F/ ^% r! v# t+ Z  b" b

“那，惠珍大人他……”

“沒關係，只要他一直在誦經，就不會有問題。趁這段時間，只要我們把這邊的事情解決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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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解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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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啊……”; c( @- c1 ]+ l

晴明將剩下來的紙拿在左手，再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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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把小刀，開始裁切那張紙。) M- b4 o3 v0 K: Z' z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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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2 A) x2 U1 @2 X6 |: }$ y, G- ^&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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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看著就是啦，博雅。”

晴明用那把小刀靈巧地裁出兩個東西。

一個是小小的紙人，身披盔甲，腰佩長刀，手持弓箭，好像是全副武裝的武士。4 c" v4 f7 U" u( {( Y/ a

另一個則是豆粒大小的狗。

“把這個呀……”! h' Q& W) w%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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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出左手，用手指掀開智興內供奉的嘴唇，再撬開牙齒，把小紙人塞入智興的口中。

接著，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紙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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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左手掀開智興身上衣服的下擺，把右手中的紙狗伸進那下擺之中。, k# }7 H) ['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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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做什么？ ”0 z' I- F.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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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只狗，塞入智興大人尊貴的後庭中呀。”

這作業似乎迅速便告結束，晴明的右手從智興的衣服下擺抽回時，手中捏著的紙狗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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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口中開始小聲地念起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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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智興內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動了一下。

“看！晴明，腹部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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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回答，繼續念著咒語。1 U5 c2 ^# X3 H7 k3 w( Q* N: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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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智興腹部又猛地抽動了一下。

“又、又動啦！ ”) s' Q8 z9 c3 {" Z0 F. q

博雅提高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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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搐。/ Z) c  k3 V% Y  ]" S

又抽搐。

智興內供奉體內有東西蠕動起來，接著，這蠕動漸漸向上半身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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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4 ?3 [! [)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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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正在驅趕智興內供奉體內的東西。”

晴明回答博雅後，又繼續念起咒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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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智興喉頭一帶的肌肉倣佛有東西在從內向外擠壓。* [. I4 B: U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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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凸，又一凸。向外鼓動起來，就像一只小小的猛獸在暴跳、奔突。3 {2 ~8 z) _7 i3 e# N9 s% _( \

智興雙唇之間不時突然伸出獠牙，又縮回去。$ \. e/ g3 a.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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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的額頭上好像要長出角似的，一會兒高高隆起，一會兒又變得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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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的皮膚已經撐裂，滲出了鮮血。

“啊呀！晴明，內供奉大人被妖魔……”

“別管它，博雅。暫且就這樣由著它吧。”9 ^: R7 k9 O2 S0 u-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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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晴明所言，獠牙也罷，額角也罷，喉嚨中的暴跳、奔突也罷，都漸漸平息下來。. w$ q  k" W& K3 M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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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一切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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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結束了。”5 ~" o4 m7 _4 n% A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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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左手掀開智興的雙唇，撬開他的牙齒，在智興的嘴前張開右手掌。4 s; f, ]0 J  A7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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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從智興內供奉的口中，走出了牽著狗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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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9 R; U: ?  K# a;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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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武士連同狗，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2 x# {" m0 W, A, w

仔細看去，那武士雙手抱著一個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圓球。3 g  f8 i3 C5 {. \) D

“結束了。”/ s0 t6 y3 ~&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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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一落地，武士和狗立即變回原先的小紙人和紙狗模樣，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兩張紙片和一個白色的蛋。6 w3 O2 I) J# w0 x. m

“這是什么，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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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智興大人體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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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體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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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稱之為蟲，也不妨稱之為病，總而言之，可以說是寄居在智興內供奉體內的邪惡之氣吧。”

“它又為什么是蛋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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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讓它變成這樣的，目的是讓它暫時動彈不得。”9 {5 A' c6 i) m& u& O

“讓它動彈不得？ ”3 ^4 o1 t2 x; X0 k& _

“正是。如果它動起來，附到你身上的話，博雅，這下就該輪到你變成智興內供奉這副模樣嘍。”" L$ i! ?( K' l/ Q$ Z' O' J+ U5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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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智興大人呢？ ”1 [$ ]+ Y* r/ a8 }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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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平安無事了。這不是已經開始呼吸了嗎？ ‘，聽晴明這么一說，博雅轉眼看去，果然，盡管還非常微弱，智興內供奉的胸脯正在緩緩地上下起伏。( \  c: d( a4 }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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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晴明轉向博雅說：“已經差不多了。博雅，你去把惠珍大人請來吧。”& Y& ]& [4 x' K' Q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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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雖然智興內供奉的臉頰依然憔悴不堪，但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 H0 w: d! Y# r, `- Y4 x3 r

就在剛才，他多次吸吮浸滿水的布巾，喝下了不少水。) K7 o+ t4 }6 y1 S( I0 P

此刻，智興內供奉閉著眼睛，發出靜靜的鼾聲。7 R  m' ^$ ]4 O5 D! w

他的枕邊，坐著晴明、博雅，還有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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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9 r2 _" Z2 X,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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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惠珍說道：“有許多事情，不得不請你向我講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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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似乎下定決心，仰起臉來，點點頭低聲應道：“是。”8 @4 q5 A$ a) Z0 h' x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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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事，被道摩法師抓住了把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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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晴明的問話驚詫不已的，不是惠珍，反倒是博雅。5 m, T9 N6 h0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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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怎么突然問起這種話來？ ”

“蘆屋道滿，說來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裏的蛆蟲。是人的心主動去招惹這個家夥來的。而且，他去吞噬別人的心．僅僅是為了排遣無聊……”

“……" ”但是，即便是道滿，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有所貪圖，他對你們也是無可奈何的。你們究竟要那家夥為你們做什么？ “

被晴明這么一問，惠珍低下了頭。

“犯……犯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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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聲音沙啞著小聲答道。# X) Z2 w# ~# i: ]  `5 b

犯色戒——就是說，身為僧侶而觸犯戒律，與女性發生肉體關係。+ j$ O! v1 l5 g/ t1 \3 u! x

“你們……不如說是智興內供奉吧，他到底怎樣犯了色戒？ ” 　　“是屍、屍體。智興大師用女、女屍犯了色戒。”

惠珍聲音期期艾艾，說不下去了。% ?, W$ V, F; u.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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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 }* j, F; w3 u. j! t, k*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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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追問道。

惠珍嘶啞著聲音，開始低低地述說起來。

“從做童男時起，我便受到智興大師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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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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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男，就是寺院舉行法事以及祭禮的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參加儀式的童子。

一般是七至十二歲左右的兒童，有時他們還兼任神靈降臨時的媒介，稱做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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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由於戒律禁止僧侶與女色有染，於是，童男便成為僧侶發泄的對象。! Q. |0 m8 |6 x4 G  c- ~& ?3 z

惠珍其實是親口坦白，自己還是一名童男時，就已經成為智興的禁臠。' }3 P/ I# T' L+ V5 L- D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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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長大成人，正式當上僧侶之後，兩人的關係依舊持續著。" c& B" K' R  s- t2 U

“這樣下去的話，難道我竟要連女子肌膚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就這么死去…

…“( G" q2 N% l$ o4 |- s4 o! P

惠珍說，大約從三年前開始，智興偶爾表露出這樣的心思。4 h! P+ A- D/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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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智興已經六十二歲。4 Z$ k* a3 }8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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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已經衰老，體力也逐漸減弱。

“死去之前，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體驗一下女人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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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戒律規定不得觸犯色戒。8 y( T8 S4 ^3 r#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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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道摩法師出現了。3 Q, z9 \$ C( d" J3 B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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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裏，惠珍正要從智興身邊離去的時候，智興內供奉夾雜著嘆息，再次喃喃感嘆類似的話。; H) O$ N) F, p# J

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鑽了進來：“人生如夢，為歡幾何？既然這么想做，卻又為什么不真做呢？ ”3 ~& e1 t8 a, v3 n4 R

朝外看去，只見夜晚的庭院中，道摩法師沐浴著月光站立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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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佛主也罷，侍奉鬼神也罷，同樣是為人一世，連女人肌膚的滋味都不曾嘗過，這樣的一生該是何等索然無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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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得意地微笑著說：“喂，能不能給我弄碗泡飯吃吃啊。吃完以後作為謝禮．我會告訴你一件好事。”7 i& Y* Q5 l0 r( @/ y. h: v  {/ A

好奇怪的男人。

雙足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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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骯臟，身上穿的是下人們穿的破爛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褲。1 @( W' v8 u; f" u2 o& M# k

他究竟是從哪兒鑽進來的？然而，他卻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吸引人的磁力。

惠珍不由自主地準備好一碗泡飯，端了過去。' W; Z$ A* T% _; n3 K;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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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就那么在庭院裏站著，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飯吃光了。

“就叫我道摩法師吧。”" S! W) l: x$ t/ ~) D# m. }$ j

說著，他把飯碗放在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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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既沒有剃發，也沒有穿法衣，真不知算是哪門子的法師。

“法師大人，剛才所說的好事究竟是……”4 s2 M8 U* g4 B*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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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倣佛鬼迷心竅似的，問道。/ C3 F* T) ^. g: G( P( k, Q

“想知道嗎？ ”

“是。”' P: `' N0 A/ G. K( o( H
. I4 _4 _* Q2 ]) o8 j
“既不犯色戒，又可以跟女人幹那好事喲。”4 {/ u0 e" J- @
% d# \* n! Q3 w0 [1 t+ o+ V, H$ I
道摩法師得意揚揚地說道。
$ D0 m- |# z) u  }1 X
“那怎么可能？ ” 　　“今天中午，後山埋葬了一個女人。剛剛死的，才二‘十四歲喲。你聽好：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只不過是一件擁有女人肌膚的東西罷了。最難得的是守口如瓶。. L+ Y2 B1 q3 P; t; {8 a$ Y/ ~) }
; g1 I! g$ h# V
現在還沒有生蛆生蟲。不過，要是錯過今晚，那就不會再有機會啦。我說要告訴你的好事，就是這個了。“
. ^# a7 O2 g# j
說完這些話，他丟下一聲：“我走了。”: {5 [3 B& I: S* S9 q% v
4 i8 s" b: ~2 h" H; e
道摩法師轉過身去，便無影無蹤了。

“真是的！說些什么鬼話……”3 `7 n/ g/ z% O2 d7 i

惠珍說著，轉身回頭看去。
7 I* l' W! D9 Y8 V
一瞬間，惠珍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6 B' ^3 T& t) K- D9 z1 S3 e
只見智興兩眼發直，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7 O% \. g% j( O: }8 N  A* B( {7 A& z
站在那裏的智興，分明與惠珍此前所了解的智興判若兩人。9 K; y1 i% ?8 b: a$ m5 |' o- l% x3 |

七7 O7 [0 m5 x9 P' S/ ~5 x8 L
1 F7 C) t+ u+ F
“結果，你們真的去了，是吧？ ”晴明問。$ [- j0 _- B( ~6 |
% W. M- {* |, [7 g& I, S& R
“是。”1 H8 _! z6 d+ F2 l
% Q! E7 ?+ S6 b" V# i. ~# G
惠珍點點頭。) ]) B1 L9 P& ^2 z+ f

“是我用鐵鍬，把散發著濃烈泥土氣味的女人挖出來的。然後……”
* a7 T: m/ Z! T; c" _
“智興內供奉做了？ ”
& G. V5 [: W1 y  a* R2 P' Y
“是。做了三次。”) _0 O$ r$ q) G, j/ ^$ m
8 P& _' i" Q3 y  q9 T7 f% l: o9 T
“三次？ ”1 D& C3 |2 w3 }% @* [

博雅不禁驚呼。1 m; t. X8 V4 a% g7 y$ N( R8 K3 M/ f

“第三次結束時，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m' C  h4 g8 M7 [) H

“看見啦！ ”! ]2 K  R7 L0 b4 }3 T! n
. j& B4 U2 V0 V0 n
“看見啦！ ”) c  A* h! d* _. b4 F
% q* P# z! R* ^4 I
那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C% {2 T( b  Y5 K$ J3 ^

回頭一看，只見道摩法9 幣渾身倣佛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 y+ P- i3 I3 H4 Z# f5 F( j
“真做了呀！真做了呀！ ”2 V4 N# N( F9 `
  ~( Q$ F# Y( Q& N! l
道摩法師哈哈大笑。0 q2 R6 I5 k, [% ?; ]: S5 a

“喂，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三月二十八生，是屬蛇的女人喲。”( J7 J( h7 \  @" z' F" g9 V; w; u
7 \) l2 I, k$ v8 c$ f0 C) F7 ]
他樂不可支地說著。% j  m# v7 y6 l, @" u
% @1 G1 I3 o+ a- l* {) N7 G
“你玷污了與泰山府君同日出生的女屍。這件事意味著什么，你大概不會不明白吧……”3 ^/ b. A0 T4 N6 n- N( N8 {
0 f$ n6 h7 x3 j$ |; b! K( S
道摩法師的口氣似乎迫不及待。7 g3 Z4 d) \! d5 [6 L
/ v! M+ M2 _: c& F
“你可是偷了本該奉獻給泰山府君的供物啊。呵呵，後果該會怎樣呢？ ”
$ ?, p1 F, U0 W
說完，在月光下，道摩法師手舞足蹈地消失了。

“那是十天前晚上的事？ ”晴明問道。3 |4 ]8 ~& m. m
. X$ N  x5 m9 C1 H; d7 w$ s& x" M
“是。”1 j/ ^. ~' L7 m4 @% B
4 v9 O7 w7 \0 X( n- C
回到寺院後，智興就說頭痛，身上感覺不舒服，於是便上床倒下了。& d0 F3 g8 Z. c6 o+ \/ ^: n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惠珍說道。1 |0 Z# k. @  g7 p) S

“聽說你還把道摩法師領來過一次……”
. F! H( I# J9 l5 }; Z
“不是的。其實是道摩法師自己到寺院裏來。說是來打聽智興內供奉是否無事。”

“這大概是實話吧。”
4 ]  r7 w$ M- v  p4 |8 m5 z
“他這又是為了什么？ ”

“他的目的是說出我晴明的名字，好設下圈套讓我到這裏來。”
: Z: m0 c1 r9 f/ \
“那法師……”

“沒錯。迄今為止，大家都被這家夥玩弄於股掌之中。
0 x  G3 m; q8 M5 a1 T1 @
你是如此，我也如此……“9 d$ h0 \1 Y. V, M; k7 ~2 T; @$ I
: D" F, ?2 m; {
“……" 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不禁啞然。　　”真是危險得很啊。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晴明說。

“真的嗎？ ”1 T& X, n- C4 i. c) Q$ F

“請把我剛才交給你的咒文，還給我好嗎？ ”
: E0 r* x2 |" ?. S1 c6 W) P
晴明接過惠珍從懷裏取出的咒文，攤了開來。拿起一旁還沒有收拾的筆，把惠珍的名字涂去，在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0 L8 P( i5 B( x

“啊！ ”' t& g) ?: F7 e: g1 M& }  ^) X
. }. w8 U* f9 @6 b* R
惠珍驚叫出聲。9 s9 L- O. t8 w' w; ^2 p% ^
% S7 H' {$ d  d4 A
“這樣的話，晴明大人，您……”

“我的事情，不用擔心。”% O$ Y1 h# P6 a# N! X9 T' v, ~
! _8 ?  }" p/ \% z  Q: `4 [
“喂！晴明，你要幹什么？ ”7 a2 W  V% M$ v* d6 |  D8 L" I" |

博雅慌忙站起身來。

“這裏的事情完全辦妥了，我要回去了。你不妨這就去向聖上匯報，就說晴明說的，事情已經全部結束了。”4 a: g: R5 e$ H, N& \

“喂！喂！ ”
; V& y2 g$ Y4 ~! \. A2 ?9 r& \  h
博雅向著已邁步走去的晴明喊道。3 c: |/ l4 m: M% G
1 h# t! W! i* @: o/ o! W0 L7 C
“我得抓緊時間。今天晚上還得做好準備，迎接泰山府君呢。”6 B- G3 U, E, G4 `: Z, b, F

八- \1 i3 @" y9 b3 Y6 @- e" i7 B+ ]

兩人在飲酒。
  Z" Q( ?- |/ `# P$ u
地點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

和昨夜一樣，只孤零零地點了一盞油燈。

晴明背靠廊柱，悠閒自在地舉杯送往唇邊。) R6 [3 E3 u8 G2 m/ S1 e9 X

博雅雖然也舉杯送往唇邊，卻顯然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4 C  V8 ~; n. p0 j

兩人之間，另放有一只琉璃杯。5 E8 t( ?2 t! c8 V$ u8 f/ M: O
( K* E8 ]/ I0 a/ P- n! O9 m/ M, d! T
杯子裏放著一個小小的蛋形物。

這正是那個紙做的武士和狗從智興內供奉體內趕出來的東西。' l' a* O5 b5 Z

夜晚的庭院與昨夜一樣，漂浮著極其細微的水霧，難以辨明是細雨還是霧汽。
  k. e' m$ w' _6 ?: m' I" c; U2 h
不知是因為將近滿月，還是充盈在大氣之中、宛似霧靄的水汽較昨天要少的緣故——輝映在天空中的青光似乎多少要比昨夜明亮。
% v, @. |' m% N8 R4 G
溼潤的植物氣味濃濃地飄溢在兩人周圍的夜氣中。% k2 |$ D! g+ U6 g
  S6 Q% k. a5 ~6 t3 `3 B' ]5 L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晴明？我現在覺得還是一筆糊涂賬呢。”

博雅一邊端起酒一邊說道。
) ?! I& a/ m. {( O; x5 x
“我不是說了嗎？ ”

晴明回答。& {1 ~6 v8 S  S! x8 l2 J
) t) }; t0 B( x9 T$ B9 n
“你說什么了？ ”; y( X/ A6 k/ C$ v

“是那位道滿大人讓大家陪他一起消遣、打發無聊啊。”- g$ [( ~- c+ ~: |4 K
' G! x. j5 ?! T1 A9 O/ @$ G
“你說什么？為了消遣？ ”

“沒錯。那家夥第一次出現時，慫恿智興內供奉去搞女人。那時他就已經下了咒。”2 u# B- Y& g/ I5 g

“又是咒啊？ ”

“正是。而這恰恰是智興內供奉心中渴望的事情，道滿只是原封不動地把它說出來，這樣就牢牢俘獲了智興內供奉的心。”
& }/ J: B# {* d" f4 X  n
“哦。”" P2 P3 X( q* M* w8 ~

“在這次事件中，力量最大的咒大概要數泰山府君了。”+ l' y, z- D; b5 O. q  {
% h/ F; `% D1 M& v3 }, {
“泰山府君？ ” 　　“所以智興內供奉才會惶恐不安到極點，體內自然而然便生出了這種東西。”
9 O3 z6 R  P% o- `2 h
晴明看了看琉璃杯中的東西。
* G7 x9 E% s3 K8 N- @8 J
“這到底是什么？ ”
9 v" R7 ?5 q, ]! {
“是智興內供奉由於驚恐過度而在體內生出的東西，說得簡單些，就是鬼了。”; M3 u* _; i8 s6 z
2 x0 Y% q" L  O' c( d+ t. D
“你說得一點都不簡單。為什么說這東西是鬼呢？ ”4 _1 `& ?+ c. i: V& ~" x& H# m
" `  ^+ p1 k8 q/ P& n
“對智興內供奉來說，雖說對方是屍體，但畢竟還是犯了色戒。這種罪惡意識加上對泰山府君的畏懼，以及智興內供奉苦修了幾十年猶自割舍不了的種種欲念，都在這裏面。”

“哦……”
; J  b# h2 R5 C1 ]! W. c
博雅似懂非懂地回應。: {( Y# B# y& v7 y  O7 s0 h  f+ p

“等這東西孵化出來，我打算拿來當式神用。”7 V( y( _  ~+ K' I
* j7 }3 C1 d# j/ u; @* w
“用這個嗎？ ”

“嗯。”

“會孵出什么東西？ ”9 D$ D$ C5 d: L- Y2 s
' p1 M5 }8 e" w5 k
“這個嘛，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原本是無形的東西，所以我只要下令，無論是什么蟲的形狀，或者是鳥的形狀，大概都可以孵出來吧。”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a" X) W; c3 h0 k- \4 s- z
5 P8 q, q) \$ G' x6 h
“就是這樣了。這可是無價之寶啊，博雅。”
) Q$ z7 ]# j  n: l( j9 K
“這算什么無價之寶！ ”
' i7 V! T% p& @! ?- l6 V
“你想一想嘛，這可是那位智興內供奉長年修行之後仍然未能割舍的東西啊。
. ~5 b% @! A% Z; F& c/ i5 F
一定會成為強有力的式神。“  W# O; N) ~: ^+ J$ `& F

“晴明，弄不好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才到三井寺去的吧。”

“這怎么可能？ ”

“值得懷疑。”
! Z9 M( z8 u7 Z6 P) S) C8 |. A) Q- r
“我是聽說了道滿的名字，感覺到那家夥是在誘我出面，所以才去三井寺的。”  u6 k) ]1 V. L) O

“你剛才不是說，那家夥是為了消遣才做的嗎？ ”
5 A% {2 G4 C" N0 ^- o
“我是說了。”

“你明知是消遣，還偏要趕去嗎？ ”! Z+ O8 q$ d. U

“我也想去消遣一下呢。道滿大人究竟預備下什么東西來打發無聊，我也很感興趣呀。”' w1 V+ h  ~% K. h
' p  O. a! O" K1 V( s
“可是，弄不好會出人命，對不對？ ”
' R$ B& Z  I9 W% y0 ^
“嗯，是這么回事。”
( q, L2 p  d& o9 T& Q( v
“而且，照你的說法，這件事似乎還沒有了結，是不是？ ”

“嗯。”* ~0 b! C: ^. N% l

“泰山府君會來這裏把你帶走嗎？ ”

“這個嘛，大概是要來的吧。”# D6 f. g4 T. x2 o" P4 E( m& G; Q

“真的？ ”

“真的。”

“晴明，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所謂泰山府君，真的有嗎？ ”0 w3 e' }5 C7 K6 z% W3 k. |; r
2 @1 x5 f  \8 g2 H: H5 ~5 {
“要說有，就有；要說沒有，就沒有。這次，道摩法師是用泰山府君的名字施了咒，所以應該會有吧。”8 E: G* ?! P+ r3 u- O- l

“我聽不懂。”# b  C" ?$ ?/ W4 W- {, E+ T
4 z# s4 H- k: t5 g4 o
“博雅，這個世界是由好多‘層’和‘相’構成的。”
' L! X: H4 _7 |$ g
“……”
4 @6 ]& t' q! Q' b  n  T/ l
“在這些‘層’和‘相’之中，有一個便是泰山府君啊。”

“但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在某個地方有個地獄，那裏有一個名叫泰山府君的東西，可以隨心所欲地決定人的壽命，想延長就延長，想削短就削短。”% q, d9 j* e9 @9 ^
# t3 I5 ]: V- }+ C
“博雅，我不是曾經說過嗎？雖說是泰山府君，歸根結底也僅僅是一種力量而已。是這種肉眼看不見的力量支配著人類的生命以及生命的長短，從這層意義上講，泰山府君無疑是確實存在的。”' w4 f3 ~9 l: e' M# J

“……" ”當人們祭祀這種力，並將其稱之為‘泰山府君’，那么從那一刻起，這種力就成為泰山府君了。而當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泰山府君’這個名字的時候，那么‘泰山府君’也就消失了，只剩下這力還存在罷了。而且，如果改變對這種力量的稱呼——也就是改變咒的話，那么這種力就可以既是泰山府君，又可以作為別的迥然不同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上。“

“說來說去，使得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的，歸根結底是因為人們施了咒？ ”

“正是這樣。博雅，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其存在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 U  Q. c) x9 \+ _, K8 ?+ W3 x

“我搞不懂。”& n5 j1 G" l6 @2 C

“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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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是搞不懂，不過，這位泰山府君今晚還是要到這裏來，把你抓走的吧？ ”" s5 ?  A& p2 E0 R

“因為我把那紙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了嘛。”  Q4 A, t3 N: O: u4 y' H1 C

“它來了的話，我能看見它嗎？ ”6 U  r& U" P! d  Q9 H1 m
! v; x: p! a( C8 K
“想看就可以看見。”

“它究竟是什么樣的？ ”
4 \5 _4 \6 i- v+ }9 a
“總而言之，你覺得泰山府君是什么形象，它就會以什么形象出現在你面前。”7 w/ x8 w% Y; X- j
, h% p+ W' J! P3 ?$ w* y/ L9 h
“唔。”
, V. w9 ]- a% _( D
“那是一種無比強烈的力。不過，到這裏來的，僅是這力的一部分而已。”

“那么，你不害怕嗎？ ”
0 ^- D/ b: Y6 q; A
“船到橋頭自然直。”$ v8 X* V  @- Y1 ]' @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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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正這么說時，庭院裏突然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1 G2 l+ `  ?8 w0 s. R
“那是什么？！”/ B$ ]$ Q/ Q( N
8 y9 T7 ~3 A, [9 L" }" b, \
博雅剛要起身。

“是我。”- Y7 t( K2 N6 T

那個影子答道。" K7 @' Z  |! E( m6 @0 _

蘆屋道滿——道摩法師正站在庭院的草叢之中。

“歡迎。”
7 T' I$ m, j- x0 U" i2 _
晴明淡淡說道。
' J+ Z2 P4 @5 ]6 j
“我看熱鬧來啦。”
" O) q( [9 v1 ^* {2 O% U. |/ A
說罷，道滿穿過草叢，優哉遊哉地向著兩人相對而坐的外廊走了過來。
6 ^) p" i5 W# J- K$ i+ N
“看看足下與泰山府君如何了結啊。”: _: Y: r% j5 N

道滿得意揚揚地笑著，一邊盤腿坐在外廊的一角，一邊抓過放在外廊內的酒瓶。
$ ]( B% j, i) i) F5 x
三個人喝起酒來。

大家沉默無語。
: y# p1 J) \1 }6 i& P7 w
惟有時間在流逝。9 _* ^+ w4 S% c% @2 r% v

也許是心理作用，天空的月色倣佛變得明亮起來。

“博雅，笛子……”5 H/ w$ }6 @% D4 b1 |
' l, ~* k4 F( M9 E* y. ]
博雅從懷裏取出葉二，貼在唇上。4 M" e8 V+ B" V& d, M6 n- O1 w5 S
: U. D5 h8 g' p5 }: n7 I) t+ K
笛子的旋律流入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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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2 Y  G, Y9 n- l9 ^4 T%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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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來了……”
) n! P( X4 U8 a1 p' g
道滿低聲道。! {1 {* w5 q! o8 b8 L

博雅剛打算停止吹笛，晴明用眼神制止了他。
  E+ Q% y, ?) F
博雅一邊繼續吹著笛子，一邊縱目凝望庭院深處。/ K8 i" b8 l: K6 f" |  y  J- E: }

只見在大楓樹下的草叢中，依稀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
9 V7 p' g6 y  j2 E6 U+ z
夜色中，那白色的東西像是由沐浴著月光的細微水霧凝聚而成，又像是一個身穿白色官服便袍的人。3 \6 _1 P, s! a9 D8 T9 N2 u

倣佛是隨著博雅在自己內心中將它看做人影，那白色的影子便緩慢地變成了人的身姿。* |3 W, S& c# P/ V3 g

那影子似乎盤踞在草叢中，又似乎在側耳凝聽博雅的笛聲。- A0 G( Y9 p8 R+ ?
9 l, B9 L& q1 e) z
無聲無息地，它緩慢地移近前來。. ^/ C0 n2 ?( L1 T; F. E
8 f' d$ \! b* J# N
根本沒有看到它在走動，這白色人影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附近。5 \# s) v- D3 R% q2 U' u7 V

一雙冷靜的眼睛，看上去既像青年男子，又像女人。

臉上毫無表情，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一種恐怖的氣氛彌漫開來，讓人覺得即使它冷不防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也並非不可思議。
  G% k$ w- K7 b" n
當這個東西終於接近外廊時，晴明伸出右手舉起那只裝有白色蛋形物的琉璃杯。/ A: @0 s/ Z! F& U  Q( G/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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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形物在杯中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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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蛋中，一種煥發著柔軟的光芒、倣佛霧一般的東西漫溢出來，它從杯口向外漫溢出去，形狀緩緩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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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變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的藍蝴蝶。
0 }3 y8 M5 |  Y7 D+ ~, ]
晴明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張寫有咒文的紙。把紙遞至蝴蝶前，蝴蝶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用腳抓住了那張紙。

是一只美麗的藍蝴蝶。! j  s" z  h. Y

蝴蝶的頭部，是晴明的臉。0 ^* w4 t* _4 T. F  B' M- ^- a! c

藍蝴蝶就這樣抓著紙，飄然向空中飛去。5 H* \; M. L- F. q( c2 o
3 T$ r8 J, ]! H' C
於是——白色的影子蠕動起來。/ L( `9 s8 x  A2 V

看不見有任何動作，白色的影子飄然浮到空中，將藍蝴蝶擁攏在雙掌內。
/ E0 l" M9 v: h* I
剛感覺到銀色的霧氣在夜色中流動，一剎那，白色的影子和藍蝴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晴明舉目注視著白影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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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唇邊拿開笛子。: W- d6 j+ c  Z: q3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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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結了嗎……”- V7 Y' b8 e  u2 P& u9 b
1 a3 ~( X% ?* ~
博雅聲音嘶啞著問道。

“了結了。”! S. K4 K. W6 A& T' Z; Y

晴明回答。

“太好了。我要不是在吹笛子，也許會大叫大嚷著逃之天天的。”" t* s! {2 a6 I# }4 z' g

博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那就是泰山府君嗎？ ”4 X$ ]' O! ]+ f. ]8 p

博雅問晴明。

“沒錯。”

“我覺得看上去很像你，是一個身穿白色狩衣的美貌青年男子。你看著覺得它像什么？ ”
5 H# S$ K) |1 g0 G" z) t9 c7 T( {
然而，晴明沒有回答博雅的問題。0 j' [2 ^' b7 v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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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絕了……”6 Q! W( k  K) b/ y; d
5 d8 m- m4 G( {
道滿說罷，放下酒瓶，站起身來。! X& W5 p+ R6 T, A/ D9 T

“泰山府君把你做的式神，當成你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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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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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嘿嘿。”$ |/ W; y8 N2 ]0 q0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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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小聲笑了笑，朝院中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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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 Z& }! \1 E0 c- b
3 ?, a+ d% \5 i) [8 R
他回過頭來，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H2 Y/ Y0 ^0 g5 n! T

“下次再陪我玩吧。”

轉過身子，道滿再次邁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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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隨時奉陪……”( U/ K. D1 E# M$ w. W

晴明靜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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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撥開草叢走去。5 W0 `; {% i" I  Z  b. B1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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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靜靜地灑滿他的背部。

不一會兒，道滿的身影也溶入庭院的黑暗中，看不見了。( U  M( ].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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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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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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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44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j& w/ T. v  @' z5 y0 |/ u
( y0 p! U. b2 z

這是我喜愛的《陰陽師》係列——博雅和晴明的故事的第三部。: L6 q! V1 Y; ~. U* s" s! l( |

推出第二部後的第二年就有了這一部。比起第一部至第二部之間花的七年時間，這樣的進程可謂漸入佳境了吧。因為幾乎被岡野玲子女士的漫畫版超過，所以，目前我以每三個月一篇故事的速度拿出新作。

在此我想明確指出一件事：岡野玲子女士的作畫能力和品味在當代首屈一指。4 _. E$ A7 f#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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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品味，包括了作畫的感覺和創作故事的感覺．而岡野玲子的品味的最大特點，是其無法言喻的部分。
2 a% v2 p: ^6 s9 ~: w+ B/ q
本想在此讚美一番，但遺憾的是，我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匯來描述她的品味。找不出詞匯、無法言喻這種事，真叫人沒脾氣。5 `- y& s% g: Z# O/ j

然而，她的品味客觀存在著，這樣的品味使她的漫畫版《陰陽師》，在無數描繪平安時代的漫畫中獨樹一幟。( u- w5 y' J+ _; A, {# H8 K

所謂“無法言喻”，簡而言之，就是他人無法模倣。% p0 [: ^1 d4 r5 b/ H0 y' G$ M% A

以此之故，它不但在表現平安時代的漫畫中脫穎而出，在上百種漫畫風格中也是別開生面的。

這種品味——或者叫做感性吧。. P% O7 _. w9 G

岡野玲子的漫畫裏面，有著不可思議的留白，奇特的時間．以及空間。這不單表現在作畫時的構圖中，也不單表現在情節的安排上。
% H' v* g: H9 F, V$ T0 Z. d
甚至在感情、感性、故事、影像的部分，都存在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留白、時間和味道。5 \! c: c1 J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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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再說一點：岡野玲子是個有學問的人，對於平安時代的事，我總要向她討教。

可以說，小說版《陰陽師》能夠邂逅漫畫版《陰陽師》——也就是說，能夠邂逅岡野玲子的才華，真是太幸福了。漫畫版《陰陽師》正在《COMIC BURGIER 》上面連載．該刊同時還在連載我的《餓狼傳》，也屬於遇到了好的插畫者的幸福例子。

《餓狼傳》的插畫者板垣惠介和漫畫版《陰陽師》的作者岡野玲子，都是既以原作精髓為中心，又能夠不拘於原作而自由表達，這種特點正是他們所創作的漫畫版的優勢所在。  I; M! ]0 n. i' \" }2 x! l9 E
6 a" t' {' k! F- w  o
若漫畫版的作者是有才華的作家，則距離原作越遠越有意思。
& N1 I: b. \3 I  r% U
因為作畫者的資質決定了漫畫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脫離原作，這一點正是漫畫版是否有趣的要點。

總之，第三部《陰陽師》結集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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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斷地寫下去。期待大家的賞識。: l: r! ]) p% o( H/ y2 {+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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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1997年10月21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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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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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吸血女侍

) w$ }* g' Z; q# Y

一. Y' H8 ?' k) v/ H4 y
( U! C1 K8 A& n* W: z( V* U
暑熱。
& Q) `. c: K% x5 R: N$ U
陽光從頭頂直射庭院。

院子裏夏草繁茂。
( M5 q6 n+ f8 u* W5 j- _, g
烏蘞莓，紫菀，露草。庭院裏幾乎沒有踏足的空隙。
1 p0 h4 _/ ~/ \% @
這些草倣佛都煮開了，在陽光下直冒熱氣。

反射自庭院的光線，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內的晴明和博雅處。
9 [0 m8 z, ?5 P" n1 i
晴明支起一只腳，一只手擱在膝頭上，有意無意地眺望著庭院。1 p6 Z! a- u/ w3 Z. ]! j

沒有風。  X* h8 p- U& T% Q1 F9 V

院裏雜草的葉尖，連徽微搖晃的動靜也沒有。4 e; c7 e  Z0 Y: X; J
! u, e9 {0 O" X1 ~& Y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狩衣，額頭上找不到一顆汗珠。

“晴明。真熱啊。”博雅嘟噥道。: P" r1 f1 l* a- ~' k$ ], r: H
% j- ~! p0 ^8 T% A. W
二人之間放著一個小盆子，裏面盛滿清水。
7 ]3 w3 O: B- @: J. m1 t1 v9 ~
要說有涼意的東西，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和盆裏的清水了。

梅雨剛過，隨即連日晴天，一滴雨水也沒有的目子，竟持續了三十多天。

“這種酷熱之下，為什么草木還能長得這么旺盛呢？ ”. I! E% ?9 P7 n* ~

“因為有夜晚吧。”晴明答道。2 I; K( Q5 b% H( \/ \. F
; |" P- I7 J( p2 z6 |
“夜晚？ ”

“到了夜晚，就會降下露水。”2 f2 [8 P$ d7 C/ [

“對對，的確如此。”! c: c3 i$ G( t0 d8 s
8 {/ n7 I2 N4 H2 L6 S
博雅點頭接受這個解釋。/ p8 u: \: n  c/ ~7 R3 W4 e  b
* ~- t3 @' g2 N: C* N/ d4 E! {- f
他知道，晚間降露，就如同下過雨一樣，早晨庭院裏的草溼漉漉的。
! o# A( L7 M0 O4 X7 k. v: B9 {" H9 D
清晨漫步庭院之中，衣物的袖口、裙裾，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溼了。這些露水落到地面，可溼潤泥土，被草吸收。
$ X4 t8 Q$ O$ ]# R- u+ L: c
“但是，不下雨還是不行吧。”2 j8 I8 m0 H) f9 t8 }+ x6 V
9 c- Q9 ~* W6 @
博雅把手浸入水盒，再用涼爽的手撫著額頭，眼睛卻看著晴明。

“晴明，以你的能力，可以讓天下雨嗎？ ”

聽了博雅的問題，晴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以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 L9 J" N* U; I8 c* y( R( O
% V5 ?+ D: m8 }- B; Y
“不行嗎？ ”
7 X. h9 X! r6 d0 [9 O: H* }
“這個嘛．你說呢？ ”

“貴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那邊每天都在祈雨，但還是沒有下雨的跡象。”

“噢。”4 m. B; J0 g0 U. Y3 g

“據說，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雨就下了。”2 m" z2 K' p' M: r0 k
" v9 p* m4 I5 e9 P* z7 F1 Q/ _
“聽說是吧。”

“說起來，大約十年前也有過大旱的事，東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也很靈驗，就下雨了……” 　　“若論神泉苑池水，應該是船岡山的地龍通過地下的地脈伸出頭來喝水的地方，作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適。”* m) H0 i0 {7 x& U  _! J0 `2 j3 s
$ T2 x0 |4 F6 X5 w( b9 r( @
“當時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經，投到水裏……”: a% A2 k6 e5 Y3 I- _# y
( w4 y! Y2 V4 N& e/ q5 [
“是佛經嗎？ ”

“大約十天前。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不是帶了幾個侍女．聲稱在神泉苑祈雨，大開宴席嗎？ ”. I7 X/ W8 l$ T+ S* w0 z6 z+ f/ Z
6 |4 a' \4 c5 @* H0 y: g8 Z
“就是讓侍女跳人水池那次嗎？ ”

“對。據說讓諸龍念誦了可如願以償的真言，讓女人在水池裏玩。”
9 _0 X8 a: j  W) N! m1 S# a- s5 B) |
晴明念了幾句古怪的話。

“什么意思？ ”7 w6 P1 s3 M/ x+ V0 C' ~+ M

“諸龍的真言呀。空海和尚用於祈雨的，妙月和尚也使用過的，都念過這種真言吧。”, q% A4 G' p8 \: O) f/ g

“晴明，你不但懂咒，連真言也很了解嗎？ ”9 {, y- W5 M1 w5 a) m

“因為咒也好，真言也好，都是類似的嘛。”  E6 D' f0 _4 w% _. ~" ~7 H: X6 u
1 k  {, `. w$ R- u- ~' B
“既然如此，用你的咒和真言，總該有辦法吧？ ”
7 n3 J6 Q+ H3 Q) [- w$ s+ x* \
“你是說讓天下雨的事嗎？ ”

“對呀。”0 G* S" y3 r; h5 t: m6 _) k

“博雅，無論怎樣的咒或真言，都左右不了天地的運行。”
  Y( ~0 a1 p( J2 ^- N# B
“什么？ ”) t) j7 ]0 v2 s( m3 t
- {: V( W/ ?1 u: ^  p
“就是說，召喚東海龍王、求佛出世、阻止星移日出，都是不可能的事。讓天下雨，也是同樣的道理。”/ d/ q2 _  @1 T3 U
+ s0 Q# ?' ?0 j( M" i5 Z2 D, t
“可是……”‘“如果是關於人的心靈，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人心？ ”$ w) ^( m5 S. p( }; y  m' s5 s6 |
; K: z0 @9 v: W
“對。比如說，沒有下雨，卻可以讓你感覺到已經下過了。可是，這和真的讓天降雨是兩回事。”

“但是．空海和尚……”

“因為他是個腦瓜子好使的人嘛。”
) L$ X  x/ _" R# M! e2 {8 D: \1 j' ]
“腦瓜子？腦瓜子好使就會降雨？ ”, E( J, z7 U0 k# I# k. ?% r

“不是。”% i' |( Y0 k/ y6 M- S2 E4 n
% l6 u  _. L2 b# E+ e
晴明搖搖頭，又說：“測好天要下雨的時期，再進行祈雨的話，就下雨啦。”2 W6 ^" a1 u9 J0 V9 e& b: y" ?

“什么？ ”$ |) k- m, t8 M- b. Z

“雖然不能讓天下雨，但知道天何時下雨，也是可以的。”9 O0 f- q, e3 m" x7 E
: J5 H, Q8 i) p% r  o6 G
“既然你這么說，那你是知道的吧？ ”) E7 _  z0 S" n+ D$ P

“知道什么？ ”
/ `# N8 U4 z9 }6 L# e
“我問的就是：你知道什么時候下雨吧？ ”" D! U; l; W# m; p. d
" z( Y6 }, k. B9 M* h
“怎么說呢？ ”

“是什么時候？ ”
1 }2 G9 R; g" ~: C7 q6 J  c8 L' K
“該是什么時候呢……”

晴明看著博雅，笑得很開心。
/ l& E( Z) F0 K+ y$ _
“說件簡直成了笑話的事吧：師尹大人祈雨之宴，差點把侍女淹死啦。”+ ]1 V" h- J6 S( s/ R' i9 J1 g' w

“是嗎。”: o3 s' x" _1 X5 P7 f

“侍女到水池裏去念誦真言，掉進水深處，差點淹死。

幸好危急關頭獲救了，不然就沒命啦。“

“呵呵。”! z: Z; B; J; S

晴明抬起頭，仰望屋檐外的藍天。
2 c0 g! {8 u2 ?  Y
天空藍得讓人絕望，不見一絲雲彩。
' ~# U. s& ]5 L' _
“你怎么啦．晴明？你在聽我說嗎？ ”) s; o* T# a; ]* z. G' ^. q
2 L* h; ?  ?' g  S; o+ n3 f1 P
“聽著呢。”+ a! `/ s+ @3 t7 \- M  e. H
/ D9 x' A9 V6 @$ a9 @
晴明點點頭．仍舊仰望著天空。1 U8 E, k! y0 a

“天空怎么啦？ ”2 Z8 I/ N  j! v8 R7 w
6 z, i  F8 e* X: i
“沒什么。因為馬上就要外出，所以在想能否涼快一點。”5 S; w4 z- L8 h) C" M3 U! u( c
1 y5 t; t5 m* m) S
“變涼快？ ”3 Q9 ~6 q+ f7 t8 d: v# x

“應該有牛車來接，但熱成這樣子，乘牛車也並不輕松啊。”; e; _% h, o0 P' i: {0 g

“你也受不了這種酷熱？ ”, c# ?) W: n% L9 u( S0 j

“博雅，兩個人擠在牛車裏搖晃，也挺不好受吧？ ”5 q2 X& Z8 J, r2 i
2 v& o  x6 [6 x
“兩個人？ ”

“我和你。”9 s7 V  n& G* M; E  ^

“我也去？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乘車？這是件什么事，晴明？ ”
( V" z2 p# R- M) k* V
“就是剛才我們談到的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他召我們去。今天早上他派人來，說因為有事請教，今天是否可以過去。”. O" N$ B( L  M: ], ^, G8 {
  C8 R1 @7 L9 I, T# `' q2 w
“今天早上？ ”
; X5 x- B' R' f! m. n
“我說今天和博雅有約，對方說和博雅一起來也行。怎么樣．一起去吧？ ”& o- y5 T9 w1 I6 C
0 c# }/ ?. F& w( n) h0 g1 O
“我也去？ ”
; K( w2 [1 _- ^  C
“看樣子他有了為難之事。正好作為避暑吧。談好之後，就可以涼涼快快地回來了。”

“但是，事出突然啊。”+ G% a0 F9 A; L

“我不擅長應付那種入。”

“不擅長？ ”

“你不也說過嗎？神泉苑祈雨的宴會呀。”& ~0 E, o2 k: k, A( e

“噢。”+ `0 R8 q4 v+ u% _7 `* b. T

“我對那種不擇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感頭痛。”
2 u$ k: p, H: L
晴明是說，他不擅長應酬那種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吹噓自己的人。

“要說宣傳自己，由池人來做而不是自己上陣，效果應該顯著得多。”" ~, B0 t/ [' a4 X8 h

“是這么回事啊。”0 z+ B& W$ M4 @0 V$ B6 `

“召我去並沒有什么，問題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覺中說出惹他生氣的話。那時如果有你從旁緩解，就太好了。”

“我要是去了，就太好了？ ”
" [" Q( Y5 T( M
“對。而且，這樣的場合，還是另外有人在場為好。”8 G1 o& c, O# U* U6 H; P2 v( W

“是指我嗎？ ”" \( I# r' Q( x! A" D& Q, |& p1 s
! M' p! d& l( _  Y- k& C7 S+ v
“無論他怎么生氣，如果博雅從開頭就看到了，師尹大人也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 W" B8 Z- F6 i
“所謂‘胡說八道’是指什么？ ”
# {, Z8 M% x* y! f6 m1 r4 A
“例如，我給他出了主意，但最後他卻抓住某一點，私下到處散布‘晴明也不過如此’的話。即使善始善終了，他卻說不是晴明幹的，是他自己幹的。”  I' g, r. U( u7 e; F0 M/ ^

“他的確幹得出來。”" ~5 g7 `- a' y6 n. _- R) o0 H

“沒錯。”

“其實說到神泉苑的祈雨宴，那也是影射性的。其實，我剛才沒說，據說他到清涼殿上拜見天皇，對天皇說什么‘這種時候和尚也好，陰陽師也好，都無能為力，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 S1 Z- c; n7 X: e" S+ l! I4 G
“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吧。”. t3 X1 H" ~0 K3 l; o

“要是這樣，沒答應去就好了……”
7 v6 |' D  u1 f9 v/ ^! {( S
“我看那事情還挺復雜的，覺得不去不行，當時決定過去看看。”

“究竟是什么事情？ ”

“據說是被吸血了。”
; }& h4 F2 N$ Z) L+ s
“什么？！”6 k# U" G) @$ D% M" |

“被吸血啦。”
9 l' Q" ~5 O' l/ ~
“血‘”
5 E5 R- \. ~0 R# x/ p: \$ G% \
“據說一到晚上，就有東西到師尹大人宅子裏來，吸侍女的血。”9 Y  o1 C: C+ m8 B0 \) p

二$ i1 T- Z6 w2 }8 I; w- s4 F

事情是這樣的。& Q8 p( V' n6 G; _  q) j
- ]) I7 I0 P, r& c, c+ p* x! I  @
最早發生在約八天前。" J* q/ l1 d, p0 o; z+ L2 U2 ^
# w* a# m, V4 h. \3 p/ L  O
師尹的大宅裏，有一個名叫小蝶的侍女。7 c# n# z! t1 Z# n
- {* u# n& J& Q0 k' O
小蝶到了早上還遲遲不起床，其他侍女就過去看她是不是病了，順便叫她起來。

“你怎么啦？ ”& t) H! W4 t/ F0 d
" _- ?2 S& |, p
聽到別人來招呼她，小蝶從床上抬起臉說：“我身體很疲倦，手腳無力。”
6 A  s5 Q0 ~3 s: A
一看她，果然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而且，臉頰也凹了下去，像個老太婆。握握她的手，指尖冰涼。1 P+ x  g5 |8 s% i) m
+ T* R, r6 M- s9 n2 P& Y
“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9 v7 D( Y* s* I. D4 m4 N
小蝶想起來，眾人趕緊勸止：“不要起來了，還是躺到有精神再說吧。”

小蝶衣服的領口開了，露出了脖子。8 G! z. f1 q7 k7 b7 w% _
1 ?1 b5 I: s4 S
她右邊脖子赫然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痣。是一塊令人吃驚的青紫色的大痣。, o' r1 p  [7 z5 p) ~/ Y8 ~: A: l
: e" [5 a1 F5 n3 G1 e
“咦，你有那么一塊痣？ ”9 n3 S; f9 v  c8 ~0 {4 e

聽別人一問，小蝶才注意到那塊痣的存在。什么時候有了它，是什么原因導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K) h3 L0 x& N7 G# w8 {/ m! K
; u5 u' Y3 p$ j# D, G
這天且讓小蝶休息了，第二天——這一次是一個叫水穗的侍女，到了早上起不來。' v+ t( w% n% N; K# O+ S

其他侍女去看她，情況和前一天小蝶一樣，臉色蒼白，沒有精神，兩頰消瘦。8 O3 [- B# k! _* Z! X8 r$ o6 C

還是讓她臥床休息，為了慎重起見，打開她的領口查看一下。

“咦！ ”
1 o" @6 S3 u- f! C5 n4 G; B% H. x( d
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現了紫色的痣。

這樣的事一連四天出現，先後有六名侍女遭遇同樣的事。( v1 W+ f9 n' A: n/ L
/ S( j2 _- U4 k) g2 C/ e
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臉色蒼白、消瘦，脖子上出現。, r% s) A+ ?  T# a- {5 X, P

師尹的大宅裏共有十四名侍女，近半數已經脖上有痣。' j' t$ i/ `& P; S
, h2 q+ f2 l9 s' }% U1 h; p
夜晚入睡前與往常無異，但一到早上就已經出了問題。
2 d2 Z3 V2 t( z8 H. N
師尹感到問題一定出在晚上．他吩咐隨從派人通宵把守。
6 _  d( X$ C. L) p$ B1 v* E2 F
這個時代，侍女們的住處基本上是大房間通鋪。侍女們睡在寬敞的大房間裏。- r0 G; z* ]: S3 r$ a2 d

沒有小房間，只是根據需要設置屏風之類的東西作為分隔之用——實際上只要擺上屏風，已經與獨立的房間一樣，有私下的空間了。" z) K% X1 g. N6 s. _$ W# y
3 |! [1 C$ {. G. h
深夜。燈火熄滅。

暗下來的房間周圍有兩個男人坐著值夜。

然而，這天晚上過後，還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痣。

據說是通宵值夜的入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又發生了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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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晚上。值夜人增至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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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是發生同樣的事。　　一到深夜，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四個男人相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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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到早上一看，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
( l1 Z' ^4 Z* o+ t2 D# q9 ?
請了醫師來看．醫師說：“好像被吸了血啊。”2 B4 s% n% w' Z1 l; v

有東西一到晚上，就出來吸侍女們的血。吸血的痕跡便形成痣留下來。
/ C7 ~1 a' G  f* ]
過幾天，被吸了血的侍女們臉色逐漸好轉。進食之後，內又有了血。事情不致危及性命。但實在令人心悸。
5 d5 a* {8 f' Y& A8 B
太可怕了。$ r* p: a  r9 K- f/ N. L. E* P

一到晚上．人們就提心吊膽。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 O' v4 F6 M) @1 f. [4 y

“所以，師尹大人就來哭求我。”晴明說。3 m! W- U" F; q! L
* O& j3 B$ D+ ~1 c- H  k8 ~
“怎么樣，去嗎？ ”

“我也去？ ”# M# z+ t  N0 _( r% Q! Z* O

“嗯。”/ ^) K+ ?: L7 m+ c8 z6 V3 y

“不過……”

“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侍女們的住處待到天亮啦。”" ?! J& x/ @+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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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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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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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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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H0 ^# i, d6 X& K1 j

“好。”

“動身吧！ ”5 G& T) ]. F3 C" `& B

“走！ ”/ d1 `% W* \5 s$ V
; y5 y! {; L/ c. g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三' P5 b$ Q* }- X9 d3 V, q6 l; Q

“事情就是這樣，只能拜托安倍晴明大人了……”/ n  Y- i  O3 _- s# A' {6 W- {

藤原師尹說道．他的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 W6 c1 K5 n3 `

他正對面的晴明旁邊，是端坐著的博雅，所以師尹似乎很不得勁。
) Z0 [! r: f7 R2 P3 t; Q3 w
師尹的官位是從三位，在晴明之上，但旁邊有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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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官正三位，自然比師尹高。' q; v' W& Q5 j
# ~3 o* \- j) |- G
“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看看情況怎么樣吧。”7 k- w7 j& H4 t
3 T$ z1 X) L: c. n0 @$ V0 C
“那就是說……”/ x, l2 s4 D9 T)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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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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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侍女的住處看情況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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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9 w$ J# N. m  h!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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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源博雅大人也一起？ ”& U, y# O2 q7 v/ h# P' `5 a
9 C1 D9 a( N& B  a* K( o/ M3 }
晴明輕瞟一眼博雅，點頭確認：“是的。”

“這樣好嗎？ ”
5 Y  l1 i" O6 D3 n/ A
“什么好不好？ ”博雅問道。

“啊，麻煩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專門通宵守候，實在是不敢當……”

真是不得勁。煩。  L; g' @% _, G  j+ I8 H- a
: Z$ F" h" E( U; V( i
但是，這感覺可不能說出口。

官位在上者來到自己的家．而且還要人家做那樣的事，自己去睡可說不過去。

師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博雅還會那樣做．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但交情如此之深．卻沒想到。

“沒關係，你不必介意。” 　　雖然博雅這樣說了，但師尹仍一副極困窘的表情．竭力搜尋著下一句話。

“那么，我也一起來……”
! p4 [7 s6 N1 w# ?
他終於擠出這么一句。; M9 ?4 I7 h!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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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必了。如果您關注的話，就在自己的寢室裏等結果，好嗎？為了慎重起見，您找一兩個能幹的人．一聲招呼就可以衝進來幫忙。讓他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待著。”

晴明這么一說，師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額頭上冒著汗，說：“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我照您的意思安排……”6 Y6 N3 \; g! O& x$ W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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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沉沉。

燈火已熄，晴明和博雅並坐在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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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背後是侍女們的睡眠之處，那裏下了簾子。# u$ I4 e: [+ \2 L; Q8 ]; x

簾後傳來侍女們睡眠中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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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睡眠中的呼吸聲時大時小，有時是沉悶的嘆息。

翻身時的衣裾塞率聲混雜著指甲抓撓皮膚的聲音。3 Z6 l! K, N' x: K/ C& W

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還沒有入睡，或者只在很淺的睡眠中。7 v+ x7 ?8 ^5 k# M5 @. z

前面是庭院。) O" N+ v: D4 |( r
4 @! e& r. W  c) {  R. d/ Q" o6 J
貓爪似的細月挂在西邊的天空，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

晴明特地沒有關他們所在處的板窗，他認為這樣好。( b$ J3 P+ _4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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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棵樹木——有楓樹、松樹和杉樹。# d- m- D; T$ t) j# G

下面是灌木叢，有一個小小的水池。2 K- f- I+ y9 p3 [6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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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倒映著小小的月亮。1 C" ?( ]+ J; l/ Z8 I5 h

“晴明，會來嗎？ ”

博雅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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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來的。”- B8 s1 k; F! s( A  T+ _7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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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答得很幹脆。) D. @. i  k$ R  n

“你不害怕？ ”+ M& g+ e- G) D7 R# x$ I4 T" [
3 v8 M6 f6 S* H; W
“不怕。”

“雖然不知道會是什么，但它可是吸血的呀。”; D/ E" ]  |* f+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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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又不是吸我的血。”( J0 P% l6 ]7 e2 E. P) T3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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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只是侍女，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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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可能性。”

“這不是很可怕嗎？ ”8 N/ T- @1 V/ n2 N*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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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害怕的不是我，是你吧？ ”' C* T5 D/ C4 f' i

“沒錯。我害怕。”3 x; Q& l6 k! d%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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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直率地點頭承認。

“跟你做朋友，總是遇到這種事。”+ s5 N: l; F+ v7 r$ M* z* H0 J

“呵呵。”5 R6 s8 G0 V* I1 J7 I" r- u: Y% P5 W
, X7 N, }" O2 l) u7 q5 r8 B# C1 i9 W
“它要是來了，你會怎么辦？ ”

“要是來了？ ”, n. ]& K! G1 T
, `" }; {1 A  K: B
“吸侍女血的那家夥啊。既然要來，不就是在打開板窗這個地方嗎？直接就盯上我們了吧？ ”

“這個嘛……”2 E7 V+ ?- T, y8 ^4 N2 M
- ?0 I- z, a) p; o1 q
“晴明，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啊。” 　　“不會沒有把握的。它要來的話，我會提前知道．到那時想個法子就行。”
" y4 h: ~4 }0 p# @# Y# s1 A% H
“那樣就行？ ”
5 G: L! a: B! r8 t
“對。”

“但是，不是說來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困、睡過去的嗎？一旦睡著了，來沒來，就不知道了啊。”
2 v+ w5 L. @1 I/ d/ g+ s
“關鍵在這裏。”
- \, L7 A/ U3 L0 J; c; f8 ?
“關鍵在哪裏？ ”1 ?) N8 _- t: U

“關鍵在於我不會睡著。”

“……”6 y$ M+ y* i2 N* u3 G( ]9 ?/ n% J

“你會睡著，博雅。”' ]5 P) U- W: r% Y0 w0 I
( y. W4 d5 S" A! Y2 X7 B) M( v/ S! M9 S
“我？ ”) p  C4 D% I$ M* m& {" O1 c

“對。你會睡著。你一睡著，我不就知道它來了嗎？ ”& O& _3 H0 J8 H- a+ [# J/ V" V) J

“這招是不錯，但我睡著了怎么辦呢？ ”7 y  L/ K, `( @3 a/ Z4 ]

“或者就讓它吸點血吧。”

“喂．晴明。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像黑川主那次一樣，把我哄來當誘餌？ ”

“沒有哄你。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你這表情，分明就是哄人。”

“什么都沒瞞你。”% r. `# y. v8 W' c6 m3 e& ?4 }

“但是．晴明……”5 J/ i* _' T% K1 M) G6 \
7 ]! E, o/ C+ t, R3 k7 n0 }6 S
“什么？ ”

“你總是……”

“總是怎么樣？ ”* Z. z( H- w5 s: o. M

“總是在這樣的時候……”+ p* N5 `+ p( @0 k' b- j* x" b
( h1 O% O. B* `8 [! z. e2 O. }
“怎么樣？ ”

“怎么說呢？你總是……”
( b7 Z1 @3 T/ m  {- G
博雅的聲音逐漸含混不清，然後頭一歪，腦袋向前耷拉下來，睡著了。% _2 L8 n" n* J* [
1 z5 x8 o1 K9 `2 p% ?
五6 h2 d. g( k) L1 m# I. N

黑暗中，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熟睡中的博雅額頭。! Y  Z+ s3 W  k! I& L+ `
9 a3 P9 X) q& u" m
按著額頭的同時，又在博雅右耳根小聲念唱著。' g/ o) d$ z; Q! |3 P
+ Q( ?9 M7 F6 Z) ?# p" W6 e
念唱完畢，晴明嘟起紅唇，“噗”地往博雅的耳孔輕輕吹氣。5 j% [" r* \0 l& W
: [; C0 \" G) K
博雅睜開眼睛。

“博雅，察覺到了嗎？ ”. ]9 A% j. p1 \3 g' f+ M

“晴明，我怎么了？哦，我睡著了？ ”

博雅揉揉眼睛，抬起頭。

“不要做聲，來了。”  [% n6 S8 K/ a0 v0 T0 X

晴明對博雅耳語道。
! |& p3 I) o) H) K' [8 w# n- w3 P
“啊？！”
# j& M! v" C0 R8 b; Z+ ^
“把頭低下，從簾子之間悄悄看裏面。”/ z5 I; S7 ?6 b$ A
4 U9 Q) q$ y. Z6 y) U# G6 @
晴明這么一說，博雅便膝行而前，把臉貼在簾子上。5 w2 T  z, p5 f+ p

黑暗中，裏面站著一個發出朦朧的淺綠色光的東西。1 s+ }& [. o. p4 ?4 A4 z

那光比螢火蟲的光還微弱得多。  B9 E. s' ^9 t) h( C
& z3 B8 L* {. H* X# w
是個人影——女人。

女人站在侍女寢室的中央，嘴巴張大。
* V! p' a2 x2 k0 C9 _: y% U
“呼！ ”6 G7 f! x. o" s9 U) N( _

“哈！ ”
6 O( J7 h( _$ J% D
——她在呼吸。: R+ y  d, Q3 n+ m) ^& g- |
1 {+ ]; l! n& R: H
每當她呼吸，好像就有東西從她的嘴裏跑出來，侍女們睡得更沉了。
7 B3 P+ ^- c  K$ o% N
“是她？ ”博雅問。
( ]" z# X1 v0 _0 Y" T
“對。”
) \& W0 n4 u0 }1 X7 y
“怎么辦？ ”

“稍等一下，等她開始吸血。否則，師尹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吧。”

晴明說話之間，女子鎮靜自若地走著，俯視著腳下。
" r; I8 m( V5 Z" v  e; v
她站住了．說：“哎．這女孩子．三天前已經吸過啦……”
# t0 J* C/ |6 e, [
又邁步走動，然後又站住了，說：“這女孩子太瘦，血不多呀……”7 Z! J- f( J2 S+ A) c# c' b

又走動起來。

“咦……”3 V  k8 ]6 ~" h) T
! s$ U3 f: `' b) S6 ?: x
她發出歡喜的聲音。4 ^( T. H- [6 |& H0 d8 p- [
" S( Y1 w% l: u( V! I( l! s
似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

“這女孩子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
  Q# s3 x% _6 e! o. j6 d
女子站住了，她的身體下沉般地縮小，趴在一名熟睡中的侍女身上。# w3 j7 G$ P2 i

“好．行動吧。博雅，點燈！ ” 　　博雅按吩咐點著燈盞，晴明提燈站起來。

“走吧。”
% G9 v  z2 J  b& G( h+ X
左手持燈，右手撥開簾子，晴明人內。5 t& ^$ x3 E) C4 }  k8 v
! X$ e; ]1 b- w" ~. l7 H9 X
博雅緊隨其後。
$ d. p5 j3 Y; _+ m
即便晴明和博雅進入房內，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動不動。5 O" _/ i7 I2 y8 b
* R7 v. \9 c7 \" R
像嬰兒吸吮奶水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2 U5 j" ]5 z! p# r: B* P

晴明滿不在乎地走過去，把左手的燈火按在她捏著侍女領口的右手上。
. @6 D3 I/ m6 J$ }6 @3 a: [0 C
“哎呀！ ”

女子驚叫一聲．滾落一旁。
! T2 T- h. o* m
“幹什么嘛，要妨礙我進餐嗎？ ”: s' K! o# R' {1 G3 O) W# c

女子站起來。

她嘴巴周圍沾滿了血。2 i  X5 a* m7 B) k  G! p

“噓……”
0 |. r% b8 Z7 L. d7 k7 ~) |
“噓……”
+ Z0 M9 i  [6 W* @) A
女子的呼吸聲響起。

然而，令博雅吃驚的是，如此大的響動，侍女們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0 ?" D; A5 g( \3 E7 n: O* b
: V* G, }' I2 u) U6 w, n+ ~/ k
“博雅，這裏交給我，你去叫師尹大人來好嗎？ ”9 w" ^0 w9 B" L
8 t* y0 E* u0 s" x$ D7 q  \8 e8 ?
“明、明白。”; C, u8 t+ G$ f

博雅點點頭，後退著出了外廊。然後轉過身匆匆跑向師尹的寢室。. ]& K8 A) z' r: N4 G

六4 t7 L7 H! E' J
; D' k: ^" Q& @5 @. |. O
“這不是葵嗎？ ”

說話的是藤原師尹。

他站在外廊內．俯視著庭院。

庭院中，外廊跟前，兩名隨從左右拘押著一名女子。8 X0 i; J" y) c/ ^/ ?2 B% K% |
% _2 w4 `2 s9 b" e! P; s
看見那女子，師尹脫口說出了那句話。. B/ T8 A6 A1 O
9 e4 L0 \, e4 D3 y
左右燃起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夜空。3 A$ U: e, i8 G6 v  P2 i& ~; M

師尹的右邊站著晴明和博雅。
; z/ \' S1 s% {" Z
“那么．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嗎？ ”師尹問。5 D" O. b$ E/ r- U: Q- ~
% {3 l  T, z* B. o0 i: E* D
“是這樣。”晴明點點頭。
4 P. s4 p9 H2 ~7 Y% \
“其他侍女呢？ ”師尹又問。* Z7 A, S) s; I9 f- G
' K1 `1 x- m" C( D- U& A. r2 K+ _$ b
“都平安無事。被吸血的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會睡到天亮。現在就處理掉這件事的話，是誰吸血的問題，就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了結。”

“但是，該怎么辦呢？晴明大人……”

師尹還沒有說完，女子——葵便喊叫起來：“喂喂．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 M% L& Z& c8 g( {. y* Y
她嘴邊還沾滿血跡。1 \' Q( b2 p% i

“那個女人的身上，看來是有邪物附體了。只要把鄂物驅除，就圓滿解決了。”
3 ]! |- y4 V" a
“怎么才能驅除呢？ ”. `4 B& f  f- H: l+ J$ X0 r

“讓我來。”5 V( e8 s& D$ P; Y/ K+ V/ k9 ^

晴明徑直走下庭院。

他向前幾步，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
* E6 W, z# P: ^$ M
“呸！ ”葵張開嘴巴，往暗明臉上吐痰。
" O1 H; b( T4 I$ Z9 ~$ Y
晴明用左袖擋住她吐出來的東西。) p, v4 \: @. X1 b2 S! p2 {
1 H4 d# Q) @# B0 s8 f$ B
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9 k  k8 P( f' |0 ?" i1 L
( i0 ?0 S5 ]: x: \1 m+ s& L
晴明不動聲色地看看臟污的衣袖之後，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額頭。1 T3 S8 F0 K9 Y' ?, p$ }- @

“哧！ ”# l+ M" A6 R; E  O: g3 g! _; n, F
5 ?$ u  a& ^- {5 m& Q+ S# a
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但當晴明的手指觸到她的額頭後，她一下子平靜了。. f4 ^) m7 k1 D% D& s# `! C: M

“說吧，你是誰？ ”

晴明一發同，女子便開口回答：“我是住在神泉苑，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

“你為什么會附體在葵的身上？ ”
' E* A+ Z# L9 {. W
“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將寫有諸龍真言的紙投入池中。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張紙，因此獲得神力，得以長生。”; V: [9 W$ L* h3 S* |! _7 \
( j6 @  c  M2 y5 a  g6 L5 o
“然後呢？ ”* s) X" p1 C  A* p1 J

“我忘不了那種滋味，便一心期待著寫有真言的紙再次投下來，結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寫的諸龍真言投下來……”
7 y+ f! m5 R& a
“也被你吃了？ ” 　　“是的。吃了兩回，就更加想念那種滋味。每年都盼著：今年還有吧，明年還有吧。十天前，不是有念著諸龍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嗎？我馬上吸附在她身上——就是這名女子。”- j& p5 q( n+ E* m
* X8 c2 H( h8 l" J3 C7 q. f
“果然不錯。”0 e' |% F* {: U& K9 S. @
' ]# t* @! G  Q. c8 W/ U
“附在人體，而不是在水中，一到晚上便口渴難耐．饑腸轆轆。於是就……”
8 O6 T3 x$ I6 {5 X0 A: S
“就吸食侍女們的血？ ”( S9 h  N$ X; K3 ~& [) w: ?8 g

“是的。”

“但是，事以至此，你也該乖乖回去了。”
: @1 j. E) ^+ t% N9 v4 E- U
說著．晴明用手指尖按住女子的額頭，口中小聲念念有詞，將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呼”地吹入一口氣。2 }0 N; ?3 @: o2 _. n. W; n. Q

於是．女子“啊”地張開了嘴巴。8 b4 U0 v& B" l! G4 I

“怎么？！”
5 U4 b- H# ?/ Y- X" B
外廊內的師尹喊出聲來。: W  l( N4 ?! b1 {7 @/ ^: ^0 \

女子張大的口中．有東西爬了出來。) j3 p9 j% p- g9 z) t- A; B

是一個肌膚黑亮黑亮、滑溜溜的東西。

那是一條小孩子略膊般粗的水蛭。
  g, d7 F- L- u( E" U
水蛭從女子口中爬出來後，蠕動著爬向水池。7 \* i, g* @; K# f; u
( V0 g9 g2 @  s' G: [7 R' }/ d
“因為想要祈雨的真言，不惜弄得烈日當空，就是你搞的鬼吧？ ”
  G$ `4 |2 S! Z- r/ y
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著說：“池中之水引自鴨川河。你可由此遊出河中，人海前往東海龍王處。不妨向龍王傳我晴明的話：快快下雨……”

也不知它是否聽見了晴明的話。

水蛭從池邊滑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水裏，隨即無影無蹤。
9 ?' y; W; C" y
師尹設酒款待晴明和博雅。黎明前，兩人乘牛車離開了師尹的大宅。

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車時，黑暗的夜空突然響雷，開始下起雨來。

七4 J, m. w( c1 ?" \8 Z! E2 @

“哎，晴明——”
+ F9 P6 f8 k! R9 T, g4 a! |. K
歸途的牛車上，博雅開了腔。

大雨猛烈地敲打著牛車和地面。9 J1 c4 v% \, g7 [, n

“這場雨是你造成的吧？ ”
; {5 q3 m9 i# @& |8 u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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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博雅的問題，晴明面帶微笑，不置可否。

“哎，晴明，這場雨不是你弄出來的嗎？ ‘’”我白天不是說過了嗎，博雅？
# }6 K* r. k3 `0 f% }+ h8 S' g! y
“
: T/ J1 `1 |5 j# o+ H' j, I
“說過什么？ ”
4 ]/ a3 o- N+ {
“無論念什么咒，都召喚不到東海龍王，左右不了天地運行……”

“可是，不是下雨了嗎？ ”

“呵呵。”6 L1 p/ p/ x" n, R. x* w' D

對於博雅的追問，晴明只是微笑而已。0 r7 G0 o; W  e9 r0 R

“哎，晴明……”
) ]4 _( C0 |0 G! h$ N# J6 F) |
“什么事？ ”
0 U" Z! b# Z4 Z6 j" N
“下雨太好了。”7 x6 b  d& f: A0 x; u
% f) N% {: r! J$ v( b
“是啊。”
# G$ q: Y7 a* a9 e0 q+ W
“還得說一句：不論是否你造了雨，那位藤原師尹大人準以為是你造的。”

“就讓他那么想吧。”5 \: @& \$ A3 `
/ ]$ v4 p* x! h+ a3 h* n0 X. |
“不用多久，朝廷上就能聽到對你造雨的好評啦。”8 M1 C$ z" w# v! U8 `& G  p$ [9 q

“會嗎？ ”

“會。”

“那樣的話，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師尹大宅驅魔了。”9 M- ?+ P( P& G

晴明說著，嘴角挂著笑容，傾聽著簾外大雨打著地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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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撲地巫女8 Z2 m/ R( c1 Y8 `

7 n& a) g4 Q. a, Z, w
0 f" @: O! @. i' h% Z1 N  W" i
一- @- ^, q! R) ^8 o/ b; r1 R; L. Y
$ @/ H& ^# S- Q0 I* t  w6 X: O
此世即我世

如月圓無缺
# n/ y0 s" }2 t7 w5 x
據說此詩是藤原道長（藤原道長（966—1027）日本平安中期撮政．權傾朝野。
, [+ _, o' R- F, q3 W) i
955 年成為藤原家族的首領。1017年任太政大臣。著名隨筆《枕草子》中包含許多道長的事跡．據說《源氏物語》的男主人公即部分地以他為原型。）立女兒威子為皇後時，在晚宴上的抒懷之作。6 K  \6 g' k" g  J
' ~# \/ d, _+ M* b# n
平安時代中期，藤原道長在宮廷鬥爭中取勝，成為為所欲為的權勢人物。
! l+ ~$ Z4 [* a4 ?6 f$ i) J$ K
道長法號行寬。官職是從一位。是藤原兼家的第五個兒子。他喜愛《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對在宮內沙龍中提高紫式部的聲望作出了很大貢獻。# ~4 j( l* }! S5 ?& l1 E  c' ]- m

他一家就出了三名皇後，人稱“一家三後”。* L0 O' v" L1 t6 J

但是，盡管如此，“此世即我世”，和歌開頭便下斷言．實在厲害．還把自己的情況比做天上的月亮，也很不得了。
% @/ b- Q1 O" f# S
“如月圓無缺”．可說是大言不慚、忘乎所以的威勢，把這些比喻人歌，實在是令人瞠目。

就算說作者是開玩笑，但和歌是道長所作，就不再是俏皮話了。
/ R/ A; S5 o7 w; k3 J" J
如果一個部門經理無視董事長的存在，聲稱：“這公司是我的。”“我就能這樣。”只要他把這話說出口，馬上就會被抓住把柄，被扳倒，從權力的寶座栽下來，這就是現實世界。( R+ J7 }8 V0 P* s

而且．這也不是鬧著玩，倣佛在某個小酒館裏，向身邊人說悄悄話之後吩咐各人“請保密”。
1 t8 I" W$ |" q, A3 o
分明是明知故犯。

說來．在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儀式上，那場合有部門經理、常務董事、總經理，有關人士濟濟一堂，如果一個部門經理在這個儀式上發言：“這個公司是我的。”( `  l' i2 h* ^6 G

情況就相當於這樣。
& [; {+ E7 H: ^6 u) }4 d
即便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對象是自己的孫女，這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

對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沒有想過這種話會威脅自己的存在。　　或許可以說，這種人與源博雅這樣的好漢，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2 c7 T% l% y: C" D8 s! T
0 @; m: u" J+ @, G/ V  G& r
當然．這並不就意味著道長這個人不具魅力。
4 y1 D# D+ K0 X+ n- j" ^; \
可以說，如果作為小說的人物，在角色刻畫方面，道長可以成為一個極有深度的人物。9 D) v2 t' T% z* d' Z) \

不過，這次不打算談論道長。但事情也不是與他完全無關。
7 ~$ N3 }- D) W: Z
這是關於道長的父親藤原兼家的故事。

這個時候道長剛出生不久，還只有兩歲。
% @4 {  k; D0 \
這是安和元年（即公元968 年）夏天。

當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還活著。8 T. c! J0 v" d  `, B

二. \' ?/ d8 U+ |/ G# h

午後的陽光，炫目地照射著庭院。! L; z( d; ]: g' [5 T0 W) e: }* I

數日來，一到午後便陣雨驟至，庭院裏的花草樹木7K分充足，在驕陽下長勢旺盛。5 B  a: L$ `& C- m" o5 P; M
$ D& v) T' I) d+ \- j
地面熱得燙人，但外廊卻是個納涼的好地方，時時有涼風吹過。; H( C" ~3 C" l3 M

外廊內，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

兩人正在大吃甜瓜。. J' P- r3 s$ E; |# n
, y8 F; g% s3 R" n2 E& m9 i1 N
誘人的大甜瓜放在盤子裏，已經切開。
0 ~6 r& t, t' {2 ^( }: E& _. c
兩手捧著瓜塊。任汁液流淌，兩人吃得正來勁。7 ?( A) U8 f/ r* }7 _- S

連風也帶上了幾絲甘甜、清爽的瓜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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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身穿白色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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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無所顧忌地吃著瓜，寬松的狩衣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汁液。# |  s  q* O: q' d& e
  Y. ~( t2 t, e! c# N7 o2 Q+ ^
“好瓜好瓜。”晴明說道。
, D2 e9 M3 r3 Y0 b
“嗯，真好吃。”; j- S5 N3 `) n+ [" H" b: R" m+ z

博雅邊說邊用手指抹去唇邊的汁液。3 c6 C, n, c2 @' N3 \% y; F  n0 ]2 W, W

博雅把瓜皮放在盤子裏，問晴明：“不過．晴明，你那么愛吃瓜嗎？ ”) h+ n/ \. [' c1 m  d1 d

今天早上，一只白鷺啣著一封信飛到博雅處。信上寫著：“白天能帶上一兩只甜瓜作為禮物來玩嗎？ ”' X7 n' O0 ~#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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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在傳遞消息。" O/ ?, X$ W; Z/ J/ M- s+ a  C
2 C0 g1 w& e& m6 h3 ^3 w; Y# E/ n
“好的。”4 k; B; B3 z3 i, y( B5 h

博雅就在信紙上寫了回復，白鷺把信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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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如約帶上兩只甜瓜，來訪晴明。5 M" R. S- M9 F& L6 K

晴明把博雅帶來的瓜撫摸一通之後，說句“吃了吧”，便用刀剖開瓜．在外廊內吃起來了。3 d4 r4 h* J* b( m

“並不是因為我愛吃。”

晴明邊將瓜皮放在盤子裏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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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濡溼的紅唇晶亮晶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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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吃甜瓜，你還讓我特地帶來？ ”- j& }4 x6 m%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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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說我不愛吃。我只是說，並不是因為想吃瓜，才要你帶瓜過來。”9 p* s% Y8 i2 E6 c

“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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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與工作有關吧。”

“工作？ ”

“有人托我處理瓜的事。過一會兒我必須外出一趟。所以．事前我得摸準瓜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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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呀。”: g# D& P7 Y% ?

“哦，就是我要處理關於瓜的事。”

“誰托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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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兼家大人。” 　　“藤原兼家，就是不久前晉升從三位的那位嗎？ ”% A& B9 W& D2 S, b* E
' g5 r9 e4 c% n' W
“正是。”0 c% C& ?8 `$ E# Z: y
( B# i% q0 U6 ]/ H! w
“晉升從三位，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長兼通大人了，宮裏的人都說他非常能幹。”5 K* \% J8 H+ X6 f, _$ f5 L2 S/ X

“我也聽說了。”" B: I" y. a& y/ b0 i

“他兩年前得了第五個兒子吧。”9 W( l+ S% L& K- X) t
4 ~$ C: H7 ~0 v/ P+ Q
說到此，博雅歪著頭思索起來：“為什么兼家問起瓜來了？瓜和你有什么關係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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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聽著，我現在按前後次序告訴你……”( ]3 J/ l7 U8 l' \/ n#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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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0 l+ q8 \" l& R  z3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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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兼家大人之前，你有沒有聽說過撲地巫女的事？ ”

“撲地巫女？ ”

“對。”

“對對，聽說過。據說是個搞佔卦的、異常美麗的女子——是說她吧？ ”6 g/ M% j; \# E/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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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就是她。”/ ]4 t* y  A( R, u

“近兩年經常聽到她的名字。說起來，剛才談及的藤原兼家大人，似乎也熱衷於往她那裏跑呢。這次升官晉爵，很大程度也靠她佔卦的功勞吧。”

“據說兼家大人每次聽那女子佔卦，都衣冠束帶，她撲倒的時候，就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

法然院亦常召問．深信其言。每有召對，必衣冠柬帶．置其首於膝上問之。因應對合宜，故常召問也。. }3 L0 W7 D* C# X/ }/ u
2 ?" e: |6 S2 o
《今昔物語集》有以上的記述。所謂“法然院”即指藤原兼家。

“ ．這巫女頗受重視啊。”1 r; C$ M, e2 [3 `' m8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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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原因呢？ ”! X  a6 P& V, v: t0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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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嘛，博雅……”4 Z5 X& a. B1 c- z

於是．晴明說起了緣由。" @; w8 y+ l1 q6 y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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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年前，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佔卦很靈驗的說法，開始流傳開來。$ h# H) B2 G3 ?% S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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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女子原是價錢便宜的妓女。這女子在男子離開時，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0 f0 l6 o0 e" h" m( K6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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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事將臨了。”

“不是女兒。是兒子。”

“還是不要外出為好。”+ s! L$ o5 Y5 J; w5 E% e1 v

結果，數日之內，被預言好事將臨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撿到了錢。  d( G, i0 x$ A# i3 y+ p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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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預言生兒子的男子，妻子當時正懷孕，生下來果如其言，是個兒子。" L# Q. p; N4 \+ r8 q

被勸說不要外出的男予，次日出獵時墮馬，摔斷了腿。% p! s; r8 K3 R- K' {: O2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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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卦——不如說，是預言。

她的預言往往靈驗。

後來．來買春的客人，反倒不如來聽取預言者為多。

這名女子作預言時的方法有點特別。8 V! y, E' |7 H

她先是端坐閉目，接著合掌念咒數次。在這過程中，合掌的雙手開始顫抖，然後全身顫抖，接著向前撲倒，最後僵臥不動。3 |! ]* |$ q. H3 s* \/ D

不久起身，說出倒臥時看見的情景，這就是她的預言，算做是佔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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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時有時無。沒有的時候不收費。另外，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為此特地來詢問的，卻幾乎都行不通。

例如．問明天天氣怎么樣時，答復卻與天氣無關。' C+ l2 e6 K& r7 ^

偶爾說“天晴”二字，卻不清楚究竟說的是明天的天氣．還是十天之後的天氣。7 V" \4 u. E; D/ \" G7 d/ a1 F9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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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單論預言的對錯，準確率大約在十之五六。+ z9 U7 L- d7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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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十之五六的準確率，已經很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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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女子總是先撲倒再預言的，所以不知自何時起，人們就稱她為“撲地巫女”。! D; \) f$ w1 z$ T; [7 W/ b9 i

從兩年前開始，藤原兼家知道了這女子的事，也常常找她佔卦。

他最初問的是兒女事。

那時，兼家的妻子正懷孕，看樣子會難產。

於是，兼家便前往這佔卦女子處。# F8 |% n- [  w' ]1 i# R8 R, _$ X+ ?

“將會生下圓滿無缺的十五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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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得到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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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生則生．生則平安得子。7 N& [8 o& o9 K1 |; N4 ~

預言後數日．生下一個男孩。這孩子就是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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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兼家經常找時間前往巫女處。. y6 z- Q$ u, E

大概是從巫女那裏得到了很不錯的預言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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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年前起，兼家開始衣冠束帶地前往巫女處．當巫女撲倒時，他用膝部托起。　　到今年，．兼家受到特別的提拔任用，官位超越了兄長兼通。& H! a1 N% o* l# `( h7 e& {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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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從現在起要談到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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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說道。: h3 ~5 m! P( {# V" Z' ~, e8 X! J* {. H

十天前——兼家前往巫女處，得到了奇怪的預言。9 G& I( v- m8 X3 s)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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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2 ^3 t! H) E* {2 n. B,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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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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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瓜怎么了？ ”1 ~5 z4 y# T$ T2 `) u0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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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 f# W" E* m& J. N/ o4 V& {

“那么，瓜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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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只看見了瓜……”- _( J- a( g" q( h8 ]7 F6 Z

事情就是這樣。9 P4 P4 D" {8 S8 d# }: s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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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是人們喜好的東西，總會設法弄來吃的。可預言說瓜又是怎么回事呢？想不透，於是便把預言放在一邊了。3 p' L3 j* Z5 l-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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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天前，兼家大宅前有賣瓜的經過。( y0 O* r* J. x7 ?+ B

聽到叫賣聲，兼家讓人買來了兩個瓜。; K% Z% l6 e/ c2 |3 R- n

他隨即就要開瓜大啖，這時候，他想起了巫女的話。

“不知道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 W9 u! j, q! z9 m# }4 g/ ^$ l1 I

如果是好的徵兆，吃了也沒有問題；但如果是壞的徵兆．吃了會出大事吧？結果，那天兼家沒有吃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兼家又到巫女那裏去了。

“你到我這裏來，是個明智的決定。”巫女說。

“有壞消息嗎？ ”' Q$ L/ b' S3 l0 F4 e* b

“沒有。”) a8 g, {' s4 m1 n, D!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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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吉是兇。+ C" O; }! [. T! V( C2 t  a

“如果你想知道這事，在京城裏，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能夠做到……”

巫女這么說。2 w; \7 H3 s# j1 S2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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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裏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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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說道。$ q" c% S1 F8 _2 l$ D)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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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判斷是吃瓜好，還是不吃好。”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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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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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去作判斷之前，要真正地吃瓜、摸瓜——接觸過才行。”0 O& S" j1 f0 S. i' 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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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  y% K- q0 v( V! N9 F7 c. C

博雅頗為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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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你也去吧？ ”- @# V7 R6 ]3 a0 M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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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 ”

“對。”( l- Q, y2 r: c6 L

“去兼家大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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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8 }+ u* R7 Q- A' g% V* j$ |0 O) {5 c

“我去好嗎？ ”0 {7 N9 V*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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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跟那邊打了招呼，說有可能與源博雅同來。”* e+ ^0 V/ Y9 I1 i1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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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w5 J" Y"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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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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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M( l/ i9 |6 x-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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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R& v! H4 b6 p, r2 r! I+ t8 o

“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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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此刻，金黃、誘人的瓜放在盤子裏，擺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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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的氣味散發到風中，倣佛刀還沒有切下，裏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  u) ~, U% e2 i( h' g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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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瓜。”晴明說道。3 I$ T7 ?# `8 v/ w7 P#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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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放瓜的盤子，坐在對面的是兼家。  d/ U7 D8 a2 ^  L6 Q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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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請晴明先生看看，應該如何處置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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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拿起來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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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隨意。”1 Z+ Y9 w# T% U) ^( U: H5 P5 y

晴明伸手拿起瓜，感覺沉甸甸的。: y/ h: i2 |3 ^( T5 ^) v4 T$ ?0 S

撫摸了一會兒，晴明會心地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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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x& J0 u7 E3 @! U  X5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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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嗎？ ”, p) ]0 A8 m*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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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瓜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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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f, f% R2 b# Q; j*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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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危險的東西。”6 o5 r( U/ `, ]2 J5 u6 S% T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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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說……”- r8 M: N# B" [. R) R0 E( L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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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用近似蠱毒的方法下了咒。”

“咒？ ”. q- V% m!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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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等一下。”; l$ l8 V# q9 o, ~+ ~! r) L6 ?-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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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兼家說道：“請預備筆墨……”% ~& V) v% P7 I3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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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讓人拿來紙，紙已用小刀裁小。晴明拿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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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在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的紙上，“刷刷”寫下幾筆。

既像咒文，又像是什么圖案。0 Q$ V8 Q2 j$ }! \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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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紙放在瓜上。4 A6 B0 C: {5 q3 }, F, T

他右掌按在紙上，嘴裏念念有詞。6 |- J, f6 I/ c3 r8 }# q

過了一會兒，把手挪開，說：“把瓜切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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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沒入瓜中．晴明把瓜切開了。9 }* o1 Y! T8 ]! T; ^5 s" d: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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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之下——“哇？！”. |+ B' D6 n0 F. ?0 h& I+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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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兼家和博雅同時叫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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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黑蛇扭動著，從瓜裏爬出來。/ @* Q2 Y' X' K0 o) v- k

“這、這是怎么回事？ ”

兼家提高了聲音。

“就是說，有入把惡咒下在瓜上。”

“就是這條蛇？ ” 　　“蛇不是放進去的。是我把惡咒變為蛇的模樣，只是為了讓你們更容易明白而已。”/ q; ^6 A5 t9 e5 o/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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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已爬出盤外．從榻榻米爬向兼家的方向。  }/ x0 b$ p& t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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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恐懼地後退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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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想想辦法，晴明！ ”! m3 _4 b' [( x$ v$ l# s

“是。”

晴明微笑著伸手抓住蛇，把扭動著的蛇塞進袖中。# p' F/ W# ~* [+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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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吃了那個瓜，結果會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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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用手抹著額頭的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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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蛇會在兼家大人體內把五臟六腑都吃掉吧。”6 V% x9 a& ^* v$ @& o)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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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說……”$ f0 k" \4 [* N# N* D  v

“會得極重的病，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啊，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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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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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究竟是誰幹的？ ”6 l* g- ~9 O7 {8 i0 g$ z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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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是向誰買的呢？ ”

“是一個女人。那女人來賣瓜，因為瓜看上去很好，就買了。”8 [: w  D: X' j0 c, P; a6 [

“到天黑還有段時間，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夠弄明白，但我還是去查一查吧。”% W6 U% e. [4 L4 e%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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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托了。”# r. B, |' y3 j2 M# d# i* V

“博雅，如果你不介意走一點路，那就一起來好嗎？ ”3 M2 [. @; }& i5 L# p' X* R

“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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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站起來說道。9 K0 i8 V; q6 v- J- Z2 h

二人走出大宅。

往外走，在大門口，晴明停下腳步。/ Q8 L- _'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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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從袖口取出那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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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纏繞在晴明纖細、白皙的手指上。6 k* Q1 K0 P) I! W: y0 ?3 @7 f

“好啦，回主人那裏吧。”7 s! p1 L( n4 x$ E( D6 H' p

說著，晴明把蛇扔在地上。5 p  B: O6 h8 T! ?7 g

蛇貼著地面爬行。! L9 Y; J/ F) N/ S3 }
  G! M9 f1 k) z# f' [* U
“哎，博雅，我們跟著它走吧……”6 I- `; ~% V  Q( T& [5 ?

晴明邁步就走，博雅跟了上去。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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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京城的東端。

蛇仍以人的步行速度貼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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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山中，不知從何時起，置身杉樹林中。一人合抱、兩人合抱的古杉一棵棵指天而立。

空氣變得涼沁沁的。8 G' ?+ e. K* k

離傍晚尚早，四周卻已經顯得陰暗了。2 v- l; e' z4 p6 t. [!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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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杉樹的枝梢遮擋在頭頂上，陽光照射不到森林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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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可見人的足跡和石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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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小徑延伸著，蜿蜒向上。

“看到啦，博雅。”9 ]" n+ b1 I- f  d3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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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著小徑的前方說道。/ a/ C9 c) Z; [; g8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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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叢之間出現了一個屋頂。1 o6 N6 G0 _2 l, ]$ f0 R- E

“就是它。”$ ?: }! G4 Q& f, w8 W

他們跟著蛇一起來到那所房子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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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所殘破的寺院。/ Q3 B" Q. y, k  ~; D8 Z9 M+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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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已經腐爛，一部分墻壁都剝落了。

看樣子至少已十年以上沒有人居住了吧。- o) B9 v1 f  T'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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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緩緩爬人院子。& [# n6 X% q/ p' e! S  _% D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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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正要隨之入內，裏面突然出現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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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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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約四十的小眼睛女子。

“是安倍晴明大人吧。”; j- Z& z; r0 D

女子小聲說道，倣佛在喃喃自語。0 t; L# m$ C1 a' i4 e0 M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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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就是上門賣瓜的女子。

“是的。”9 \) X9 B6 a3 b# Z+ U# T

晴明點頭應道。) _# `1 O0 }# s/ I7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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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等著您呢。”- N3 E3 f1 v& d4 T' S( Q) U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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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著，請晴明和博雅入內。: f  ]0 ]' r% w9 O- P9 a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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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 ”

晴明這么一問，女子點頭稱是。# n& d; E) l7 ]3 h$ V% Z

“我家主人早就說了，能夠應付那個瓜的咒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了。如果有人解除了這個咒，與之同來的話，他就是安倍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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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低下頭行禮，示意晴明往裏走。

“止步吧。不必進來。”; T3 F1 D1 M/ ^/ M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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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面響起一個聲音。是一個男人無奈的聲音。% O0 q4 J4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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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介意。” 　　在女子的催促下，晴明和博雅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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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所小寺院，進門即為本堂。但是，沒有供奉本尊。: B% u: \3 W! A8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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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有兩名男子。! `( i& L" I1 f

其中一名男子似有相當身份，穿著講究，與殘破的寺院很不相稱。

此人站得靠裏，背向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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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男子是個老人，一頭蓬亂的白發。5 A; K" g9 z"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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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骯臟的公卿便服，污垢斑斑，無法估計已有多久沒有洗過。, ~* c% m$ o) w& Z. T" A  O

他的臉因曝曬和骯臟而呈黑紅色，無數皺紋深深地刻在上面。獅子鼻。一雙閃爍著黃色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銳利。+ x+ P( O* L* E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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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晴明，就是博雅也已經不是初見這副尊容。7 J+ V' F4 f' D. Y. q& F- U+ G9 R

邪條黑蛇盤在老人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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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嫌它礙事似的用右手將蛇撿起，托在掌上，舉至頭部的高度，嘟起嘴巴啣住蛇頭，然後一口吞下。6 _1 Y/ x8 |/ e

“你來啦，晴明……”老人說道。" I; e: w! H+ V5 C4 h( `"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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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

晴明的紅唇浮現淺淺的笑意。6 W+ ~% v1 `' \, I3 R

“能做這事的人也沒有幾個，所以我已經想到是你。”

“晴明，這位老者就是那個……”博雅說。

“蘆屋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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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他的名字。: l" C8 W4 U6 r) n% O: x7 T' N8 Z

“久違啦，晴明。”: k! h# v3 W% Z2 V  h7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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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後會有期的嘛。”: T5 G$ h+ o3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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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8 I0 A* ?7 D- v) |, V! A; n  q, I

“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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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入之托啊。”

“受人之托？ ”$ a; V, ~' T  h$ v' L

“事已至此，我自己當然不會想這么幹。”1 r; Q6 q  ~1 k(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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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消遣解悶嘛。”4 g7 L$ X! f+ J

“你說是消遣解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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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晴明你這樣愛管閒事，也是消遣解悶吧？ ”

“我也是受人之托。”* q/ w' Q$ X, ^8 E! [9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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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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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瞟一眼裏屋。

“我對那位大人說了，若是賀茂忠行、賀茂保憲，兩人中來任何一個都不妨，但晴明出馬的話，事情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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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兼通大人……”+ C& z; q* C' X) X1 \1 t' Q/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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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了那人的名字。5 W; c2 o7 A# P$ h2 f9 R- h

是藤原兼家的兄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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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說穿的瞬間，背向他們的男子肩頭猛然一抖。& ?% S  v9 t6 U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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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轉過來。看不見您的臉也好。而且，剛才說的名字．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n& l" X; C% K+ x)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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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真的是您，誰也不知道。如果到此為止．那么我睛明和博雅也沒有打算向兼家大人說出來．“

“聰明人呀，晴明……”: T* s, f5 N; b/ k9 ?" s0 A5 m

道滿哈哈大笑。

“您覺得此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w+ P: k2 c$ J) l) f1 q/ M! q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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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應一聲，又說：“晴明，這次的事，你就對兼家說，是我道滿開玩笑而已。使他擔驚受怕了，為了向他表示歉意，以後有晴明也做不到的事，我道滿這裏隨時可以商量。想召喚我的話．在西風猛烈之夜，將百枚寫有我姓名的木牌投向空中．三天之內我就會上門拜訪……”

“我一定把話帶到。”! @) [9 h! n# ?3 S4 F/ X

“事情就此結束。”) O# H: @$ J6 U& p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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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回吧，晴明。”

“明白了。”

對低頭致意的睛明，道滿又說：“等一等，晴明。”

“還有什么事嗎？ ”

“你要到那女人那裏去一趟吧？ ”. x) {+ s3 a! G* Y$ A" ^+ k

“有此打算。”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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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

“好吧。”" A2 G& U' n6 ?: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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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示意博雅，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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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博雅。”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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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驚人的，不過……”

博雅開口說話時，二人剛走出杉林。% A% d: u' q2 T. G- D; I

太陽已在西山的山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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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兼通大人做了這么一件事，是因為……”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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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官位超過了自己，氣憤難平吧。因為兼家大人為超過兼通大人，也曾在朝裏多方活動。”

“哦。”

“這件事還是不能對兼家大人說吧？ ”

“這樣比較好。”. y- q; g* Z: H, r#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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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這樣好。”博雅說。1 i0 f# U/ ^8 [2 q: i9 e

“這樣，曰後我們也好辦。”5 ~- ?/ o4 l4 x, Q

“好辦？ ”$ I( i7 Q6 j5 g2 ^! K

“萬一將來朝中有事，危及你我時，他就會出手幫忙吧。”

“你說的‘他’是……”% k1 L. X4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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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兼通大人啊。”

“……”

“如果我們在那裏看見了他的臉，或者向兼家大人和盤托出，只會惹他怨恨。$ d5 I+ u/ G/ H  J2 `/ S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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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機會，他就有可能叫人來謀取我們的性命。剛才以那種方式了結是最好的。“

“道滿大人說你‘聰明’，是指這回事吧？ ”

“跟鬼呀、怨恨呀打交道，廣交朋友是很必要的。”
1 I  k& D+ r, Q/ J, v
“不過，說是這么說……”& q" |5 p3 k: ^2 F

“要在人世上生存下去．就要這樣子處心積慮。”

“說到做事，剛才道滿大人說‘晴明做不來的事’，這是什么意思？ ”

“就是我做不了的事嘛。”
: [2 ]) n  ^- P: ^$ j: K' U
“那是……”

“例如以咒殺人之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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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這么一說，博雅停住了腳步，打量著晴明。

“你怎么了？ ”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i  F4 ]. e: }, A0 U8 O. [

博雅臉上呈現高枕無憂的神色。

“咳．為了在這世上活下去，有許多事要違心地去做。
3 a- Z4 x2 \; ^9 B1 b; o
但是，如果你做得出以咒殺人的事……“

“如果做得出會怎樣？ ”: u( M- e& s3 M) ~  }  R0 [) ]. e
" a5 J) k* b7 c2 W
“那、那就……”  Y+ T& o3 [5 j+ \/ i+ D/ {

“你怎么啦？ ” 　　“我也說不好——也就是說，我可能會討厭活在這個世上了。”
' C9 L+ F6 e2 c: V) \; {$ H) [; _" T2 I
“哈哈哈。”5 G3 A  R. U- g& V3 H/ w

“我是這么想，晴明，因為有你，這個世界還不算太壞。”
8 Z1 p4 w" V) O. ~+ ]3 b7 {  }
“……”

“無論你怎么冷眼看待世間，有時我也不明白你的事，但是，我明白你最根本的地方。”
7 `5 }. c# j! J; U! M8 z
“明白什么？ ”" H% l/ |  t5 i  [% P4 }

“其實是因為你總認為自己是單槍匹馬。老實說吧，晴明，你其實很寂寞，覺得自己在世上是孤身一人。我有時也痛切地感覺到你的處境。”

“哪有這種事。”/ O/ P" H' c+ V3 u: ~# S
  b5 @: K8 v+ |! \
“真的？ ”

“不是還有你嗎，博雅？ ”

晴明冒出這么一句。. X2 k( G' r' m7 [! Y
5 n  R% ]" _# ~
出乎意料的話讓博雅接不上話頭來。

“傻瓜。”

博雅只說出兩個字，他面露慍色地往前走去。

走在後面的晴明笑嘻嘻的。

“不過，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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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身後的晴明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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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還好’？ ”' ]9 s, g3 V0 T. C0 Z5 V

“因為我終於知道．你別處還有女人。”
7 i6 b2 Q: M) j$ p/ _
“女人？ ”

“這不是要去見她嗎？道滿大人不是說過嗎？ ”
* t* v; d* Z6 g) a
“哦，你說那事。”

“晴明．她是個什么人？ ”

“就是‘撲地巫女’嘛。”

晴明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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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8 p! o) w& w3 z# ?3 e. y0 k
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晴明和博雅抵達京西的一所庵。* S- S2 ~9 t4 H1 A' j  t6 x5 c: q
- e/ i' n# B+ ~4 D" @, ^/ O
庵不算氣派．但屋頂、墻壁完好．足以遮擋風雨。% N+ z) A& _7 ~5 F; [/ [: _
" l9 E! P! s+ o. l2 Y2 @: n, b
外有垣墻，加上一個小門，圍成簡單的院子。

庭院裏．暮色下還能看清開花前的胡枝子，綠意盎然。
7 o$ `; m: |. f/ r! W% V
庵裏已上燈火，從外面能看見紅紅的、搖曳不定的光焰。

走進院門，庵內走出一名僧尼打扮的漂亮女子。
" Q5 Z( n2 U4 S+ U! m# X( Z
“正等著您呢。”女子說道。! W5 s- I# _. o& w

“晴明，這位師傅是那位……”; ]: T5 _+ \3 q. v$ `5 @

“對，你也見過的。是八百比丘尼師傅。”7 W& ]2 _) _2 n) o1 m

從庵裏出來的，是數年前的一個冬夜，來到晴明家、在雪中裸露身體的女子。

就是那位說是吃了人魚肉、活了數百年的白比丘尼。" T$ z$ t5 v& \3 ]" _

在雪中的庭院裏，晴明和博雅幫她除掉了體內的禍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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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你們真是幫了大忙。”1 p: b- s! R2 i% v' j0 S
1 O5 U; g# x" \6 t, c
八百比丘尼鄭重地低頭致謝。

“那么．你就是‘撲地巫女’了？ ”

博雅這么一問，她答道：“是的。”

然後，她引導二人進入庵內：“請這邊來。”0 C/ Q7 f. u2 a) Y

室內的地爐子生著火，架在上面的鍋冒著湯氣。# o3 [0 v2 b, a9 Y, X
* I5 J8 Q$ C+ t7 F: t% A
打量一下，地爐邊上有盛滿野菜的碟子，連酒也備好了。
* Q; e! b1 L8 D# g( }7 |2 f
晴明和博雅在地爐旁的圓墊子上就座。: P; g" Y* V9 s8 {* B; d5 u  v3 e/ J" ?
9 ]& {+ b& R6 D% N6 ^  j
小小的酒宴開始了。

“您都知道了吧？ ”( X2 q. K, P' [" L# Q3 Z

杯酒下肚，將空杯放回盆上時，晴明問道。# N4 M( M5 U4 v: L2 f  d, u, u
. b1 ]3 k2 ]  L- v, f! `
“是。”) ~, }' X4 }9 w% {3 Q5 w* s
, i. v  y5 g7 }6 \0 X" Q
八百比丘尼點點頭。
5 d$ b1 m( d) M/ A) T
“不是馬上就明白的。但當我看見兼家大人拿上來的甜瓜時。就聯想到應該跟兼通大人有關了。”( g9 k' N# S. L. s8 W: b7 d" [( b
1 S9 ^2 ~* X7 I( n" r) s
“是那家夥幹的——這一點也想到了嗎？ ”8 r9 l( r. ~& g& J2 Q
. P& ?/ o. a/ k! C# {
“能做到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保憲大人——沒幾個人。因為這兩位是決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剩下就是那位……”

“蘆屋道滿。”
0 I: f2 x# v1 R$ T
博雅把名字說了出來。% B# q" |& W8 t' N% r+ r2 m

“對。”

八百比丘尼點頭認可。　　“對方若是那個道滿，像我這樣的就遠不是對手了。所以……”/ V! u6 w0 g5 c- v4 S1 l2 T
' C$ @. R, A2 K* D  ?
“就拋出了我的名字。”
( x; ^' Z4 d: h) Z: s2 e
“對。”

八百比丘尼垂下白皙的眼瞼。1 I% J& C7 D; u( O! e
, N6 x6 Z/ j& S3 E6 H3 M, U/ L
“為此又可以見到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實在太高興了。”
( O4 v! x/ P. v% Q" h/ O7 D
八百比丘尼伸出纖指拿起酒瓶，為兩只空了的杯子斟滿酒。
! E6 h( i# M. f
“像我活得這么長的，也能獲得不可想像的能力啊。”

八百比丘尼說道。- C) y: a0 H0 y; O
# Y8 z% i1 o' @- w# A/ g
“是佔卦的事嗎？ ”

博雅問道。

“是的。隨口而出往往就很靈驗，於是人家來求，就模倣佔卦。不過，明白將來的事，也並不見得是好事。”
8 f) ^; ~  w# f1 D
“是啊。”

談話之間，夜已漸深。( [" o0 [' p' P0 \1 d4 [$ u: E

“那位大人其實很寂寞吧。”: G+ b3 x9 b% \: C
& B" f% Y8 b* p% f6 w" g
八百比丘尼說道。8 _- ?& N- p/ c4 o; P/ ?4 t9 R
5 N) S8 M+ j  X0 w3 i% _# n3 }& E
“哪位大人？ ”0 ~; z" M, |  h- H) c( j5 [7 c9 C
+ h$ f" B, @/ y/ `- x0 E6 k: A
博雅問道。, s% f. \2 x* M2 p# g

“蘆屋道滿大人……”6 I0 X0 N) T/ u' _
3 w, D& P, ?5 x# L3 C
“是他啊。”

“對。因為我也一樣。”
" G, P6 t5 j$ ?5 Q
“一樣？ ”! g0 d) s% U) t. U  U
6 f  d! i: T6 I. D
“我也不同於一般人嘛。天生與眾不同的人，不能適應人世。可又不能去死，只好弄點什么事來做做，打發至死方休的漫長歲月。”
6 t% Q% q0 J) I7 ?, x
“那家夥說了，是當做消遣的。”
, s% r3 ~" a, |, O; Y1 J
“這像是他說的話。”

“……”' k" x2 {* N: g7 z% S" j7 [0 W

“某方面與眾不同，等於在那個方面出類拔萃，因此而感到寂寞——晴明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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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八百比丘尼的恭維，晴明只是苦笑。" Z, O: o8 ?  e4 |  X: d

“哈哈……”
" p# w$ L7 X* H
博雅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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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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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比丘尼小聲說道。

“博雅！ ”7 p  `, x8 i/ @& x; y  p' S
2 y# n  R& q/ y$ ^, r( r
晴明對止住笑聲的博雅說道。9 A: k8 C8 v7 k. V8 T; V, k;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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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2 f1 t" [9 p4 [* Q5 |! m+ r# W; F

“你帶了葉二嗎？ ”  f5 }1 r! Y2 U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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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

“正好。我想聽博雅的笛子啦。可以吹一段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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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博雅答應著，從懷裏取出葉二。* _. H) ~" L3 k: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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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的鬼手裏得到的笛子。# C8 L1 A* V5 y1 C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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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唇輕輕貼住笛子，靜靜地吹起來。# E$ U' B0 A, J8 L4 v' c. D+ f

不用說人，就連天地、神靈也感應到這笛聲，大地上的種種氣息都以這所小庵為中心，悄然聚攏，祥和靜穆的力量自上天降臨小庵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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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仍舊靜靜地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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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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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07-8-26 11:42 PM | 只看該作者

不思量: s5 ]0 Z+ p9 Q7 O8 d, {: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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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誇說採已是從前之事。其時聖上居於東門院之京極殿。三月二十日前後，乃櫻花滿開之時。上皇於寢殿日：南門櫻開極盛，其美無可言喻。此時南廂房內忽有詠歌之聲傳出，歌曰：離枝尤香是櫻花…？？上皇聞聲暗思：“誰人在此？ ”乃挑簾外望，因未見人，轉思：此何事體，說話者何人？命眾人遍查未獲。報稱遠近均無人。上皇甚覺意外，競生出畏懼之心：莫非神明所言？關白殿（關白．日本輔佐天皇的大臣，位高權重。“殿”相當於敬稱。）來見．上皇具言此事，關白殿奏日：“該處常有此事，不足為奇。”. O9 M& C, j4 G, h8 @7 }

《今昔物語集》第二十七卷《於京極殿有詠古歌音語第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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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不妨想像一下大唐這個國家。

這個王朝從七世紀初至十世紀初，延續近三百年。" s0 N( {2 H2 g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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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王朝近三百年的歷史中，若論最具大唐風採的，或者說大唐最盛的時期，毫無疑問是公元712 年至756 年的四十五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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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一般稱之為盛唐的時期。. n' P! w* h# r  K4 C;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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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樣一個時期呢？此一時期，玄宗皇帝統治大唐，他與楊貴妃的悲劇性戀愛廣為人知。以李白、杜甫為首的才華橫溢的詩人們，拋金撒玉般寫下千古詩篇，也正是在此一時期。

這一時期的都城長安，不妨說是行將離枝墜落的。爛熟期的果實。

天寶二年（即公元743 年）春天的一場盛宴，就倣佛象徵著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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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在長安的興慶宮。時值牡丹花盛開之際。在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玄宗皇帝宣李白上前，命他作詩。, ^3 s3 D% r9 U" m* _
9 O) Q# o5 V5 H
醉醺醺地來到玄宗皇帝面前的李白，橫溢之才由筆端瀉出，即席揮就一首詩：5 Q$ s: u1 Q* F2 @7 {* [* S

雲想衣裳花想容' T. [5 ~; c7 a( H- z  z& E3 {

春風拂檻露華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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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o0 G5 `9 U# X
% a& W5 h9 _9 C9 w- D9 `( ~
當時首屈一指的歌手李龜年把這首即興詩當場演唱，楊貴妃在宮廷樂師的合奏下翩翩起舞。4 t. a; E3 q# o8 K"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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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觀瞻的人之中，還有當時出使大唐朝廷的安倍仲麻呂。後來發生安祿山之亂時，以絹將楊貴妃絞首的宦官高力士也在場。

此時的長安，是一顆雖未離枝、甘香誘人卻離腐爛只差一步、果肉幾乎已溶化的果實。興慶宮之宴不妨說是這般長安的一場歡宴。9 l" [* ^: ^. X0 b

那么，本朝又是怎么樣的呢？平安京的歷史中，是否有過與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大唐盛宴相當的宴會呢？有過。: ^' P# ~. h# {8 s% N! T

村上天皇之時．在天德四年（即公元960 年。）春天舉辦的宮內歌會就是這樣的一場盛事。; B2 U* [3 ~/ n, L: r* |2 W8 C
# A. [/ @4 W7 v& V6 N
什么是歌會呢？所謂歌會，是皇宮裏舉辦的一種活動。是宮中的人分為左右兩方，雙方分別呈上事前所作的和歌，比較哪一方優勝的宮廷賽會。
0 e/ z/ r) r- x
做法有多種多樣，不但注重競技性，娛樂、歡宴的色彩也很濃厚。* X% a  W* C0 [8 i! T

是一種管弦歡歌、觥籌交錯的活動。8 y& W7 I& l) k1 U4 p% Z2 d, m
8 E" t- {- Z) X
從仁和元年（即公元885 年。）至文治年間（即公元1185－1190年）的三百餘年，廣為人知的歌會舉行了四百七十二次，類似的活動還有三十次。在合計超過五百次的同類活動中，天德四年由村上天皇所舉辦的宮內歌會，無論其規模、格調、歷史意義，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　　不是神事，不是祭祀，沒有儀式，本質上純粹是玩樂。
, M9 W( U  f0 W" k! E
但是，在平安京持續近四百年的歷史中，這一次是最為豪華、燦爛的宴會。

猶如在枝頭沉甸甸地開放著的傃麗的大朵牡丹花……

如同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興慶宮之宴象徵大唐王朝的鼎盛期一樣，天德四年的宮內歌會，也可以視為象徵日本古代王朝文化的一個事件吧。4 a* M  {6 \2 t6 W" D( s0 c9 e2 \

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首先，主持這個活動的，是當時的天皇——村上天皇。
; q% v( S3 S6 a9 ]$ p+ K
時間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陽歷的四月二十八日。5 c' z$ y1 {/ t$ p3 O) d2 O

地點是宮內清涼殿。
7 _/ s! n6 k1 i% k' @! p2 Y
最先的契機，是前一年，即天德三年八月十六日舉行的詩會。分為左右方的男子，分別預備了詩文，比拼哪一方的詩、哪一方的文章更為優勝。

這個活動刺激了宮內的女官們．於是她們說：“男子已鬥文章，女子該比和歌。”% J' X! K/ M$ v- y: Q
9 g- b5 w/ [; V& |; g6 M+ X. X
“總是只有男人們玩得盡興．我們也搞活動吧。”7 S+ h4 ?' [+ h7 U3 B- P

“那我們女子就來賽和歌吧。”' y: M4 X: g1 k7 E' Y8 h

可以想像，女官們中間進行了這樣的對話吧。3 b$ F4 B  J1 ~7 A
& k9 x1 I6 z4 s; L/ o) F
村上天皇將這個想法和自己的趣味結合起來．興之所至，組織了這場活動。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喜歡搞這種活動。他自己也吟詠和歌，在樂器方面，箏、笙、橫笛、篳篥等均極精通。他是這些音樂的秘曲傳承者。記載天皇逸事的書與管弦有關的，以《江談抄》、《禁秘抄》為首，還有《古事談》、《文機談》、《教訓抄》等，可謂不勝枚舉。% E. w: B+ o# Y+ V4 Q. |

就是這樣一位朝廷的最高權力者，利用自己的力量，打算在京城裏搞一次空前的風流雅事。6 h* d7 ]% ?4 |0 a' Q. C7 k# J
. q9 b; T. c3 P3 d) {: e- ^7 l
村上天皇在當年的二月二十九日確定了左右方的“方人”。
7 @8 [( n& g& ?( {, {
所謂“方人”，在這裏，是指作為歌會主體的女官們。6 `( Z/ {) h# K/ p% ~9 `

方人不作和歌。

而是委托和歌作者創作作品，然後在歌會時將這些作品交給講師朗誦。女官們自己則在旁助戰，為己方吶喊助威，喝彩取樂。9 ^! @3 p. }( L. C  ]' V) w
2 h2 f2 c- {  i9 V' M' m3 A
這次的方人是宮內的女官們。以更衣為首，典侍、掌侍、內侍、命婦、女藏人等女官分列左右。每組十四名——一共選出二十八人。

這項旨意傳達給左右方的頭領更衣時，是在三月二日。+ G- G( l: O0 b4 B: b% c

決定和歌題目、頒給每位參賽女宮，是在三月三日。8 O0 J( K0 |' S
( F* I: F( }3 Z+ S3 v7 ?9 S
女官們根據自己得到的題目去安排創作和歌．競賽當天，左右方各自拿出預先準備的和歌一較高下。: j8 \( ?# k" `# l3 d! Z8 f' V2 G

順帶提及，這是二十回合決勝負的比賽。事先便須定下各題所詠和歌之數。根據題目，有的要作一首，有的要作兩首，作三首、五首的情況也有。按對決的順序，各個題目與所要求的和歌數目，具體如下：霞，一首。

鶯，二首。
+ _, c! y' c$ |5 B2 b
柳，一首。; r* g! r* @+ K. d7 X

櫻，三首。
0 }$ N6 I' e, @- P/ Z1 G7 W
迎春花，一首。

藤花，一首。, j% p$ t2 w9 w) F. v!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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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一首。8 `5 ^! P0 j- c7 W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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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一首。
! p6 Z8 T. M  ^; B9 D) F  y
布谷鳥，二首。$ _- y2 b5 G3 @% W

溲疏，一首。. ~  K& ~) C% e; I* w9 Y& W6 b
) Z5 U3 Y+ L3 f/ i5 X# o
夏草，一首。
* o% M- R9 Y( u+ X5 Z7 L
戀情，五首。

有關春的和歌十首，有關夏的和歌五首，有關戀情的和歌五首——總共二十首。

以左右方各預備二十首和歌來參賽計算，總共要創作四十首和歌。& |- h5 [) V) V9 Y

女官們肯定興高採烈地討論各題目請哪位作者來負責創作吧。

“請我吧……”; R: {/ e9 J0 Z7 V$ _5 o& A* |8 r! L

“我做的戀情詩可謂驚天動地啦！ ”

——和歌作者們向女官們推銷自己。* A) M$ |8 ]( E5 t/ r" Q4 w
' u  {  f! D" H' u" ~' G% _
“什么地方有高手呢？ ”4 o: G$ L) S9 j9 J- S2 f( ?. B

女官們和有關的人都會四處向熟人打聽。2 ~0 |: M# @( y9 Z9 Y
1 U* {5 Z; i: Z; a0 \
且不說過程了，最終選出了如下的歌人：左方為——朝忠卿（六首） .

橘好古（一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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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式命婦（一首） .% [( [4 J  U5 }9 N/ Q- |
8 @. U2 W) `8 h
源順（二首） .

上望城（二首） ./ Z5 X0 I#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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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臣能宣（三首） .
. h: W4 L# A) [
王生忠見（四首） .、本院侍從（一首） .

右方為——中務（五首） .( f% F5 {) y& K. B2 u
3 }( d# w' ~: ~) S# W
藤原元真（三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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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博古（一首） .  `3 l) n"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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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兼盛（十一首） ." s4 E+ e/ q- v$ E% |! b
& k/ I  g+ Q: p
左方為八名，右方為四名。

其中，朝忠、順、元真、能宣、忠見、兼盛、中務等七人屬於三十六歌仙。1 p' _  E( v$ ^0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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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人數目之所以少於賽歌之數，且左右方歌人人數不一，是由於並非一人限一首作品，而是允許一人作多首和歌的緣故。: E  Z: e. F# N2 S9 b* D

歌會的一般做法，不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歌題，即興作歌，而是允許根據題目事前做好。/ F, ^( A3 ^3 A+ }' @7 m
: P9 A/ l7 Q" S% a) s6 w' W
左方的方人領隊，是宰相更衣源計子。* b4 @) T. `4 `4 @$ }! N

右方的方人領隊，是按察更衣藤原正妃。
; X+ d: ?2 K' R* X' k! O
裁判由左方的上達部、左大臣藤原實賴擔任。

本應中立的裁判由左方的人來擔任雖然有失公平．但作為僅次於天皇的掌權者，由他來做裁判，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吧。
4 c& q2 u1 b/ C& M
然後，左右方各有一名朗誦者，即講師。

左方的講師是源延光。
) b& o) H* V: _4 q  A* ~4 c0 p
右方的講師則是源博雅。
& z5 m) D- E( J# w
在三月十九日，公卿們也分為左右方，其他“念人”4 p; T2 ?. v& ~/ i2 j* s

也在這天選定。

所謂“念人”，不像方人那樣要為本方爭勝．而是為雙方歡呼喝彩的人。
9 A. A# j" {" X/ X) C
這是一場集當時平安京傑出人才於一堂的活動，參加者有貴族、文化人、音樂人、藝術家等。

於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下午四時——這樣的一場歌會開始了。

二2 }. B, M" r( G% F) k+ g
+ ~7 O7 D- ?7 F* Z/ g
博雅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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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安倍晴明家的外廊內，面對著庭院，盤腿坐在蒲團之上，將斟滿酒的琉璃杯端到嘴邊。

酒是來自異國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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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葡萄釀造的胡酒。) V* P3 G$ ?6 z4 a  J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色狩衣，支起一條腿，背靠在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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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也放著琉璃杯，斟滿異國的酒。! i2 k! S" x& m) W0 g
8 l3 e: i8 @# F8 P$ v* @* z
正是春去夏來之際。' t# b" r" |# P! k3 V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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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是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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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之間放著一盞燈，火焰的周圍飛舞著一兩只小蟲子。

庭院裏芳草萋萋。

後來居上的夏草，長得比鵝腸菜、野萱草等春草高，春草被淹沒在夏草中，無法分辨。4 F( R9 e( [$ p3 R; U: m7 v

與其說是庭院，其實更像一塊野地。/ S9 G5 {+ I& ]( c9 N. }  f#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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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在晴明的庭院裏自由生長。青草和綠葉的氣味，飄蕩在夜色裏。9 t6 ^; F6 i, R

博雅一邊深深地呼吸著混雜了胡酒酒香和草木清香的大氣．一邊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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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深處有櫻花開著。% ]' ?! h; E. {5 Z, I

是八重櫻。

葉問密密麻麻地開滿淺桃紅色的花朵，把枝條都壓墜下。/ r5 E9 P9 ]- L8 ~: _+ E  I0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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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對面有開著花的迎春花，遠處纏繞著老松樹的紫藤也垂下好幾串花朵。& B2 A' k/ a" E8 [% X

八重櫻、迎春花、紫藤本是夜間開放的，所以它們的顏色和形狀無法看得太分明。3 t3 @7 L, q9 Y

但是，花朵和葉子的氣味，比眼前所見予人更為深刻的印象。  h) q2 P2 X' I+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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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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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望著夜幕下的庭院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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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晴明應道，他的紅唇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P0 x2 ~; q. J. y&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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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只有眼見之物才存在啊。”

“你指的是什么？ ”" d, x1 z6 O; R' t& }0 k7 u/ y

“比如說，紫藤就是。”2 Z# X& P3 L, v, r) z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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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 ”7 F+ u7 a3 a1 H& {( F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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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不見它開在院子裏的什么地方，但卻飄來令人心醉的香氣。”2 p7 j. h1 U; M$ Q9 o

“嗯。”" d% A: P* J# B2 ?2 a6 u: h: L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你和我也是一樣嘛，晴明……”3 H5 c5 C) _6 G#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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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今天見面之前，我們處在不同的地方，對吧？雖然待在彼此看不見對方的地方，但一見面，我們就又在這裏喝上了。就算見不著對方，我們都確實存在著，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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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就說紫藤，它的香味也是一樣。雖然眼睛沒有看見，但它的香味是不容置疑的。”$ @# e/ Q% T, S6 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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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什么，博雅？ ”; x! \* b' \4 L8 n$ _

“就是說嘛，晴明，我覺得，所謂生命，也不過如此吧。”8 u+ C9 @0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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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 [. a5 L& K3 \" S4 T5 S* |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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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例如，院子裏長著草，對吧？ ”4 t# ~2 Z+ \8 Y3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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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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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以野萱草而言，我們看見的，也不是野萱草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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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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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見的，只是它的顏色、它的形狀而已。不是看見野萱草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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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我和你也是一樣。我此刻只是以人的模樣，看著一個我所熟悉的、叫做晴明的男子的臉而已，我並沒有看見叫做晴明的那個生命本身。你也同樣，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叫博雅的男子的模樣和色彩。也不是看見我的生命本身。”

“沒錯。”1 f7 B6 ^+ d% d/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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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嗎？ ”7 d7 ?0 }& a- H- e3 L0 c: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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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3 f6 p9 z! t+ E& C,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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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什么意思？ ”. H; j8 h% H6 Q( ~7 e! ~- S8 E'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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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你得說‘因此就怎么樣怎么樣’吧，博雅？ ”) \" D* J9 ]+ g1 n- ?

“沒怎么樣，就是這樣而已。我只想說，盡管眼睛看不見，生命還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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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剛才說的話真是很了不得。那些陰陽師或者僧人，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也是極少數。”

“是這樣嗎？ ”

“就是這樣。明白嗎，博雅？你所說的，關係到咒的根本問題。”

“還是咒？ ”+ g& y- H: @: A2 v* j

博雅皺起眉頭。

“是咒。”

“等一等，晴明，我剛剛好不容易明白點，正心情愉快地喝酒呢。你一提到咒，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會無影無蹤了。”- z* B. Z$ ]3 B; R6 E  g5 D

“不用擔心，博雅，我會用你明白的方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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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7 a' q& E0 j"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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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半信半疑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8 ^. C4 ?/ j7 l& t: `  ~0 q

“嗯。”

“好吧，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晴明，我會用心去聽，拜托你說得盡量簡短。”

“應該的。那就從宇宙說起吧……”/ W2 @% a& r9 o2 v: f( a

“什么是宇宙？ ”

宇，即天地、左右、前後——也就是說，是空間。

宙．即過去、現在、未來——也就是說，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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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之合而為一，作為認識世界的詞匯，此時已為中華文明所擁有。

“人為了理解存在於天地間的事物，使用了咒的概念。”

“啊？！”3 E$ _$ n0 Z5 `" _7 V

“也就是說，人是運用咒的手段，來理解這個宇宙的事物。”, A; l+ u& K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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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 b* v+ [# }4 R: ]6 U- }6 G: z4 |

“換個說法也行：宇宙是由於人看見它才存在的。”

“不明白。我不明白呀，睛明。你不是說要說得讓我能懂嗎？ ”* r2 S5 J. \7 k. I+ j*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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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談談石頭吧。”7 l" T2 O. F% U  v: i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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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談石頭吧。”$ F4 d* H, P; c(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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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頭。”

“石頭怎么了？ ”

“例如，有個地方有一塊石頭。”4 |7 E# r  l# c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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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有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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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還沒有取‘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它還只是一塊又硬又圓、沒有名字的東西。”4 M8 E  M, u: l" p6 A& I/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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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石頭不就是石頭嗎？ ”/ y5 L) ^6 s0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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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東西還沒有成為‘石頭’。”+ G9 n- Z9 Y, k/ F4 S* \# k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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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見了它，給它取名為‘石頭’——也就是說，給它下了‘石頭’這個咒，石頭這東西才在這個宇宙裏出現。”$ f! t: \* ?; S/ I2 T-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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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比如說，不管有沒有人給它取名，它從前就在那裏．以後也在那裏吧？ ”. L  B6 F. d$ I1 W

“對。”

“既然如此，那東西是否在那裏，與咒之間，就沒有關係了嘛。”! t- Y2 u" [7 w6 ^9 U: Z

“然而．如果不是‘那東西’，而是‘石頭’，就不能說沒有關係了。”: L& E/ z%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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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3 o1 t5 d. V9 \

“那么．那塊石頭到底是什么？ ”3 ]' {( q' D'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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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石頭首先就是石頭。”! N3 x! i- M! e* P* J

“噢。”: e2 N. |* _7 E! S/ E( N& q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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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有人拿它砸死了人。”! r2 L# l$ W: }# W. z6 H6 J

“噢。”4 j6 Y2 n4 H9 x# W* R)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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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石頭就成了武器。”- D" [2 y, D/ g0 m* O. h2 j) r

“你想說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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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雖然只是塊石頭，但通過一個人拿它去打另一個人的行為．那塊石頭就被下了‘武器’的咒。以前也舉過這個石頭的例子。你怎么看？這樣的話，明白了嗎？ ”' O" ?% l2 f0 u+ K9 d

“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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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勉強點點頭。

“跟那個例子一樣的道理。”$ W6 U& O& I) E3 O0 v: y

“什么道理一樣？ ”

“就是說，最初只是躺在地上的那塊又圓又硬的東西，僅僅就是那個東西而已，它什么也不是。但是，它被人看見了，被加上了‘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有人給它下了‘石頭’的咒，這世界上才出現了石頭這種存在——這樣說是可以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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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V# T* J  s0 J" h, v1 t3 [/ h  Z# e

“什么東西不可以？ ”

“哎．晴明，你不是想蒙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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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打算蒙你。”) W5 h# o; n9 k' y

“不，你有這個打算。”

“好吧，那就來談談和歌也是一種咒吧。”  L: ^2 `; Y: }* }) p; o7 ~0 |

“和歌？ ”  a0 M  \! y6 E: s(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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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心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於是把它寫成和歌，抓來捆綁在語言上，終於弄清楚了。”

“弄清楚什么？ ”) Z, a) l, P& {6 r. h% [( L9 ^8 H

“就是原來我們在喜愛著誰那種感覺。有時候，人們必須在這種感覺上加上”& t2 {! P! H4 H& d6 h1 e

和歌“這種咒，使之成為語言時．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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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咒，是語言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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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算是吧。很接近。”. G- D#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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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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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接近，但語言本身並不是咒。”+ G( U$ w2 w: B3 X- I' z$ t

“那又是為什么？ ”  T4 Y; P* y1 _. n

“因為語言只是承載咒的容器。”' f% R3 W/ [; {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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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咒，暫且先以神來比喻吧。咒，是奉獻給神的供品。所謂語言，就是承載這份供品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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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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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悲傷這個詞匯，人們才能將心中那樣一種感情．裝載在這個叫做悲傷的詞匯之中。悲傷這個詞匯本身不是咒。只有在承載了心中的那樣一種感情，這個世界才產生了稱為‘悲傷’的咒。咒並不能單獨存在於這個世上。語言也好，行為也好，儀式也好，音樂也好，和歌也好，只有被這些容器所裝載，這個世界才產生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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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1 `' `- G' S) [3 n

“比方說吧，心愛的人啊，我見不到你，每天都很傷心——這樣說的時候，你能從傷心那個詞匯中，僅取出傷心的感情，博雅，可以把它給人看嗎？ ”

“……”9 V8 i' H  M0 |  k3 B

“或者相反，不用語言、不用繪畫、不呼吸、不喘粗氣、不做任何事．你可以把‘傷心’這東西傳達給別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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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言與咒，就是那么一種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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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和生命本身不能夠從你我身上取出、展示給他人是同樣的。”/ t* \0 ?' o: N2 r3 x) q! l1 [$ ]& T

“……”. G. n$ Z- v; H( Y7 M9 h! }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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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這東西，只有存在於你我呀、那邊的花草呀、蟲子等所有生物之中，才能看見，才能呈現在這個宇宙之中。沒有這樣的容器，顯出‘生命’本身、讓別人感覺到你的‘生命’等，都不可能。”! @. l! B0 u# i8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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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著說道。

博雅顯得憤憤不平。- H: g  _( R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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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還不是像我說的那樣子嗎？ ”* f; H/ ^& k3 }6 Z: q

“什么那樣子？ ”% Q) G0 b$ E, ]2 ?6 C

“你一談咒，不出我所料，我就變得糊裏糊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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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很明白的。”6 h" j8 _& z7 g) t8 e2 Y. Q% U9 {# _9 g( w

“但是，我剛才的好心情好像已經不知所蹤了。”

“對不起。”( y8 W# W, }$ g7 i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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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道歉。”( n9 G) B. i3 A9 b& ^7 d' g! ?

“但是，博雅呀，我剛才吃了一驚呢。你不依賴復雜的理論、思考，就直截了當地抓住了事物的本來面目．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是極少有的啊。”$ F1 s$ E, K6 Q! f: t& l6 p0 e: [

“你這是誇我嗎？ ”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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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

“放心了。”

博雅盯著晴明的臉看，然後喃喃道：“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不過我覺得你像是真的在誇我。”

“與其聽陰陽師的無聊戲言，不如聽你的笛子，心情更為舒暢吧……”6 l1 {8 x5 ]* r+ o. ~& Y5 G

“可是，晴明，去年也是這樣子，到了這個時節，我一下子就回想起那件事情。”

“哪件事？ ”1 x; d/ w2 M, ?7 R# k$ {) n( e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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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前年舉辦歌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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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那場歌會也是這個時節的事。”4 i4 G* j8 P' V# U9 a$ F% R3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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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日——那時候，也是櫻花盛開、紫藤和迎春花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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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就是玄象被盜的那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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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為了取回被異國之鬼竊走的琵琶玄象，我和你不是還去了羅城門嗎。”5 ~. X  Q% f6 ?% C

“對。”' M' T" Q) P$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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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你談到和歌什么的，所以我又回想起壬生忠見大人的事了。”% S* c: O! e-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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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吟誦‘戀情未露’的忠見大人嗎？ ”1 [6 R7 _! d1 n; B# z* V# N; `

tt你剛才說的事，讓我聯想到忠見大人。真叫人無可奈何啊。“& W+ T' ~& D$ V* z% h2 r# @! U, ?2 s

“我剛才說的事？ ”  W* ]/ o7 \-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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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和歌是咒嗎？ ”! ^, `& @/ y8 C8 r3 J( h

“是那個啊……”6 }* `# T& `7 g; j8 f$ M

“歌會進行的時候，我也夠狼狽的……”

呵、呵、呵……

晴明見博雅撓頭，拼命抑制住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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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當時把和歌念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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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別提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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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先提的呀。”

“我怎么就非提這事不可呢！”( z* S3 q3 d1 ]  [3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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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別問我，博雅……”, ~6 a* H& a. Y

博雅揚起頭，望向昏暗的庭院深處，倣佛想起了仟么事。/ i7 V2 J$ @4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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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星光燦爛的晚上，我覺得已是夢中發生的遙遠的事情了。”3 P6 e* k* r! ?- X

“所謂宴會，過後再看的話，即便是昨夜之事，也覺得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從前的事。”

“嗯。”. D% |1 f+ V5 d8 C8 e3 W- m

博雅直率地點點頭，自言自語般嘟噥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啊．晴明。”; g+ E/ h$ r9 d# A5 H4 [0 r

三, e9 U% c' i3 r/ h2 Z

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宮內歌會開始於申時——下午四點左右。. i0 w; n( C% h4 X&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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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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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當日的清晨起，藏入所的雜役來到這裏，忙著布置會場。% _2 d* j  x8 I4 j. J: K1 W

清涼殿的西廂的七個房間一律挂新簾子，中央是聖上的禦座，放禦椅。禦椅左側放置屏風，有一張放東西的桌子。

禦椅左右是女官們的坐位，在連接清涼殿和後涼殿的渡殿，設置了以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大納言源高明為首的、左右上達部的公卿們的席位。

正式記錄中表明．聖上出現並於禦椅就坐，是在申時。

《禦記》有記錄。) P6 C9 m* v4 o$ y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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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左右兩方向天皇呈上和歌的沙洲型盆景。

所謂盆景，是模擬水灣沙洲的盆景。

盆景有兩種，分別是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一是放置未朗誦和歌的盆景，另一個是放置已朗誦完畢的和歌的盆景。

因為左右兩方各預備了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所以共有四個盆景。

放在天皇面前的，是書案型盆景，雙方將各自的和歌放在上面。' q: [7 }# \9 z. ?1 c" ~

簽簡型盆景放已讀過的和歌，在此次天德四年的歌會中．簽筒型盆景放在兩方各自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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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點需特別指出，歌會時，左右兩方的衣飾顏色是分開的。# p& {& s. [0 j1 I- M: I

左方著紅，右方著綠。  o6 D! p: B) F$ x

甚至連所焚的香，也左右有別。  v& p+ h. I; `5 ~9 Z5 C+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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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天的歌會，許多人或作了記錄，或寫在日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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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寫了歌會的裁判記錄。9 |, y  ^$ h#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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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命人寫下了正式記錄《禦記》。  q' P3 X" n/ I6 P$ ?) U

藏人私人撰寫了天皇實錄《殿上日記》。$ z3 u- f7 `9 D: ~8 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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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數種以假名撰寫的《假名日記》。! w! R- ~: g4 w8 O1 ?  U5 T

其實應該還有更多關於這次歌會的私人日記。記載之多正好反映了人們對這次活動所傾注的熱情。# D7 r3 V: H7 j; u! Q

各人根據自己所見所聞寫下的記錄，多少各有差異，有時．某人接觸之事，是其他人完全沒有接觸的，所以有關這一天的諸多日記，共同反映了這一天的歌會。' |% P. o, `" _" h% ~5 N% i"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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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假名日記的作者，這樣記述了當日的盛況：左方，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表，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配上淡下濃之紫裳。焚香為昆侖方。右方，著青衣，配相同之紫裾。焚香為侍從。4 P4 u; \: h' u. H;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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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晴則歌會遲。左方既遲，右方先進盆景。盆景以沉木為山，以鏡為水，浮以沉木之舟。銀制河龜二．龜甲內夾色紙，上書和歌。花足以沉木制，金色。淺香木為座。覆以柳及鳥形之刺繡。墊淺縹綺……" E5 @3 K1 q% a2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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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華麗的情景倣佛歷歷在目。6 \; w2 L7 ]0 A0 i3 C3 s" K7 j

左方的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衣，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唐衣，配上淡下濃的紫裳。而右方則一身青綠。

左方的盆景臺，是淺香材為底托，以沉香木做花足案承載，不是用單一材料做成。　　與左方重視材質木紋及顏色相對，右方著重強調香木的珍貴。而且，材質的色調，右方以青色為主。2 V) y( F) R+ }! z

左方盆景的遮蓋，花紋與底托相同，是蘇木紅的濃淡混合的花紋綾，繡有紫藤枝和五首草書的和歌。

右方的遮蓋用與底托相同係統的青裾濃花紋綾，繡柳枝，也遵守花紋與色調的統一和對比。紫藤對柳枝，左右方均使用了與本次歌會題目相關的刺繡，可謂用心良苦。7 p1 O* @& G3 V+ Y  q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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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盆景的底墊，左方為紫綺，右方為淺縹綺，這裏也維持了左紅右綠的色調。
5 U; B. I3 d+ ]/ }
左右方的盆景以埋石為山，以鏡為水，這點是相同的，但左方的盆景中站立著銀鶴，右方的盆景放置了銀龜，旨趣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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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盆景的旨趣，是站立的銀鶴嘴啣迎春花枝條，花朵以黃金打造；與之相對，右方的銀龜夾著色紙，上書和歌。
5 `/ R" {& O) C+ T6 e' g1 n( q( }
左右方都依據題意，將詠花的和歌夾在盆景的花木中，詠鳥的和歌啣於鳥嘴，詠戀情的和歌置於漁舟篝火。$ F8 O4 R" X8 W/ U# S

金、銀、紫檀，用當時最昂貴的材料，極工藝之精妙，再加靈動的巧思，制作了這樣的盆景。% n8 O7 V, Q7 {+ ^  b. P( M) C

就這樣，日暮時分，點起篝火，享用著美酒佳肴，開始了歌會盛事。

歌會最高潮時，發生了兩件事。# U" S; D4 q: P& }/ Z. i

其中之一與源博雅有關。/ w! K4 _: S2 @; L  D

博雅是右方的講師——也就是說，他被右方選為朗誦和歌的人。' L' r1 S: p+ _& H& b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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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博雅居然弄錯了要朗誦的和歌。/ Z" q- U' q! Y+ g5 U; H; J

以鶯為題的和歌要朗誦兩首，但博雅跳過了一首，朗誦了下一個題目的和歌，是詠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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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競賽規定不允許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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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者為負。”# d7 R) m; S- ^! J: d; X5 s/ \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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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次序弄亂，讀錯的、漏讀的，兩者均視為負。- s" t  a4 z* f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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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日記有載：白玉缺，仍可磨。誇日之謂也。

《詩經》上有這樣的話：白玉即便有欠缺，仍然可以打磨，但說話有錯誤，就無可挽回了。這話就像是說今天發生的事啊——博雅這樣評價道。

博雅此時一定相當狼狽，直冒冷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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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事，發生在歌會最後對決之時。

左方壬生忠見的和歌，與右方平兼盛的和歌實力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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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也難分優劣。5 w7 Z/ X& D5 a& o; v; G" }0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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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所作的左方和歌為：

戀情未露人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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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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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所作右方的和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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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隱現眉宇間- l8 ~( I* j# x

他人已知我相思0 p, \) Z  |7 @7 b

題目是《戀情》。% d5 K: m+ a) B/ o0 {7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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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第二十首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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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實賴抱著胳膊沉吟之時，左方的朗誦者源延光又大聲念起來：“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H3 }' w2 `# v" q4 T6 V% ?8 _6 F  Z

於是．右方的朗誦者源博雅以蓋過源延光的音量吟誦己方作品：“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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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論怎么使勁，依然難分高下。/ p8 v+ ?& l  j3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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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為難之下，上奏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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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所作和歌均極優秀，實非臣能斷言一方為勝、一方為負。”: t$ ]0 l) D, `) W0 x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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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聖上畢竟是聖上，不會說“那你就判雙方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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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 V+ B4 F1 _/ Z)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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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呀，我明白你的意思。雙方的作品都很好。不過。即便這樣你也要分出勝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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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為佳作，仍須裁定。”聖上說，你還是作個決定吧。& i4 p2 Z* }1 Y5 A9 D$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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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裁判的左大臣實賴被難住了，無奈之下，打算把裁決的職責讓給右方的大納言源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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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大人，您意下如何？ ”+ T( B. n/ P1 k+ V, J$ F: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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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高明大納言一直彎著腰．臉上堆著殷勤的微笑．就是不吭聲。% P, b$ J9 \! ?* O  O3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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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左右兩方的人此起彼伏高聲朗誦著本方的作品。& @# E3 V# C  Z3 d( B

實賴一直在窺探聖上屬意於哪一方，但卻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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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萬一自己的選擇與聖上的意願相左。他就無法拿主意了。

但是，此時聖上正小聲嘀咕著什么。實賴豎起耳朵偷聽，天皇似乎是在念叨著和歌。

“悄吟著右方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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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自己記的裁判記錄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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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是在念平兼盛的“深情隱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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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高明也聽見了。+ Y% P( b$ g,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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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在右啊。”3 y  n: n) L. j$ ~7 t

高明向實賴悄語道：似乎聖上喜歡右方的和歌。

於是，實賴終於下了決心，判右方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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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是——左方十二首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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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三首獲勝。- @- R* D6 }# ~9 Q: n, x, g

平分秋色的五首。- x8 a- E7 ?, ]$ x: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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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沒有源博雅讀錯兩首次序因而判負，左方仍獲大勝。) O, Z( I' X, L$ d0 W3 z6 l" }

比賽結束，盛大的宴會開始了。$ ~" O0 Z9 U0 M7 D2 z/ w, [8 E

美酒佳肴，歡歌笑語，能夠擺弄樂器的人都一顯身手。

某假名日記的作者寫道：夜深，勝負已定，乘興玩樂。眾人歡聚一堂，管弦之聲不絕。; a6 z/ d1 r# O* m

左方．左大臣彈箏，朝成宰相吹笙，重信大人舞蹈．藏人重輔吹笛。之後實利朝臣唱歌。琵琶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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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源大納言彈琵琶，雅信宰相跳舞，大藏卿伴奏．博雅大人吹篳篥，之後繁平彈箏，公正唱歌c 笛子伴奏。8 w. [) w- r$ l6 d*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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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此時還彈了和琴。& }0 o- D$ o  l6 C$ O( r.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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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音樂才華出類拔萃，因為他作過《長慶子》的曲子，頗得女官們的好評。

沒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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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日記》這樣記述宴終的情景：東方既白．儀式結束，大臣以下，歌舞退出。; x/ D: K7 X! E4 B

宴會持續到黎明時分，天皇已回深宮。不久，大臣以下．眾人載歌載舞地離開了。3 O6 ]. [- [3 L4 x( k&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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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場名留青史的歌會就結束了。2 V+ m6 P% k: Q* c# y

不想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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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件事，這次天德四年三月的歌會．就更為深刻地銘記在歷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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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進行最後一個回合的賽事的作者，與右方的平兼盛一爭高下的壬生忠見死了。) S- L% O8 a3 [! A( H# R

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與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比拼勝負，失利之下遺憾萬分，鬱鬱不解，轉成“拒食症”，以至衰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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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見變成了鬼，夜夜出沒於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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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U4 o) G2 \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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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呀．晴明……”

博雅邊飲酒邊說：“一到這個時候，我就必定想起那次宴會和忠見大人。”2 R: t" s+ M3 {( J, X1 \

雖已時隔兩年，但似乎博雅仍未能與過去的歲月拉開適當的距離。

只有些微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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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庭院的雜草開始輕輕搖曳。

博雅貪婪地呼吸著充滿植物芬芳的大氣，淺斟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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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有那樣的鬼啊……”博雅嘆息。

“鬼？ ”( i6 F. p2 k3 ^1 @& ?

“忠見大人的事嘛。”* k, h& c2 N7 X3 ]/ k(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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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嘛……”

“聖上知道忠見大人鬼魂的事，是在什么時候？也許是一年之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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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種地位的人，對那些無聊事——像宮內鬧鬼那樣的事，在乎得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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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 ”: B9 n& c3 X' C$ Y: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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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啊。”$ }9 t+ D* q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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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別管聖上叫‘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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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j8 \1 W9 k2 c% r1 J7 m, H" T

晴明無所謂地微笑著。& x, Z; K. l. M6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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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因為壬生忠見的鬼魂而鬧事的，是那些工匠。% Z& d) _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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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源博雅為壬生忠見鬼魂之事拜訪晴明，是在應和元年春天。' e. j' L& [: ^& y8 ~; E

也就是距天德四年那場宮內歌會約一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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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樣，博雅和晴明在向著庭院的外廊內相對而坐。% u* \) O" }7 {) u

距八重櫻開放之期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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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庭院深處的山櫻已是花團錦簇，花壓枝低。& q4 ^$ z2 R' a  l7 h' F9 m

淡桃紅色的花瓣，無風之時也一片片悄然墜落。) n* o; W" w% _* U  ~4 P3 u3 w

一片飄落，尚未著地之時，男一片已離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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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訪。博雅不帶隨從，獨自步行過來——他雖為朝臣，偶爾也有這樣率性的舉動。4 E* z, f" X5 s$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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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上午。正是院裏雜草葉尖凝著露珠，還沒有幹掉的時候。) }: \7 S; U0 a9 P; D* Z5 m3 s"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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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事吧？ ”; _$ \( a. i$ V9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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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同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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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一個客人來，在此之前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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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望博雅，後背往柱子上一靠，接著說：“有事的話，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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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想必你已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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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壬生忠見大人的鬼魂那回事嗎？ ”7 y. o4 B" ?; y9 p2 L

博雅點點頭：“沒錯。”! A9 y! ~; e* ?1 `) ?

壬生忠見是壬生忠岑的兒子，後者作為《古今和歌集》的編者之一聞名遐邇，他作為歌人，死後被列為三十六歌仙之一。

天歷三年——從天德四年的歌會算起，七年前舉辦歌會時，忠見也為多個題目創作了和歌，兩次歌會之間的時期內．他還好幾次在其他歌會上推出作品。

稱之為歌會專家有點難聽．但這樣的歌會人才，相應的名氣也不小吧。1 \$ P% V5 ^. m% m

他年約三十出頭，是個小官，任攝津的大目，屬於地方職位。以官階而言，是從八位上。1 l3 o1 @1 |/ `3 h/ o& v

他沒有錢，上京參加歌會時，住在朱雀門的曲殿。所謂曲殿，是大門警衛睡覺的地方，說白了，就是門衛的值班室。3 ^' Z7 F% C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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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暫借一席之地的方式，棲身在那裏。

這一點。正好說明壬生忠見在京城裏連個把熟人也沒有，沒有人照應一下他的落腳點。

金錢方面肯定也相當困窘。

他一定是在攝津聽說了歌會的事，饑一頓飽一頓地趕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5 a$ k) W8 _9 N7 R1 x. {$ Y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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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像忠見這樣的低級官員，歌會正是難得的機會，讓他們獲得公卿大臣們的認可，爭取額外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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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見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是去年春天宮內舉辦歌會活動結束後不久的事。

忠見自歌會結束的第二天起，就病倒了。! V( l1 s0 v" `0 O2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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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患了拒食症——食不下咽，日見消瘦、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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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硬把食物塞進他的嘴裏，就會嘔吐。# ?* {( `, V3 b7 m, X, n  }% ?

即便好不容易喝了一點稀粥，還是馬上就吐出來。只有兩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人們紛傳．原因在於他的“戀情未露”和歌負於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使他心氣難平而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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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和忠見年齡相差無幾，都是三十歲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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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特地去探視此時的忠見。5 ^$ }3 d5 {!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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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看上去已瘦成皮包骨的模樣。& e" B+ [' V! R3 ~! Y$ A;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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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到訪時，忠見正躺倒在鋪稻草的地板上。' R- j5 y% g: Y9 `

“戀情、未露……”: _8 @  t) i& o8 D1 N

他緩慢地欠起身，小聲吟誦著自己的和歌：“……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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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臉向著兼盛的方向，眼睛卻沒有看兼盛。" o3 R9 G0 @& f

看樣子他沒有換過衣物，也沒有洗過澡，身上散發出動物般的臭味。

“他簡直是要變成鬼了。”/ G2 [9 B# w9 i3 R5 n! m' D

據說兼盛從忠見處回來後，這樣說道。

歌會後過了半個月，忠見死了。: ^( E4 `0 ]9 B. k6 T8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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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他瘦成了幽鬼的樣子。抱起他的遺體時，身子的重量還不到病倒前的一半。- u, f4 K9 Q# C, K! Y! C+ _

不久，忠見的怨靈變成了鬼，出現在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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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之時，忠見之鬼便出現在舉辦歌會的清涼殿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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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情未露……”

他用沙啞、凄楚的聲音吟詠著自己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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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吟邊走過仙華門，穿過南院，在紫宸殿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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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鬼沒有幹什么壞事。他出現、吟詩、輕飄飄地走過，然後消失。# H( l5 n) w* |" f; \( t

僅此而已。

看見過的人不多。2 x/ |$ U+ u6 H'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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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人偶爾看見罷了。

害怕是害怕，但因為出現也不多，甚至某種程度上，這件事被當成了玩笑。

“忠見今晚有何貴幹呀？ ”& c/ `7 p& s$ N/ J

“是在苦吟新作吧。”

在知情人中間，對忠見一事有默契：只要不傳到天皇耳邊就行。: G6 y- v0 B% e* V4 ?$ n

“結果，聖上最終還是知道了。”博雅說道。4 X& j. J' L5 m9 J$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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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的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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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手托腮，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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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也知道了？ ”" j& Y8 E& e;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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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工匠們看見了，對吧？ ”* Y: [! w* [$ g. @( e1 s3 S' U0 w9 w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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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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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此時清涼殿來了很多工匠，在那裏幹活兒。/ A. v" }5 r%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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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打雷起火，燒著了清涼殿。這是去年秋天的事。) G1 v1 s7 s( R) n6 Q

修復工作從去年起就一直從早到晚地在宮內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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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聖上急於把它修好……”+ d, B. H: W' {6 r0 [

約十天前起，好幾個工匠深夜仍未離去，要把能趕出來的功夫都用來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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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燃著篝火，有時要趕工到深夜。; b  y; {" j.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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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據說在六天前的晚上，偶爾留下來的三名工匠看見了忠見。/ `9 H$ ?7 h  h

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聲音。

開始以為是幻聽所致，再側耳傾聽，的確是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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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子用沙啞的聲音吟誦著：“戀情……”- |8 F' ^7 ?1 \" n

隨之．從僅修好一半的清涼殿陰暗處，出現了一個身上發著慘白磷光的人影。& ]3 H; Q; O; `; r, L

人影吟著和歌，緩緩地從黑暗中輕盈地走過來。- y0 g, o4 g! h' R4 {# B

人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三名工匠在場一樣，通過了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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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露人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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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邊吟邊轉向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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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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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向紫宸殿方向後，消失了。% N5 {0 W# r" b( f8 c

身後只留下沉沉的黑夜。8 X# v  G- m0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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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個晚上。

壬生忠見的怨靈變成鬼出現，夜夜吟誦著自己的和歌，在紫宸殿的方向消失…% \+ F0 J2 p: X! ?# |! ]# b

…0 J2 S+ u* u- n+ Y- H3 [0 R: n5 Y  _8 a

這個說法傳到了天皇耳朵裏。# q+ T. \2 i+ W! W0 T9 {( g( l" t

“然後呢？ ”晴明問道。0 M- _) J2 [7 G! H" {: h

“聖上對此大為緊張呢。他下令讓……”

博雅眼珠子向上翻翻，看了看晴明。5 m* {5 e5 e5 s# Q4 c, F6 C

“讓我去？ ”: A  ~; N7 N/ S4 X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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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9 R9 l3 D2 u: e2 X" M1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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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嘛．也見過忠見的怨靈幾次，但他是無害的。他不向外．全都是向內的。3 o  s+ d( r5 S0 Q6 W# z$ i% x

讓他留著，現在這樣子，在某種情況下還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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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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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因為整個宮內的氣脈，包括忠見在內，都很平穩。如果驅逐了無害的東西，以致破壞了穩定，反而有可能發生怪事，有可能被更加不好的妖魔鬼怪附體呢。”

“晴明，既然你這么說，此話應不假。可是問題是聖上並不是那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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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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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不是說過不要那樣稱呼了嗎？ ”; H- {2 [9 K9 i8 C  O#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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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式神每天晚上到他那裏去，在他耳邊小聲叮囑：別管忠見，就讓他那樣好啦——好嗎？ ”

“要是暴露了，你可有性命之虞啊，晴明。”5 B- {$ \/ j2 d) j, i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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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博雅說話之時，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從對面婀娜地走過來。  m8 E1 {% r6 g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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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晴明跟前，略低一低頭行禮說：“您約的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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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他過來。”# u8 c6 q6 H0 }2 R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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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那女子又低頭行禮．循來路離去。: r5 P& V2 K# A9 c

“那么，我且退下吧……”6 p9 `. U& v6 ^% \9 {1 N& V- o2 x

博雅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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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博雅。你就在那裏好了。因為這位來客所要求的事，與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無關係。”+ u9 F+ ]. E7 P: Z, S: C4 Q

“這是怎么回事' ”

“因為客人是壬生忠見的父親，壬生忠岑大人。”5 p( I$ L9 a8 Y) w* P9 |& k0 f5 H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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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岑穿著陳舊褪色的窄袖便服，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5 Y8 |$ a* i, \+ @5 C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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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樣子。兩鬢雪白。看上去像一只猿猴。

晴明介紹了博雅之後，忠岑小聲說：“您是歌會時右方的講師吧。”0 X  q) T! V- C) H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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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忠岑曾做過泉大將藤原定國的隨從．為是貞親王歌會、寬平禦時後宮歌會、亭子院歌會等創作過和歌。他作為歌人的實力獲得認可，被任命為《古今和歌集》的編選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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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喜五年（即公元905 年）在平貞文歌會中，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春來吉野山

誇朝影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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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被選為《拾遺》的卷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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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他為泉大將藤原定國的四十大壽獻屏風歌。又過了兩年，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忠岑扈從，吟誦了和歌，留下了有別於紀貫之的《假名序》。

在《古今和歌集》以前的歌會中，忠岑留下了不少與紀友則等人並肩的作品，但自延喜七年為大井川行幸獻上和歌之後，他就再沒有留下作品了。

博雅當然知道這位歌人的大名。

“是的，我擔任了講師。”博雅回應道。6 d) e% e# L5 G; u! a

博雅的官位是三位，忠岑的官位是六位——這樣的身份差別，一般不可能同坐於廊內、正面相對，但在晴明的宅院裏，這樣相處變得理所當然。/ H9 b5 x- L$ T  S+ u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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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顯得博雅尊敬年長且已負歌人盛名的忠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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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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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視線移向王生忠岑：“這位博雅大人也是為了同一件事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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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為了忠見的事？ ”+ g5 b. b9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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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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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予以肯定。

“那么，博雅大人也知道聖上要下旨鎮住忠見之靈？ ”

“是我帶這道聖旨來給晴明的。”, H( t2 k5 q#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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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博雅這么說，忠岑嘆了口氣。( f% K3 n5 t/ j' E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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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 z- X4 p4 j#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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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什么隱情嗎？ ”博雅問。

“博雅，忠岑大人請求是否可將第二十首和歌的賽事，換一首和歌再比賽一次。; p+ Y4 |6 g+ v/ b( P  T

忠岑大人說，這是鎮住忠見怨靈的最佳辦法。“9 x; M. a/ e7 ]6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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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賽一次？ ”! U! a" V5 i  N& l: T

“當然是私下進行即可。如果兼盛大人答應的話，加上兼盛我們四人就行。裁判由晴明大人擔任，講師則與那一晚相同，是博雅大人……”( x$ N, B  U* e

“但是，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 　　博雅這一問，忠岑便深鞠一躬，說：“說實話．其實那首‘戀情未露’和歌，並不是忠見所作。”

“是代作嗎？ ”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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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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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代作並不稀奇。迄今許多人的歌會之作，都是他人代作。僅此並不足以成為重賽的理由……”晴明說道c 情況正如晴明所說，這一時期拿到歌會上的作品，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創作。+ U( n: m7 L- v4 ~+ [8 X4 d# |

許多歌人把別人吟詠的和歌當做自己的作品推出，這樣的做法很普遍，也是被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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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說是代作，在此我卻要老實說出來，創作那首和歌的，其實是鬼。實在是很丟臉啊。”- |0 W( m: ^7 M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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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滿臉慚愧說道。5 v! K1 v: n$ B, o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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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不覺叫了一聲。

“是鬼。而且不僅是那首和歌，那天晚上忠見所有的和歌——不，迄今我和忠見在歌會時吟誦的所有和歌，其實都是鬼吟誦的。”

像是豁出去了，忠岑一口氣說完，這才打住。

“全部……都是鬼？ ”博雅問。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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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Z- T$ k+ L. Z&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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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話長。我初次遇鬼，是在寬平三年的春天……”

“那么說——”! V: W6 o" F8 R

“是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歲的時候。”) n$ C5 r" P6 X*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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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喉間帶著痰音說起來。  Q; e3 R/ \$ Z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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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貧困的地方官之家……

壬生忠岑開始敘述。

因自幼便深切體會到貧困的滋味，從明白世事起，便有了進京謀求更高官位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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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不做到高級的宮位，不可能過上像樣的日子。”

這是父親經常念叨的話。

忠岑喜歡創作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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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高手，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夠吟詠和歌。

千方百計想要以創作和歌為進身之階，只要有歌會之類的機會，便到處找門路推銷自己的作品，然而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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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錢，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門路．也能推銷自己的和歌，但他既沒有錢，也沒有門路、熟人。( z0 N/ ~- K2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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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降生在一個什么家庭啊！忠岑甚至詛咒過父親的窩囊，但後來，他明白到自己並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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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能詠歌——然而畢竟只是還算不錯，卻實在不是歌會那樣的場合拿得出手的。8 I2 v/ Y  A- V$ f' H6 ^- F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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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否好歌，自己還是能明白。# V+ M) A( b. L; n

只要他聽過，就能判斷出那首和歌的高下，分得出是好歌還是壞歌。他察覺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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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也能估計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種程度。6 |7 h3 N3 s( p( I' 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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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備辨別和歌好壞的眼力和創作和歌，看來是兩回事啊。”忠岑嘆道。

那一年，忠岑來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但心願未酬，更痛感自己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錢花光了，回鄉不成，他上了比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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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和歌分手吧。只要能回故鄉，再也不進京了。9 X, L: E7 e5 N- u2 Z) d; v- h

再也不作和歌。

他邊上山邊想，淚流滿面。8 X* {, b8 ^. C7 O( u+ i

當時是春天，是山櫻盛開的時節。山路上沿途開滿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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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團錦簇壓枝低，花瓣在沒有風的時候也散落下來。

滿山嫩綠之中，置身山櫻盛開的一角，倣佛被輕盈的白光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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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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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除了和歌之外，別無他能。自己惟一的才能，又較之他人為劣。

忠岑如此年輕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 R8 K2 @$ W' ?

雪白的櫻花，在忠岑眼裏呈現一派傷心之色。; v* Y/ n0 B6 T+ e

正當此時——他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倣佛是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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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芽嫩綠蔚成霞! {: w& h5 C- k% I( K7 P1 E

離枝尤香是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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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歌。　　而且，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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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在哪裏聽過？正尋思時，又聽見了吟詠同一首和歌的聲音。) w6 \6 f+ V' n0 t  O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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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吟誦這首和歌嗎？那聲音好像發自眼前盛開的櫻花．也似來自頭頂上的櫻花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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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沒有人攀上櫻樹，附近也沒有人跡。6 a) B. t/ b% z. S5 [. i  C
8 l1 x0 X" `. a; t+ T
對了，是《萬葉集》吧……" l2 g; |6 D; s, g'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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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葉集》的無名氏作品中，應有這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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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為了應和那個又傳過來的聲音，自己也吟誦起那首和歌。

當那個聲音說：“新芽嫩綠蔚成霞——”7 @. R" u+ c' S, j+ i1 c

忠岑便接上道：“離枝尤香是櫻花。”6 F7 g6 ^" l1 g9 F; G" x: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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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樹幹上方傳來愉快的哈哈笑聲。( _7 ]1 W( k  n- Q
0 W& l, V6 b) Z0 L/ a6 N5 k
可是，左看右看，都不見人影。6 j9 `" M, G5 z, a9 H2 C
+ q% p5 l" c) h' l# ?2 t1 x' _' t; x
難道是看不見身影、卻喜歡和歌的鬼嗎？難道是鬼對這山中盛開的櫻花美景一見忘情，情不自禁地脫口吟出了佳句？就算真的是鬼，忠岑也不覺得害怕。) ^/ O4 f, ]& a7 K7 o0 v' O7 s- J+ o

當時的事僅此而已。  T* z/ L! p& S* ]0 z4 J

回到攝津國，幾天後的某個夜晚，忠岑正獨自苦吟。/ f% v+ c. @* p3 J/ Q
! Y6 Z3 y$ n; V
他想創作和歌。9 E. Z; Z! |0 [  V

夜已深。
1 I# [9 }  W3 G0 q, t; [
但是．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領。

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似乎自看透這點的那一刻起，他比之前更加難得好詞句。
9 d% Y% d0 R: Q* R1 @
“入春——”

忠岑試說出第一個詞組，感覺還不壞。

其後應接上“惹愁思”呢，還是其他表達？他遲疑不決。

“入春——”2 h1 T: q2 N  E5 R( C
" N0 b* X( A  `; Z! L
再次把同一詞組說出口時，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即念吉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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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美？ ”1 S1 u1 S7 n7 u7 e" H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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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剛一接口，馬上有一個聲音結句：“山繞飛霞心中現。”' F& M! F, M/ v. t
1 D! Y' ^) B& t8 J
“入春即念吉野美．山繞飛霞心中現。”

得一佳句。8 r8 Z. ?# `+ K$ j  C
+ E' E9 d) N* K- @
“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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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一出聲，那個聲音便道：“是我是我。”2 f: y" T; V( C-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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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 n) _; D  \5 [, Z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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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前不久，我們不是還在比壑山相會了嗎？ ”3 X6 ?/ X) c( d5 [

“那時候……”

那聲音沒有答這個問題．又說道：“我為你作和歌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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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和歌？ ”

“對。你當時不是在想．自己沒有作和歌的才華嗎？ ”# Q$ G# P% M/ j. S$ N

“照此說來，你不就是鬼嗎？ ”8 W+ s! i6 V7 w/ [$ p7 L9 N  r

“對呀。我就是你們所說的鬼啦。不過，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鬼呀。”% z! e" ^# h7 d9 M# E

“啊……”9 K; u9 r$ Q' t4 i
' {7 J; L: l! c
“你知道《萬葉集》裏的那首和歌：”新芽嫩綠蔚成霞，離枝尤香是櫻花‘嗎？ “$ S6 B7 s' d: y" m9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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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那天，在比壑山的櫻樹下，你吟誦的不就是這首和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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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作者列為無名氏的和歌，正是我的作品。”; l; R, Z5 V: U; P0 Y/ V% q0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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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的聲音大了起來。; n! T5 F( N& R

“怎么……”

“我作的和歌流傳世上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兩首，而且都列為‘作者不詳’。! o3 e8 P% ~6 u  ]

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我實在是太惱火啦！ “: Y4 B- H& @% c( u3 C4 |

說著，鬼的聲音變得高起來。+ z" e2 p3 n; K, g  J- |9 @

“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事？！”) N* x; D, R3 @0 }

嗚嗚！嗷嗷！鬼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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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因為執著於和歌，死不瞑目而變成了鬼啊！”

即便是鬼，一見美麗的櫻花，就自然地將自己所作的和歌吟誦出來——那聲音，也就是鬼，說道。; E7 D. ^4 ?( @9 f& v8 C+ g8 o

“你不想參加歌會？ ”  L. u8 Q" T$ _1 F( q
0 t4 c1 H" n& B% p: A8 i; O
“想倒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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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就讓我來寫和歌。我代你作，你可憑這些和歌參加歌會。”

“行得通嗎？ ”! N$ ?' a% T8 H* K4 X. D( }& E

“沒問題，因為是我作的。”鬼說道。

鬼又勸忠岑：你好像想過不再作和歌了，對吧？不如接受我的提議，怎么樣？3 Y( x3 w( l3 z( f! {. d' M3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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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一顯身手吧。你以參加歌會為樂，我則以自己的作品在歌會上被朗誦為樂。這樣豈不兩全其美？遲疑再三，忠岑最終聽從了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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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每當傳來舉辦歌會的消息，鬼便找上門來。

“我來啦。”鬼打招呼。: p9 t0 u' I& h5 W0 \

“這次拿出什么作品好呢？對了，這個怎么樣？ ”
1 U( @( s. d( o& [6 M
鬼興高採烈地創作起來。

一年如此，三年仍是如此……) T8 j4 @# p. J( z  p& O8 H

“最終，連兒子忠見也被鬼附了體，直至今天。”4 z! j& w0 \& ?$ ?

忠岑對晴明和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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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情況已大致明白了。現在那鬼的情況怎么樣？ ”4 Z, V0 f) w9 x4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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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忠岑的敘述，晴明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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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忠見一起來京城之後，直到現在，將近一年都杳無音信，不知道它在哪裏，在幹什么。”忠岑回答。& \& i8 P2 O/ T) T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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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 w) A- q- W4 E
7 X% d6 a! T/ `
“不過，事情至此還沒有結束。”6 J; f& a0 d8 {6 _& W: s& s- p) h

“還有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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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一下這個好嗎？ ”! R# y, b; j- D) p/ g8 K

忠岑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片，遞給晴明。+ r+ }/ _$ j7 V+ [( f) c1 g

晴明打開紙片，看裏面的內容。. ^* i+ a, J) C' i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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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寫了一些字。0 }- t( l* w; d% D. |: r8 h6 l5 d

像是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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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紙片，晴明不禁稱奇：“哎呀。”" P: L* Y7 R, u6 v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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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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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晴明身邊探頭窺視的博雅也不禁喊叫起來：“哇——”  \8 I6 ~, Z5 B8 G

紙上寫的是這樣的和歌：眉宇之間隱深情人問是否我相思“晴明．這不是……”

博雅說道，“……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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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一模一樣……”+ l3 W' y& ~% k9 ~1 v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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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這樣呢？ ”4 R/ d+ k5 \! ?2 o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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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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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旱我編纂《古今和歌集》時，沒有收入集中的許多和歌作品之一。”
% A2 B, C, h- C
“它為什么會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呢？ ”  {) G' _, v7 g4 T

“不是它與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而是兼盛的和歌跟它一模一樣。”( ?7 i! U6 a* T
/ l' J* q: @1 ]
“也就是說，兼盛的和歌以此作為原歌，倣作了‘深情隱現’的和歌。”

“是的。”; z( P8 V3 K0 o! `' x) N1 _

“擔任裁判的實賴大人或聖上知道這件事嗎？ ”6 w2 n" \* H5 i/ U# G
, y5 }2 k6 l' }( }
“恐怕不會不知……”4 e" A! C2 A% J/ a7 _5 x. e+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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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某一和歌為原歌，模倣原歌男作——這種被稱為“摘取原歌”的手法，在當時是普遍的做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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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歌會時若出現這樣的和歌，無論多么好，評價都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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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與對方的和歌難分高下時，如果一方的和歌是沒有原歌的新作，當然是新作獲勝。

也就是說，以此看來，兼盛的和歌應輸給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

然而，兼盛卻是勝者。- {+ m' O& W$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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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兼盛大人沒有責任。”忠岑說。　　如果有人應為此事受到指責，那就不是兼盛，而是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或者是推崇兼盛之作的天皇。此事與他們的和歌修養有關，雖然裁決是根據天皇意志的，但是又不能對天皇說：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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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 p* Q9 {8 x3 x, B4 m#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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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起略膊，凝神閉目。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說道：“總之，我們三人先去見一次忠見大人，應該沒有錯的。”0 a6 T$ d( ]' }$ }) [
( L- n, x# {- }# s- {
“我們來努力一把的話……”, @) p7 ^, n: e  |" f8 d: P
& l! ]; Y" [' P# R3 V# F1 W# _
“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數呢。”2 W& _+ ?6 ^6 C! u

“那么該怎么辦才好？ ”/ a4 U6 u1 t9 r2 ]1 P

“究竟會怎么樣，看今天晚上。忠岑大人且先觀賞一下京城裏的櫻花什么的，請晚上再到這裏來。”

“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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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也可以吧？ ”

“當然。”博雅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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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忠岑大人，您走之前請把一個東西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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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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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東西？ ”

“是類似護符那樣的東西。只要有這件東西，你盡可放心地在京城裏走動。”0 _& v& L- W. U. g0 N7 g

晴明揚起頭，“啪啪”地擊三下掌，說道：“青蟲呀青蟲，把我的文具準備好。”

隨即．剛才來報告忠岑來訪的女子，挽著唐衣的衣裾出現了。5 ]7 }$ U: ^5 ?; [& \) I

她的手上拿著硯盒、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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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己研墨，然後取過紙筆，將紙舉起以使博雅和忠岑看不到，揮筆“刷刷”

寫下幾個字。- b4 W# V4 U! A/ h" O7 K

等墨汁幹了，晴明把紙片折疊幾次。說道：“好，把它放在懷裏，放心觀賞櫻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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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一邊接過紙片，一邊問：“非得賞櫻不可嗎？ ”8 P2 J& I. T; Z) B& w" x, a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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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跟晚上的事全無關係，所以務必……”

“明白了。”& j% I! _* Q/ S2 D8 G

忠岑將折好的紙放入懷裏。，“哎，博雅，到傍晚還有時間．趁著現在讓青蟲買酒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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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酒？'‘”對，因為等待忠見大人的時候，會覺得冷。“

晴明朗朗地說道。

九

紫宸殿前，四周被黑暗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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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懸天上，灑下滿地青光。只有大門和建築物的背光處黑糊糊的。

地上鋪了墊子，晴明、博雅、忠岑坐在墊子上。# e1 c0 A+ s& s/ d6 H;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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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手中端著酒杯，飲酒。

斟酒的是青蟲。8 G2 K8 I. Q4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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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博雅？幸好備了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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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

博雅表情勉強地點點頭。9 R+ c, B7 k  ^' V5 L# z

夜深入靜。

工匠們今晚沒有一人留在清涼殿。" U! o0 E) r! H,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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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忠見的亡靈出現，眾人都在天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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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今晚會出來吧？ ”博雅同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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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吧。”: `3 G+ O% h6 c8 e% i8 n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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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端起酒杯。0 l8 J) z9 B4 L: b  T

不久．從清涼殿方向冒出一個高亢的聲音：“戀情未露……”% F7 @4 ]: L# z5 n  q$ u1 \; y* z&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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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N) G8 R6 k7 R' ~' H

晴明小聲說。* [/ N. t, ~)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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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知……”

聲音緩緩地接近。6 E) N8 `1 V&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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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聲音。某種動靜也隨著那聲音一起向紫宸殿方向移動過來。

“晴明，是忠見大人……”' n" S2 c4 l9 t1 L3 B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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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說。

月光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發出朦朧的磷光．從清涼殿方向走過來。- ^3 b( p$ g0 Q8 A  k

一步，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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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腳緩緩地交替邁向前方——壬生忠見慢慢走來。

“本欲獨自……”+ j$ Q4 D6 B. y( Z; {7 o: B

細弱的尾音長長地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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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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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向兒子打招呼，但忠見的視線沒有任何變化，倣佛這邊空無一物。3 L& `0 {1 T2 l

——他只看得見自己。8 H0 |: V0 j1 s( ]9 Q7 o&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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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走著。

眼睛凝望著虛空。

“……暗相思……”" H0 t. n6 n2 i, ~1 `1 |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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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聲音在月光下拖曳，倣佛蜘蛛絲細長地延伸，然後消失。　　在聲音消失的同時，忠見的模樣也消失了。2 N2 J: Z/ u4 a7 W  S+ {3 _

博雅茫然呆立。# }, Q+ x. w; d. ^* ?$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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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那樣的鬼嗎，晴明……”5 k+ u8 w% l! o5 C9 p" l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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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喃喃地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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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忠見……”9 t* O" x8 }" a

紫宸殿前，掩面站在忠見消失之處的忠岑小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l" N8 W1 x7 P2 O# H! I% M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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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忠見呀……”0 {- m, _3 ?" m' g%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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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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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之前忠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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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忠見，你變成那個樣子了嗎？忠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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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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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在月光下閃爍。$ Y3 ]* j& w3 _8 f! b3 X: p* q

是淚光。! T5 W* J+ f6 w* n.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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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在哭泣。% _  E& [5 ]) B9 ^% m" x. O  L, @

“忠岑大人——”

博雅想走過去，被晴明阻止。0 ^, |0 ~0 \1 a1 ]6 z6 E% `

“等等，博雅。那人不是忠岑大人。”8 s5 y: I# ~8 z) m; K

“你說什么？ ”5 c! X4 t4 X' d'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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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僵住了，他細看原以為是忠岑的男子的臉。

那男子嘴巴歪著，長牙突出，放聲痛哭著。6 k, x$ l4 }' z2 a# S, o$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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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晴明？這人究竟是誰？ ”

“是附身於壬生忠岑大人、忠見大人兩代人的鬼嘛。現在，它以忠岑大人的身體為憑借，附身於忠岑大人。”

“晴明，這是你幹的嗎？ ”  _, c$ q5 C  Q% b) A! d8 d

“對。我把這鬼所詠的‘新芽嫩綠’和歌寫在紙上，作為咒使用，讓忠岑大人拿著，喚它進來。鬼便附身於忠岑大人，一直來到這裏。”

晴明來到忠岑跟前，向附身於忠岑的鬼問道：“歌會的時候發生過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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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鬼答不上來。$ r4 u& }7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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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抱著頭說：“啊啊，忠見啊，對不起。是我把你弄成了那樣的鬼。

弄得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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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么事？ ”晴明接著問道。

“那家夥——忠見那家夥，最後一首沒有讓我來作。他說要自己作，然後就作了……”/ k- |; D4 G' _

“就是那首‘戀情未露’的和歌嗎？ ”& e& O  W/ d. M5 Y5 O# R- M3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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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忠見第一次拿自己作的歌參加歌會，然後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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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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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了什么，晴明？你們陰陽師懂得什么？陰陽師能做的，就是這樣子把我們抓住、又放掉而已。那又怎么樣呢？ ”

“你喜愛忠見父子，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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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喜愛。我就是喜愛他們。他們愛和歌懂和歌，但是．沒有作和歌的才華。: }1 r1 l" O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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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需要我。“: Q( L/ a) b6 T, x: x- v5 X,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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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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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他們創作歌會的和歌很快活。這次特別高興。如此奢華的宴會前所未聞。

我也很樂意和他們一起作。哎，F 回要作什么和歌？ “

“我想問一下：是忠見大人說他自己想作和歌？ ”$ S) ]9 F, e! B/ i- u7 }* A

“對。他說無論如何也想作。就這次。所以我就說，你作吧，不妨一試。無論是怎樣的和歌，由我做點手腳，能贏下來……”

“忠見拒絕了你的幫忙？ ”3 Z- f8 M! c4 N. @  c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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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忠見說，別多此一舉。我要以自己作和歌的實力來參賽……”

“然後。那首和歌就與兼盛大人的和歌比拼第二十個回合了。”

“對。我對忠見說了，我隨時可以讓你取勝。歌會那個晚上，我也在現場。我說，我會在場的，一定會在場。所以．無論什么時候，如果你想借我的力量取勝．馬上站起來說‘我想贏’就行。我還在。我留在現場了。忠見啊，為了告訴你這一點，我在講師的耳邊嘀咕了，使他弄錯了讀和歌的次序。你不覺得那事情不尋常嗎？通過那件事，你知道我在現場了吧？ ”8 ~( U8 U5 j  J2 P7 W+ e0 ?4 o8 A

“那是你幹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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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變粗了。

“對呀。就是我幹的……”7 j$ X4 u8 B3 ?& @4 F: ?# |3 I

“為什么沒有實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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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還是接著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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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打算無論忠見想不想．都要讓他的和歌獲勝。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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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什么？ ”$ L. W# J% e8 E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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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盛提交的和歌，竟是我的作品！ ”  }+ T: N: l! {0 K

“你的？ ”

“眉宇之間隱深情．人間是否我相思。”

“那不是兼盛大人所作和歌的原歌嗎？ ”

“兼盛把它稍微變一下拿出來了。而且，他改過之後，竟比我的原作又好了幾分……”

鬼的聲音顫抖著，將忠岑的腦袋左右搖晃。

“我心亂如麻。不知讓哪一方獲勝為好。無奈之下，便撒手不管了。我逃走了，勝負就看天意吧。沒想到……”

“‘深情隱現’勝了……”& U" @+ C, O" J# U& ]# ^! H' S- K. s
# U5 x* a. C, j! [' B0 }
“對。”0 x, [/ a/ ?& `1 _5 z# S
4 U  d2 b% y( ?6 X4 h$ x
“……”
0 f3 K5 }/ l7 o
“然後，他竟然那樣就死了。我真糊涂，沒想到他是那樣固執的人。”
1 H8 @- |* {( U. c5 j
“原來如此。”
/ M- Q, {$ L9 T
“晴明，你要把我怎么樣？把我消滅嗎？ ”3 p# O$ G4 {9 \  \: ~6 e2 t
6 o; P* y- T( [9 x& P
“不。”5 Q4 d! b) B4 J

晴明伸手到忠岑的懷中，取出寫有和歌的紙片。$ @0 |( }5 F4 ?" c' a, y

忠岑神色哀傷地望著晴明。9 Q/ s+ _+ r" Q& o/ r6 y

“消滅掉也無妨吧……”" J. S+ m& ^5 N' C  ~, Z: D/ E
2 _6 R" C0 v: v% f3 d9 v; g3 w" Z. j
鬼小聲嘀咕道。- g8 I" H" g2 e$ s
& \% m6 {! O* J9 Q1 Q7 Z' k
他凝望著黑暗的虛空，好一會兒才凄涼地笑笑。

“嘿。”8 p* [/ D% r' T& R( `; U
2 d) b- {! n+ _+ A
像抽走了什么東西似的，忠岑的表情復歸原樣。
. ^# f( }9 @, ^; m+ y8 A) I6 x
“晴明大人，這是怎么了？發生過什么事？我剛才是怎么了？ ”3 h' X) @$ [6 }' B+ v
! x$ m' C5 T# T% S/ Z, k
“鬼附體啦。”

“鬼？ ”

“以後再詳細告訴你。都明白啦。”

“忠見呢？ ”/ g' T( O& H% H
, w3 f% x, B  Q: H2 N. z
“忠見大人已經無可挽回了。這樣的怨靈不是我晴明之力所能應付的。由得他是最好的辦法——我向聖上稟報好了。”
, t4 {5 j* l7 ~. c* D2 t, I
“晴明．鬼呢？ ”

“走掉啦。”

“走到哪裏？ ”3 \; o' ], y0 T8 \$ Y* A+ X
# [$ J1 f: g8 e& H
“哦，去哪裏了呢？ ”- P, T2 F: K4 B+ {& X
6 p) d5 c1 w3 Q1 W9 w, \
晴明喃喃道。' |8 p$ V$ m, b) r9 J5 h. a5 r
6 b6 D. G( _! U# X% ^" g
結束9 i5 `" @* w' O) U( z$ p: @1 M
8 j; G% y1 x- q( t) P
“竟有那樣的奇事！ ”% U! n! H+ o7 b5 [8 d
; D: y; u& f/ B
廊內，博雅感慨良多地喝著酒。% I1 Z" Z/ n) l6 I6 X

事過一年，匆匆春又來到。
- A8 W5 p6 q$ R* x% Q2 }0 o. i' U( z
“哎，晴明，忠見大人今晚還出來嗎？ ”  J0 d7 o+ U7 r. ?" [' T# w6 x! \9 L
+ @% s1 I) J: @9 w
“應該會出來吧。”

晴明的聲音顯得落寞。

“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見見忠見大人。”

“是啊。”& s3 s- Z) E2 _( T

晴明點點頭。
& v, w2 R6 h- ]0 f
“要去嗎？ ”

“走吧。”5 C7 g2 g8 G4 \( {, {( B0 s0 F
* ^( c" w, N5 w- s$ F; G  I/ h$ ^6 z9 w
“走。”
, ]& ^* K4 [4 R  N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 W( B) q2 E: r- w2 @+ o
提著酒瓶，晴明和博雅在夜風之中，向宮內走去。
% R, }) q+ S! v9 ]6 K5 }
“忠見大人也要喝酒吧。”
% ~6 n) t0 |7 d5 T5 C* e' m$ I
“是啊，他喝不喝呢？ ”7 A) \- S- D1 ^

二人邊走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1 T$ g: g) O- X
; p- P6 r/ L- B! C1 ~
“月色好啊，晴明……”
/ o8 i, d/ c; C, ~
博雅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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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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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07-8-26 11:40 PM | 只看該作者

迷神
. Q! j4 b! \+ n; ?% d+ k4 S! S
$ W7 \( q# y6 D$ Z
2 m4 ~! u3 }/ W! m
一
) x/ C& D6 ^+ R
櫻花盛開。

密密麻麻的花朵，連枝條都壓低了。4 H, O; Y' V5 U" T8 u+ a# f

沒有風。
9 v7 A3 `; A$ w
風連一片花瓣也不願吹動。( S, t! u8 E( T( S" s9 S/ ~

陽光明媚，照著這些櫻樹。" ?3 ?' s. b& S5 l. y
9 c1 B0 Z6 E5 t, U) g1 r+ n( D# i
在安倍晴明的家裏——源博雅坐在外廊內，和晴明一起眺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L! j8 U: [' a8 {9 m+ o
) C! H+ o5 k3 t, g' o/ e6 l
二人跟前有一個裝著酒的酒瓶，各一只酒杯。杯子是墨玉做的高腳杯。/ I9 L+ B' g& H& }

那是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
6 H" ]$ W, Z' h6 X+ I* \6 k# ~
欲飲琵琶馬上催是來自大唐的王翰吟詠過的杯子。

看一眼櫻花，喝一口酒，放下杯子，再看一眼櫻花。
0 m6 _# v; h. [! n9 [3 T" S1 e
突然，一片花瓣飄落地上。

僅僅一瓣而已——倣佛照射其上的陽光滲入了花瓣，令花瓣不勝重荷。" D. P$ ]) J2 o

“晴明啊——”* M7 J1 m( P# r7 x
* X5 R! M9 h& P* o: q+ ?6 ]; E
博雅壓低聲音說話，倣佛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落花瓣。4 u$ p$ D, D4 j7 A
7 M( v) K% q% ]" W3 Y9 g! ^
“什么事？ ”$ Y# a& p# i8 c$ l) u3 e6 s

晴明的聲音近於冷淡。
# S1 R! D+ R1 N3 M6 \
“我剛剛看見了動人的一幕。”5 f# T- C( f- {2 `. j. w& {3 X

“看見什么了？ ”0 ~% q+ {# u9 ^6 i3 ~4 z
. V" ?& l1 f) C
“我看見櫻花的花瓣，僅僅那么一片，竟然在沒有風的時候飄落地面。”
$ V, x9 O7 l; t& Y$ P
“哦。”
% r' q& @8 z% D" B9 _  N
“你沒有看見？ ”5 h1 y* K0 Z+ e
& L4 |. h" u5 H
“看見了。”- V8 b. D! H& j$ U, E2 p

“你看見了，沒有產生什么感想？ ”

“什么感想？ ”
8 ?1 ~7 q0 ^3 U6 h6 D3 v! D4 w9 t
“就是說呀，晴明，那邊開著那么多櫻花…．．”; a/ }. D4 k" d" B

“沒錯。”

“在那數不清的櫻花花瓣中，在連風也沒有的情況下．卻有一片花瓣掉了下來。”( o8 A. ]& U0 j6 o1 H+ F1 l7 d
7 j. K* \8 c' c5 L0 v! J- n
“噢。”) J% W$ `* u( x9 C& R- H0 B

“我看著它掉下來。可能過不了幾天，櫻花的花瓣就開始逐漸散落，到那時，落下的是哪一朵哪一瓣，就完全無從知曉了吧。可是，剛才掉下來的那一瓣，說不準就是櫻樹今春落下的頭一片花瓣呢……”
8 N2 [( ?; w9 ~2 [7 U
“噢。”

“總而言之，第一片落下的花瓣讓我看見了。這豈不是動人的一幕？ ”* K: o  r/ A. ?/ Q* h5 q4 l, G, W

博雅的說話聲大了一點。# |7 C) o; v# b8 f3 h

“然後呢？ ”* k5 E! o8 z9 ?4 g* X8 E# V

睛明說話的腔調還是不冷不熱。6 Y9 h8 c* K. D! j

“你看見了那一幕，什么也沒想？ ”  }5 H" t9 H" Z0 \

“倒也不是沒有。”) P2 E+ T) e; L! B( S

“還是有吧。”8 V% q0 P. g: ?  ]$ F' z% C
$ w+ N! K& s" G) a
“有。”

“想了什么？ ”' |! R7 f7 i" t  u
- _5 w- W% c: Q- k
“比如說吧，因為花瓣落下這件事．使你博雅被下了咒之類。”' Y3 _; z1 a6 S) v5 t4 \5 x

“你說什么？ ”: H, V9 {: W8 K' w9 c
( X- H4 K+ |: [; [
博雅似乎不大明白晴明的話，追問道：“那花瓣掉下來和咒有什么關係？ ”2 e+ s+ I- Q" G& G. ~
. e7 [% u, j" F2 [4 k7 S/ q  d
“噢，說有關係也行，說沒有也行。”' \& j; \* a# I. Y: i) x0 g/ Q- V
& X8 p3 R2 i* l/ f
“什么？！”2 z- P$ J. c0 h. A

“博雅，就你的情況而言，應該是有關係。” 　　“等一下，晴明。我一點也聽不明白。如果說是我的話就有關係，換了別人，也可以是沒有關係嗎？ ”
! o1 q$ A4 ?2 z/ V( b
“正是這樣。”1 D8 m- G6 g2 o+ v9 U

“我不明白。”  Z/ H7 a9 N" A8 G  N5 F: }8 B) [
2 o4 w% g* J) m9 ]) m8 r1 X* l9 b/ H
“聽我說，博雅。”5 e) U. A7 l$ x$ Z1 j+ Z0 u- [

“好。”" p2 i1 D( }9 `$ V

“花瓣離枝落地，僅此而已嘛。”

“嗯。”' k) n% F3 \$ w- Y

“但是，如果一旦被人看見，咒就因此而產生了。”% u# k% {+ P, h
: a  p9 u0 O$ b! n3 B! k' U% O( Z& ]
“還是咒？你一提咒，我就覺得你把問題弄得麻煩起來？”
5 u  J; _3 s( m( E4 n) e5 x& d
“哎．別這樣，聽我說嘛，博雅。”

“聽著呢。”6 G3 l+ Y# W1 i+ n4 `( s

“例如，有所謂‘美’這回事。”
' P& r  B$ S$ ~. g4 }, E2 D
“美？ ”2 @3 O& N! A! \- X# k7 x5 [

“也就是漂亮呀、愉快呀什么的。”( C) G" k$ U- k4 K4 Q
  {" ^4 i. w4 v* j( Q& _1 g& b
“那又怎么了？ ”

“博雅，你會吹笛子，對吧？ ”

“對．”

“聽到別人吹出的笛聲，也會覺得美吧？ ”
, i. f2 D: z6 B' ~, \
“會。”
  Y$ J" ]" s. ~- |1 [/ }1 t# E3 N; j
“但是，即便聽了同樣的笛聲，也會有人覺得美，有人不覺得美。”- ?$ P/ L( C) o3 y

“那是當然。”2 W/ ]! d1 A$ G1 k) @- m

“問題就在這裏，博雅。”
& z( |" s4 @& `5 p& g
“在哪裏？ ”# U0 m) Y% {; c' ^. I: _: |9 a7 B- R0 k

“就是說，笛聲本身並不是美。它和那邊的石頭、樹木，都是一樣的。美，產生於聽了笛聲的人的內心。”$ J) a& C8 w& Q& Y( A$ D! x

“唔，對。”% u  |( g9 Q+ Z" c7 u: t. I& I9 ?% P) a
& R: n8 d/ X2 w/ z
“所以。笛聲僅僅是笛聲而已，它在聽者的內心產生美，或者不產生美。”, S  b1 ?4 }0 j8 X% ~8 r' J
/ p/ _# j; V7 s/ s" e; Q' h. o
“對。”
- \! y) I! Q, c5 a; j6 ?& y
“美也就是咒啦。”

“對。”
5 f* Y  ]9 {2 ]& @4 f0 S' i
“如果你看見櫻花瓣落下來，覺得美，被感動，那么它就在你的心中產生了美的咒。”

“對。”

“所以嘛，博雅，佛教教義中所謂的‘空’，正是指這件事。”5 m) o; ]- L0 p9 g6 ^  F
9 ?& O* O( o( V- ?# P+ e
“你說什么？ ”
" z) S$ c+ n. ]% y: @
“據佛家所言，存在於世上的一切，其本然均為空。”
1 a+ C" \3 {6 [; G3 H( ~: {% U; \1 y
“你是說那句‘色即是空’？ ”0 H! B) J# _7 ^' J7 D$ n! G
0 U2 J2 N# r; L* Z/ n) k( `
“說‘有東西在那裏’，必須同時有那個東西，以及看見那個東西的人，才可成立。”8 q7 ?0 R8 k/ X! q
; M& G9 ?! w) e7 Y4 Y1 G
“……”/ ~, f% ]4 f5 a# g2 d
. Q3 y# ]: H- j- Z  f  L
“光有櫻花開在那裏，是沒有用的。源博雅看見櫻花盛開，才產生了美這東西。1 i3 U, m. Y8 o

但是，光有源博雅在那裏也不行。有櫻花，有源博雅這個人，當博雅看見櫻花後被櫻花所打動，這才產生了美。“1 k- J3 c4 ~. b: R& Q

“……”  e( e; g3 S/ e6 E# f5 M

“也就是說，唔，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通過咒這一內心活動而存在的吧。”

“晴明，你平時看櫻花的時候，老是想得這么復雜嗎？ ”
! z# ]  Y3 I6 H' q
博雅泄氣地說。0 V! u3 H; {: j' g; e% E. f

“不復雜。”( ~7 _. J( H3 H) o! m: e
( E' ^$ c. k) D. |# |9 c. ], v7 g8 C3 G9 @
“晴明，你直白點吧。看見櫻花落下，覺得美的話，你就認為美，不就行了嗎？要是覺得很奇妙，就認為很奇妙，不就行了嗎？ ”& m7 @$ F2 O9 v- p3 s: M
  G2 `: T  N+ ~" K
“是嗎．很奇妙嗎……”

晴明喃喃道，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沒有說話。
5 y: C3 e. f1 }- e
“喂，晴明，你怎么啦？ ”. _( [6 S9 H. v/ |) L+ o6 v% M

博雅催促沉默下來的晴明。1 P  p8 m. M, O/ g
/ u0 P7 T2 g+ [% P( E4 A# v
但是，晴明沒有回答。
; _' G' P! `% U% \6 f3 z
“喂喂……”" n2 s2 w' [7 k7 _

當博雅又一次向他搭話時，晴明說了一句：“是這樣嗎？ ”( h6 Z' s8 F: o3 D- Z) l& C
0 n: B3 g+ I2 A, {  [; w
“什么‘是這樣嗎’？ ”8 x5 ~: b& p% ?1 V% F& w
9 @5 N$ |7 d2 P: |
“櫻花呀。”9 Y5 z$ |8 |6 n! ]8 i* f

“櫻花？ ”
3 t; ]( {/ \3 h1 f6 b) g2 h/ a
“櫻花就是櫻花嘛。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
6 M3 G6 c1 R$ o0 A, }" A: X! \
這么一來，博雅不明白了。8 ^7 d2 N% x" w  w- U% Z

“博雅，這是你的功勞。”; G4 H, F. |  ]+ s, K( Z' [5 i# s
' K& P+ Z/ s  ?  Q' C  |
“什么是我的功勞？ ”/ u) b6 l/ P4 H' ~% O+ D" a8 K" w

“多虧你跟我談櫻花的話題。”
; W/ z/ J$ `: \" p. L  w2 ?
“……”2 d0 Y$ I0 f' w; C( f0 K& E! `

“雖然我自己說過櫻花僅僅是櫻花而已．但我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l6 }0 J: l6 K. U4 T
/ J+ k% g) G/ l- o8 q
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博雅還是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

“其實從昨天起，我就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怎么想都捉摸不透，現在終於明白該怎么做了。”

“晴明，是什么事？ ”$ P& b- L  P! L5 W

“稍後跟你說。在此之前，先要求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5 z* E0 L3 R. T2 J: [( d
3 m4 O7 _& `. O( h/ M* h
“在三條大道東面，住著一位叫智德的法師。我想麻煩你走一趟。”* b8 c2 J7 t& M4 Z4 p' w- y; C

“可以。問題是，到他那裏幹什么？ ”

“說是法師．其實他是從播磨國來的陰陽師。三年前起就一直住在京城。稍後你去他那裏，幫我問一件事。”4 {# I& e( `0 l2 k

“什么事？ ”
# F1 ~/ p7 E6 N% H: E0 ?
“你就問：鼠牛法師現在住在哪裏？ ”

“就這句話？ ”; ?2 s; Y! j8 M% M: \% O5 ^
0 G* c) K: f5 R0 t
“他可能說不知道。但是，不能就此罷休。我現在就寫一封信．如果對方答不知道，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智德法師．請他當場讀信。”

“接下來呢？ ”* R4 ^* U4 o/ k6 P" ?8 }

“可能他就會告訴你了。那樣的話，請你馬上回來。在此之前，我就會做好準備工作。”1 k) }1 m. ~; L

“準備工作？ ”: E: p& q% [, M

“一起外出的準備工作呀。”. }! b6 H: |& C- i; \  [

“去哪裏？ ”. S$ Z: z9 q) l* g
# M# B6 T2 l+ B- s" S* N
“就是等會兒你會從智德法師那裏獲悉的地點。”, M+ N$ X2 j' o" Y+ i  [

“我不明白．晴明……”9 ^2 x% X1 f7 o
, B7 H/ D- j. r/ n! F# H! L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對了，博雅，我說漏了一點：你不能對智德法師說是我派你去的。”
# B+ P# l3 s$ N) E, i. P
“為什么？ ”. r9 j& e; k5 F% y1 D- [, \
  Y( B  k2 l/ p7 K* T5 H+ u
“因為即使你不說．他讀了信也會明白的。聽清了？到了那裏，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n& u, x" Q* E: I- I$ X
$ E  W" f6 C* u2 i1 t
雖然不明白，博雅好歹還是點了點頭，說聲“明白了”，就坐上牛車出門而去。

二5 m% u; t7 ^9 d  D1 c$ F+ ~9 y/ y
: [1 E% P. J* e3 @* R/ \6 G& D
過了一陣子，博雅返回。
+ R9 k4 s- S% X0 a7 Y* x/ y
“嚇了我一跳，晴明。跟你說的完全一樣啊。”. e4 A  j4 ^8 a
9 {7 \8 Y# f3 j* R+ Z2 C) v' a2 z0 A$ I
地點和剛才一樣，仍在外廊內。; |) M: t( c, K8 U' S6 F3 K4 Y9 o) {

晴明穩穩地坐著，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
, g( ?& z  x& G" v% N$ |0 K
“智德法師身體還好吧？ ”2 |) `1 G- g' d
0 A: b+ f" `. D5 j
“誰知道他好還是不好。他讀了你的信。一下子臉色蒼白。”

“不出所料。”+ j( K% w3 X, _% \( ]3 A4 A- W

“之前還說不知道什么鼠牛法師，結果一下子就老實了，乖乖地說了。”8 p' }) T+ e, V* p6 q" B$ o5 g

“地點呢？ ”5 j' ]3 d6 U- m) N9 E5 X/ L

“在京西。”6 M2 r  [  _; C( }; x/ f

“是嗎。”( J7 J& x; @& Y! D( G
) y+ T: b( e$ V4 w9 l# `
“哎，晴明，你信上寫了什么？智德法師還畏畏縮縮地問我：你看了裏面的內容嗎？我說沒看，他竟松了一口氣，叮問一句‘真的嗎’。看他那模樣挺可憐。”$ ^) M! |7 p$ ^! A* V# V2 e

“因為你是櫻花嘛，博雅……”3 x# v* f) B7 N) G4 G( {
: E* X1 b: |% a. u- N/ U
“我是櫻花？ ”- ]: E* q0 J  A& P1 @

“對呀。你只是作為你存在於那裏，是對方自作自受落入不安的咒之中。你越是誠實地說沒有讀過，對方越是害怕。”6 K  b6 z; o, f1 E! [* M

“跟你說的一樣。”# H( o/ K  j+ S* ]+ E+ a6 {
+ S- j* R- v8 z, t
“那就太好了。”7 f& t: }. ]+ E4 ^3 V! e

“哎，晴明，信上究竟寫了什么嘛。”' p  G% d- ^. Q1 E! c" V9 l' O! N
0 j6 c; q8 ~9 o' N5 t
“名字。”
, N' A5 |& j) T( V* [) c
“名字？ ”6 ?2 ~, U4 O( @
6 h$ |( {+ K. d# b: a( B
“是智德法師的真名。”) u) T9 c, w$ w4 Z$ J7 j. o5 j

“那是怎么回事？ ”8 P! v* J- _( O# W# {2 h3 u
3 q1 ]) z# n1 j$ U
“明白嗎，博雅？做我們這種事的人，一定是將真名實姓和另外的名字分開使用的。”- ^9 V% [, M( V
" c5 P( `, S/ P2 {& v
“為什么？ ”

“如果真名實姓為人所知，而他又是陰陽師的話，就很容易被人下咒。”

“那么．你也是除了晴明之外，還有別的、真的名字？ ”

“當然有。”
7 [& }% x% X* y& k
“是什么名字？ ”

隨即又道：“不，你不說也可以。如果你不想說，問你你也不會說．我不想讓你為了不想說的事花心思。”

博雅連忙加以補充。' w! @7 J8 X( K0 y, c1 H  e: ?

“還是問這個吧：你跟智德法師之間，以前發生過什么事嗎？ ”

“說有也是有的。”: w1 h" |4 q6 l7 _
, }" }3 ]1 L; c+ b2 C+ \
“發生了什么事？ ”; O; Y9 X7 \, S8 Z: n
5 [( \+ @4 v  D6 L2 f, E
“約三年前，智德法師要來考驗我。結果，智德法師所用的式神被我收藏起來了。他求我還給他，我就還給他了。智德法師竟然因此而將真名實姓寫下來給我…' e8 X$ \/ N( Y. a
+ c6 `- P8 ~6 P( A2 T# A
…“

“可是，把如此重要的姓名交給了你…∥‘話說到一半，問題又變成：”晴明，你是使了什么手段，讓他把自己的姓名寫給你的吧？ “
8 s7 @8 M4 p- d8 n0 G; e5 H
“算了……”
( G# H- k/ }% U5 g' s
“如果是他自己主動要寫的．他見了我也不至於那么慌張吧？ ”2 R2 z/ G1 B. h4 C  ?) g
2 m2 E4 U$ x2 C2 n3 x: T
“唉，先不管它啦。”0 [7 n5 [$ r9 D; F' K8 @0 [8 W' H

“不管不行。而且，晴明，你讓我去跑腿兒，自己就一直在這裏喝酒賞花呀？ ”

“沒錯。”

“我是因為你說要做許多準備工作才去的。可是你……”
' q5 `3 }$ V+ [% V4 P+ {1 S4 Q
“哎，別急嘛。這趟差事不能由我出面，所以才請你出馬。”
1 G4 F0 g. u7 D: D% d
“為什么你就不行？ ”+ ^& R* R6 U  P4 l+ ~

“因為照我的想法．這鼠牛法師應該是智德法師的師傅，我一問他就說出來，事後鼠牛法師可要生他的氣了。”# o  R3 b+ S: p; d" H- U. }; Z2 b
6 b' z. l5 A# ?
“為什么要生他的氣？你正和那位鼠牛法師鬧矛盾嗎？ ” 　　“不一樣。信上絕對沒有晴明兩個字，只是寫著智德法師的名字。所以，智德法師對自己也好，對鼠牛法師也好，都可以辯解說沒有受到晴明的威脅。這點是至關重要的。”$ ^% Y0 t* m! {9 _) u5 q3 q' }1 {
, z# a& _! d) j
“晤……”( ?2 n7 i/ ^. M. ]0 s9 T, r2 [

“總之，既然知道了鼠牛法師的所在地，我們動身吧。”
5 ^# j8 ]7 U) I  D* f
“唔，也好。”
5 M# A4 ]- g! f/ _& y% g& [
博雅還想說什么，但他點點頭，把話吞了回去。! t% F& C; a  q9 a
7 m9 ~# K8 C0 j
“能動身了嗎？ ”4 C6 Y5 U. _: G5 s

“走吧。”

“走。”5 m5 A; R8 l  l) Q/ ^
4 U. T& I/ \# m# I& z8 k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N( O+ z) W; W1 S4 h( m% i" G& l
/ }) d# K0 G* L( R4 E# b
三
3 I3 ^) F& a+ g$ }0 F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著。$ S! I+ _" f. C; w&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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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牛慢吞吞地拉著載了晴明和博雅的牛車。1 i# l/ g( B7 o

既沒有牧牛的小童跟隨，也不見趕牛車的人。牛只是隨心所欲地向前走。6 ]$ m, @) K& ^; \) h7 L

“哎，晴明，你把來龍去脈告訴我吧。”* s5 e3 s3 w1 {0 z" A

在牛車裏，博雅向晴明道。# C: `7 q9 W7 _' l. h1 `

“噢……該從何說起呢？ ”

晴明似乎已經決定說出來了。1 r6 {" {. G# a* R$ ?- h! T

“從頭說起吧。”  w$ m" L, o% l'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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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就從菅原伊通大人的事說起吧。”. s* Y+ Q  n! [7 v.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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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呀？ ”/ i; w6 a9 c# A'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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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住在西京極的人，去年秋天亡故了。”, ~$ R( z% r. D8 }( @

“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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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名叫藤子，藤子還活著……”/ R% J5 u# ~2 ]8 W: l5 c

晴明開始敘述起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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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伊通出生在河內國。( b% U1 n9 J# e/ U: s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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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輕時即已上京，因為頗有才幹，所以在朝廷裏做事。

雖然沒有專門拜師學藝，但吹得一手好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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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娶的妻子叫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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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出生於大和國，她父親為給朝廷效力而進京．她是跟隨父親來京城的。

父親和伊通相熟，成為伊通和藤子相識的機緣，他們互通書信，以和歌酬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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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藤子父親得流行病去世那一年．二人結為夫婦。( j& |6 k2 k4 e, F! N( ^, v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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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琴瑟和諧。& H% e( ~0 G5 {' n

在月明之夜，伊通常為藤子吹笛子。! L# i3 Y5 R. F8 B9 u*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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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藤子成為伊通妻子的第三年，伊通也和藤子的父親一樣染上了流行病，不幸去世。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晴明說道。: ^1 S) g2 n6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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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夜夜以淚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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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晚上，她就回想起伊通溫柔的話語和摟著她的有力的胳膊；每逢月出，她就回想起伊通吹奏的笛聲。- S! m! ?6 K( K: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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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見不到伊通了，再也不能被他有力的胳膊擁抱了，再也聽不到那笛聲了——每念及此，藤子淚如雨下，萬念俱灰。

最終．就算丈夫已死，她也想要再見死去的丈夫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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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找的是智德法師。”6 B1 o9 V: S4 a2 w! 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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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哭著懇求智德：我無論如何也想見丈夫，請法師成全。7 r1 r. d/ y' I, R  N+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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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5 d* ?" [7 e* h9 p  K2 R  t* `

智德只是搖頭。, X9 I8 Y6 i! L" g5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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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讓死者回到這個世界。”; H% L4 S& @% s7 B0 S; o

“那么．法師知道誰夠能做到嗎？如果能夠滿足我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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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說．多少錢她都願意出。

父親和丈夫留下來的財產多少有一些。( F+ o2 E8 j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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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稱，甚至賣掉房子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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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S" s! e- J9 F  Z: w

智德法師答應了。/ x8 P; j+ C7 D) |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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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德法師不知從哪裏給她找到了鼠牛法師。”

“原來如此。”0 B+ {! x( \: H

博雅點點頭。) X, p; A( S, e  w: F/ j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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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歲數，鼠牛法師是五十出頭的樣子。

他很快就收了錢，施了秘術。　　“不會馬上就出現。需要五至七天，有時要花個十天才能現身。因為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的路程很漫長。”2 W4 h3 w& b0 C3 o! l) {1 X! v'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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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牛法師說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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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會來嗎？ ”. |4 K; A  o2 i2 x. Y2 R0 l

“明天會來嗎？ ”- {% i$ C+ G1 Z0 }6 d! ?& E

在焦急的等待中，迎來了第十天——是一個美麗的月夜。

在臥具中無法人眠的藤子的耳朵裏，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笛聲。再側耳傾聽，是久違的伊通吹出的曲子。

笛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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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大喜，立即起來，等待著笛聲靠近。; {' z3 a2 R% W9 F/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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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更近了。

隨著笛聲接近，與歡喜有所不同的不安心情．逐漸從藤子心中滋生。

他究竟會以什么模樣返回呢？變成厲鬼、以鬼的模樣出現？或者，變成像空氣般沒有實體的靈回來？見到了死去的伊通，又能怎么樣呢？但是，即便伊通已死，還是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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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心裏很害怕。% F) p# c% |0 R. A& w7 U. N3 O$ J

雖然害怕，還是想見他。% t& I4 {# ~2 d( 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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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被這兩種心思折騰著的時候，笛聲來到了家門口，停住了。8 K9 F4 B& W  Y% Y; t

“藤子呀，藤子……”& T* ?8 O( n+ O9 z/ A% R0 Y1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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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4 J- Y) {: Z5 v8 a-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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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打開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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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正是心愛的伊通的聲音。

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伊通全身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與生前並無二致。可她既愛他，又莫名地感到害怕。

他裙褲的帶子解開了，看到這一點，她體內升騰著依戀之情，但卻話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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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開門還是不開門？就在此時，伊通吟誦了一首和歌：

翻越死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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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傷失故人# X2 ~) E& }7 G4 h4 x( w" O0 o

和歌的意思是：跨越了死出山，如今身在冥途的我是如此哀傷．是因為見不到我愛戀中的你……- ]( O0 O6 W& e$ f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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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藤子開不了門。$ j6 s4 d# X/ j*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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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太想我了，你的念想變成了火焰，每天晚上我都被這火灼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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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板窗的縫隙仔細打量，只見伊通身上各處都有煙冒出。& J- o0 \  ?0 d

“你害怕也是有道理的。念及你那般苦戀著我．不忍心看你這樣，就告了假，好不容易才趕來，但若你覺得害怕．今晚我這就回去了……”( ^$ y& O8 a5 I0 A9 @  E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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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伊通又吹著笛子離去。( }1 ^' Y; x" T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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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個晚上都是這種情況。

晴明說，每次藤子都開不了門。! K' v; V0 D7 e) q. ]

“噢……”

一想到這種情況以後天天晚上都將持續．就連藤子也害怕了。, K4 Y* d; H/ I

於是，藤子夫人又到智德處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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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見亡夫也可以了，請設法讓他不要來行嗎？ “那叫做‘還魂術’，豈是我這種人處理得了的？ ”智德說。! y" A, c; p) A7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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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能再請鼠牛先生來嗎？ ”' N. D1 B, P2 M) i3 N

“我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即使知道，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即使他肯來，恐怕也得再花錢。”9 z! f2 j, R" b

藤子被冷落一邊。. O6 P$ Z6 b# u( B4 X6 b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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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就來哭求我。”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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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還魂術並不是誰都能做的。在京城裏，除了我晴明，大概還有兩個人吧……”+ P& F  x" }2 S' ~# Q5 X

“你心裏有數了嗎？ ”

“算是有吧。”

“是誰？ ”. a2 }* l$ u3 e* o

博雅發問時，晴明突然往簾外望望，說道：“好像已經來了。”1 B) l1 N* o6 `3 Z6 e" w

說著，晴明掀起簾子，向外眺望。1 D# t) u6 K; ?; E1 ^  {

“沒錯，已經來了。”+ t  j7 I# Q& P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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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來了？ ”: p9 U2 W6 g% J- L: _& A

“從鼠牛先生那裏派來接我們的人。”

“接？ ”

“對。鼠牛先生很清楚，接下來我們會去找他。”+ C+ K! c! G( ['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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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

“大概是智德法師跟他說的吧。”- c: t9 T( l& J" C8 n6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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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了‘已經告訴晴明’這種話嗎？ ”

“管他呢！不外乎發生過如此這般的事情吧。即使我沒有報出姓名，像鼠牛法師這等人物，自當看透是我晴明在背後。現在派人來接，正說明了這樣的情況。”- v0 T6 f7 X0 E+ W) \* T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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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說邊把簾子挑得高高，請對方看。

博雅往外窺探，見一只老鼠漂浮在空中，盯著牛車這邊看。; [! ~1 U: O)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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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老鼠有翅膀，正吧嗒吧嗒地振翅。; z5 H' I  y2 U* @/ h: `' Y

不是鳥那樣的翅膀。是蝙蝠式的翅膀。但是，它並不是蝙蝠，千真萬確是只小萱鼠。有翼的萱鼠一邊輕輕扇翅膀，一邊在牛車前面飛翔。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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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停下。9 f6 [3 C  d4 V. E

下車一看，是一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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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向西邊的山後傾斜，紅光斜照在春天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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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前面有一所荒廢的房子，沐浴在紅紅的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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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廢的房子旁邊有一棵參天大楠樹。( o' K7 S" \2 y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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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視著破房子，他的前頭，那只有翼的萱鼠在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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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出左手，萱鼠停在他的手掌上，收攏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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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任務已經結束啦。”

晴明說著，合起左手掌，再次打開時，萱鼠已經無影無蹤。

“那是什么？ ”博雅問。

“式神呀。”4 U0 S* Y# E/ F7 @7 P

晴明說完，邁步朝破房子走去。

“晴明，你要幹什么？ ”

“去跟鼠牛法師寒暄。”

博雅跟在後面。% f4 D1 A/ c& @  U( `$ o6 s

“這名字挺狂的呀。鼠和牛，只把幹支的第一和第二連起來就算名字，不嫌乏味嗎？ ”

晴明說著，進了破房子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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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房間。

半間房子是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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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爐灶。; t) P& \3 T" d6 i  g- R9 `

靠裏面半間有木地板。

強烈的光線從窗戶射進來，另一邊的板壁上，倣佛懸挂著一塊紅布，形狀和窗戶一樣。另有幾線陽光從板壁的空隙射進房來。

微微有一絲血腥味。

板間裏躺著一個法師打扮的男子。

右肘支在木地板上，右掌托腮躺著，身體的正面向著晴明和博雅。* i4 b' J- o! n# E  l( R: J# o+ G

頭發亂糟糟，臉上長滿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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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面前放著一個酒瓶，和一個有缺口的陶碗。  G9 x7 t. L9 G) A$ P' h2 V

酒味彌漫屋裏。

“晴明，你來啦。”$ Y* l. B/ i4 X* R2 W$ R. D0 D

那男子照舊躺著說道。

論歲數，應該在五十有半的樣子。) \6 R! J- @% d9 R  p2 E' ?2 Y3 K

“久違了，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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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道，紅唇上略帶一絲笑意。. C, b$ G8 ^4 G6 a# w5 c

“什么什么？晴明，你剛才說什么？ ”

“博雅，這一位是鼠牛法師——蘆屋道滿大人……”

“怎么會——”

他是與晴明齊名、在京城裏廣為人知的陰陽師。

播磨國有賀茂家、安倍家係統之外的陰陽師集團，作為來自播磨國的陰陽師，蘆屋道滿是最出名的。

自古以來，播磨國就是盛產陰陽師或方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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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過來喝一杯怎么樣？ ”3 A0 z& g4 d+ o! f) b/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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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笑著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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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酒不合我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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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的目光向上瞥了一眼。' g! F$ I/ k" g5 b# T

從上方垂下兩條線，分別倒吊著一只老鼠和一只蝙蝠。4 ?' L; L# u6 t' C

它們的嘴裏淌著血，血水一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酒瓶和陶碗裏。. U* j8 y7 T' o% h3 a1 G

“晴明，那、那是……” 　　“博雅，你也看見了吧？剛才在空中飛的老鼠嘛。那式神是道滿大人在這裏如此這般炮制出來的。”" r3 h, R2 Q0 y0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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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貴幹，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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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對向著博雅說話的晴明說道。2 N$ L* f9 T: p7 y! J6 k2 D& A3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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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罪過的事啊。”

“你是說我給那女人的丈夫施還魂術的事？ ”9 _. R! b& r+ @" o. |& ~- s

“沒錯。”2 v( d; i% S( g2 B  G1 h. L+ {% J

“我只不過是滿足了她的願望而已……”

“你置之不理的話，那男人就會每天晚上上門找那女人，最終會把那女人逼瘋或者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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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這個結局吧。”* F1 ^4 g+ A+ _( b

“死人和活人相見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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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聽，晴明。還魂術，你不是也幹過嗎？ ”+ M8 C% y" J$ y/ u,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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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欠起臃腫的身軀，盤腿而坐。

“道滿大人，你是為了錢而那樣做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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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往晴明身旁一站，說道。4 x0 O+ ~+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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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是為錢而幹的？ ”8 Z' E' ^  R$ R% J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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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哈哈大笑。% s8 {; Y/ n( S2 [: F%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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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告訴他。做陰陽師達到你我的層次．那么一點錢算什么？智德那種小人物姑且不論，錢是打動不了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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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i  |1 ?) f$ j5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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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做的，是咒。”5 I2 t* ?" U( r! C3 b4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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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

“為咒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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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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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話變得含含糊糊。2 w' q/ M/ U0 T7 R

“是為了人心嗎？ ”博雅說道。

“ ，對咒還有些認識嘛。你說對了，我們是根據人的心願做事。明白嗎？即便是還魂術，沒有人的強烈願望，我們也是無所作為的。正因為那個女人的強烈渴望，那男人才到她那裏去的。誰阻止得了？ ”5 {& l7 G1 s: I0 e; N$ r) t/ ]* |

博雅“噢”地欲言又止，求援似的望向晴明。, O+ Z# H! m# ]% q( m( c

“道滿大人的話是真的……”

“晴明，對於人間的事，你就適可而止吧。我們介入人世間，只是即興而已。

是不是，晴明？你也是這樣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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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又哈哈大笑起來。( c0 R# P, }" {1 O2 Q*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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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興地猜猜匣子裏的東西，猜不中的也有。怎么把有生之年過得有趣一些，僅此而已吧。唉，近來甚至還覺得，連這一點也無所謂了。有趣也好，無聊也好，活夠時間就得死。對了，晴明，這種問題，你不是比我懂得多嗎？ ”  f* u& T8 [! k: a+ [. U

照射在壁板上的、紅色的夕陽，慢慢地褪去顏色。

“道滿大人，由別人來解開所施的還魂術很危險．一不小心，女方也會死掉。”

“你別管，晴明。看著那女人發瘋，不也有趣嗎？ ”0 w! {, J  C* }/ K3 D4 h9 ~9 }

“不過，我最近覺得，看花開花落，多少也是有趣的。”; f7 M0 U, e6 T* g3 P- ]2 W0 c7 W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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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你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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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順其自然，任由花開花落，是有趣的，可道滿大人已經介入其中……”2 N; t! o) d: I

“你是要我阻止花落嗎？ ”8 ?: o% }2 f# |4 e8 Q

道滿還是笑。* [' {+ N" Q" Y9 w& Z3 a0 M9 v

“不是。只想讓它自然地落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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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話挺有意思，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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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笑得露出了黃牙。& c8 U& ^) t1 }' K6 o/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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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不妨一試吧。也好見識一下你怎么解開我道滿的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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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允許我自由行事．對吧？ ”+ O+ h) s5 B- \6 s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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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不加指點，也不幹涉。”: b/ o) ^7 T/ ^0 x- J# _9 C

“請不要忘記這句話。”  T2 n. M9 L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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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道滿答話時，陽光已經完全消失。

“因為事情很急，我這就告辭……”# D! `  G' e*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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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Q+ O2 s; k7 E; ~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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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催促博雅出門而去。! T5 J( k: X  ^

“行了嗎，晴明？ ”

“他對我說，對此事將不幹涉。這就足夠了。”( v: n4 T! v' I* ~- A

晴明急急走向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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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來的天幕開始出現繁星點點，在漸濃的暮色中．傳來道滿的笑聲。

“有意思。難得這么有趣的事，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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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女子在西京極的家時，天已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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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與藤子相對而坐。  Y2 ]3 L6 r% T: `2 X' V; q1 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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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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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藤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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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否給了鼠牛法師屬於伊通大人的東西？或者是伊通大人身體的某一部分？ ”/ L& K. Y, B, v0 Y5 f3 y.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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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著伊通大人的遺發，所以就把遺發……”

“給了頭發？ ”8 a2 b: Z' E" `# c2 D5 k- i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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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牛法師沒有打算要你的頭發嗎？ ”& @+ j( {9 A# r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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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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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給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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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7 s) x5 u6 G5 k& Z% n, C  C4 ]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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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大人的遺發還有嗎？ ”

“沒有了。全都交給鼠牛法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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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_, U( \4 O$ q' T" p0 a

“會壞事嗎？ ” 　　“不，不會。我們採取其他辦法。為此，需要你正式與伊通大人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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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正式法呢？ ”

“打開門，把伊通大人接進來，或者您自己走出去——能夠做到嗎？ ”

“好的，我想我能夠做到……”  K/ t6 I8 `4 z' M7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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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點點頭，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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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他來做準備工作。”+ q8 C$ ]7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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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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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給我一些鹽，以及您的一些頭發嗎？另外，這裏的燈火能否借給我一盞……”: K8 q7 w$ N- C4 I

七

晴明走在手持燈火的博雅旁邊。7 n/ T) z8 e$ u' I6 D1 T4 X! z" }

先邁左腳，接著右腳上前，左腳向右腳並攏。然後再先出右腳，再邁左腳，右腳向左腳並攏。之後又再左腳先邁出——反復地走著這樣的步法。

這是驅除惡靈和邪氣的方術。; S9 B' M+ I- R' [; j5 l) p-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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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口中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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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泰山府君——冥王的祭文。

晴明做的事，最初是將得自藤子的頭發引火燒掉。然後將燒成的灰一點點撒在藤子家周圍，現在正像是在灰上描摹似的仔細踩踏一番。/ C2 V# g, n9 D+ G7 R

是在如水的月色之下。, p% E+ u  z3 i% A

終於，晴明踱完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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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伊通大人闖進這結界之中，和泰山府君的緣分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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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f; T9 f6 r,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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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泰山府君也是我的神，所以不能採取過於粗暴的做法。這樣應該剛好吧。”

“啊？ ”

博雅完全摸不著頭腦。; x$ V8 r5 ?7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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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伊通大人要來的醜刻還有段時間。在此之前，有事想要問我嗎．博雅？ ”/ U% s* s2 d/ F* b# c9 G; V

“問題多的是呢，晴明。”

“什么事？ ”* j& o6 R7 \7 ?  [. E

“剛才談到了頭發．那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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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要用最省事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 x8 o% \# ^$ g: r  i3 D0 a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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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省事的方法？ ”6 X+ g: ^- o7 P8 S8 n

“對。還魂術有好幾種方法。聽說鼠牛先生要了頭發，我猜想道滿是用頭發來搞還魂術吧。”) \% K. }' b) a% I5 ]% N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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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 v% V, L

“道滿大人恐怕是將藤子和伊通大人的頭發焚燒，用灰來作修法。”

“怎么修法？ ”  Z6 h+ S* o, w: v) w8 K8 \* K( a( u% V

“大概是在埋葬伊通大人遺體的墳墓上面，激下二人頭發的灰，在那裏讀一二日泰山府君的祭文之類的吧。還有其他種種方法。如果仍留有二人的頭發，我會將其切碎．撒在墳墓上，由我取代道滿來向泰山府君祈求解開還魂之法即可。此時，若道滿要幹擾我，他只需相反地祈求不要解開還魂之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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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8 b5 t: s- z  _1 d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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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是不如道滿的人，事情總好辦，但這一回．應該是先施了還魂術的道滿的咒更強。”8 [; L" }0 c: X9 @

“那，你剛才在做什么？ ”$ J# {, j- R7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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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櫻花的花瓣啊，博雅。”8 ]. d& E8 o1 R" n' a7 l

“花瓣？ ”

“是你教給我櫻花花瓣這回事啊。”: a0 O8 W# v9 m- V1 |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經你一說我才醒悟的。關鍵時刻，直接出示櫻花花瓣原來的樣子就行……”

“道滿也說過吧？不僅是還魂之法，所有的咒，其實都是人心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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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意義上，咒可能比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強。因為咒擁有比我、比你更強——甚至於有能夠推動泰山府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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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

“不用理它。你對於咒，其實可能比我懂得更深也說不定呢，博雅……”( j  m: x1 @  Y  H+ L

“真的？ ”

“嗯。博雅，葉二帶來了嗎？ ”

“哦．在我懷裏。”7 e* b: g( D1 L( q# d

“伊通大人可能還會吹著笛子走來吧。他來到結界附近，可能會有所察覺而停下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你就吹葉二．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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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二——據說是博雅得自鬼手中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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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我照你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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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在藤子身後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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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一點點風，門扇不時發出很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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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嗎？ ”5 L% P' _5 |% W! K;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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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小聲問道，她仍舊端坐。

她的聲音之所以顯得沙啞，是因為太緊張而使嘴巴和喉嚨幹澀。6 m% @) r. ]" j9 I. M: X0 h3 f2 g

“只要您把持得住，其餘的事情由我和博雅設法辦妥。”

晴明說話柔聲細氣，與平時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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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下來。三人靜聽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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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來啦，晴明……”' T  h9 Q# ~: [( Q$ O

博雅低聲耳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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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笛聲。開始聲音很小……但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 `) i+ [& U. u+ u

“開始吧——”

晴明點點頭，藤子站了起來。

倣佛等待握手似的，晴明和藤子一起來到板窗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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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緊隨其後。

三人在板窗旁等待，聽著笛聲逐漸大起來。

博雅已握笛在手，調整好呼吸。

接近了。

晴明稍微啟開板窗。9 T! O$ x( G' h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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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縫隙窺探，看得見屋外灑滿月光的景物。  h: e0 o  H, n; R, F0 ~

有一道矮墻，墻外有一個人影。. B7 O" [7 z, u" Z+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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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男子。  T+ z0 ?+ \; W  x; ^

身穿生前的公卿禮服，戴著烏帽子（舊禮帽．現神官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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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吹著笛子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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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墻前，男子突然停下腳步。. d7 \/ e9 v& S3 l' {+ E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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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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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開口，博雅便將葉二貼在唇上，平靜地吹起來。

從博雅將唇貼在葉二上．一種無法言喻的聲音便悠悠地擴散到夜間的空氣中。

那聲音不但攝魂奪魄，甚至連身體倣佛也變得澄澈透明了。8 P0 J9 g! o4 K*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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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和博雅都專注地吹奏笛子。博雅和著他，他和著博雅。

不久——說不上是哪一方在前，和悅的笛聲像溶入了春天的空氣裏一樣消失了。# c' g6 P5 c+ z8 v+ T& ]' e

“藤子呀，藤子……”# r7 {6 t$ o) ^5 u7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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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從外面傳來。

倣佛蜘蛛絲從門口的縫隙潛入一樣，是低低的、若有若無的聲音。; P9 W8 N3 i3 M; F, X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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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打開門吧……” 　　見晴明的眼神示意，藤子便用顫抖的手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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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的瞬間，混雜著春野氣息的濃烈的泥土味撲面而來。% s) t  F6 c+ g.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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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肯開了啊……”伊通說道。' K& ~/ M: h' o9 V- l

他的呼氣帶著腐臭，讓人想別過臉去。

他臉色蒼白。

身上的禮服到處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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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灑在伊通身上，泛著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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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對站在藤子身邊的晴明和博雅倣佛視而不見。

“既然你心裏那么痛苦，我就回來待在你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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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的聲音溫柔體貼。6 G* J8 e' O7 }* Q$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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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熱淚盈眶。

“那是不可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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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的聲音細若遊絲。  s3 ?, r" u+ W  n9 }/ @

“已經足夠了。已經可以了。對不起，還把你叫來了。

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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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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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需要我了嗎？ ”1 R# \2 i1 y: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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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聲音備極哀傷。

不！不！藤子搖晃著頭，倣佛說著一個“不”字。然後，她又像說一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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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似的點點頭，說道：“你可以回去了……”2 p. ], ~7 z5 e( J; F" k6 F6 ]

伊通望著藤子，幾乎要哭出來。他又求救似的望望晴明。望望博雅。

他的目光落在博雅手上的笛子上，說：“剛才是您……”" i8 p+ g$ I9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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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哽咽在喉間，他只是點點頭。

“您吹得真好。”

說著，伊通的臉慢慢潰壞。

肌膚的顏色在變化、溶解，眼球凸出，露出白色的頰骨和牙齒。" j, p  W" p1 B2 T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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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伊通想要喊叫般地張大嘴巴，卻沒有聲音發出。! V! l9 Y* M2 V$ l8 d

他就這樣潰敗下去了。% c  x, \1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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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現在月光下的，只是一具人的腐屍，且是在土裏已埋了半年的樣子。6 y- \3 \. C#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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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成骸骨的手上，緊握著一支笛子。( q1 Q: \+ F& y; `0 E

解除了咒的櫻花花瓣，飄落在骸骨上面。: S' k6 c4 ~: {5 y% A

女人默默地啜泣，過了一會兒，變成了壓抑著聲音的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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