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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0:36 PM | 只看該作者

[轉貼] ［長篇］陰陽師

故事

陰陽師　第一卷　夢枕貘
0 ]4 z9 E( M. B* [) i8 p
--------------------------------------------------------------------------------
; O3 [- T# M! j8 T

陰陽師第一卷 + e, Y! ^# y$ [- k! }2 E

陰陽師——有鬼盜走玄象琵琶 ) z2 N. F+ s$ G- l( P: @
( [& r8 Y) \; J: X

一/ d/ d3 X; @+ Z1 _% ~7 K3 R
& V# C' I# p( `
說個奇妙男子的故事。  E9 i! O4 L3 h, E
* o3 V5 c3 F( ^+ a" f
若要打比方，故事中的男子，就像朵隨風飄蕩，懸浮在夜闌虛空的雲。) K* [/ e5 O' a, u8 N2 m
$ P  F) h* ], B- K+ R
我們看不出飄浮在黑暗中的雲朵，瞬息間形狀會有什么變化，但持續注視，卻會發現雲朵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形。明明是同一朵雲，形狀卻無法分辨。
. R- ^$ }& p# f; V
這正是那樣一個男子的故事。男子名為安倍晴明，是陰陽師。2 Z: [2 N. I/ l8 c* i9 ^# Y
6 N( [) F4 c4 l( I, G. ~
據說他生於延喜二十一（公元九二二）年，正是醍醐天皇的時代，不過，他的生卒年和此故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或許不去判明生卒年為何時，反倒能增添故事的妙趣。
2 |+ |/ \9 L8 F9 v
總之，暫且不要在意這問題。5 V/ I9 r0 ^3 m9 Q
. |3 p8 B1 T# N$ [! B8 s- y! `! C
我打算順其自然，讓故事隨心所欲的發展。要敘述安倍晴明的故事，這種寫法應是最恰當的。. J% s/ f; M) W9 ?/ O1 n

平安時代——是個暗昧（注：原文為此。）尚存的時代，當時有不少人對妖魔鬼怪的存在仍深信不疑。這時代，妖魔鬼怪不住在水遠山遙的森林或深山窮谷中，無論是人、鬼、或陰魂，都同時存在於京城暗處，有時甚至會屏氣斂息地與人同居一個屋檐下。

陰陽師……簡單說來，大概可以說是佔卜師吧。雖然也可說是幻術師或靈媒，但兩者都不夠確切。
) X. o+ |; b+ ~8 _
陰陽師懂得觀星宿，通曉人相學。不但會看方位，也會佔卜，更會畫符念咒致人於死地，還會施行幻術。對於人們看不見的力量——例如命運、靈魂、鬼怪之事，都深知原委，並具有支配這些神工鬼力的技術。% [* V8 p2 w( v
  _; f3 c" C; h
這是服事朝廷的官職之一，朝廷內甚至設有陰陽寮（在律令制中，隸屬於中務省的機關）。/ p% d- F2 a( f/ J: V
3 s2 A. h+ H: W: C( `8 s
晴明本身自朝廷授受了“從四品下”的官位。- X' g0 J2 f4 ?" s

從一品是內政大臣。4 k0 P. i& M, j/ o
8 s' V9 X, q1 }$ x
從二品是左右內大臣。

從三品是大納言、中納言。# r6 D$ s7 l; W* @6 W9 {

依晴明的身份地位，在朝廷中應該有很大的發言權。
4 w+ g; f4 E5 J0 t& `
有關安倍晴明的事跡，《今昔物語》中記載了幾個很有趣的小故事。
1 w5 h' [5 D: n1 G/ Y3 A$ k
據說，安倍晴明自幼時便追隨一倍名叫賀茂忠行的陰陽師習道。
" B4 F" C$ B3 K; G. x; E; I
而且，從那時起，晴明就顯示出其陰陽師的特殊才能了。1 I+ |) Y+ W/ O- e3 l: }" N

似乎是一種天才。4 p1 m% [" y3 V
( }) Z# B; s& Q. Q# }
《今昔物語》中記載，晴明還是少年時，某夜，跟隨師傅前往下京。
, }+ k3 f5 J2 J! y) l5 f
下京在今日的京都南部。2 ~. y, z. ]6 d& j

一行人乘車自皇宮出了朱雀門，再穿過朱雀大路，直到京城南方盡頭的羅城門附近。

從皇宮中心到羅城門，約有八裏多的路程。; Y( U1 X/ R* c& B: A

一行人乘車出發。8 [6 v: h  m7 A! U

《今昔物語》中沒說明是什么車，或許是牛車吧。" x: a) S- C2 \# x4 ?

也沒說明為何非得在夜晚去下京，可能是忠行想和老相好幽會。在這個故事中，這種設定比較相稱。

晴明也在隨從行列中。

忠行獨自坐在車內，隨從徒步。; w  J* m5 ]7 q1 v  T8 {

包括晴明在內，隨從應該只有二、三人。一人牽牛引路，一人提燈照明……另一人應是年少的晴明。書中雖未明記他當時的年齡，不過，可以想象那時的晴明大概不過十來歲。9 b! i& P) W* V8 O6 ]3 C6 Y

其它隨從可能身著整潔體面的布服，而晴明身上大概是略微陳舊的窄袖褲裙便服，還打赤腳。晴明所穿的，應是他人的舊衣。, d: S% |  N, p) p* O$ x

雖然身上穿的是舊衣，不過，若是他那眉清目秀的五官，凜然鮮明地煥發與生俱來的才氣，的確是煞有介事，架勢十足。然而，事實上應該不是如此。晴明的容貌顯然很端正，但外觀必定跟一般同齡孩童無異，乍看之下，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凡童。# K. c; z+ t! u5 c  j

或許，晴明是個不時有些老成言行的奇異少年。
0 i. P% E5 d' B8 x
偶爾，師傅忠行會在少年晴明的雙眸中，發現他眼底蘊含著與眾不同的才氣。不過應該僅只於此，並未大驚小怪。4 X& q  |7 t/ l) l1 V  P5 q

忠行是經歷了這天夜晚的事件後，才首次覺察晴明內蘊的天資。1 \; o. T0 I5 A3 \* P: R5 g; o

言歸正傳。# @6 [; R3 y! X7 l% g
' A- x: d( ?- X+ o9 ]3 s
牛車悠閒的前進，來到京城盡頭附近。

忠行正在車內呼呼大睡。' w; B1 |) h2 {
# O# D* w- P  u5 W7 _
走在牛車一旁的晴明，不經意地望向前方，發現前方有詭狀異形的東西。4 C7 p% $ B: u* P

迎面朝牛車方向走來的那一夥人，不正是青面獠牙的惡鬼群輩嗎？0 p1 B/ O# c9 r+ B
8 ^# m7 P* {9 i9 m: S, ]' Q% }+ o
晴明轉頭望了一下其它隨從，似乎沒人看得見那批惡鬼。
/ [. A; q: S# A& S* o
他趕忙打開牛車車窗，喊：“忠行師傅……”

叫醒忠行後，晴明告知自己方才看見的光景。  [- c% ^1 z* b6 w4 i

醒來的忠行從窗口探頭望向前方，果然看見一批惡鬼迎面而來。

“停車！”忠行吩咐隨從，“大家快躲到牛車背後，屏住氣息不要亂動，絕對不能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 V" v. y4 t. J, t7 T5 y1 K' e
1 w; y" A) }4 ~2 L% S
說完，忠行施行法術，讓惡鬼看不到牛車與一行人，與惡鬼擦身而過。這夜以後，忠行便時時刻刻讓晴明跟隨在自己身邊。- ?% w6 o1 [" d- m
; z+ d* |/ x* \4 D# K
書上說，忠行將自己所知的陰陽道，悉數傳授給晴明。1 Z/ ]2 k4 \3 m' Q
, D' ], |' ~4 v% n6 ~
《今昔物語》中描述：有如騰出瓶中水。
4 l  S" a& |& b8 C
意思是說，本來將在賀茂忠行這只瓶子中的水——也就是陰陽家之學，原封不動地全部倒入安倍晴明這只瓶子中。

忠行過世後，晴明宅邸修築在土禦門小路以北、西油院大路以東。: E5 D' b. ]2 e

自皇宮中心的紫宸殿看來，宅邸位居東北方——換句話說，正是艮位。! s/ \& F6 w4 U8 t! b& H  ]3 R

艮，鬼門也。; F: J; ?+ A, L- p- L5 u
6 \2 j# o- c- B0 f# p# o
平安京東北方有比睿（原文這個睿字右邊還有個又字偏旁，我打不出來）山延歷寺，皇宮東北方有陰陽師安倍晴明宅邸，這種雙重構造，當然並非偶然形成。# Z4 h+ C( g1 W- b# A3 W  p9 k

早良親王由於涉嫌藤原種繼暗殺事件，遭受廢太子科刑，平安京的外型與構造，正是為了制止早良親王的冤魂向桓武天皇報復而設計。6 V. Y4 s- B9 r8 s0 A6 m

因此，桓武天皇舍棄只住了十年的長岡京，重建了平安京。3 i/ D7 d4 K/ D/ }) O/ A
" r) B3 h  C8 B- g
然而，這些都是晴明出生前的往事了，與這回的故事沒有直接關係。

再度言歸正傳，回到《今昔物語》。
( @" W- R. i- u: G5 K
話說……某天，一位老法師前來造訪晴明那棟位於鬼門方位的宅邸，身邊跟著兩個十來歲童子。

“請問有何貴事？”晴明問。2 ]( |7 P" N7 `& d

“在下來自播磨國。”法師回道，“名為智德。”0 R6 J# q5 _7 C

老法師報出自己的名字後，說明來意。

在下早就極想學習陰陽道。素聞此方面，您是出類拔萃的首席陰陽師。能不能請您教授在下一斑半點陰陽學……
, \7 C! [6 u# n
智德老法師向晴明略述如此原因。
: _7 t% p6 S" J
……啊哈。聽了老法師的來意，晴明心裏有數。- X; v* y% N7 [: `4 N
" ?( f! y, h* M% p: X% v  n
此法師必然熟諳此道，故欲考驗吾來也……
4 T" C2 t4 i4 T
這法師一定擅於陰陽道法術，因而刻意來試探自己——晴明察覺了老法師的真面目。; F7 w/ G" ~1 v- c7 u# c; `, J. v
* H7 q. _/ U! @( T8 [
……伴隨老法師的那兩名童子，大概是識神吧。

識神，亦是式神。發音是“ ”（shikishin），也可念成“ ”) Z6 Z; {0 ]1 C+ c1 b+ R. B

（shikigami）。四國現存的陰陽道流派之一“ （izanagi）流”，則稱之為“式王子”。# r2 K& G' e2 l) E' ^  p

是一種平素看不到的精靈。

談不上是上等精靈，算是雜靈。陰陽師能夠施法使這些雜靈化為識神，並操縱他們，只不過操縱的雜靈程度不一，或下等或上等，完全取決於陰陽師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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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晴明邊點頭，邊暗地讚賞，……這老法師的能力還不錯。

這位智德老法師帶的隨從識神，換做只對陰陽道一知半解的陰陽師，絕對無法操縱。2 |( k9 @' }' Q8 B/ f! R+ o

“來意知道了，但是今天湊巧有事，騰不出空來……”

晴明要老法師今天暫且先回去，日後擇個吉日歡迎再度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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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說，雙手邊伸進衣袖悄悄結印，口中低聲念誦咒文。% t/ q2 i3 L( ?; l+ S

“那么，將擇吉日再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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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搓了一下手，再將手擱在額上，告辭離去。! V4 V( ~3 _+ {5 b

然而晴明卻文風不動，挽著胳膊立在原地，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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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猜想老法師已經走了二百公尺左右時，又見老法師自洞開的大門走進來，邊走邊探看可以藏身的門廊或臺階暗處。$ j; J% |2 n! P  k+ X6 W, q0 l9 ?: E

老法師再度站在晴明眼前。

“老實說，明明應該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兩名童子，突然不見蹤影。能不能請您還給我？”老法師說。
0 g4 G* U, Y+ `% e4 ?6 \( G
“還給你？”晴明裝糊涂答道。“我沒做什么呀，跟你一道回去的令公子最清楚了。我只是站在這兒而已，怎么可能藏匿兩名童子？”0 C& c% A% h/ P( \, @
/ \: O: P: H4 c: R9 [. K
老法師聽畢，向晴明俯首請罪：“對不起，實際上那並非童子，而是我操縱的識神。今天登門造訪貴府的目的，是想試探您的力量。我已知自己技不如人，請原諒我。”3 ^( c" m# m  W& h. R(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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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師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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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要試試我也可以，不過半瓶醋的技倆可騙不過我……”晴明突然轉變語調，得意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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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浮現一抹雖不至於粗俗，卻也不怎么高雅的微笑後，低聲念誦起咒文。1 w4 @3 o8 @: A6 M% ?! K$ C

剛念畢，只見兩名童子馬上自門外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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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名童子手上各自提著酒瓶和下酒菜。- |! j5 l6 a$ \8 ~  Q, N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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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頑皮地說：“我讓他們去附近買酒菜。你們讓我很愉快，這些酒和菜就帶回去吧……”

——若真如此寫來，故事也許比較有趣。不過，《今昔物語》中沒這么描述，只說兩名童子跑回來而已。
+ X8 \* s' L' j
老法師心悅誠服，興奮的臉都紅了。  b- W. E1 ^( E/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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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自古以來操縱識神並非難事，但我未曾見過有人能藏匿別人操縱的識神，可見您的力量確實非凡。”

老法師堅持要當晴明的入室弟子，並寫下名牌遞給晴明。1 r+ q( |/ {7 x7 x2 w7 T' u

一般說來，術士絕不會親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交給同樣是術士的人。這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3 _9 _5 m7 f5 v3 s9 n
3 @- i' F5 Q5 m6 {  n
《今昔物語》中與晴明有關的記述還有一段。$ x2 E9 B  d1 V4 v: j8 \, T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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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天，安倍晴明出門拜訪住在廣澤的寬朝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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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輕的貴族子弟、僧侶，都趁機向晴明搭話。由於大家早就聽聞有關晴明的種種風聲，談話內容自然都集中在法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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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聽說您能操縱識神，那么您也能操縱識神殺人嗎？”5 M( S! d  J4 I(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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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口就問人家專業的奧義，你也太冒失了吧。”晴明可能還故意橫眉豎眼地瞪視提出問題的貴公子。4 k0 s1 C" U! u  |( w8 o!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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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公子眼裏害怕的神色，內心得意洋洋，再微笑說：“不，想殺人沒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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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公子安下心後，或許又加一句：“不過，倒是有很多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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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公子插嘴問：“那殺只小蟲應該很容易吧？”

“哦，沒錯。”. J* [$ b, J' k' h4 J/ q6 T# i

晴明回話時，庭前剛好有五、六只蛤蟆跳來跳去。

公子又問：“您能殺其中一只嗎？”

“當然能，我能殺它，可是……”% ~- w* e/ Y& Q( L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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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嗎？”

“我的確能殺那只蛤蟆，殺了之後，卻無法讓它復活。無益的殺生是造孽……”
+ i. P/ R* g. d
“拜托，請表演一次就好……”) z7 f6 x* O4 r% _

“我也很想看看。”

“我也想看！”% j3 r- z1 N3 }( p+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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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公子與僧侶全聚集過來。  k! j, D/ E: I$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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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論與晴明有關的謠傳是真是假，大家感興趣的不外乎晴明的法術。好奇心令他們雙眼炯炯發光，想實際瞧瞧法術到底有什么威力。對他們而言，如果晴明百般推托，不當場施法，其實也無所謂，反而可以留下“那男人有名無實”的話柄。7 {8 M6 w0 }. w"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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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瞪了大家一眼，嘀咕一句：“你們真是造孽。”然後伸出右手。6 O1 q9 |: k$ V) l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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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手指夾住垂落屋檐下的新綠柳葉，漫不經心地摘下。4 N* H. N5 s" R

隨手拋出柳葉後，口中念念有詞。* `  T9 t0 O) y, D: m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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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飛往空中，輕飄飄飛舞而下，落在一只蛤蟆身上。剎那間，蛤蟆立即粉身碎骨，一命嗚呼，碎肉和內臟四處飛濺。

《今昔物語》中描述：眾僧見狀，皆驚魂失色，戰栗不已。7 u  a2 @' E8 ]
# n5 B0 U7 z2 b+ @
家中無人來訪時，晴明似乎經常使喚識神。  C9 z% N6 H8 S6 e8 S! k

明明家中不見人影，但板窗會自動閉合，即使無人動手，大門也會自動關上。4 N0 s/ |0 P( y7 g, T7 ?6 e5 n

晴明四周似乎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7 r7 F: H: S" B8 K; h! g

雜然翻閱其它有關晴明的資料，可以發現不少類似智德法師與蛤蟆等事的記載，看樣子，晴明好像很喜歡用法術嚇人。
3 v' K! {- L' C' ]1 c
嚇人似乎是他的樂趣。平日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其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 N1 r: T3 C) Y, I6 w  E8 o
以下只是我的想象。這名為安倍晴明的男人，雖在朝廷做官，卻不拘小節、馬馬虎虎，對民情物理了如指掌。  ?6 a8 V& s; `3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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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個子，膚色白皙，眉清目秀，是相當俊俏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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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衣冠楚楚、舉止風雅地在宮中悠然漫步，所有女人一定都七嘴八舌地盯著他。

想必也收過幾封來自貴族女子、寫滿柔情密意的情書。- T) P6 [- j9 _

在朝廷處事圓滑、八面玲瓏，不過偶爾也會表現出狂妄粗魯的態度。
! o2 B; g+ }* E. T, ?5 U6 m7 I1 [5 m
“喂！”——很可能一不留神就這樣稱呼天皇。
6 }; W+ z- Q, r3 M9 x: |
嘴角時常挂著文質彬彬的微笑但有時也會露出卑劣笑容。2 Q* _8 b& f% P

由於陰陽師是特殊的職業，他不但必須精通歪門邪道的暗事，又由於身在宮中，更須識禮知書。
, C& s' L9 F+ i. h6 |
中國古詩大略都能背誦，和歌才華更不用講了。至於樂器，琵琶或者笛應該也相當熟練。

我想，平安時代是典雅的黑暗時代。

此刻，讓我開始來講述這位男子的故事。他宛如隨風飄蕩的雲朵，超然自逸地飛舞在雍容文雅且慘惻的黑暗世界中。
7 D5 f$ L) H+ A1 @* h4 a% c# w& s* d3 H
[ 本帖最後由冷色調於 2007-8-26 11:15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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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9 `4 F' q, d- {4 |$ i6 k

# _6 x' Q- A, P( F/ z

在此，謹呈上我所喜愛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最新故事集。

這是文藝春秋社刊行的第五本。

把朝日新聞社的《生成姬》算在內，總共有六本了。2 l( x% J* f5 `, \6 x! W
# @2 M# _* C* U  h" V  T2 C6 v6 C
如果把插圖本《晴明除瘤》（文藝春秋版）合在一起，那就是第七本《陰陽師》了。
6 G; `" s! [1 P
2001年，對《陰陽師》來說，算是關鍵的一個段落。

春天，NHK 分十次播出了《陰陽師》電視劇；秋天，電影《陰陽師》上映。

TV方面，SMAP的稻垣吾郎先生飾演了晴明，好一個坦蕩的晴明。9 ]- G' ^3 H9 \' k5 v; |) o
: z+ f: E& L8 Q0 y3 v4 z4 @; D
拍電影時，我曾提出晴明非野村萬齋莫屬，而在TV方面，則一概由制作方做主了。拍電影時提出了要求，拍電視時再多加置喙，這就不對頭了。TV方面擺出的陣容很棒：晴明由稻垣吾郎飾演，源博雅由杉本哲太飾演，蜜蟲由本上真已飾演。TV版的劇本我也幾乎完全沒有參與。' d& T: {- ^$ e+ O6 l7 k% x( M$ _
, ^3 n7 l9 |: m. e* U% F
在這個意義上，在TV版方面，我雖然是原作者，但其實我和讀者們一樣同處於觀眾的立場。

電影方面，萬齋先生飾演的晴明實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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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英明飾演的博雅也是英姿勃發，道尊的飾演者真田廣之也很棒。

導演是瀧田洋二郎先生。
# U- i. m+ R7 r& ?2 F4 u
若就野村萬齋飾演的晴明而言，角色與演員完全吻合，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吧。( N6 q* E! {& _1 U! a  O

作品與野村萬齋這位演員同在一個時代，只能說是天作之合。

野村萬齋先生只身往那裏一站，舞臺上已萬事具備。  P$ N$ r/ n  Y8 X( D0 {% ^( i4 O: L& H
6 J$ J2 w7 i7 ^* `8 i0 v/ w; x
我總覺得，萬齋先生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真是太值得慶幸了。我以為，即便只看萬齋先生起舞的最後一幕，已經不枉去看這部電影。+ U+ r2 r6 Z" h" C3 Q# s
; e3 g" t, m8 U# y
在此，我可能涉嫌為其他出版社做宣傳：我要推薦我正在朝日有聲雜志推出的《幻獸少年》係列。; j' C: s) w; G$ H% ]8 V- E8 L' Z. d

我要說這么一句：我寫《陰陽師》歷時十六年有多，而這個《幻獸少年》係列也是寫了很長時間的故事。
/ a3 r& t) Y$ ^! k( [7 {9 G1 H: x
故事說的是，在一個美得無可言喻的少年身體內，潛伏著並非這個世上的野獸。% M5 }4 Y" o+ n4 J
0 a$ t; |# y( B" @6 @
這頭野獸伺機從少年的體內冒出，一再煩擾著少年。
6 @5 e6 `- S& P! k- o2 C% {( f
這個係列故事也寫了二十年，與《陰陽師》一樣尚未大結局。5 s& _& w9 p. @8 t7 j8 O. Z

我想，夢枕貘這個寫手的所有本事，都發揮在《幻獸少年》這個故事中了。. p7 O3 t/ y+ F- D) {7 }& l4 g

即便只是在書店站著翻閱一番，也務必請讀一讀這個故事。$ U0 z) x0 J* K+ R

賞識《陰陽師》的讀者，必定會覺得《幻獸少年》有趣。
4 [" L7 {2 S/ O/ J& B: H
可以斷言，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 T: ]+ |- c; M% A, ?! R
我保證這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就談這些，請大家盡情欣賞這一卷中的五篇故事吧。

2 L, q9 ^) p' d) @/ L
夢枕貘於小田原200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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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7 12:03 AM | 只看該作者

飛仙

( `% u) H: G, d6 h- N
一

兩人在淺斟慢酌。% D8 |& t0 m! p0 P. e
! X( f1 M% D8 m. w# G0 Z
時已過午，陽光仍照射著庭院。, L; }5 Q- o' y" n3 ^& e
1 E) x/ a/ z5 G7 u5 B( f! C
庭院一角，有一個沼澤似的水池子，好幾只蜻蜓在水面上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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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翅膀的扇動幾乎難以察覺，它卻能懸停在風中。4 w. v+ ]+ p2 H. _: J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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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左或右地俯衝著，捕食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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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已經結束。

已是夏日的陽光紫色的菖蒲在水池邊開放著。3 t7 h" G  X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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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尖上停著幾只蜻蜓。

如果太陽再偏一點，就會涼快許多了，但此刻依然炎熱。

這裏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喝著酒。6 t1 z. K$ r7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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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身涼爽的白色狩衣寬松地包裹著身體。1 l* F; M% _7 G7 C! E( T& D

他額上沒有一絲汗水，倣佛對炎熱渾然不覺。  b7 A+ G- P4 N6 E+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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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紅唇不時觸碰右手端來的素白陶杯。沾酒的唇邊。總像帶著一絲微笑。$ S  R- E) a1 O9 ~6 v& ^3 A9 \5 k& |

“真是不可思議。”

博雅杯剛離口，便望著水池的方向說開了。

“什么事情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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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是將視線往博雅身上一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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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呀，也看不見它的翅膀是怎么動的，卻能在風中那樣懸停、疾衝。”

的確如博雅所說，蜻蜓時而在風中懸停，緊接著突然轉彎。衝向水面。

“也不知怎么能設計得這么好。自然之妙真是無與倫比啊。”$ B( G! E' O+ X- s/ |6 n8 [

博雅感佩地點頭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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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之間放著盛有鹽烤香魚的碟子。: u: [, U( F9 e  {. v

幹手忠輔送來了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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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晴明在黑川主事件中救了忠輔的孫女，所以每年到了時節，忠輔都以香魚相贈。) d3 N$ h)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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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手伸向烤香魚，一邊對博雅說道：“是時候了吧？”2 l9 K/ ?5 \; ~6 a

“什么時候？”% Q( D; Z  S. e; J4 y.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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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呀，你今天到我這裏來，不是特地來讚美蜻蜓的吧？”+ |; {. P( v+ l9 [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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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 h8 {+ V5 W- S" F+ F7 r; x

“是有事而來吧？”

晴明說完，雪白的牙齒咬了一口手中的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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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香魚的香氣飄散到風中。

“晴明，是這么一回事……”博雅說。 “不外是坊間盛傳的宮中怪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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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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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的晚上，兼家大人也在清涼殿目睹了怪事。

對吧？“

“就是這事，晴明。近來宮中凈是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呢。”! ?' e4 m( G8 X5 U- r6 l2 B+ I

“還有酒，慢慢說吧。等談完也到傍晚了，多少會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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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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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件怪事。4 O+ ~4 z# R/ ~7 m.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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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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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聽見那個聲音的，是藤原成親。4 f4 H, h# |2 a) f/ ^5 x' L5 y

約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廁的成親在返回時，聽見有奇怪的聲音。0 h( y- g" V' f0 i" i4 A/ g/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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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可怎么辦呀……”0 u- H/ U+ S5 ?1 E+ M%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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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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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沉痛的、虛弱至極的聲音。6 s; P5 g- v$ l; a; i

在這樣的夜晚，究竟是哪裏來的什么人，在說什么“怎么辦”呢？% y6 h5 R" r8 p/ _5 _; X

這是藤原成親從渡殿走向清涼殿時的事。

正當他想：咦，這樣的深更半夜裏，會是誰呢？結果。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實在是太難辦了……”' v4 D3 \% e' }( t: G) F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辦啊，是誰在這么為難呢？1 M0 v' [1 f4 k/ @# R. |6 z/ J, R

雖然還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4 H) ?  C& c1 b- L

不知不覺間，他就像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似的，腳步朝那個方向邁去。- L( g: n/ @9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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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紫宸殿的方向。& ~. m2 e. W4 {/ S3 e/ T: J. q$ }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時，那聲音自上方傳來：“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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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並非來自紫宸殿內，而是由外面、且是從上方傳來的。大概是從屋頂上傳來。

有人在這樣的時刻，爬到紫宸殿頂上，在那裏自言自語。. d+ x$ s+ e4 l8 ~$ _! L8 S; `

那高度並不是輕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8 Q( c9 r. y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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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間，成親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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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返回值夜的人那裏，匆匆報告了這件事，眾人隨即決定：“好啊，我們就到紫宸殿看看。”

然而，雖然這次人多勢眾，但來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時，眾人卻止步不前了。( P9 _/ ^; o"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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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眾人聽說可能是鬼，都害怕起來，腳下不敢挪動了。

眾人停在渡殿，成親從檐下舉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見屋頂最高處有個朦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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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吧。”成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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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 “啊，真的有啊。”- U3 t" v  i) w0 y9 a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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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誰呢，在那屋頂上？”

正當此時，半邊明月閃出雲端，那個月光映襯下的影子似是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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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爬到屋頂最高的地方，蹲在那裏不動。

“人怎么會爬到那種地方……”" g6 d/ w; ]$ j, J: |

“所以才說那是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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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說紛紜之時，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原來那個黑影動起來了。# b4 z+ t  d4 W1 W6 m. N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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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沿著屋頂的斜面“嗖”地滑下來。當影子滑到屋檐處時，又隨著慣性“呼”地彈向空中。: ]3 ^! Z; N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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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B4 ?# T* o8 V1 [) H

見者無不驚呼。0 Z2 ]+ f' Y/ r5 T. V" }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聲卻不曾響起。% x" a6 `" B. I' ?

那影子就此消失無蹤。6 q: Z1 {  ^* g1 r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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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晚上起，在宮中聽見怪聲的人越來越多。: o0 A$ E1 P, n% z/ [! `$ T* B

“遍尋不獲啊……”7 ]9 h# T. I# V3 }1 T4 A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P8 Q- h- X5 i

“唉……”- R% Y- y% j9 L!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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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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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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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宮殿上空悠然飛舞。0 W, ^4 ]* @/ L9 f: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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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繼讓人預備了弓箭，彎弓射出一箭。, F7 G4 P. F& p" S9 i5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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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箭正中那紅色的東西，它搖搖晃晃地掉了下來。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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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趕過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櫻襲紅衣。. T1 x( h, W; ?7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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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內的北面，巡夜的人發現了一個跳著走的人影。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是誰？！”1 }3 q) c) ^/ W$ R+ A

當值夜人喝問時，那人影並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樹上，攀著枝幹，消失在樹上。

“別讓它逃啦！”

值夜人喚醒眾人，圍住那棵松樹。

附近無樹無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圍住，樹上的人下樹逃走應無可能。! B' S" n2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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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隱沒在濃雲裏，樹上一片漆黑，甚至無法分辨出樹枝、樹葉與人影。

就在此時，有石頭從上面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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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兩塊、三塊……

不知何故，松樹上的人把帶在身上的石頭扔了過來。/ h. f, Y9 a9 o# `' N)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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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來這一手！”. a, b1 z7 Z4 d'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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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彎弓搭箭，估摸著往樹上射去，盡管有箭插在樹枝上的聲音，但沒有命中目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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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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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一直包圍到早上，等天亮了，樹上是什么東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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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樹上竟然什么東西都沒有。9 i1 E: y: r8 p' H4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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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爬到樹上去看，只見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樹幹上。/ d2 ]1 e3 E9 y2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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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是被十來個人團團圍住的，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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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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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大家得出結論：那不是人，應該是鬼吧。按理來說，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i* B! b% }, [, k# D' C

而兼家遇到的則是這么回事——有入夜訪兼家，來者是藤原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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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來告：女兒的病情越發沉重了。. c: o) V9 s+ K

三天前，兼家和友則在宮中碰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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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談到了友則女兒的事。友則的女兒名叫賴子，今年十七歲。7 @: S& R1 h4 v2 r5 K2 j' n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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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賴子就患了疝氣。”1 ]7 D: g: t& v7 p* d& _# p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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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情況不妙。" |' s+ \/ M1 \' Y+ i; Y

“不吃東西，一按肚子周圍就很痛苦的樣子。”

“那是因為疝氣的蟲子進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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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那么想，便從典藥寮取了藥讓她服下，但完全不見效。”! w$ u- P# }+ @& ~* |! n

“噢，我倒是有好藥。”. `( u# z7 W9 H9 z5 {; i8 Z

說著，兼家把隨身帶著的藥給了友則。

三天後的晚上，友則來到了兼家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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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賴子姑娘的情況有好轉嗎？”8 _! W! s4 d1 y6 ]8 v/ _) G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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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的病情還是完全沒有……”

“讓她服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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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服了，但不見好轉。”

“沒有好轉？”

“啊，疝氣蟲子倒是治住了，但這回又得了別的病。”

“別的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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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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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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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了您的藥之後，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東西附了體，變得喜歡往高的地方爬。”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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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光喜歡爬高也不要緊，但賴子卻還要從高處往下跳。”

“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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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從庭院的石頭、外廊往下跳時還行，可後來就要從樹上往下跳了…

…“

“啊！”9 Z! ?) V# ?) l% G( O3 U

“我們制止她她還不幹。今天嘛，趁我們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頂，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竟然會……”6 I) A- t( \1 C$ b7 _  z, |4 k!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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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來時摔著頭，昏過去了。”3 D  C' y7 I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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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不知所措地搓著兩只手說：“得到這個報告，我急忙趕過去。說實話，現在賴子還躺著不能動。”

他不滿的目光望著兼家。0 _7 y% V, l* M" C; l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給的藥造成的？”& B# {' F! }, `  S# r

“我沒有那么說。”$ F! v: K+ [' V% d1 I

“不過，疝氣的蟲子是治住了……我的藥，和賴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兩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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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那是服了您的藥之後的事，二來想請您想個法子——我就是為此而來的。”5 f/ W4 F. D7 `; s/ ]5 ^

“我是無能為力了。這樣吧，去找藥師或陰陽師談談吧。”1 u6 H2 ^$ C- u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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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談到這裏，友則只好回家去了。0 q, t' \! A* B

兼家打算去睡，正從外廊木地板往寢室走時，不想遭遇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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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懸吊在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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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成人大小的東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內側。# W7 x- B) g; O6 y2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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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0 Q% l6 K2 x( Q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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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一喊出聲，那個影子便在屋檐內側走動起來。/ z& ~' W) E' y4 a5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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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立著，輕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舊向空中邁出步子，倣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無蹤了。4 x, ]; L+ a7 k3 ?3 @*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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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地步，兼家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宮中議論紛紛的怪物了。

“天啊！”

他大叫一聲。

“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趕過來。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6 w& L7 a- E" ^6 N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趕來的眾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頂上面，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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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哎，博雅，你說是為妖怪的事而來，究竟要我辦什么事呢？”晴明問。

“難道是兼家大人要我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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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s. q# W; S& k' h' `

博雅剛想接著開口，被晴明攔住了話頭：“是藤原友則大人吧。”3 G; M- k) h. g7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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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友則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W; l4 N5 C- z$ d' f+ ]( P$ e* }

“聽你說的時候，我已猜出個大概。再說關於友則大人的女兒，我還要做點事情。”, x7 X( }! }; N, B5 A8 D% D. b

“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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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稍後再說吧。先聽你說。”- P! U; `; G% D$ F* {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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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看著晴明：“其實，晴明啊，藤原友則大人是為賴子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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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8 ]& U1 u6 Q3 Y; a* o2 @0 C

“除了你剛才所說的事，還有其他事吧？”4 }* e0 K: _& p/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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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也都是跟那妖怪有關係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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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也聽見動靜了。”: X4 d! V8 s3 z) Q2 U0 |

“說話聲？”+ F/ q2 U5 S: E3 d# m& G& |0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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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U9 `) c- o2 W. ?2 G1 L

於是，博雅又開始敘述起來。+ Z# q) B2 X" p+ M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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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藤原友則守在屏風後，不眠不休地看視著賴子的情況。

賴子睡眠中的呼吸聲傳到坐在屏風後的友則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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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才，賴子還一直鬧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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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終於讓她墜入深度睡眠之中。& K7 B0 A) K+ R+ B2 f

這幾天，賴子的病情出現了變化。( A, ?8 k  G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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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愛從高處躍下，還不住地訴說身體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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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啊。”* [$ C" ?8 {) Q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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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第一次提及蟲子，是三天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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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子爬過我的身體！”4 b& C8 ^" `8 |) B6 I1 m0 u

她邊說邊抓撓著身體。5 O, m0 ^+ D& ]& ^$ E!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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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 |9 K% G  `9 j7 J(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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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

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摳進肉裏去了。- k9 O- Q( A* e, \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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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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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抓某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撓遍了整個身體，而且是像摳皮挖肉似的撓。* D3 P1 c2 j# E2 C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蟲子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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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瘋狂地抓撓。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果便是皮開血出。! M. }# @* I1 `6 h: F9 k( e

“好痛啊。”3 M: d- q  L8 o( {5 R9 G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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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叫疼，緊接著又去撓同一個地方，邊撓邊喊：“好癢啊！”

賴子整個身體紅腫起來，好幾處還化膿了。但是，即便化膿了，也不能停手不撓。. t7 t( Q# b3 |3 w8 A$ U! A7 T

終於抓撓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跡斑斑。+ J5 r& t: l& P+ z) h8 r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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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伺機從高處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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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處往下跳和搔癢——跟這兩件無關之事，賴子提都不提。3 i8 \# t; W- Z8 ]5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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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天之後，疲憊不堪的賴子終於沉沉睡去。- V( T# s, K$ y) c0 \# m3 K

在她醒著的時候，家裏人一直懸著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後，家裏人才得以稍事休息。4 z5 X' w.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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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不知何時她會突然醒來，要去爬高搔癢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得有人陪在身邊。, T& v& q& Q1 @; g8 ^% D) F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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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友則一直陪著賴子。0 K- b- O. n# `+ V

深夜，正當友則開始打瞌睡時，賴子突然喊一聲“好癢”，一骨碌爬了起來。

友則驚醒，連忙繞過屏風，按住賴子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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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眼看著賴子虐待自己的身體。

“幹什么？放開我！” 賴子暴怒起來。1 r; a9 B; {  k3 `2 G

她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實在按壓不住。

“賴子，你要挺住呀。賴子……”

就在友則跟自己拼命掙扎的女兒糾纏不休的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友則大人……”! K3 Z8 M; `9 G6 N: m5 N

那聲音喚道。

“友則大人……”1 _2 `# v' Y. z: S7 |% b# B

友則好不容易控制住賴子的身體，把頭轉過去。

然而，看不見發出聲音的任何東西。

“賴子姑娘的病，靠藥師治不好。”% ^2 F3 E9 S' H( O, ^

那聲音又說。) U. t& |( L# b% y* w3 x0 M5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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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誰能治好？”

友則情不自禁地問那個聲音。  [$ Y3 ~4 k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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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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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說道：“這應該是陰陽師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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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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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 d; t, S% o& F. V! \0 P

“晴明大人……”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無人能治好賴子的病。請晴明大人過府來看病，不就行了嗎？”. r3 r$ A/ a, u8 n3 `& R

那聲音就此消失了。

“喂！”

據說友則一再呼喚，但始終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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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癢好癢。”8 v& O2 j3 g1 ^+ n

原先邊嚷邊扭動著身體的賴子，用白開水服下晴明帶來的藥之後，隨即安安靜靜地入睡了。; A4 Q7 n/ `$ Y7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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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睡的賴子周圍，坐著晴明、博雅以及友則。0 H/ X0 i8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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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惟一一盞燈火的映照下，友則眉間的皺紋越發顯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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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預備了硯臺和毛筆。

“現在要給她脫衣服了，可以嗎？”晴明說。

“全部脫掉嗎？……”

友則的聲音顯得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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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像剛才我所說的那樣。”3 d0 _. x9 ]5 h0 Y;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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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看看晴明，然後，又看看博雅。' \' ?* \8 @3 c% m4 x+ L8 X- [

博雅默不作聲。+ s6 ?4 |. E+ x5 ~

友則額頭上滲出無數小汗珠。% J( \+ M& D1 c.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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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催促友則回答，也沒有再提問題，他雙唇緊閉，靜候友則發話。6 _1 A8 ?% D: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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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點一點頭，說道：“明白了。”, R6 E& K* u# F$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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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下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無法忍耐壓抑的沉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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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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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的聲音微微顫抖。! G- T, A, Z4 ?( `) l8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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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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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垂下視線，略低一低頭致意，然後又睜開眼睛。! C7 k/ s1 _, D2 L2 u4 a7 n* J9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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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這種時刻，晴明緊閉的雙唇依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靜的笑容。

晴明把手伸向賴子的衣服，迅捷地將其衣衫脫下。' h: }/ n7 |8 I0 I& T" x2 S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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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抑著聲音、由喉間發出驚呼的是友則。  Y1 j& m/ ]& I& L$ N9 g1 P

賴子身上沒有一處皮膚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有抓撓的傷痕，甚至有皮開肉綻的地方。7 r7 Z2 O- x/ Z, S$ F- Q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體翻過來，恐怕從後背到臀部也都是這個樣子

“開始吧。”! G' E1 K) A: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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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道，隨即取筆在手，飽蘸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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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用毛筆在賴子左腳的小趾上寫字。4 h  _. I) q! u+ ^

與此同時，晴明嘴裏喃喃地念起了咒。- U- W) |9 P& R0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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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小腳趾，接著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寫下去。然後是腳板、腳弓、腳後跟、趾甲、腳踝……1 T8 M- |6 F+ x6 J

他不斷地書寫著細小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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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左腳腕，接著寫右腳腕……, L9 w3 \/ ?4 O2 b) i' ^4 d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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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乳房、右手、頸部、臉面——連耳朵、嘴唇、眼瞼等處都寫上了字。把賴子的身體翻轉過來，後背和臀部也都寫了字。4 y1 p8 y6 f' G; A2 l' H

再將賴子的身體翻回仰躺的姿勢時，她的皮膚上幾乎毫無遺漏地寫滿了咒語文字。0 g, A- M3 z7 x' z8 b' R

只有左手沒有寫上字。

“寫的是什么？……”+ r( e7 T9 d% j( v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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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顫聲問晴明。/ N) k/ O*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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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孔雀明王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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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聲音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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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密教的真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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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效，什么都不妨用。沒有規定說陰陽師使用密教真言不好。”- ?6 s+ ?: n: \' M; _)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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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原是天竺之神。- e2 l% |) Z! D' D) Y' I

啄食毒蛇和毒蟲的孔雀變成了佛教的守護神。& |8 e  ^% i; x" q& p; u$ m, |

“來吧。”" J( O8 ]2 p' H% z. {: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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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掌按在賴子腹部，然後左手握拳，食指和中指並攏伸出。% q- x! [( f3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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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兩根指頭抵著自己的下唇，開始輕聲念動孔雀明王咒。5 c# f8 q" Q0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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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倣佛對睛明的咒語作出回應，賴子的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蠕動起來。

“咕嘟、咕嘟——”8 D/ f* \% h* I2 [$ N% e* R'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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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和胸部的肌膚到處一鼓一突起來。$ L; _' [7 K; R/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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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 F( \" B- N

面部和右手、雙腿的表面也都鼓突起來。4 M2 G/ l# I! V3 h/ M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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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簡直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啊……”* p1 w9 {/ _, B" E2 ]7 ]3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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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出低吟似的聲音。5 E  _3 t0 k2 M- b

蠢動逐漸移聚到賴子沒有寫任何東西的左臂上。3 U4 M: t  r! @9 [3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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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眼看著變得粗大起來。所有在賴子體內爬動的東西都集中到左臂。左臂變得比大腿還粗。有蟲子似的東西在粗大的左臂裏頭蠢動不已。3 K7 I1 x* S# m, J5 a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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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K  x6 @$ _# g3 ?/ R

晴明低聲說著，用紙捻將賴子左臂連肩處綁扎好。) J) H# D7 m3 w; E. M1 \! e4 M

然後又取筆在手，在蠢動得厲害的左手小臂上寫下“集”字。$ P2 u# p3 O0 C$ m/ P

晴明再次以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抵住下唇，右手握住賴子的左手。" j- J' u; R0 B# ?/ m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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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念動孔雀明王之咒。1 ^6 b1 h% c/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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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些鼓突著的東西開始集中到小臂，小臂一帶變成黑色。  W4 O$ s+ x- r5 ~%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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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蠢動的東西都以晴明所寫的“集”字為中心集合完畢。這個位置倣佛變成了紫黑色的大水泡，大小足有一個大甜瓜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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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 z" E) `4 r- M;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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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則驚呼出聲。- _$ s' c3 x) c9 T: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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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停止念咒，說道：“應該是這裏了。”

他從懷中取出短刀，除下刀鞘，在寫著“集”字的皮膚上“嚓”地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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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裂開的切口處，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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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計其數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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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黑色蜈蚣似的蟲子，也有長著蝴蝶翅膀似的蟲子。

有似蛾而非蛾的蟲子。+ t- l4 h3 b) Y$ _$ ]' V$ j/ o( g0 v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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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甲蟲似的蟲子。

有頭部像蛇、身子像麻雀似的蟲子。+ `. t9 v$ \. ?( @: ?

有蒼蠅似的蟲子。7 P( q. V$ c# v- w+ K+ L4 f7 D( {) J7 c4 Y' K

有蜻蜒似的蟲子。8 k: h$ n' p: _+ B4 x- u. J- g

有蟬似的蟲子。0 }5 T* Y8 |3 `7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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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從切口處蠢動著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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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爬出來後，隨即騰空飛起來，從開著的板窗飛到外面，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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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賴子的小臂回復到原先的大小。3 t2 D; M1 }1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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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臂上仍留著晴明切開的傷口，滲出一點血水，但傷口比原先小得多。  \) d8 V7 R  g( S& P6 v; p

晴明給賴子遮上剛才脫下的衣服，淡淡地道：“這樣就行了。”6 }3 k( G" o# h" B: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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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解決了嗎？”友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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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

晴明微笑道。

“最好還是不要把剛才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賴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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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問到，請答以晴明施治、已無須擔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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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

“是的。傷口馬上會痊愈的……”/ P5 g" t% K- `" p7 p2 J

“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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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和博雅大人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 t* h3 H9 Q6 s1 J8 C0 x% F

“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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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d* O4 e%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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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等候在門外。/ B7 B  k9 F! D*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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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前，晴明扭頭向後，對著大門上方開了腔：“這樣可以了嗎，妖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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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昏暗的大門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非常滿意。不愧是晴明大人……”: f+ X& I* }7 n, {' \& n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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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空暇，今晚不妨來寒舍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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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大門上方說道。  {) C0 I) ~. Y# E6 P/ L- d5 P

“蒙您邀請，實在榮幸。”$ T$ p1 T- ~) N: ?: `3 r"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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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備下，薄酌一杯怎么樣？”% F6 K( K) o6 d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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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求之不得。”

“請務必賞光。”

“湊巧南風徐徐吹來，我去撿些石子，稍後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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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稍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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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與博雅一起鑽進牛車。* j$ q- m, f  E! D' L) |  V

八7 b3 x/ O4 L4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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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對飲。

蜜夜坐在二人之間，等二人的酒杯一空，隨即為之斟酒。+ S# L6 n& \% _3 @3 t5 `

“這么不可思議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啦！”博雅說。( ?, l% d+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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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些蟲子？”晴明問。1 v: `  b4 Q" N3 ^( w0 V* y' y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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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究竟是什么東西？”  n: [% \; l8 [% j% |5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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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足丸的——唉，說來就是精靈那樣的東西吧。”2 F8 c8 F! U8 ^" f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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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沒聽你說天足丸呢。那究竟是什么？”8 p! S8 P9 ?6 _3 C) m% H. m- D

“應該說是仙丹。”7 q6 k; U5 o  B' u1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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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1 H7 |9 f, P) i3 i; _4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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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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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

“就是想成仙的人服用的藥。”

“成仙？”9 J$ }. o* s; M

“據說自古以來，人有種種成仙的方法。”晴明說。

成仙——即長生不老、遊於天界，是來自中國古老文化的人類夢想。. w* o7 l: M3 z

方法多種多樣。多數主張通過修行來達到。. O. E; Z9 Z$ y( f

傳說有的是通過呼吸，汲取天地靈氣於體內，由此而成仙。: Q5 c5 T9 A' T2 |! |  N8 y

有些是通過行為，比如辟谷等調整食物的辦法，從而成仙。4 Q, T" r;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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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道成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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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方法都不簡單。也有的方法要花數年、數十年，有時甚至是一生都不能達到目的。4 u  {! b" ]) h5 a6 \' f0 ]0 N

最輕松的無須修行即可成仙的方法，就是服藥。服用一種名為“丹”的藥。 “丹”即水銀。$ r# w" O. P' u: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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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雖然是金屬，卻是液態的東西，鍍金時是必須使用的。6 E$ D, }$ {! W( \% q- ?8 t

人們認為這種“丹”有奇效，可使人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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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為上品者，是被稱為“金丹”的仙藥。/ U7 S  Y' s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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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任何人服下金丹均即時成仙，只是金丹的制作並不簡單。

金丹也有許多種類。丹華、神丹、神符、還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寒丹——總計九種。" K, D7 S- x/ J7 h# ]9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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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制作“丹華”時，據說須先制備玄黃。在玄黃中加入雄黃水、明礬、戎鹽、鹵鹽、砷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等各數十斤合煮，成“六十一泥”，置火中燒三十六日，即煉制成丹。

然而，究竟是什么材料，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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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玄黃到底為何物，我們不得而知。至今還不明白是什么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裏去找。更不知道各種材料的用量。8 Z/ t' N0 Y4 M& H) \

總而言之，造出“丹”再加上玄膏捏成丸子，置於猛火之中，即可獲得稱為“丹華”的金丹。0 N0 s$ F* a1 c4 J%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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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成功，就是某個方面出了差錯，只能反復去做。

其實，花一生時間大概也成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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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將蛇骨、麝香、猿腦、牛黃、珍珠粉等無數種草藥混合，加熱熬制，也可制成仙丹。  [) G5 N7 R' @0 Y

“所謂天足丸，即是仙丹的一種，與其說是服用後成仙，其實只是能在空中飛行而已。”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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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稱為天足丸嘛。”

博雅點了點頭。) x' q6 c% b1 Z9 h" E9 K; n: C/ Z

“天足丸沒有使用所謂的‘丹’。”' u( Y  a) D1 F;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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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制作的？”

“聽說首先要預備五芝。”

“五芝？”( V9 X3 k9 W! e+ g) S: y: F- z

“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B6 i# k; k  Z1 K! Z, h0 d$ X!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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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呢？”

“鳥、雀、蛾、蝶、蜻蜓、甲蟲、羽蟲、蚊、蠅——只要是能在空中飛的就行。”: Z' E" @) K( J(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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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多少只？”2 @' r" p9 H; W6 f+ l0 }

“每種一兩百只的樣子吧。”

“……，，”將成千上萬只飛蟲活生生地塞進大瓦缸裏熬煮。“5 u& F: d3 v)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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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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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要多長時間？”# p! o' h+ n, \/ j; m

“一直煮到所有蟲子都黏糊糊的，失去其原先的樣子為止。”

“也就是說，骨頭、翅膀、牙齒——所有一切都分不清？”$ l  K) X9 Y+ w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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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煮到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

“究竟需要熬多長時間，我可想像不出來。”

“就連我也想像不到。”- o! x  ~  P; n2 Z

“總而言之，那樣就熬成天足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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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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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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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成之物百日後喂鳥，再百日後殺死該鳥，取其肝臟。與剛才說的五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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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啦夠啦。總之，意思就是說，光是制作天足丸便須歷盡千辛萬苦吧。”. d: I% O- \0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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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天足丸算是其中容易制的啦。”/ Q+ k! _: q' B' P: V: T" i

“對我來說就是幹辛萬苦啦。不過，現在的事情跟那些天足丸有什么關係呢？”8 E% Q, ]$ V8 t" v. ]: ^3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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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足丸，簡言之，就是萃取所殺生物之精華的方法。煉制一次所能得到的，最終只是一兩丸而已：……”2 b  i2 P, ?3 b; y4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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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之精華？”

“那些‘精華’留在服用了天足丸的賴子姑娘體內，剛剛才走掉。”' W* F0 A2 M1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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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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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你說啦，博雅。你了解的情況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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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的情況？”; q6 R9 e4 E* E7 ]$ l

“就是讓你去向兼家大人詢問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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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弄清楚了。”

“他是怎么得到的？”

“他說是約一個月前在清涼殿前撿到的。”

“撿的？”

“從渡殿走去清涼殿的途中，偶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個布袋。”9 z' P% B& J3 k9 x; h

“布袋？”$ J# e1 J0 V7 E7 Q' p9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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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這么大小的一個布袋。”

博雅放下酒杯，兩手比畫了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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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當時很是在意那個布袋，便支開其他人，把它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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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裏約有十顆藥丸，不知是誰掉的。他問過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的。9 \  x2 A+ n3 W5 e5 l* f0 @

大約過了七天之後，兼家鬧肚子，看來是吃壞了肚子，腹痛，老是跑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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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想起了撿到的布袋和藥丸。( A$ g- ^) I# r2 g/ P+ h$ g

打開布袋取出一兩顆丸藥來看，丸藥發出難以言喻的誘人氣味。嗅著這種氣味，似乎連自己的腹痛也忘記了，把持不住的拉肚子好像也好了。3 |8 `) m$ P! F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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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它可能有毒，為保險起見，便在木桶裏放了水，放進一條活的香魚，再丟下一顆藥丸試試看。+ @6 v; K; Q+ q$ K/ L1 [

魚沒有死。看上去它在木桶裏遊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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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由此下了決心，將丸藥和水吞下。

“說是把病治好啦。”博雅說。

不到半刻工夫，腹部不痛了，控制不住的拉肚子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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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每逢有個頭疼腦熱什么的，他就會吃上一丸。”4 ?/ a* p1 {3 A8 v- ]. d)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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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藥到病除。0 f% e. @  N1 G% K. l

“這時候，他聽藤原友則說了賴子姑娘的情況，便給了他一顆藥丸。”" r9 r5 j5 i* g' O& Z- N2 a

“就是那顆天足丸了吧。”

“可是，晴明，如果說那就是天足丸，為什么兼家大人不能飛到空中呢？為什么賴子姑娘會變得狂躁，而兼家大人不會呢？”/ f0 K5 p( N+ k9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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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嘛，博雅，你不妨問他本人最好。”4 |6 r: N/ r8 c+ l% P( O9 V6 W

“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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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大人，您已經到了吧？”

晴明對著黑夜裏的庭院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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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一個聲音回答。

望向庭院，只見水池上立著一個小小的人影。7 ~$ ?" ^6 Z9 \; J1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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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j8 d' w& u! S' G- Z" s; A0 ?. Y6 R

博雅發出驚嘆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小小的人影是赤腳站在水面上的。! \% H/ _" u9 u5 t' y

借月光仔細打量，那是一個猿猴般瘦小的禿頭老者。& V. a2 f4 H4 c7 P- E  P) e. r

只有髭須又白又長。身上穿一件襤褸的衣服，只在腰間束了一條帶子。2 v' x; }9 l'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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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嘩啦嘩啦”地踏水而來。每踏一步，水面就蕩開一圈美麗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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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者的赤腳踏到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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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晴明和博雅坐的外廊前，站住了。

“承蒙關照啦。”3 ~9 {) ^8 L; a

他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埋入了更深的皺紋中。

“是你掉了天足丸吧？”" |$ A) J. o. U'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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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問，老者下巴一揚，點了點頭。

“沒錯。”* d; |2 i8 O. I! L9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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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p' `& ~$ e- f9 l( _1 D

“我原不打算談自己的來歷，但這回晴明大人幫了大忙，就老實說說吧。”- B/ n) O; t-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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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望望晴明，又看看博雅，接著說道：“我很久以前出生於大和國，人稱‘打竿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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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從年輕時起，我就對仙道深感興趣，整天不幹活兒，專事仙道的修行，例如食松樹葉、練導引之術等。”+ d) m7 D2 T! Z, P/ B: b0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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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者說話之時，蜜夜已預備了另一只酒杯，斟上酒，放在外廊邊上。

“太好啦，太好啦……”( m" j% B8 l# R)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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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取杯在手，一飲而盡，滿是皺紋的雙唇抿得緊緊的，一滴酒也沒有浪費。' N- c( L/ U% K* ?;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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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甘露啊……” ‘老者瞇著眼睛說道。% }+ D$ N- z9 ^6 R. [- _8 U: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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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許是天生沒有仙骨吧，盡管我修行三十年，結果也並沒有得到多少效驗。”5 l  x  n* a& ^' c" `9 ^/ n0 ]

“然後呢？”

“我想，即便不能長生不老，至少得像久米仙人（據日本小說家武者小路實篤所述，傳說久米仙人因逃情，入山苦修成道。一日騰雲遊經某地，見一浣紗女，足脛甚白。不由目眩神馳，凡念頓生，飄忽之間。已自雲頭跌下雲雲。）一樣，能夠在空中飛行。於是我花了十年工夫煉制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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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天足丸了吧。”0 s  q1 E0 r- F3 w* Z1 |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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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之類是我力所不能及的。說實話，即便是天足丸，也做得並不高明。服食後雖然總算能飄在空中了，但" }' V- Y1 Y8 \( n$ d

也就是升到七八尺至十五尺的高度。而且，只能飄起來，不能飛行。“

老者表情復雜地嘆息。- d! ~8 T& s8 u8 x  a

“我總算可以飄在空中隨風而去，但飛不起來。當我懸在空中時，小孩子便會拿著竹竿趕來，從下面打我取樂，所以，‘不知不覺我就被稱做’打竿仙人‘了。”/ A+ z/ l( Z( R# G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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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凄然一笑。4 E1 K9 e: r/ u,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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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二十年前，我離開大和國，四處流浪。白天像常人一樣在地上走，晚上就避入耳目懸浮在空中。約一個月前，我來到京城，晚上被風吹到大內上空時，把裝著藥和天足丸的布袋丟了。事後察覺時，再去找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我想，肯定是被人撿走了，便潛入宮中到處尋找……”0 K- v8 M. Y$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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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許多人看見了吧？”8 v: s2 L- D; z4 l/ c

“是的。有一次有人來了，我慌忙避到空中，腳上卻勾住了女人的紅色衣裳，結果紅衣也跟著我一起升到半空。為了這件事，弄得被人從下射箭。”( I6 q  {$ I+ V0 k: \3 p

“那么，天足丸的事呢？”

“對。我終於知道是被兼家大人撿到了，正要去取回時。已經……”: [' m! t0 e' V5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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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賴子姑娘的病，兼家大人已把天足丸給了友則大人，對嗎？”- ~. z8 `3 g) y
7 r$ a% d) X& ]9 E/ Q' m
“正是。其實，那個布袋裏裝的天足丸只有一顆，其他的都是治病良藥，表面上看區別不出哪顆是天足丸。”
+ B& X( p+ X( B
“結果，這惟一的一顆恰恰被賴子姑娘吃掉了？”
' G( u4 R( f# J2 t6 \0 L7 J1 l
“那顆天足丸只對我有效。因為它全是用雄蟲混合我自己的男精制成，所以當女方服用時，就要出大問題。”/ B3 Y/ B6 h4 R$ f& J+ ?, ]% B. A# p! |
' H% ]- v% S$ S" ?8 d
“所以賴子姑娘便成了那樣……”8 o6 u" {/ o  K( b# i" Y" g' y3 p# `8 u

“是的。她要從高處往下跳，也是受雄蟲的影響吧。”
' u- C, g) T$ `  L& c
“但是，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把附在賴子姑娘身上的蟲子弄掉呢？”
' ], p+ X6 G  x5 d* h9 g% s0 t$ ], @
晴明這么一問，老者寂然一笑，說：“我這副模樣上門去，說是給人家治病，讓姑娘脫去衣服……人家會照辦嗎？”
7 d/ n, l- a2 i+ j- i
“應該不會吧。”
. Z9 g4 y# b) ?% ^( N
“這一點我很明白。再說，我除了會漂浮在空中，別無他能。所以只能仰仗晴明大人了。”

“原來如此……”
6 U! |; z# q' e: f
“這回三番五次的，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老者說著，將酒杯“冬”的一聲放在外廊邊上。- G- q. o( b$ M  v
/ L) ~6 ?4 l: A6 w5 ~
他伸手入懷，取出小石子，丟在自己腳下。+ x( Z5 o) ^; Q' r' s
8 X+ h6 ]  s1 E: W: X
老者的身體搖晃起來。
+ {" q- k  U- M
老者又再伸手入懷，取出第二塊石頭，丟在腳下。
- L5 ?, `% g! b9 u7 v
他瘦小的身體離地約有三寸高。
7 j- A) f' G3 u5 E7 t  j! i. B/ u
接二連三地從懷中取出石子丟下之後，老者的身體飄: O( w$ t. F5 m% D1 N6 S
9 Y. i5 }$ w3 y  q
向空中。9 J$ N3 H9 u: l) ~: h

“這是最後一塊……”

把那塊石頭丟下時，老者的身體已經飄到屋頂那么高了。4 ^! C  k7 z6 h$ [' q! n* Z, Q

搖搖晃晃著，他開始被風吹走。8 j9 B( \; \3 V3 H4 r

在月色下，他隨風飄向北方。

晴明和博雅從檐下遙望著老者。# g# Y# w) n( W; T1 n4 a
6 P* N" e2 |! ]( M+ D* S
“真是好酒……”

老者的聲音隱約傳來。7 l( T, t+ }+ j! k: g3 s
% M: D* e. A; H6 ~/ ]/ H
“盡管這種活法未免寂寞，但也還是很有樂趣的……”9 z$ f  `7 _8 e) Q5 ]: X. ?
' P8 u" p) X. t
最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不久，老者的身影融合在月光裏，無影無蹤了。0 X1 Q6 S. N' e% B1 H
2 Y2 g2 g6 r: K9 B
“終於走啦。”

博雅手拿著杯子，小聲喃喃道。. T  ]  W; h  I/ X# h* x* q
! T$ Z5 _  O- e! x7 T
“唔……”9 l+ x5 W! X0 g8 c6 f2 U& f

晴明點點頭。6 g% s5 k9 c3 r3 F8 T
3 F' }$ _$ i! U. T* t, M% K3 M+ h
外廊邊上，老者放下的空酒杯在月光下泛著藍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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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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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7-8-27 12:02 AM | 只看該作者

呼喚聲+ I: z5 f4 r+ I8 C
2 v( u/ X, c9 f: g; `' l. `, g

一3 i, h- {$ k8 Q
" ?5 ~7 F7 V4 N7 }2 Y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櫻樹。6 }4 g- D+ Z' W  r# ]/ i1 V+ j

如果成人站在樹下，伸開雙臂環抱樹幹，少說也得三四個人手牽手才行。) v3 D2 G. H, X6 l
5 I1 Z+ E4 B  o* E! [. c( N- ]
藤原伊成坐在這棵櫻樹下，彈著琵琶。
3 N2 v  c+ ^! R/ D% u
此刻是夜晚。

盛開的櫻花在伊成頭頂簇擁如傘。/ X: j, B+ p6 q$ G
  X! B+ ]5 o+ z: g+ u( O8 m2 A
明月高懸。月色如水，映照著巨大的櫻樹。
# N$ I9 R2 ^8 m6 P5 c
周圍別無其他櫻樹。在松樹、楓樹的圍繞中，惟獨這棵櫻樹伸出粗大的、開滿櫻花的樹枝，顯示出惟我獨尊的氣勢。

櫻樹伸得老遠的橫枝密簇簇開滿了花，花瓣的重量壓得枝丫低垂。6 S' Q& u) L) r2 c* k: s& y3 ^$ W

沒有風。
% o5 S& H0 |0 D) l# B
雖然沒有風，但花瓣依然紛紛散落。' R7 Q/ a. \5 k
- u) L, {" I# c2 n
月光中悄然散落的花瓣，倣佛是不堪月光之重。) f9 K# d: T2 X, F6 m; u
) z/ S0 b8 i7 ?4 K# {
花瓣落在伊成的肩頭、頭頂和袖口。

伊成似乎在花瓣之中彈奏著琵琶。( U3 [0 R9 h" J7 k. \! t, n# f

持撥子的手一動， “琤”的一聲，琵琶琴弦發出動人的音響。

琤琤——琵琶聲與月色融匯在一起。

琴聲在櫻花瓣中繚繞，在大氣中飛升。

每當琴弦的震顫觸撫到一枚枚花瓣，花瓣便離枝落下。

只要琵琶“琤琤”奏起，花瓣便翩然飛舞。* B6 @# Y5 L# P- ^# N

琤琤. 翩翩飛舞。
: K' P0 z1 R5 u$ x7 r; R  Q7 l
琤琤. 翩翩飛舞。

琤琤. 翩翩飛舞。( W# M% z- M' k0 V$ U* @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x6 |0 V& K, O" P& i9 i

琤琤，翩翩飛舞；琤琤，翩翩飛舞……! S. X9 f* R& h& ]1 \- K6 J" V

是花瓣在迎合著琵琶聲，還是琵琶聲在迎合著花瓣？

琤琤瑽瑽的琵琶聲與翩翩飛舞的花瓣已經渾不可分。4 c# S8 F2 c# N

不久，琵琶聲停止了。
/ E- {7 Q: s, G/ f% p
琵琶聲一中斷，情景就和之前一樣，只有櫻花瓣在月光中悄然飄落。

伊成閉著眼，倣佛還在追尋消散在周圍空間裏的琴弦的顫動，也像是在傾聽殘留在身體內的琵琶餘音。
+ z$ C  I/ j3 ^, c* j. d' c4 V
不，對於伊成而言，也許這軀體也好，包裹著自己的肉身的大氣也好，已成為與琵琶聲共振之物，無從區別了。
! S  Y: K- ~5 t7 ?) ?
這時——“ ，琵琶演奏得真是美妙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不勝感慨，又像是唏噓嘆息。
+ p2 D  d$ Y( E: _" m
伊成睜開閉著的雙眼。7 ^: b- Y0 B- p3 l" R! a* `
5 X/ i5 z! K% o( i  n3 h
四下裏不見有人影。

明明聽見了人的說話聲——怎么會沒有人？

惟有櫻花的花瓣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 b3 ]# o0 a& S" {% P. _
1 J$ Y: [" n7 }0 a9 ?( L$ L: @
難道是幻覺嗎？
) F. c% k& T9 ]* I1 ]! ^: _, F1 e3 d; Q
就在這么想的時候——“實在是難得一聞的琵琶音色啊。”- c* _' H7 Z& Q% Q4 R

又傳來了說話聲。2 W% G$ _! z& U1 Q2 l7 w" V7 ~

“昨天也來過吧。”

那聲音說道。: l" d; G# s# B2 N) r$ E

但是，聲音的主人依然不見身影。" p: C. R, {4 j, p: R$ H. K

“琵琶技藝競精妙到如此地步，一定得請教尊姓大名了。”  k" T; q. z' S3 U# |' s" j
. b* [' S2 M$ g( u
那聲音又響起……. p" M$ A9 \, U6 t& p/ b
6 j1 u9 q- k7 g7 x6 S' D4 R9 j7 @
伊成默不作聲，那聲音又來相詢：“敢問尊姓大名？”
: g5 Q7 \* X1 C3 i0 Q
被這么一追問，伊成不禁脫口而出：“我是藤原伊成。”0 l! W+ k) e8 E6 t' E! i

“是伊成大人嗎？”

“正是。” . “那么，伊成大人……”

“噢？”

“我就先告辭啦。”

“告辭？”

“我要告辭了，改天我會去找您。”% b4 }5 n: R& r- ^2 {

伊成一時語塞，那聲音又道：“告辭啦，伊成大人。我會去找你，可以嗎？”

“哦，嗯。”6 s5 l+ E. N6 Q  A6 ~( P
" P8 k, n. p; s: d6 R( ?1 K9 R/ N
伊成不由應聲道。( c' d& E8 F, f# b$ g* J6 i

二
4 m4 t6 |& w1 e5 `/ S! Q
庭院裏的櫻花正當盛開之時。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與源博雅飲著酒。" v; Q* l. O& ^' x6 @
" R2 w3 i( H! ?5 u. [3 e
周圍只有一盞燈火相伴。. q9 r2 S; C* L* j) j: Q4 o

穿白色狩衣的晴明倚著一條廊柱子，秀氣的手拿起酒杯，悠悠地端到了紅唇前。
0 C( h- I+ v0 }  x
呷酒的雙唇總是浮現一絲笑意。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倣佛菩薩像呈現的那種。倣佛櫻花瓣那種隱隱約約的淡紅色——是那種輕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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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櫻襲的漂亮女子坐在晴明和博雅之間，二人的酒杯一空，她隨即端起酒瓶，為之斟滿。! J4 `7 A1 R9 A

今天晚上，是博雅攜酒來訪晴明。
7 K- ^& Y1 ?" ^+ _0 T; A' N, X+ s
博雅已有好一會兒喝酒賞櫻，賞櫻嘆息了。9 O& B; |( p+ F( Z
+ M. i# x  m3 i5 G) _: ?
“怎么啦，博雅？”晴明問。
( T' m$ h! p# D2 I& a
“嗯，是與櫻花有關的事情呀，晴明……”

博雅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木條地板上，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h& m! Y' m% \, H. b

庭院裏，有棵古老的櫻樹。9 Z3 C; p- Q1 T( _' @! {4 Q. X: r
' L$ {8 C  b2 l6 `3 h
月光下，可以看見櫻花瓣靜悄悄地落下。

“櫻花怎么啦？”
2 z0 ~' F2 K% A0 d$ X' \+ q8 a
“就是說。那個……”
& q9 X5 Z, e  d
博雅支支吾吾。
1 Z( f4 a% h/ z) u! s  d, b
“那個什么？”& b0 U, u, d4 G, U6 z3 W3 M5 v
3 X. A5 M# J! h: T" ?
“就是說，當我看著櫻花的時候，不禁深深地思索起人的生命了嘛，晴明……”
1 H6 k; P) q) _" K' R
“人的生命嗎？”

“就像花瓣離枝一樣，人的生命也會像風一樣，離開人的身體……”
' j0 d5 R9 d7 e! r" k- j7 F- C1 |
“……”

“即便沒有風，花瓣也會離枝而去……”  E. o  c4 p6 m3 d3 E, c! I. X: ~( a

“……”$ v8 A* X6 F8 a: ?; s2 R- A

“人的生命，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這軀體……”
! x1 I; A1 ]' F/ i+ i/ s/ f; G
“唔。”
; f& v  b- Q+ B# W# F
“晴明啊，你也好我也好，終將是零落的櫻花。”
3 z! B8 w6 [) F2 d0 _" \
“……”
; y  P' j3 R1 r% j
“但是，正因為是終將凋落的櫻花，人才會眷戀這世間吧。正因為了解生命短暫，人才會珍視他人，才會寄情於笛子、琵琶等美妙的音樂吧。”
6 j: S0 S" y0 }
博雅端起身著櫻襲的女子為之斟滿的酒杯，直視著晴明說：“晴明啊，我能夠與你相識相知，實在是三生有幸。”
/ B- g+ W/ @' P$ Z" Y  |1 r
博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4 Y1 ?1 a9 G7 c! H6 C: N( V+ e

博雅雙頰微紅。' X% O3 Q% J# D5 ?- f9 y

“蜜夜……”

晴明避開博雅直視的目光，對穿著櫻襲的女子說道：“博雅的杯子空了。”
9 q' K" y# V) N, w+ }5 ~5 D
名蜜夜的女子會意，又為博雅的酒杯斟滿。" @) |, t/ q# u

“你又逃避啦，晴明。”博雅說。$ E4 M$ z' s. {8 C: Z
" ]/ V0 L  W+ P. I
“逃避？”# o  Q# r5 o2 F# J
& B# t% Q3 P! `8 y3 \* ]7 {+ F& m
“是因為你先問我怎么了，我才正經回答你的。可你現在卻想轉移話題。”( C8 e; p" w! @* T

“嘿，也談不上逃避什么的。”( i7 {5 r* \' f, \/ y
) q6 ]5 ^7 v( U9 q
“看吧，你就是那樣。”+ j- x9 h8 j) R4 B
( B) n, N( `- ]' _' @4 X
“又有什么事？”
: r! K) _! |" A4 q: t( C5 K1 F
“你剛才笑了。”+ t/ F, J* {% {/ x! T" y' H2 a4 {
2 ?1 n' W3 r2 x0 u8 U! H" _5 o
“笑就等於逃避？”
( p( R1 h" N' q+ r
“不是嗎？”

“你看，你還是用那樣的眼神來看我。”% ]( ~( ~! t5 z  [* k, s" z! W

“眼神？” “博雅呀，不能用那樣直通通的目光來看人嘛。”, X  E* x! a* @( |3 Q5 a- g  `! r

“這樣的眼神讓人家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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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自在。”& \  e6 K: \' o& O/ u0 Z: G# `8 @1 m

晴明實話實說。
2 I, U  T) G, Z+ b/ P
“你總算坦白了。”

“嗯，坦白了。”

“難得老實一回嘛，晴明。”# [) E! _6 s$ S) X& N2 p  \  c" M

“我就佩服你。”- Y3 p1 W" s% L, [
# f4 F. e- F! I5 ?
“為什么佩服我？”
! ~! g$ c% u9 G1 T3 d
“我能以方術操控鬼神，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驅使鬼神。”
  ?6 V" G' _1 g! S' P0 s; t- [! C
“我？驅使鬼神？”4 ~" y9 C+ ~1 k2 X" |  \

“對。你是能驅使鬼神的，博雅。”
3 z. n% a8 A1 X1 x. m  O
“我什么時候驅使鬼神了？”

“就是這樣。”* b+ s* M) v' V1 H3 o% L: u# i" {

“怎樣？”

“正因為你對自己的力量無所察覺，所以鬼神也為之動容，博雅。”8 y" |. r! D" n6 t, }* ^5 j5 q* b4 z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t8 P$ z) p2 I; W: ^
1 s& e2 ~" {! v2 P1 B2 e
“不明白才好。”

“喂，晴明，你不是又想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咒來蒙我吧？”* s( t8 R- G: a& k9 F6 J

“沒那回事。”! O* e) {3 I3 U

晴明取杯在手，說道：“不如說說要緊事吧。”

“要緊事？”
9 [" n: b6 ]* ?  _9 z3 C
“你今天晚上是有事來的吧？”
" @0 C0 v' E5 A% g" y6 s8 o1 H
“嗯，有事……”
3 w1 m& H+ ?* ?% c# K, v
博雅點頭承認。
: T4 ~# |9 s  }1 _7 N
“我看你剛才一直對櫻花很在意，莫非事情跟櫻花有關？”

“的確不能說跟櫻花沒有關係。”, R* X9 F* O9 A4 p1 T( z- `# K* R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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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 x6 _  I/ V3 G# U4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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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藤原伊成大人的事。”博雅說。- }4 O5 [. Q; A$ _- J3 _; z4 n

“是一個多月之前，在清涼殿演奏琵琶的那位伊成大人嗎？”

“正是。他曾和我一起師從已故式部卿宮學習琵琶。* {7 h& N2 ?1 e- ^$ E
% b( S4 \* b* A" t7 ?
算得上冠絕一時的琵琶高手。“& R' ~9 ], Z- u  Z1 B. n) d! x, p9 k  T

“他怎么了？”; w& N: @; }3 b" B- C7 B5 A5 m

“他這三天來行為舉止頗為怪異。”7 h7 b: v  h5 N/ X"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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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個怪法？”! \4 o  T  ~! K" N& w5 Q/ k8 [

“這得從四天前的事情說起了……”& Q5 A% Q6 ?5 r) r1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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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博雅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H, x# a1 t! C6 R+ q& J( Q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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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和藤原兼家一起外出到船岡山，是在四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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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京城北面——船岡山的中腹，長著一棵古老、巨大的櫻樹，此樹今年花開得尤其好。& B. P7 |( C9 O( ]! i- [

兼家聽聞此事，說道：“走一趟瞧瞧去，看好成什么樣子。”1 N# G$ O( E7 v6 ^1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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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備下酒菜，帶著隨從前往。. g  w$ U4 H& f; a: C( n/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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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邀與宴者，是伊成。於是，伊成帶上琵琶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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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看，櫻花果如傳言所說那樣傃麗異常，眾人便在那繁花之下飲酒誦歌，伊成彈奏琵琶。

彈過一通琵琶之後，伊成吟誦了一首和歌。, K& D: Q4 u3 D7 h) B/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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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0 N% A8 x4 f. f. ?7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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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古今和歌集》有這首作者不詳的和歌。如果說花開花落、世事無常乃人之命運，那么，古人主張春夜秉燭夜遊，實在有他的道理。”* D! P8 w1 ?5 }* c$ n, p4 c5 B

伊成徵引唐人詩歌，深為嘆息。

“櫻花這東西，實在是令人牽挂。”

據說他這樣說過。7 o# c' y; Z) {6 v0 z

四天前，伊成早出晚歸，但第二天他又出門而去了。* L5 Y5 i6 t0 T$ Z3 V  H1 Z

這回是獨自一人，而且是晚上出門。$ a; k4 Q" Z' }

伊成說，無論如何也要夜晚獨自一人在那棵櫻樹下彈琵琶，於是出門而去。希望夜晚在櫻樹下面彈琵琶——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地點也不能沒有選擇。晚上到那裏去，路程算是相當遠的。旁人來看，事情未免有奇怪的地方。- q5 D0 b. X/ W6 r"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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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他帶了一名仆童前往，但伊成對他說：“你在這裏等候即可。”

他讓仆童在離櫻樹不遠的地方等待，自己抱起琵琶，獨自來到櫻樹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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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按自己的心願在樹下彈起了琵琶，至早晨與小仆童一起返回家中，但他到家之後，卻對家裏人說：“哎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8 ]5 a, q. `" b" o2 W$ Y9 D0 [$ M

他說彈起琵琶時，有人對他說話。- K. U5 k% n1 o, h! q4 c

原以為是自己帶去的仆童的聲音。但看來不是這么回事。- w; R0 B. H/ o; l# _( ?

看不見人，只有聲音傳來。2 U& ~5 m% l+ K' @1 ^6 u
  C  R) [8 N1 B3 \4 a& h2 j
結果，未能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他就回家了——伊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便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K8 v) O9 A- i% O6 w* b2 w# C

家人覺得，他這是彈了一整晚琵琶，幾乎沒有睡覺，精疲力竭所致吧。

原以為讓他盡情地睡，到傍晚時總該醒了，但到了傍晚，伊成還是沒有起床。

到了晚上，他依然沒醒。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i, r8 ^0 x  U0 k

把手放在他身上搖晃，也沒能把他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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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伊成大人……”, {3 K3 T9 _& i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6 q7 l# f/ k& Z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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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約前來啦。” 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聲音。而且，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在哪裏，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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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山’字相贈？”

話說得沒頭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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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正訝異之際，沉睡中的伊成一骨碌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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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外廊內，面對昏暗的庭院開腔說道：“來得正好。”7 _  [0 A* X: P- w/ @  v0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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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成抱著琵琶，在外廊內坐下，開始撥動琴弦。8 l# r6 j$ a) ~8 e/ n

他一邊彈琵琶，一邊對著夜幕下的庭院說話，倣佛有某個認識的人在那裏似的。, \, O( `6 n, Y: @% v* ^1 Z

“那樣挺慘的吧。”

“什么，想出來嗎？”9 d, M/ O% v* W' ~# f
% D6 s. P$ [' |. O  g& \4 Q& U
“想從山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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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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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聽者看來，這些話簡直就是自言自語。

就在家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琵琶聲忽然停止，伊成當即躺倒在廊內，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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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伊成又接著睡了一晚上，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
4 ?0 P' U" ]4 O
中午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又到了深夜，伊成還是沒有醒來。( |: D& T2 v  Y6 ^' R7 N) [

因為粒米未進，兩天下來，伊成消瘦得驚人。1 ^. o+ @' d0 E- E0 R

夜深了，不知從何處又傳來說話聲。

“伊成大人……”
& O1 I, P5 B- Q  O, f) X
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蹤影。

這時候，伊成又一骨碌爬起來。

情況與昨夜無異。伊成又帶著琵琶來到外廊內，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開始彈琵琶。又自言自語起來。* V/ u- n3 _8 j3 G4 }* g$ g
# J" X  c0 m2 ~; P$ d6 Z
與昨夜不同的，是伊成的視線。' ]: P# M2 A) _/ k/ T. I4 [

伊成昨夜自言自語時望著較遠的地方，而此刻則望著稍近的地方。

“你說想離開‘山’？”
  k' F2 J7 `' I5 K. R
伊成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 b/ w- a! ~7 F

不久，伊成彈完琵琶便又昏睡過去。* ~. e4 F1 a8 j. B2 i, ?
  E/ e+ |- a" i1 g) {* U' }
在睡眠中，伊成越來越顯消瘦。' u7 H3 V! E- I/ R+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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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人也產生了不祥的感覺。3 u# y; y+ ^3 s6 R1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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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附體了。

不採取措施的話，伊成怕是有可能被那不好的東西奪去性命。

“於是，伊成大人家裏今天就派了人到我那邊，一定要我來找你商量，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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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 {% U2 `% G7 \8 V-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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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呼喚名字的時候答應了，這可難辦啊。”; }# \/ S3 J4 [+ m, Z7 v& w;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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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放下酒杯，低聲道。7 F( G- t, [2 `# ?; O8 I  w" M8 o0 d

“呼喚名字？”博雅問。- e, Q/ Z% A9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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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呼喚了名字，你不答應的話，這呼喚聲等於隨風而去了；但若答應了，就結下一種叫做‘緣’的咒了。”
4 I# ], Y# d- D8 G
“是咒嗎？”
' s; D+ u* q3 i; v
“是咒。”

“那該怎么辦？可以明天就去伊成家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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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去吧。”

“方便嗎？”1 s2 L+ \' A! y9 X$ W6 K  @

“沒關係。這種事還是盡早為好。我們大概能在那個聲音來呼喚伊成前到他家吧。”; L3 Y' O0 _" o7 |) l* J
+ L8 w% m2 G7 ]2 R4 b$ }, @; G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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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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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y# Z& P+ s6 C2 c* P- ~/ k; t
6 X; T% I& ~, s) t9 w7 h$ A+ m+ _
“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 b  ]. W( J/ q' B, }

四

琵琶聲琤琤瑽瑽. 伊成坐在外廊內彈琵琶。- ?' O& i* c5 ?)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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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從檐下射入的月光，使伊成的身姿在昏暗中凸顯出來。$ n) E$ B6 j# W9 D9 B,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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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躲在屏風背後，觀察著伊成的動靜。6 X& I. B  H/ F% ?- `3 H
3 U7 p4 y0 i) R0 L
伊成與此前一樣，似正與庭院裏看不見的東西對話。" f& C2 L# J8 S& p) ~4 |  }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你說的話。”7 m: F0 `. \+ t; Q# ^# M

伊成邊彈琵琶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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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想離開那座山啊。”
7 s) T3 j: V( M8 O: b
“你喜歡那首《古今和歌集》裏作者不詳的和歌嗎？”

“你說‘山’字好？”, B4 W3 S# V: y" N% O* i( {

伊成既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跟前的某個人說話。( s+ u' V3 R! F7 g4 s; U

但是，博雅遍視庭院，都不見有人的蹤影。

默默望著庭院的晴明低聲道：“原來如此……”- T9 }+ }8 r# [) p. _+ t

“什么‘原來如此’，晴明？你知道了什么嗎？”

博雅對晴明附耳問道。* p% l# L) l* z; l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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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多少知道一些吧。”! c+ Q( V: U3 f+ H4 G

“你知道一些？我可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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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當然是難免的，因為你看不見那東西嘛。”( p# R! R( b: ~4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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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晴明，你看見什么東西了嗎？”
3 E) r9 U' @" o* ?: G  K
“嗯。”

“看見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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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天晚上都來伊成大人家的客人的模樣。”; L4 @! n1 y3 U& M: y" \0 P2 e9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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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客人’？我什么都看不到。”

“想看嗎？”

“我也能夠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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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吧。”. q2 [& |7 T9 h4 d/ i) p
: c2 k3 L5 {& H
晴明嘴裏應著，伸出左手，說道：“博雅，閉上眼睛。”3 ^1 x7 m; r& f( w1 k, Q' R

博雅一閉上眼睛，晴明便把左手放在他的臉上。# Q+ w& g& o; h; f9 H6 A/ U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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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按著博雅閉上的左眼，食指和中指按住右眼。

晴明的右手托住博雅後腦，小聲地念起咒來。

晴明將雙手撤離博雅的頭部，悄聲道：“睜開眼睛！”" U' f1 |9 N# @9 T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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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緩緩睜開雙眼。, |9 i% N% H  f; Y3 \4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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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隨即瞪圓了。9 |4 G8 \; L; W4 l% V' }
* p8 r5 q# B) s3 n0 r! ^/ v0 f
“啊……”

博雅強咽下這一聲驚嘆。& D& \. M. J5 `+ l

“有人……” 博雅沙啞著聲音說。! A4 k8 l2 t" r" ]+ c' G3 `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坐在外廊內的伊成前方——庭院裏的樹叢中，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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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身穿藍色舊窄袖便服的男子。歲數是將到未到五十歲的樣子。7 |. R8 J2 }6 A! s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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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坐在泥地上，正與伊成交談。( Z# ~1 _  v# ^
9 p' y' ^% K' a8 K& @; `
男子的額頭上有點特別，像是寫了字。, z5 F: C, j. V2 X" y
6 I" G. P' Y( K, T0 Y; L: m
“晴明，庭院裏的男人，額頭上寫著什么東西呢……”

是一個漢字。5 n4 N- d1 z9 [1 o+ K& u

“‘山’字吧。”

博雅自語道。

坐在庭院裏的男子的額頭上，有毛筆寫的一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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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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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事說不準會意外地好辦呢。”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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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V3 p/ D. m- g% x- d
4 @4 w% E6 L2 V/ D
“今天晚上不必做任何事了。暫且由著他。”  ], V8 P( N# Q

“不會出事嗎？”

“哦，這一兩個晚上不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成大人可能會再瘦一點，但性命應該無憂吧。”' [& g0 l1 P5 z

“那，我們要做什么呢？”
1 D* d1 _. M" m
“明天去見見那位大人。”0 d: p" r6 H  b* ^

“哪位大人？”' c) b5 M$ R. x6 x  s

“該做什么，也得問過那位大人再說。”7 s2 ]: e$ Y2 C: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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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位大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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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見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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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是我師傅賀茂忠行大人的公子賀茂保憲。”睛明說。& `9 T4 M. Q(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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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晴明和博雅並排而坐，與賀茂保憲相對。

保憲現任谷倉院別當一職。他父親是陰陽師賀茂忠行。保憲原先也是供職陰陽寮的人。他仕途順利，當上了谷倉院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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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保憲與晴明並排而坐，與較他倆官位高的博雅相對，但這次三人碰頭沒有考慮這些。

這是在保憲家裏。5 n! m% I' P- ?1 t(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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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穿一身黑色便服，一副無憂無慮的明朗神情，面對著晴明和博雅。

他左邊肩頭趴著一只小小的黑色動物，盤成一個圓圈在睡覺。3 h3 \' }7 U- n6 E: V3 i4 i; K

黑貓。8 ]  Z( R4 v; h* K1 V  H& E) i

但是，它不是普通的貓。是一只貓又，也就是保憲使用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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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剛剛寒暄完畢。

“晴明，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呢？”保憲問。5 C" y0 T3 R- v. n2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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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想請教……”

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b5 V8 t1 l8 w. ~0 w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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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保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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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你可曾施用封山之法？”4 M* [$ l: Q/ Y

“你說‘封山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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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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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的視線望向遠方，思索了好一會兒。( Q! {; F) k; F9 v) O- e8 u: w
. A% y& y3 f$ R% L, C8 G
“我不是說近一兩個月。”9 n- i+ e7 P, B
+ k$ `. C; s0 ~7 a% Q" j8 K
“……”8 i* x' B0 K% ?

“應該有三四年的時間吧。”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6 `% {1 @+ V( q0 u/ g: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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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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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不記得。”

“是什么時候的事？”( Y" l" J* E1 Z# \) J; |) Z( x
& C% z' b6 g2 k
“等一下，晴明……”& ^8 r# z5 @8 I& p; X  `

“好。” ‘“我說出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們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呢？”) i3 a/ ]+ L. o0 ^7 a! J

“據我所知，那封山之法，賀茂忠行大人只傳給你我二人而已。”

“是。”, O1 r$ `- p. \* v; d

“現在有人使用了封山之法。”

“……”

“師傅已仙逝，現今能做此事的僅你我二人。既然我沒有使用過……” “就是我做的，對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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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4 }' T+ u+ c2 f9 I+ W. K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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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我做的。”" o9 ]) x8 a' Z! U/ i

“是什么時候呢？”8 a$ q7 |* s* K7 f

“早在五年之前了……”1 B' T4 p! A* X

“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的呢？”
) K7 s; K* X% x9 {
“我會說的，但此前你得先談談你這次的事情。你說完我再說。”2 Q* [, y. c/ g! v; d+ Y&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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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5 y* S/ d1 P9 s

晴明點點頭，把昨晚從博雅那裏聽來的事講了一遍。7 s* H( ]3 z) I& v* _

“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啊。這樣的話，恐怕真的是得讓我說。”保憲說道。7 R1 o6 P2 [7 _8 ~1 D

“那么，回到剛才那件事情上：五年前是怎么回事呢？”

晴明這么一問，保憲答道：“不就是那男人的事嘛，晴明……”

“那男人是誰？”/ P/ _5 L$ U3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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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博雅。9 A  ]5 S, T) ?; d) z2 @9 x) Y
: H. L0 e5 P5 W
保憲這才察覺到博雅正好奇地望向他。2 \& j3 ~% i' C& V
4 H) _  T! |4 p8 l2 f( t0 @
“噢，我忘了博雅大人也在啊。”" p% E7 ^- V2 B) E,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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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用右手撓撓後腦，苦笑道。6 Q) Z% S. n: a$ R) P*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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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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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對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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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晴明一樣，這保憲也將天皇稱為“那男人”。而且是堂而皇之，沒有任何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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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五年前，有人詛咒過聖上。”, n6 G5 r0 N. J: P: 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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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晴明點頭。

博雅對保憲稱聖上為“那男人”頗為驚訝，但他沒有像聽到晴明說這話時那樣予以規勸。3 ^0 S4 V# L2 b- e9 J/ N, B
5 m3 n- Y8 R3 q$ R& R8 u. ]
他靜聽保憲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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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連續三天三夜痛苦不堪，就召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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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我射出了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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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4 r# y: I1 R. |0 s* z) D

“我把白羽箭射向空中，把詛咒打回頭。因為那支箭飛向船岡山方向，我追過去一看，結果就追到那棵古櫻樹昕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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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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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海尊法師的陰陽師被我的回頭箭射中胸部，倒在那裏。他已奄奄一息。( G6 W2 w& b) B  O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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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趁他未斷氣前問清情況，便問他是受誰之托…。.，‘“他怎么說？”

“這個陰陽師說，誰也沒托他，是他自己要那么幹的。# }4 M" F  R: l4 x- e% ?  P. J

當我問他。為什么要詛咒聖上時——“, `4 N$ w3 T8 K8 X, f$ ^

“他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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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3 f9 [7 a% h& g. I0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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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回答？”

“海尊恨恨地瞪視著我，意思是說，他死了也不會放過我吧。”! v2 L& `# @  W% f) U+ \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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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

“我不怕他作祟，但我也不想以後跟他糾纏不清，便作法讓他不能作祟。”

“於是，你就封山了？”
1 P. `8 q3 d( n$ C9 T
“沒錯。我把海尊的遺體埋在了那棵櫻樹下。”

“這樣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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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那樣。”

“請問。保憲大人……”

“噢，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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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可否交給我暗明來處置呢？”( v4 Q1 d7 I' V1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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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就由你來處置吧。”$ C$ ]8 t7 W3 X9 O- i3 H- b$ O

保憲點頭應允，他身體略為前傾，說：“不過，晴明……”' R/ J% H( w8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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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9 Q1 k. M9 h1 d

“請允許我再到府上喝酒。”; ?0 E7 G+ e+ t( f& o, t, p

“隨時歡迎。”

“我喜歡上你那裏啦！可以很放松地喝酒。”- K" k0 x. P' g* m0 w+ Y

保憲滿臉微笑。  i: U! e4 r! e. U" C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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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頭上，蜷成一團的貓又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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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來到船岡山的那棵櫻樹下時，已是晚上。

櫻花花瓣自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

博雅和晴明撿來枯枝，在櫻樹下生起一堆火。又用帶來的鐵鍬在櫻樹根旁挖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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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坐著蜜夜，她將硯臺放在地上，正在研墨。, A8 r1 [2 G+ z/ V+ @3 }

月亮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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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鏟了好幾鍬，開腔道：“喂喂，真埋著人呢，晴明……”% I( z# ?$ i# H3 ?( F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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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尊法師吧。”晴明說。. ?8 D$ @& q( {: i! p3 j1 _( j

不久，這具遺體被掘了出來，擺在櫻樹下。& R' `3 },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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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博雅在伊成庭院裏見過的那個男子。# ]4 \' X0 k7 i, F0 f3 B3 ~: c/ v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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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飄落其上。

“晴明，這事挺不可思議的吧？”博雅說。0 l+ J0 }1 D: }' h* z) c8 u* d& i

“為什么？”晴明問。+ l. D4 ]/ Q9 |9 m1 Q

“就是這具遺體呀。說是五年前埋下的，可它既沒有腐爛，也沒有被蟲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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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施了封山的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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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的咒？”0 w$ a3 r& s0 A7 b+ d2 x0 k7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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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_# z8 [+ l5 m# M) _9 }' C0 _
3 m3 h" ~1 u1 ]
“這個說法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a7 Z  f* h8 g

“就是它。”8 F+ ]! _/ b4 w,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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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指著遺體的額頭。/ T3 |- f9 d5 n0 {3 z

那額頭上是博雅也見過的漢字“山”。" `7 f) {2 s2 U4 F

“凡被施此咒，魂魄是極少能脫離軀體遊走到外面去的……”# z1 ?- ?+ `3 [( Z& ^*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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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死了，魂魄仍被禁錮在肉體之中。不能前往來世，肉身也無法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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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某種情況下也能逃出來吧？”. U( q+ v" N0 @. k- u5 L5 T

“對。如果能跟伊成大人演奏的那么傑出的琵琶音樂結緣的話，便可以跟隨著音樂脫身而出了。”, ?  ]* |1 g  A9 a. ~# Z+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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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海尊法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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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了伊成大人的姓名，結緣了。”* }0 o* R; L1 V' q4 o1 j9 \

“但是，為什么是伊成大人呢？”- i3 e; [! E& h1 l" W7 A- [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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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已經知道了吧？”

“噢，大體上知道吧。”3 Q: R) f, _( v! z2 h
( {( D# B" B8 o
“那你就告訴我嘛。”. b0 a6 x: t0 Q3 z- |' [

“不，這事與其由我來說明，不如找個更合適的人。”: I6 l. e! Q3 p6 p3 O

“是誰？” “就是這位海尊法師嘛。”

“什么！”1 x6 c& I+ B, H9 c$ T- M' k' @& g

“加在海尊身上的封山之咒稍後就會解開。這樣一來，由海尊法師自己來答復你，豈不更好？”/ S9 S, L8 |3 O0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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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就連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 v1 v4 K7 T/ Q8 b" B4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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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晴明……”1 W* U7 n( V6 F7 S* U

晴明背身去向蜜夜說話，由得博雅連聲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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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準備好了嗎？”/ p* r- i  d: `& K* H

“是！”

蜜夜略一低頭致意，然後遞上蘸好了剛磨的墨汁的毛筆。+ d8 z8 W% m/ X7 q
  K; q# t& ?9 x9 V* z2 Q0 o
晴明接過毛筆。  o! o- V- y- y5 \2 {9 h- Y

“你這要做什么，晴明？”0 k8 U: x3 e- H' b2 K
4 ^3 `' l( k2 j- x* T$ f9 J5 Q
“就是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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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毛筆在海尊額上的“山”字下面寫下了另一個“山”字。

“山”字變成了“出”字。

“這樣就行了。”0 W; g# W! M2 o; w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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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晴明嘴裏小聲喃喃著咒語時，海尊的遺體緩緩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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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 i) m8 y* L. B. O+ \$ q1 D9 L" N

博雅啞著嗓子低聲叫起來。/ k4 Z5 I" p( Y, C) C9 L7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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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睛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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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看晴明，然後注意到落到身上的櫻花，便抬起了頭。, K  l% a( D( a* b2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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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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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喃喃道，聲音顯得幹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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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視線慢慢移回到晴明身上。

“我看見的是……安倍晴明大人？”! T$ _: K* `4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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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像風吹過幹枯的樹洞。+ B* X5 N, C: p2 K- B6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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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尊大人吧？”0 o2 y, c1 N) A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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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海尊點頭。

“我被施了封山之咒，今世和來世都去不了，被埋在此地整整五年……”

“於是，你聽了伊成大人的和歌與琵琶……”9 J! x7 N5 k3 O2 m. O,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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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海尊又靜靜地點點頭。6 J8 }# A' A5 H. Z$ m

春來繞彩霞，群山盡櫻花。

一朝飄零落，何惜顏色改。

海尊沙啞的聲音念出那首和歌。$ W) K: A$ p. ^! ], c! v

“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首和歌裏的‘山’字，便與那琵琶聲結了緣，每天晚上悄悄前往伊成大人家。”0 q7 s# M0 N! g, l/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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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海尊額上的“山”字就可以與和歌裏的“山”字重疊，成為“出”

字。, @' {8 Z3 s# u$ p&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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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E$ d  w- W1 s6 H

博雅終於明白似的點點頭。  k5 h: `" g6 o9 I2 V# p- Y) }7 @

“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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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吧。對於為我解放魂魄的晴明大人，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C& `: w( ~% q; J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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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你為何詛咒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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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件事啊。”

海尊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

“我想要錢。”: a! {# S. n2 Z2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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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

“錢，和欲……”' U$ L7 c/ D6 ~" Y  i' u, }
5 K1 S0 G! a. h7 r
“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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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聖上並非出於仇恨。當時，我目空一切。心想，反正我下了咒，也沒有人能打回頭。安倍晴明、賀茂保憲等名聲在外的京城陰陽師都不足懼。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我便親自出馬替聖上解開咒語。這一來，便名利雙收了……”# ^9 f3 s, P. y5 e! V2 M

“結果卻被保憲大人把咒打回頭了，是嗎？”% V! j: E: A/ J6 w! L

“是的。”" x+ E" D) O% }) T! E( B+ M- }( }
8 r9 ], u2 Y5 L! N
海尊點頭。
+ |" Q7 u* p7 A8 ^" o: r
“正因為我很不甘心，說要作祟報復，才落得這個下場。唉，實在慚愧得很…

…“/ S# ~! S7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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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望望晴明，深深施禮：“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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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說道：“這樣，我終於可以踏上旅途了。”( [1 ^" V. I/ ?# K+ }/ i5 _* J

櫻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k0 Z: S% E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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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的櫻花啊……”$ O( W! `# g: c3 C: v1 c8 H

海尊喃喃著。

“請轉述伊成大人，他的琵琶彈得太美了……”$ C5 D$ O) n* t6 ~0 p- s: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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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尊雙唇吐出這句話之後，悄然抿合。  i2 y% ]9 }0 c& c# W$ Y; F" |" x

他直直地仰倒下去，變成了仰望櫻花的姿態。. p! l+ H) ?! y5 c! m5 `  z" v) ~
  n$ b) U" l: J8 F
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海尊的雙眼緩緩閉合。" F/ E, N! L& |9 v& M5 d2 K$ i# Q# h

櫻花積在這張臉上。

海尊的雙唇再也沒有動過。5 {$ O% L. i- r/ Q
) L6 \( p" d( n* K$ l+ o; Z
“他終於走了……”6 u* j! t9 E- E7 C( N

博雅喃喃低語。
9 v& y, P* n# ^5 T
“嗯。”( `% Y' V* Y# E$ u' c
% `- L8 h' [. x- j" \. r6 t, e
晴明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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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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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7-8-27 12:01 AM | 只看該作者

蟲姬
1 o6 t! P. ]6 S5 c! g
4 ?5 u7 S1 R0 A+ R. G

/ [3 v, W. I) k
一" z* |- x, A# L&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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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大氣中，飄蕩著一種甘甜的香氣。: z3 S7 H9 ~- f. c, I8 y& T; q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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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花的氣息。4 Q0 q- P0 g/ ^7 V3 d' V$ W& x

庭院深處，正開放著藤花。

藤蔓纏繞著老松，足有一個小童合抱大小的、沉重的花房，垂懸著好幾串。1 w: U& G9 x4 u; ~/ |/ o+ ]
5 p2 v( `  P" t
是白藤和紫藤。

兩種顏色的藤在夜色中沐浴著藍藍的月光，帶著靜穆、淡然之色，倣佛被水濡溼過一樣。月光似乎已經滲入花房，經發酵變成甘甜的氣味，散發到大氣之中。
6 z+ u4 n& h" ^
“哎，晴明，簡直就是月色芳香嘛。”

源博雅把心中浮現的念頭直截地說出來。

地點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內。

博雅與晴明正相對而坐，淺斟慢酌。
5 ?# g: |8 W, }: O& M8 |
晴明穿著涼爽的白色狩衣。
* x! o5 c7 n) _0 }/ W7 H2 |0 L7 _
他口角含笑，倣佛唇上酒香永駐。& Y  e* ?) x( T2 R
6 E: o+ l. S) T) s. n
昏暗之中有一兩只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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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的亮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待目光追向那個方向，那亮光卻又在視線外的另一處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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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分別坐在晴明和博雅一側，見二人的酒杯空了，便靜靜地斟滿酒。. r5 B: c% [6 `( P6 a' w& v" W6 T
8 N0 @' B+ }5 Y) n  m6 _$ f7 A
蜜蟲。/ p$ [' s  H3 g7 ]6 m

蜜夜。

晴明用這樣的名字稱呼這兩個式神。& w6 V1 D9 d* x$ {" r! c2 J7 [

晴明和博雅所使用的，是得自胡人地區的琉璃杯。% y7 s% C% u) g. p" s

如果取過滿斟的酒杯，向檐外伸出去的話，月光會注入其中，使酒杯帶上一種色彩：倣佛透過玻璃觀賞新綠嫩芽，因為光源是月亮的光，那色澤帶著藍色的調子。
1 n  f: y8 y! Z, O: w
“這樣把琉璃杯玩轉一下，它就像是捕捉月光的籠子啦……”

博雅一邊擺弄酒杯一邊說。* |+ Y+ A: K8 K9 @
! i' O& @5 `; O- L  v! B
博雅臉色微紅。  p1 N- t0 l" Z( x# L$ k9 M

淺斟慢酌，兩人都已微帶醉意。

晴明支著一條腿，像傾聽著輕快的音樂一樣，留意地聽著博雅說的話。
2 R& D3 T- Q! c
“不，不是籠子。酒杯自己讓月光留存在自己體內，從這一點來看，算是個容器吧？不，是家才對吧……”  O" y# p+ E: y; |* }
/ P# ?4 z, I5 _* W
博雅自問自答。$ a0 p7 m, F: b8 ?8 d; _  G

“哎，博雅……”4 R+ V" V8 n" v( [* M
+ M) X, O5 P/ E/ ^* H7 _: T
晴明開了腔，隨即呷一口酒。

“……就是那件事。”# L2 l% q, [& K4 l
# P% j3 w  j6 S
晴明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蜜蟲為他斟滿酒。

“哪件事？”
$ {, `9 Y+ T$ ^1 b( j7 {
“抓住，然後再裝進去呀。”
8 n" K/ g( X% f1 E$ q; E
“抓住再裝進去？”
3 K$ P; _+ ?) U0 B1 ?
“對。”6 e8 l( V3 h& z- r$ A. C6 f; h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你知道橘實之大人的女兒的事嗎？”  @: \  O. _7 @9 B
# y, p& E! ]& C: ]
“就是家在四條大道的那位露子姑娘的事嗎？”
: |: ~( {: T; x' N) {5 d! _/ ^
“沒錯。”

“我知道。”! h) D) U2 \; J" J! Q; m1 l5 ]
3 ~3 h* h& b$ U$ z& Q/ s
“見過面嗎？”

“沒有見過。”7 c+ x( R& B4 v: N

“但是，聽說過？”

“嗯。”
8 [2 ]$ W! w. c! [$ {1 j. R7 `. V
“據說她喜歡飼養蟲子呢。”
, R; o0 E# j& V6 w
“應該是吧。讓小孩子捉來各種各樣的蟲子，把它們放進一個特別的籠子裏飼養。”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嘛。”6 ~( `! D1 e# p$ [7 v

“你這個‘有意思’是指什么？”+ c5 z8 R5 b5 B6 m0 ~# k

“聽說她不拔眉毛，不染牙齒，即使有男人在場也滿不在乎地掀起簾子，拋頭露面。”& ?! c: v2 I" j/ `

“沒錯。宮中好事的人中，有人把露子姑娘叫做什么‘蟲子姑娘’。”
8 Q- m& W0 G$ Q* [( w9 j+ o5 m* L
“嘿。‘蟲子姑娘’嗎……”
5 T* o' X5 d0 t3 f8 |
晴明點著頭，拿過斟滿了酒的杯子，端到唇邊。  {* F; K+ u7 q# r& z
) `4 ]+ @8 V7 L3 S
“那位姑娘似乎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d& p% z$ E5 B3 {! \& F. I# m8 \

博雅邊拿酒杯邊說。
9 c/ w# `) L# O4 i4 p* `4 {
“什么話？”

“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8 s# p; y/ s( w$ c  Z3 x* Z
“ ！”

晴明發出嘆服之聲。
. s% ?6 B+ P8 p" e, T$ n& x
“難得啊，晴明，你居然流露出這樣的神情。”0 s& n, Z8 v1 V0 W% `% }% Q) @

“此人腦瓜子好厲害呢。”1 Z% k8 B/ s1 D: S$ a+ u

“所以嘛，橘實之大人也很頭疼。”

“為什么？”

“教給她種種禮儀和寫作，本想她就能夠出入宮中了，但似乎這位姑娘沒有這個意思。”

“噢。”
+ d% J  k" W3 v& U' Y
“她說討厭那種無趣的地方。”
, W" u5 t. \6 x" D1 e2 s
“宮中無趣？”6 z, B7 V' n6 }8 u* i* }! w

“唔。”
  m* O' N, p+ J6 B" `" H
“不是說得很對嗎？”

晴明浮出微笑。9 c. F% [: \; Q- B- h# F6 X* m

二

橘實之的女兒——露子姑娘，自幼即異於常人。

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因為她的父母供職宮中。其實，露子作為一個小孩子再正常不過。3 K* O' R# j' f/ ^7 K# z% C
+ w( T: U) F8 J3 b1 {% [9 v9 P
她的特別之處，就是她長大之後，依然帶著一個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
6 S: N* L& t0 N9 `
她喜歡觀察事物。
6 P3 b( M/ F1 j
她喜歡觸摸事物。! A; X& a$ q- h# D% Y; x$ ~

花草樹木、天空雲彩、石頭水滴——這些東西都是她充滿好奇的眼睛關注的對象。

如果下雨了，她會一整天盯著自天而降的雨水從棚頂滴落庭院，在積水裏形成一圈圈水紋。* ?7 g  u; F# {* i8 S/ H, h

在外面見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帶回家來，栽種在庭院裏。
5 b" A5 ~! i& k8 O
頭一次看見的花草或蟲鳥，她一定得問清它們的名字。- Z1 ?' R) c7 M# u3 m/ L
. q4 x! z3 _" g% r
“那是什么？”: A# u& G$ D# ^

如果她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她就讓人到處去了解。這樣還弄不清楚的話，她就自己給這些花草蟲鳥取名字。: s% D9 }+ F* E% Y2 |
6 Q3 ]7 D$ u$ G  o8 M+ x' Z1 J
她找來畫師，讓畫師畫下這些花草蟲鳥，然後在上面寫上名字。- f) N& f. F6 Y

長大以後，她便自己動筆來繪畫，為之取名。( V# j8 g3 Y+ \$ {0 a: I2 V% B
2 V% W8 w0 @2 s7 n% [( E* ?% d
露子對烏毛蟲尤感興趣。
. Q) k: r4 v/ g0 e7 G
烏毛蟲也就是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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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捉了毛毛蟲回家來，放進籠子裏飼養。& Y+ L9 H- {) m- X2 |

一開始，毛毛蟲常常死掉，等到明白哪種毛毛蟲要吃哪種植物的葉子後，毛毛蟲死掉的情況就極少了。

籠子是木板做底，木條做方形框架，四面和頂上蒙著紗布。, f+ Y# n4 O- D+ r4 ^2 c3 Y- M3 \! M

把毛毛蟲放進籠子，再放入它們愛吃的葉子，然後透過紗布觀察蟲子吃掉葉子的模樣。6 A5 c7 `& X, q8 X5 ?, ^
% V7 c5 L; O  I7 k
有時候，露子會打開籠子，取出裏面的毛毛蟲放在手心裏，托起來看個沒完。; C! R& L3 I% A0 h0 j

照料露子姑娘的侍女們對她的這種舉動都惟恐避之不及。‘“這毛毛蟲有什么可愛之處嗎？”) |  E8 C& N1 b/ Y9 y: ?6 y
* [9 ~" ]  d% X
曾經有一位侍女這樣問她。& t, J+ a  h/ m& g* c- o  t

“呵呵，因為有趣所以有趣呀。”% x) ~& Q6 C; p

露子姑娘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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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它沒有翅膀，但這個地方會長出翅膀來，它就會飛上天空了。這多奇妙啊。奇妙才有趣嘛。究竟是什么在起作用，讓它這樣變化呢？我一想到這樣的問題。

就會整天想著，一點也不厭倦。“
) B3 _+ O5 J' @& R7 f7 U7 y8 W
“可是，它現在還不是蝴蝶。連兩片翅膀都還沒長出來的毛毛蟲，怪嚇人的。”% S+ I4 a0 U8 g. ?
7 U* {" E$ X& D, n) \
“喲，你不知道嗎？蝴蝶的翅膀不是兩片，是四片！我不是說蝴蝶有趣，也不是說毛毛蟲有趣，是毛毛蟲變成蝴蝶這件事情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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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 f$ m* v, e! T
盡管露子作了這樣的解釋，侍女們還是不理解。& m) H& q2 ^+ N; Y9 Z5 D6 @

“人之愛花、蝶者，尚虛幻焉。人當究其根本所在。”* v: c! d0 w; B0 d' o
6 ^7 l# O' Y% \3 p0 e: y9 u8 l5 O
世上的人對於花、蝶之類，僅以其外觀來決定它們的價值，這是很奇怪、很虛幻的事。帶著追求真理的態度，尋找事物的本質，才是興趣之所在——露子姑娘說的這番話，如同出自今天的科學工作者或學者之口。
- W8 r: P( @; A+ ^
“以心觀之，雖烏毛蟲亦具深意焉。”( H; @. O! J3 b% d

露子姑娘說的是：仔細看它，雖然只是一條毛毛蟲。1 P" N* {+ }3 ^4 }5 t/ U

也很不簡單呢——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問題！/ z3 I4 ]$ q+ \' H) N&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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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集的東西，並不僅限於毛毛蟲。+ |2 i' ]5 f5 \9 K! a( H4 T3 E

她既養了貓、狗和小鳥，還養了蛇、蟾蜍等。
  s/ v1 b, D# ~( M3 k  ^9 ]
因為侍女們對此避之不及，露子姑娘身邊倒是不知不覺中聚集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她就支使他們去捕捉螳螂、蝸牛之類的東西。! N& z; R" y5 l.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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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新的品種，她就自己給它們取名字。

不僅給昆蟲取名字，她還給手下的小孩子取名字，諸如螻蛄男、蟾蜍麻呂、蚱蜢麻呂、雨彥等等。% k; C  _( y- C9 m. d. w7 O5 Q

“哎，螻蛄男，你這次抓到的螳螂跟以前的螳螂有點不同啊。”
; t8 k2 I. b7 R9 e0 N
“蟾蜍麻呂，你找到的蝸牛外殼上的渦漩，跟普通蝸牛的方向正好相反。”

“蚱蜢麻呂，你捉回來的毛毛蟲，原來是獨角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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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彥，你在河裏抓的蟲子，我給取了個名字叫水嗡嗡。”; @6 r- d/ W/ H0 J! O& t7 L) j

當捉到稀罕的蟲子時，露子就會這樣說，並發給他們想得到的東西。這樣，她的屋子裏總是昆蟲滿地爬。
* _* A! k" C, B
有時她會找人把風，成功地溜到大宅外面去。因為她是貴族家的幹金小姐，不可以任意地出門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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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逢孩子們捉了蟲子來，她就要聽他們的詳細報告，在紙上記下蟲子是待在什么地方，他們是如何捕捉到的，等等。

雖然年滿十八，露子還是不像一般的貴族小姐那樣把牙齒染黑。6 m/ z& q# W, W

她一笑，紅唇之間就會露出白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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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拔眉毛。

所以她也不必描眉，還是長著天生的眉毛。
/ Y6 L$ b0 {- o  u) J
也不化粧，不過是早晚用手梳弄一下發際，把頭發撥到耳後而已。

大家閨秀要做的事，她幾乎都不加理會。她所做的，除了這些事，就是讀書、寫字、埋頭樂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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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書尤其讀得比別人多，《白氏文集》、《萬葉集》等，她都爛熟於心。# V6 j5 R( q& h4 K5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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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橘實之時常對此發牢騷，她也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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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呀，你身邊總是一大堆蟲子，外人看來很是怪怪的呢。你喜歡毛毛蟲沒關係，可別人都是喜歡美麗的蝴蝶的。這裏面的道理，你多少總得明白一些吧？”! @! s3 F% Z2 J: }
. {1 w. M* y# w4 E* F5 j
“要是在乎別人說什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啦。我覺得探究世間萬象、明白天地之理，比關心別人的事有趣得多呢。”0 l8 ]! ~: k9 Q1 e$ K, z

“可是，你不覺得毛毛蟲惡心嗎？”
# H2 @) B" L5 C: q" x$ a) Q
“沒有的事。父親大人所穿的絹衣，也是用這種毛毛蟲吐的絲織成的。由繭孵化出來、長出翅膀的那一下子。, d- E6 U  ~0 U6 W7 V* |

蠶就死掉了。沒有比這更可愛的東西啦。“
5 P" m$ T) }/ D
“那么，你的眉毛和牙齒總該弄弄了吧？雖然不是送你進宮，但你也得學學別人，做個樣子吧？否則你可是無人問津啦。即使有如意郎君，遇上你那副模樣，本來有希望的事都成不了呢……”: x7 b# Z) X3 H2 t$ Z1 T
# C* l9 r& b7 f' z/ l# l
“父親大人。很感激您為女兒操心，但我就是我，不要掩飾，如果沒有人認可我，說‘你這樣子就很好’的話，我寧願這事不成。”2 t! i* ]/ i# L( P  n( s. S

“話雖這么說，可你還是因為不了解這個社會才會這樣說。露子呀，父親的話，你多少總要聽進去，就當父親求你了。你才識過人，只要稍加修飾，肯定會有好男子賞識……”
% V7 ?/ [2 A- W# `) _) j
盡管實之這樣說，露子姑娘還是不放棄飼養蟲子，也不拔眉染齒。  e. T# A" \2 Q4 H; M3 m; C5 H
. Z2 G) v$ d& \
“行啦行啦。就這樣子吧。”+ |, k, ]5 E0 S; j2 B! |

露子姑娘嘟噥著，一笑置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 C8 Q* Y3 S& q3 J- V) C2 H

三7 h8 D/ j  |( |: j9 r* C( }

“有意思，好一個‘鬼和女人，都是不為人見才好’啊……”& M6 C. q4 \% L8 ?. e

晴明邊舉杯暢飲邊說。! m7 F  u+ R' I$ m+ S" M. t; X5 I6 l
! {" S3 R% {9 S' T) t
“不過，晴明——”
* o) z' L# E6 K, I) l
博雅開了腔。) C) i! l6 S/ v$ F+ [2 {1 [

“說吧，博雅。”: p) G" N1 `6 }5 v4 Z! n* e
7 D7 B1 \  R! r4 s' g6 m
“就是那句‘不為人見才好’……”

“怎么啦？”

“女人不為人見才好，這個我明白。”  e& O, h0 f4 \3 K+ |  w

“噢。”6 w) S# l3 ^: J) D8 o0 I6 B% F4 p

“麗人隱身珠簾、屏風之後，更顯出她的涵養。另外。

正因為看不見，要從其詩文、聲音加以推測想像，更可在對方心目中樹立起難忘的形象。“

“噢。”

“為什么鬼也是這樣呢？”3 Z4 M, X9 ?  O' Z; q
. D% {; s! b; r& j
“……”2 Q( o; _$ t2 P+ n( Y- A

“露子姑娘說‘鬼不為人見才好’，並不僅僅是t 不遇見鬼才好‘的意思吧？”
1 }1 F) \9 t7 W/ O) F  o% h# l# ~
“那倒是。”

“那么，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地方我想不通。”

“……”
! c' V0 y; O# I  Z0 M
“晴明，這個問題你講解給我聽，好嗎？”7 C9 Y' X- H, G2 z
) e9 |$ Y( E; r
“這個嘛，就是咒的問題啦。”

“又是咒？”

“不喜歡嗎？”% d: e( M2 B' F. F$ P4 h
5 b) S* s; A  D' W- G
“噢，你一說到咒，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頭大。”- m1 K) n/ S- g6 c! S7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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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點也不復雜。”

“不不——太復雜。”9 W  I; o, w2 c% E: |

“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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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你講解時不用咒打比方就行了。”

“博雅呀，我並不是用咒來打比方，咒就是咒嘛。”2 m5 A! p; U) B2 h/ z& _"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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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講解時不要提咒，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w4 H  u+ m. h

“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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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苦笑著點點頭。

“那就拜托啦。”4 o( U) f3 S9 y. }8 n' @, u
7 y0 U4 T) ]% a6 K
“博雅，這就是說……”* a+ i8 g4 O& l, u

“哦。” “鬼這玩意兒待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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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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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那、那是在……”, O7 G! R! P5 ~- ?9 _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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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欲言又止，然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衝口而出：“……它待的地方，是人！”2 H# U' b# [# m6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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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待在人的心中。鬼不是潛身於人的內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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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博雅。”

“噢。”7 H$ y# F% d' g9 F

博雅點著頭。! q6 j. z5 Q! r  r4 @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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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內心裏都有鬼存在。”

“噢。”2 V" m! T8 d6 V+ A& C+ x: d

“正因為如此，人才懂得珍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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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人也會珍重自己，以免那只鬼從自己心中露出頭來。人為了不讓心中的鬼冒出來，才代之以吹笛、繪畫、念佛。”, D$ P0 B7 w& J" O

“……”$ w3 e/ W9 ]8 g+ l3 I( t' W

“為了不讓鬼從心裏露出頭來，你也會像珍視自己一樣珍重別人。”$ s6 h9 g, s8 {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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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存在於人的內心之中。但是，正因為那只鬼是不為人見的，人才會害怕他人，也會敬重他人、仰慕他人。$ q6 ^" F9 W2 A+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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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只鬼真的呈現在眼前，這人世間也就很乏味了吧。，，“晴明，這就是說，如果能夠明白他人的心，世上就很無趣了，對吧？”2 Q3 R' q0 O4 x% i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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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正因為人心不能看透，這世界才會有趣。”

“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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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8 G8 [+ X2 P. u: Z
: y/ @* [7 R; N/ A" l5 X' a
“幸虧沒有提到咒之類的東西。”

“哪裏的話，用咒來說更加便捷。”
3 W. W, I/ t0 f& ^
“不不，咒還是免了吧。剛才那么說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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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I" b6 ]( ^$ {( J0 m/ o# R

“不過嘛，晴明……”3 D: `. y, v" t& d
; ?% j' }2 `; }
“什么事？”

“雖然話是這么說，人會變成鬼的事，還是有的吧？”- ^! {1 O: Y6 y& m- f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 P: W! `9 _+ B5 M+ E. z
“理所當然嗎？”
. m, {3 C% g& n! t' _' S1 b
“人就是這樣的呀。”8 k2 t6 W" V4 A  g+ [$ {
- Y9 L. X2 T. D+ I5 A+ o" i6 E7 M2 f  O
晴明說出這么一句話，喝了一口酒。

“果然不錯，我明白你為什么說露子姑娘腦瓜子絕頂聰明啦。”
( H4 v8 |$ u- f7 W1 _, T' w1 F5 h8 e9 A
博雅望望晴明，又說道：“不過，晴明，那又是怎么回事？”9 O; N8 }! s7 a" g1 S& P! l" \; Z
' h% ^# D& R7 f; p% q, \  q4 o
“哪回事？”4 Q. w& ?& a6 l6 I& Z
) k$ C( t/ r) L! G1 l" Q1 T( P7 D
“就是你問我知不知道露子姑娘的事。她發生了什么事嗎？”

“對。”* a' U4 L: v+ t+ Q7 c/ P! `

晴明點點頭，把酒杯放在木條地板上。% J9 T8 B1 n/ V% L" H# _3 m+ U; m
" q2 u5 ~" m7 R2 h' I
“其實，今天中午，橘實之大人來找過我……”
0 b/ ]" u' `0 m" u. R; ~& W4 B
四/ T7 b/ N7 J0 N
( R2 W& A% K. L$ k7 W  }. [! _
橘實之只帶了一名隨從過來。( d2 y! S7 v% y3 ~1 ~
, s2 A. ~$ r. l* n7 H
牛車進了大門，停下，橘實之下了牛車，請晴明帶路入內，倣佛要避人耳目的樣子。

實之官從三位，身份較晴明高，通常是不會專程前往晴明宅邸的。
6 {% ~+ d! `: C' K5 Z
這是一次不事聲張的暗訪。

與睛明對面落座後，實之立即直言以告：“我遇到了難題。”2 M3 U" Q  G4 E% Q+ a7 ~
+ L0 S% H% x+ I' e1 Z
“請問是什么事？”

晴明沉著地問道。6 h, ]( j3 b5 ~9 Y6 }4 }( O

“是我女兒的事。”/ k3 L$ P" y* W/ h& [

實之嘆了口氣。  k8 h+ |  X& T4 g2 p, E0 |
7 x/ E0 K! y9 ~4 |
“晴明，你也有聽說吧，關於露子的情況……”
3 Y6 X0 g9 G) C* |+ W3 y
“我聽說她喜歡蟲子。”

“就是那回事。”" m/ b: C# w% {+ v% F: z5 ~# X7 ^

“蟲子方面，出什么事了嗎？”: R6 r: s; L/ ~7 i

“是的……”/ F) D, B0 ?1 y- b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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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噥了這么一句話後，實之縮了縮脖子，像是看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似的。

“那事情後來弄得實在很可怕。我忍耐了一段時間，終於實在受不了，所以來找你商量。”* y5 V2 ]& u  t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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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講吧。”

“就是烏毛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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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開始講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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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Q1 M' f$ N.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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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月前起，露子開始飼養一條奇特的烏毛蟲。" P5 g4 g0 _5 X

是一條漆黑、無毛的烏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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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有成年人拇指般大，身上有紅色的斑點，給人有毒的感覺。, W7 A& T4 H8 C8 r: U: q9 `4 E; o

捉到這條蟲子的是螻蛄男。2 w% b# g$ C/ H2 g* v; p/ y" M% V

據說，他是在神泉苑尋找蟲子的時候，在齊眉高的櫻樹小枝上，湊巧發現這條烏毛蟲趴在嫩葉上。

烏毛蟲正在啃吃櫻樹的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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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息在櫻樹上的烏毛蟲一般是長毛的，但這條烏毛蟲卻沒有毛。僅此便已很罕見，加上它的樣子和顏色，都是螻蛄男迄今從未見過的。

螻蛄男立即連樹枝一起折下，把這條烏毛蟲帶了回來。5 n4 r+ g" ?* k) e# u$ K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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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很罕見的烏毛蟲啊！”. l# o3 Z/ Q5 G$ R,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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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驚喜地叫起來。

連露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蟲子，自然不知其名。( ^% i9 L: l; }4 c7 Q/ ~

“反正問誰都不知道，就讓我來給它取名吧。”

露子給那條烏毛蟲取了名字。0 N# A4 @, `# j$ B8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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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那模樣，身體黑糊糊的，又有圓點圖案，就叫黑丸吧。叫黑丸挺好。”

就這樣，那條烏毛蟲就被稱為“黑丸”。6 C9 C$ i+ J4 |+ p+ a, M$ W;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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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會變成什么模樣呢？是翅膀很大的鳳蝶嗎？或者像它的身體那樣，是一只黑翅膀蛾子？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原來是黑色，就會長出黑色的翅膀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黑丸被放進了蒙著紗布的籠箱裏。9 z# t5 ~% A! h. U$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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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面放進帶有樹葉子的櫻樹枝，黑丸隨即刷刷地啃起來，把葉子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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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是在第二天的早上。1 R* F4 j; G; W/ q7 h  {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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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籠箱裏，發現昨晚放進去的櫻樹葉子已經一片不剩，黑丸身軀變大了兩輪以上，正躺在那裏。黑丸已有兩根大拇指並攏般粗，也更長了。7 r. x. {: b1 m1 s3 d

“很能吃啊。”

又給了它很多櫻樹葉子，它照樣一下子啃吃精光。& F; }. }- a5 _9 H9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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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它長得更大了，前一天晚上堆得滿滿的櫻樹葉子同樣不見了蹤影。9 K8 x/ d8 X& t6 t( w4 _; ~( t" w, T

“黑丸呀，你究竟是什么烏毛蟲嘛？”: l; c! s# }2 V" w7 t- P8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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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了它很多樹葉子，依然是轉眼工夫就讓黑丸吃掉了。

到了第五天，黑丸已長成番薯般大，那個籠箱已經容不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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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來一個更大的籠箱，把黑丸放進去，但不久又覺得窄小了。' R2 M( J+ G' l, u4 B  |

櫻樹葉子放了又放，每次它都是一下子就吃完。樹葉子沒有了，黑丸就會發出“吱吱”的嗚叫聲。. h( O4 ]/ T6 O# v- _' k4 h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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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發出叫聲，真是聞所未聞。) u+ N6 W7 [+ i, ~, H, h. ^

試著給它喂庭院裏的其他樹葉子或者青草，它也照吃不誤。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看看籠箱裏面，紗布被弄破了，黑丸不在裏面。8 q5 I4 l# C" c5 w7 m* O/ D

“黑丸呀。黑丸……” 找著找著，露子腳下忽然踩到了怪怪的東西。一個細長的東西，有點硬，又有點柔軟……2 t, ^4 W) Y& E% f+ }.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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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老鼠的尾巴！/ K" p' }- g4 v6 r* ^

露子驚叫一聲，把手中的老鼠尾巴丟到庭院裏。! C! R% q. B6 U

庭院的草叢中，有個東西在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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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庭院看清楚，原來是已長成貓般大小的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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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5 f( Q  b- C% E' ]" P, `

黑丸正在草叢中啃咬著老鼠。

可是，為什么黑丸這條烏毛蟲能抓到像老鼠這樣行動迅速的小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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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不久就弄清了。

黑丸長大了，自然也爬得更快，但也不是快得足以捉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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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丸的身後丟棄著只剩下腦袋的老鼠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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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追上爬動著的黑丸時，黑丸突然停止動作，蜷縮起身體。

露子伸出雙手正要抓住它，黑丸突然蹦了起來。1 A! H0 j% ~3 }: p. Y* G4 `/ g" d

黑丸從地面彈起，以驚人的速度在空中飛過，撲在前面的一棵松樹的樹幹上。6 y$ F3 v& o)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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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 R5 X- M0 b7 h0 o9 L0 b' G

在場的侍女們一齊驚叫著，倒退數步。5 M. B+ b1 T" `' z' }* f$ a

要是太接近了，被它突然撲到身上可該怎么辦？( d; y3 |6 w" t$ x

侍女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也是很自然的。

只有露子走上前去。* D1 E8 j$ `9 N7 V+ `' O8 F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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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什么氣呀，黑丸……”. H* K4 ?' E6 Y.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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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露子的雙手伸向一扭一擰地順著樹幹往上爬的黑丸時。侍女們發出了慘叫般的聲音。% ?$ D* m) G: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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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露子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起黑丸，把它從樹幹上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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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幹什么呀？”

“萬一它像吃老鼠那樣吃人該怎么辦？”

“快扔掉它吧！”) `! h, w4 C- G+ Z

侍女們看著露子手中那嚇人的蟲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嘿，同樣大小的貓，不也吃老鼠嗎？但不等於貓也要吃人嘛。”8 X- P2 y4 t; x6 [/ D3 m4 d

吱——黑丸在露子手中發出嗚叫聲。+ m/ M9 K0 d/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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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木頭新造了籠子，將黑丸放在裏面，但黑丸又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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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竟然啃壞了造籠子的木頭，弄破了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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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黑丸的時候，已長成小狗般大的黑丸正在啃吃黃頷蛇。" t! t; M. S! ~  B* q- u

事到如今，侍女們都躲得黑丸遠遠的。3 e$ j; M& R6 P! `' T% r/ r6 U

“弄死它吧！”2 x. q# L' }' K# s, `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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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烏毛蟲。”/ X9 F$ f1 d8 s9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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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尋常之物，是沾了妖氣的東西吧。”: h  S- G' Q1 y: E& z" O# M. `

盡管侍女們七嘴八舌地反對收留黑丸，露子還是不為所動。1 w( h3 X" F, h: U0 H7 K

“說什么呀。正因為是沒有見過的，所以我才要養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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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終於傳到了父親實之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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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毛蟲吃掉老鼠和蛇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我看它確有魔力。露子，你還是把它處理了吧——把黑丸殺掉。怎么樣？”

然而。露子的態度很堅決。9 ~+ ?* f: o+ H' F; [

“殺掉它絕對不行。在沒看見它能孵化成什么東西之前，也不能扔掉。說它是有魔力的東西，何以見得？”9 E; {  A- a, O  w. u0 w

“這不是——明擺著它是有魔力的東西嗎？”

“我是說。父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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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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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魔力的東西，我也想看看它的孵化過程。”/ D- m8 I# s7 \0 j" u8 X: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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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說沒有結果。

一籌莫展的實之只好來請晴明幫忙。

六- S2 F8 c6 _' ?# P1 C5 B' U2 }

“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啊，晴明。”/ m6 K& W# C3 T% @) h8 ]7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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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對晴明說道。1 d. _" O& y4 m. {! p: z! C" u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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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黑丸現在長成多大了？”

“自那時起，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三天前我去看了，已經長成小牛犢般大。”6 I6 z6 R* `' Z1 c& X+ U;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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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牛犢般大了嗎？”6 _$ V2 [/ O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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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法給它做籠子了，就把牛舍再加固一下，把它關在裏面。”# }. @1 d0 C0 b- a1 ~6 X" z0 S

“露子姑娘也給這條烏毛蟲——黑丸繪了圖嗎？”

“我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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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紙，在晴明面前打開。" q; m1 G! b# I- t

晴明拿起來看，上面果然描繪著一條黑色烏毛蟲，蟲身遍布紅點，與傳說中無異。. U. Z* K- v) y# K+ v

晴明仔細看過之後，不禁“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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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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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大人——”) [( I/ c. ]-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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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口吻顯得鄭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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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對我晴明已經毫無保留了嗎？”: \% z% ]( [# u* D0 A-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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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遲疑起來。1 @$ R! |" Y8 j+ \& ~% f; R

“不不，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實之說完，晴明看了他一眼。; j9 ?) [. h6 ]

二人相對無言。) D* A: m. \/ J% L5 ?# U0 Y

“啊，你是說我還有所隱瞞嗎？”

“恕我冒昧。您有什么忘了說嗎？您能回想一下忘掉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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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又看了實之一眼。2 |2 t( w% b0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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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似乎連實之已咽下腹中的食物也看了個分明。- x, `; n8 L: w2 U) m

“晴、晴明……”6 w7 ?# F% P" k9 T" ?7 t; X& v

“回想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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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K2 `% X) q( F3 O(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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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承受不住般地說道。

“那就太好了。”- K. ]# n7 q7 p' q5 X6 D0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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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微一笑。4 o3 z: B1 k- b9 z&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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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告訴我回憶起來的情況吧。為了這件事，您找過什么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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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是的，我找過人。”* I7 ^* [: }$ D& f9 h% f- F

“是哪一位？”+ i, A4 K!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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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蘆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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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去過道滿大人那裏……” “是這樣。”6 j4 I/ ?5 ?$ ?$ k

“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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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就是……去求他幫忙。”, r0 r$ N/ \2 u9 M

“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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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露子的事。”) z/ E8 A  E( h4 ^$ O, x- G

“然後呢？”+ p5 W" {/ V: r" E8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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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他想辦法解決露子喜歡飼養蟲子的問題……”  ~2 V$ W0 v; q5 j

“噢。”

“我問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6 B$ w) |) O. S2 a0 [

“那，道滿大人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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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辦法。”

“什么辦法？”

“他說只要用蠱毒即可。”, w1 o" Z/ _7 ^; O# i, N

“噢，原來是蠱毒。”7 I, |) H: {5 K5 V- F, K# z+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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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道滿是這樣說的：首先，得抓來上千條烏毛蟲。什么烏毛蟲都可以。. ^+ \4 |: O. m: Z9 H2 ^& m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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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齊後，放進這么大小的瓦罐裏；再殺一條狗，將其血肉放進瓦罐。

然後，蓋上瓦罐，在上面貼上我現在就寫給你的符咒。將瓦罐埋入地下，十天後掘出。大概在上千條烏毛蟲中，只能有一條吸食了狗的血肉的蟲子活下來。6 |  Q% \" B7 e* v; @

讓露子小姐捉來這條烏毛蟲，把它飼養起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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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來，露子小姐應該再也不會說想飼養蟲子之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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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真的照辦了？”晴明問。

“是的，我照辦了……”+ v9 v4 \3 ]: m, `0 ~% S,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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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厭惡似的撇撇嘴，倣佛憶起了當時的情形。

“最後的確有一條通身漆黑、紅色斑點的烏毛蟲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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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烏毛蟲，就是現在露子姑娘所養的黑丸吧？”

“是的。我特地把它放在螻蛄男找得到的地方。唉呀，你瞧我幹了什么事？就因為我幹的好事，女兒被那條蟲子迷住了啊……”* O2 R9 f' L0 A6 d9 t3 Z

“那么，道滿大人還有其他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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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如果我女兒討厭蟲子了，盡可以弄死或者丟掉……”7 G$ P/ ^' ?$ v$ g, f* V

“如果她沒有討厭蟲子呢？”# ~8 r8 w) H) _& a#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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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笑了之，丟下一句‘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啦’。”, E3 B* J; H- C( f

“麻煩？”1 F. }4 G; G9 h+ A: v0 |6 V'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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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用多久，它就不僅僅吃樹葉，還要吃蟲子或別的活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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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這個地步也提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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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滿大人，如果到了這一步，該怎么辦才好呢？”: }+ F4 a0 ?) ]2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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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怎么說？”

“他說： ‘你來找我吧，會給你想辦法的。’不過，如果找不到他的話……”+ D2 n  ^- D. u. ]/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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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找晴明吧——他是這么說的？”3 K4 I" K1 z& O. M* V1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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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 b% S! v8 K# {

實之聲音裏透出萬般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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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去跟晴明說，他會有辦法的。”

“真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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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q" O: ^% V6 `

“晴明，會找到法子吧？”6 Q+ ]: Y. s.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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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找個法子吧！”* }0 J) d; G/ L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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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之總算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G% z4 d. g!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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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謝了。我已經有一種不祥之感了啊。總覺得露子不知何時會被它吃掉，天天提心吊膽。而且，我又不能把這些情況對女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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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之說不下去了。- C) m: e* c/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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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明天就去露子姑娘那裏。”; J" N8 ?/ M: g-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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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明天要去橘實之大人宅邸拜訪？‘’博雅問晴明。. A- i- |# p& q

“不，那樣已經不行了。”晴明答道。# t, a. R- s( F

“怎么回事？”; h3 y, b+ i+ y# i* r1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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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得去了。”

“今晚？”- ]9 k5 [3 q; J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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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實，我是在等你過來呢，博雅。”

“等我？”

“我想你跟我一起過去。”

“一起去？”" m3 Y8 i4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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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你看看難得一見的東西。”

“可、可是……”

“怎么啦？”

“為什么約好明天過去，又變成了今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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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因為她來過。”( z( Y3 \1 U8 }! d- O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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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過？”+ s% y3 T& Q;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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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所以，明天就變成今晚了。”* N; `0 g: `'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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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究竟是誰來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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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露子姑娘本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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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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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一下子變大了。
7 f: ^3 u' Z/ `- K+ Q7 e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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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是在實之離開之後不久來的。當時晴明正在庭院裏摘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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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向晴明報告有客人。; X' O. |2 f3 \/ b) c: f

“有位露子小姐來訪。”% }/ o! n- |# ]* M-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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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蟲語氣沉靜，要言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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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說是露子的話，應該是剛才離去的橘實之的女兒了。3 I2 j/ Y* S. K4 g; ?4 s! R

她究竟為何而來？. ~# i6 D* l!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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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只有片刻時間想了一想。+ [6 r6 r( |. T: Z, k3 R7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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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帶她到這裏來。”: K: ~6 _4 F# `. V# I- J

要弄清楚她為何而來，問她本人更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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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消失蹤影的蜜蟲立即又重新出現了。蜜蟲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男子便服的姑娘。6 U+ V, v' _7 {! i1 O) B: Z9 Y

姑娘身後跟著一名童子，年約八九歲，穿著舊的窄袖便服。

蜜蟲走到晴明跟前，通報一聲“客人來了”，然後垂首行禮，靜靜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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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與那位姑娘面對面而坐。

姑娘的大眼睛注視著晴明。

這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 a0 m% j* @/ \6 R- E2 l! \

如果不是事前即得知對方是露子，憑她這身男子打扮，一瞬間把她誤認做是英俊少年也毫不奇怪。' Z, f* b, w) H/ d7 s'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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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長發梳到頭頂，隱藏在黑色禮帽裏。眉毛沒有拔掉。牙齒也沒有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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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露子這副模樣會被人認做男子吧。; w2 A. _: n5 I- |$ J

而且還是俊俏如女子般的美男子……

二人默默地互相打量著，過了足有三四次呼吸那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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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漂亮極了……”

這是露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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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涂口紅的雙唇微啟，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牙齒。% {, t. I  N9 {+ I. w, O+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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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大眼睛看著晴明白皙的手指，晴明手裏握著剛採摘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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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採摘車前子嗎？”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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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子——也就是大車前，這種草可以用做利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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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長著茴香呢。還有生姜、芍藥呢。那裏冒出嫩芽的，是性急的龍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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蕺草、忍冬、顛茄……露子接二連三地報出名字。都是草藥的名字。

“那邊是南天。那裏長著杏仁。還有山椒呢。哎呀，不得了！這裏還長著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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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即鳥兜（遼烏頭），其根劇毒。尚未開花即已出芽，看不到花，光憑著幼芽就可以說出它的名字，尤其難能可貴。

“您家裏竟有這么一個像原野般的庭院呀！” 露子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庭院返回到晴明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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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喜歡啦——這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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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子的目光停留在晴明的目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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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露子姑娘吧？”

“是的。”7 C" I. ]/ S" R6 T- T; t1 ]! z

露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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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晴明大人？”) t# A. I9 }! j: W0 n3 D7 K: f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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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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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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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父親來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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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來過。”

“為了黑丸的事吧？”# E% E3 u/ d' D, _! F) a/ R(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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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y+ H+ @, l. n2 b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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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又問露子：“你怎么知道橘實之大人來過這裏了？”

“父親到我那裏去，悄悄拿走了繪有黑丸的畫，所以我馬上就明白他要幹什么。”. h% u% M8 @; I2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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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就讓這個蚱蜢麻呂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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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2 S8 L  K/ D5 K

“父親求晴明大人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不過……”! g: Y/ q" J' Z- E

“不過？”9 M7 |/ w  V% R. V0 n/ e

“如果我求您不要理會父親拜托的事，您會生氣嗎？”

“我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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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您還是照樣做被托付的事？”$ U$ }5 t; T: O7 l! L

“我沒必要做什么。”% E  `9 W. N& L, C
! A! f7 T! N7 P5 ~' C% M, p
“那么，您打算到我家來嗎？”
1 g3 [' ?1 ]9 {8 {# X' R
“是要拜訪。”

“畢竟還是要去的。”
$ p/ s$ P# o, A6 F  I9 c4 L
“不過，我不是為了實之大人所托之事而去。”% A; ~' W) S1 }: h  b
- T' R1 e" N# F7 y( c
“那么，晴明大人是為什么呢？”

“為了看一看。”1 h! U: a3 b+ u' |4 ]% E, D0 ~7 h
$ i1 x3 N) ]4 j! B
“看一看？看黑丸？”- l% c2 x# X* q) T1 d
* h2 m; T6 x& n# E& A9 R4 Y
“對。”
' L. w9 w, f5 r# w8 c- ]6 m
“要是為了看黑丸的話，為時已晚。”, T) D  Z) a% C& g$ R% j

“為什么？”1 @  m6 q' Y0 h
, r4 q4 N9 ~* x' q+ W
“黑丸昨天晚上從牛舍逃走了。”

“逃走了？”

“沒錯。到早上找到它時……”: V' z3 j8 `! B* ^# ^9 @6 J

“‘找到時’？”
) W9 x! a+ Z2 l) i+ h
“它已從小牛般大長到成牛般大了，死死纏著院子裏的松樹，口中吐出白絲，變成蛹啦……”
  d7 v8 ~6 R$ f2 a
九

“變成蛹了？”

博雅發問了。0 `2 J- b$ L+ h6 c9 `: i: `

“嗯。所以，今天晚上就得去了。”晴明說。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它變成了蛹，我們就得今天晚上去？”# v- Y; J% r" {/ R2 }+ H
! Y: w. l, O9 f: s/ Z
“因為赤蠶蠱是在變成蛹的當天晚上孵化的。”' F$ w# f' S; @) S

“赤蠶蠱？”6 L1 ~/ ?2 Z: U: W
) X& R  {- P7 S( K
“就是道滿大人用蠱毒弄出來的黑丸。”

“什么？！”
7 b" ?: z: e! _3 N
“所以，我今晚等著你來呢。”

“等我？”2 \8 _! ^  f+ V( y

“是的。出發吧。”* w; E  r2 n3 x" Q- L6 g1 O
$ A8 N7 Q% Q% ^/ K/ _
“去哪兒？”% F! C, C) D, c* E. v# Q
) J$ a) Y8 o" P5 C
“露子姑娘家。”6 i$ [2 t9 X6 g7 y: p* ~

“那……”

“就到赤蠶蠱孵化的時候啦。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啊。”1 M! Q& o5 f. U. f( Z, H  N
. [' L( u+ r7 h# n% h8 |& r! x
“……”( Q& V$ W( x( P+ C- g. I/ t
$ e7 D# d+ h  t' x
“酒已讓蜜蟲和蜜夜備下了。三只杯子。”

“為什么三只杯子？”: g+ h! i6 n0 e' G% J. F

“博雅，葉二帶了嗎？”0 }1 j8 L3 ?: `9 ^6 s7 ]

“葉二倒是從不離身。”
& U' U7 O5 c- Z" A
“那就好，該出發啦。正是時候。”7 P. o9 @+ F. |  v4 N* y4 k  R0 {
1 d8 f+ @7 ^+ N2 C/ C1 h
晴明站了起來。6 _4 s8 p$ P* a

“喂、喂！晴明……” 博雅邊站起來邊叫晴明。
; {5 z) k% x( ]8 n5 }! A
“怎么啦，不去？”- g( S* B! b  G# `
. b) g  R  z3 _
“不、不是。”0 |. E' o+ j$ h! |8 i. S0 f

“要去吧？”/ ^1 f2 b' B% q' _/ m5 X6 G

“去、去！”

“走吧。”

“走。”$ _9 D4 j2 g9 C
0 p% g/ `6 r- g+ r1 `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十
# ^  N* _: ^; W5 |! f; Y
在地上鋪好紅色毯子，晴明和博雅坐在上面。

二人跟前放著一個盤子，上面有一個酒瓶和三只杯子。! G  M0 M; s0 u7 p; K

兩只杯子已斟滿酒，剩下的一只是空的。
/ O( T% {7 A! X+ C
月光自中天瀉落。

二人已飲至微醺。6 ^1 K  E, r) m8 y

蜜蟲和蜜夜坐在一旁，為他們斟酒。) F6 n4 w3 M1 `
% `# Q- u) p2 X2 {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著男子打扮的露子姑娘。. n5 p! r) J, d" {

她沒有戴黑色的禮帽，長發垂到背上。

在地毯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古老的松樹，它粗壯的樹幹中段，纏著黑糊糊的東西。7 \" i) x6 V) N

是一頭牛般大的東西。$ v  H. E3 s5 a8 {

是黑丸——即赤蠶蠱的蛹。. b  Z; Z, N1 O* x- }3 C# ~6 t' W
1 t. s* g" a# w' u
“哎，晴明……”

博雅抬頭望望黑丸的蛹，說道：“……它真的會孵化嗎？”; {/ P. J1 o" f# ~' h# v
( K' v- k: z' ~% G9 A
“當然會孵化的。”晴明說。; i: n2 [1 c& |7 j/ T

“快了。”. c0 j* ]0 W8 Z/ d
& C3 J, f! L) V1 }2 h8 ~; c
“可是，如果它孵化出來，不會有危險嗎？”

“啊，這一點可就不清楚了。”# k9 W1 u4 v# Z# p" h8 \. R' G

“你不清楚？為什么？”

晴明望一眼露子，說道：“這就要看露子姑娘的了。”
8 h9 `! f: s: l7 A  Z! [
“看我？”

“晴明，這是怎么回事？”: [) {* C! H, }; h& d

“那東西可是出自道滿大人的蠱毒之法呢。”: u! M; D7 \  ~
, u! r' g: e' u! W4 d% u$ K
“……‘，”孵化出來的，可以說是式神。“# R' u7 L# v( a3 n% z/ S, a

“是式神嗎？”- V6 q; ]  ^/ u
2 O$ V& t1 q+ e* e& c& [% @% O
“不，準確地說，還不是式神。但是，原先飼養它的人的心思，將決定所產生出來的東西。”2 b; ]/ m+ c5 E+ g/ X8 |7 U
8 o4 u6 e* ?2 o
“具體說呢？”5 l3 @# w- q+ f) ]7 _3 f4 Z. s  a

“如果露子姑娘怨恨某人，想置之於死地，則赤蠶蠱在生成瞬間，就會找到那個人，對他作祟。”

“那樣的話可就太可怕了，晴明……”7 F8 Z& m( o  ^1 o

“所以嘛，我說過，這全看露子姑娘的心思。”- y( q1 W3 |9 ^# Y5 X1 F9 C9 R* q

晴明說到這裏，黑暗中傳來了嗤笑聲，倣佛煮開了什么東西。$ S) f& x7 o+ S4 B- ?& g  t

“你來啦。”

晴明抬起臉。

側面的瓦頂圍墻上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影子背後是高遠的星空。影子輕盈地一躍而下，站在地上。然後，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是個身穿襤褸的公卿便服的老人，衣衫倣佛在泥漿裏蒸煮過。/ ]& r$ J  T; a5 R, Z* x

頭發和胡須不加修飾地胡亂長著。黃色的雙眸炯炯有神。1 Q. K8 W; B  O+ `

——正是蘆屋道滿。
4 T  M3 P8 ^  t! H' r, v/ Z
“歡迎光臨，道滿大人……”晴明說。

“備酒了嗎？”

道滿大大咧咧地走到毛毯上，坐了下來。

“喲，備好了嘛。”
- r) B% G! t& S1 q# I) _$ p  }$ l' ?
他伸出右手，拿過空杯子。! Z& D, \& P3 e
9 [' H- J3 T/ P. r
晴明往他的杯子裏斟酒。0 c9 Z2 ~/ f* X& _

道滿將杯中酒一仰而盡，說道：“好酒。”0 e9 d3 z2 S" F) m1 t4 \. p, o

“你又尋了場開心吧。”

晴明一邊斟上第二杯酒，一邊對道滿說。8 H( b- l9 V4 b3 \1 A

“對。閒極無聊嘛。”4 ]/ \4 @8 @) p5 f
6 H* ^  j+ m4 B( x9 X* _
“可是，如果您想要式神的話，要多少您盡可以自己弄啊。”

“晴明，自己弄式神什么的，我早就煩啦。還是別人做出來的，能夠有點意外驚喜的樂趣。”, e5 v9 O- R6 N* q/ _2 u* G

“於是您就利用了實之大人？”
# e% T: @6 `! Z& ?+ M
“噢。正好讓他趕上了。”

道滿第二杯酒下肚。5 e! U0 V$ N  ~* X/ [/ ~' G2 k) G

“如果是好使喚的，我就帶走，不過得先看看再說。”3 ^) M( K4 F" L: d9 q

道滿望望博雅，招呼道：“嗨。”- f& k$ s& ^; x" k; B$ _" [

“什么事？”博雅問。
. p3 B& r8 Z' f( B, x
“很想聽聽你的笛子。”2 T, k) s3 ?7 T9 P* s6 \9 r0 Z

“笛子？”- [4 @% Z: m" n  r

“我很喜歡聽你吹的笛子，拜托，讓我聽聽吧。”
* ^8 h: Z, @0 j" V$ m# \$ v( O
“嘿嘿。”

說完，道滿笑了。

博雅從懷中取出葉二。6 V! u" r2 a# f% v+ Z

“怎么樣，你也到這邊來吧？”
& h6 P% R! _( `9 {# O
道滿對露子說。
$ ?. ]/ B: f& J( u' J$ n( j* v
露子詢問似的目光轉向晴明。

晴明點點頭，沒有開腔。8 Y1 c" U$ Q/ B% d
) b- T( }( U' h/ a& I! h
“好吧。”
6 {$ Z# e! q7 |$ j: s/ L8 R
露子用男人的口吻答道，膝行而前。

道滿快活地笑起來。* y6 t2 {' n: ~* p8 V" l( v2 h

“博雅的杯子空了。您不介意的話，就用他的杯子喝一杯吧。”: Q2 J$ l' P% Q: u
. H' f  L/ e  M0 Y, X& T
“好！”3 b) x+ V& v# |7 j: O
. b2 B9 x- {, [: V. I, K" q1 f6 G
露子拿起酒杯，蜜夜為之斟酒。

露子喝了一口酒，看看晴明，又望望道滿：“很好喝呀。”, h$ B* S0 l/ i; p4 f
2 b5 P8 ?! X/ ]
說著，莞爾一笑。3 y2 l7 e( A1 J* J& C! C$ H
' N9 J0 @' M; `7 M: |5 R
此時——博雅的笛聲在月光中緩緩流出。

“太好了……”

道滿握杯在手，心蕩神馳般閉上雙眼。; C# E% B: P, f! @. \
  p! ?" }2 C7 y5 A% O
博雅的清越笛聲溶入夜氣之中。# Z5 p7 L8 M$ T" f$ ~1 x' F& w/ X
2 T; U8 H1 u; R% U% [- E
“喂……”

過了好一會兒，側耳傾聽的道滿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啦。”
- \- g9 `4 q" a; J9 p# \) p- d
眾人的視線轉向老松樹那邊。9 z- Z& X: J7 l5 S$ }

孵化已經開始了。

黑獸般纏繞在樹幹上的東西，背部微微開裂了。& m% G  x: u  [8 P1 E, f# r

裂隙發出微弱的、暗淡的藍光。那條裂縫正在逐漸擴大。

不久，有某種東西從裂縫中探出頭來。+ x) H6 ]& _2 _( ?

那是一個頭——臉。

有著蝶眼的人臉……: F5 Q/ x& F+ D/ x. o- m
- k" N7 O9 q( T
隨後出現的，是翅膀似的東西。
" l3 j* W( L* g
最初，那翅膀看似一團樹皮，隨著它在夜色朦朧中逐漸現身，開始在月光下緩緩伸展翅膀。- d7 |/ s- I3 W& |! ]2 a7 Z
  M6 b6 c; s: ~7 @7 P
是一只長著人臉、人手和人腳，背上卻有巨型翅膀的蝴蝶……% k  z2 l5 Z( P

翅膀發出朦朧的藍光，在月光下緩緩伸開，顯得安詳、肅穆。承受著月光，吸收了月光之後，巨翼更顯得熠熠生輝。. p$ L. d9 |/ q# }

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象。3 ^) _* U, [+ r' j/ ^6 y* z6 b4 e3 O

“ ……”+ s- w$ k, n0 l) v
1 h2 X8 v/ w- k% ?3 l3 s
道滿發出驚嘆聲。# I( j/ Z- F8 U. o( Y' }

“真是太美了……”

博雅邊吹笛邊觀看著這一切。$ s& B1 x+ H5 o6 d7 \6 ?

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P) Y$ `; u' D% M
0 b! J+ J  D( G; r8 l
不久，翼翅在月光下完全伸展開後，蝴蝶翩然飛舞在夜色之中。
% B' O- x" j7 w; _: Q
“真漂亮……”( w% H+ u3 A9 Z8 `4 B. ~

露子說話了。
2 p. `& }; ~2 }
“這可不能據為己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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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嘟囔著。
6 w$ c  R. A8 \/ T& c
“露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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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露子微笑道：“道滿大人把它送給你啦。”

“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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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Y3 P( f. m* ]# @' I4 L6 k  s, E

點頭首肯的是道滿。- P* }4 ]! S1 _' M8 R3 O

“沒辦法呀。對吧，晴明？”6 }, A6 K$ Z' X

說著，道滿又自嘲似的嘿嘿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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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一對發出朦朧磷光的巨翼的蝴蝶，在月光下優雅地飛舞著。

博雅仍舊吹著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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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發表於 2007-8-26 11:59 PM | 只看該作者

首　冢2 O( ]1 I" W6 j$ ]8 K

9 E% G3 h. h( Y2 R

我要寫一寫賀茂保憲這個人物。

他是一名陰陽師。0 w9 ?' r% t8 f# V, k- H
7 B7 h, L- D% A; u: D9 i0 `
他和安倍晴明同樣呼吸著那個昏暗時代的氣息。
7 q. ~4 E5 s" W" \1 T
賀茂保憲是晴明師傅的兒子——陰陽師賀茂忠行的長子。1 {% S6 W% E9 @+ m
3 z6 M# s# ?' |# ?/ `
有史料說保憲和晴明是師兄弟關係，也有人認為，保憲是晴明的師傅。8 X. u2 d* o3 `  [& Q7 s0 l

保憲較晴明年長，但在這裏我不想特別表明他的年齡，因為這樣對以下要講的故事可能比較方便。2 j- ?. F) ^! \) X: C, V, c5 M
: W$ G& V+ G) r/ r
陰陽道後來分為賀茂家的勘解由小路流和安倍家的土禦門流，成為兩支；若土禦門流以安倍晴明為始祖，則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就是賀茂保憲。

保憲的陰陽之術據說超過了亦父亦師的忠行，有一則史料這樣記述：當朝以保憲為陰陽基模意思是說，本朝的陰陽師就是以賀茂保憲為首領。. G! L" i, t" i0 m5 I
* [( [6 ^3 N" c! a+ U# v' b
晴明年幼之時，跟隨師傅忠行前往下京，他最先察覺到百鬼夜行的情況，報告了師傅。這則逸事已多次提及。
3 s6 k/ P6 z- T3 x
據說保憲也和晴明一樣，自幼便能識別並非此世的東西。# L' t7 L* M$ Q1 Z8 F
3 y$ {/ {4 K2 G# L1 y, \
《今昔物語集》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次，賀茂忠行受一位身份高貴的人物委托辦祓事。
* _! s2 p9 a3 O) a1 x0 J7 ?% g
所謂祓，是指驅除污穢和災厄的儀式。既有作為慣常儀式的祓，也有具體地清除某種禍事、保護人身的祓。- F% r! i+ \5 |' c0 A

《今昔物語集》中沒有具體說明是何種目的的祓，但從故事的內容來看，應屬後者吧。
$ r; d% B( q- A" I' X9 T1 F; ^
當時，賀茂保憲還只是個未到十歲的小童。
- K  z$ J! k0 O; R" F/ d. `: Y3 q
這個小保憲向要出門的忠行懇求帶自己一起去。他苦苦地懇求。9 T& u3 Y- p4 {% A/ }+ Y3 W, w
& }& N# w' ?8 A5 I9 c
忠行沒有辦法，只好決定帶上不到十歲的保憲去那個祓殿。7 c2 }( A: d" ?2 N# @* z
8 r/ L% v. m" ^6 k
所謂祓殿，就是舉行祓的儀式的建築物。有專門的祓殿，有時也在普通的房子中，選一個房間當作祓殿，舉行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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祓殿內設祭壇，前置八足案桌，案桌上放置供品，供品為米、魚、肉之類，以及一些紙折的馬、車、船，等等。" D( o# h" ]( _8 s

忠行坐在案桌前，開始念咒。

委托做祓事的人都坐在忠行的後面，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Z5 L$ `  ], F7 ^. Z. x% e

至於保憲，他坐在忠行的側面，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左顧右看，一會兒又撓撓耳根。

不久，祓事做完，委托者散歸，忠行父子也離開了祓殿。

歸途之中，忠行和保憲同乘牛車。7 d, F- \1 j  @2 y# @: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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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四平八穩地走動著。大約走了一半路的時候，保憲突然開口說道：“父親——”" l4 c, @  o, U$ Z' Q5 t
1 m2 u9 r$ G. n4 x9 X" Z  d
“什么事？”忠行問道。& `. g, N5 Q7 I; }

“那些是什么呀？”保憲說道。+ n0 X( S  V3 E  H! ]( L
6 \( d) b* U3 f! j8 W
“哪些？”
& d3 a+ D9 G# J( @: }5 N0 R
“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8 X& \: _, ?! j" X6 b! `
& g3 ]! C, F: |4 |. D6 }$ ~; F
“什么時候？”5 n$ W' w) R  ~/ T! e$ e' @
8 f" l' ]2 m0 j/ o0 J; r5 s! b
“父親做祓事儀式的時候。”
) E! g2 {* I9 q9 L) g- U8 K6 Q
“你看見了什么？”1 Y0 b& f1 J8 T8 E% j$ V* e" I

“在父親念咒的時候，有好些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出現了，不知從哪裏來的。”8 j* k6 n8 c- n
+ w5 F9 U, F! G- R! S6 x" I7 E) X
《今昔物語集》中這樣記載：一眾嘍神色可怖，既非人，然則以人形現身，其數在二三十……
8 h" p, n7 o* }. B5 ~$ k  Q! I
保憲還說：這些怪異的人形不但食米啖肉，還騎乘安放一旁的紙馬、紙車、紙船，在儀式進行之時喧嘩不止。

“你看見了那些東西？”

“是的。其他人好像完全看不見的樣子，但父親您也看見了吧？”

“噢。”
5 v5 Q3 O" ?! [
“我一直在想那些到底是什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8 t6 ]2 M8 O!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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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問父親的。“6 ~0 W8 r& E4 V; d
0 J5 D" Q  C4 x2 U
“那些嘛，也就是那樣的東西啦。”忠行說。9 y4 k- Y3 V1 i* j

“那樣的東西？”% r7 r: p' u  L: g3 l. D& B

“對。”/ G! C0 f! v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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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 i% z3 c) B4 `! \( H3 U: r+ Y

“這世上存在著那樣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我忠行的兒子，我會簡單地說那些是亡者……”
! A" K9 p" H5 J( b# K
“不是亡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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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亡者，但這樣說還是不夠全面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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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亡者，原指人死後，其魂魄變化所成的東西，但你所見的東西，卻與人死不死沒有關係，而是一直存在於世上。”# A6 x/ e$ K& ?3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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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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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石、水、樹、土，還有你和我，都有那種東西存在。當人的魂魄凝聚不散，附在上面，便會成為你所看到的那種東西。”9 n! \1 g9 i- s8 d* t

“唔……”

保憲似懂非懂地應著。

“不過，爸爸能看見這些東西，是經過多年修行才可以的。你是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行的孩子，你竟然也能看見……”& `) G/ p. J; W/ h6 g- P6 D

“是的，父親。”3 }$ \  B, R( ~
  r  ^$ R  ?* ~
“你得實話實說：除了今天之外，以前你也曾看見過那些東西嗎？”% F2 ~- i' g( ~
! d" R9 N& Q! F7 O; y: H
“是的，有時會看見。”

“嗯……”8 Y5 n( Q/ ]- z; ]) f9 q

“父親的工作，就是跟那些東西打交道嗎？”

“不單純是這些。不過，基本上是吧。”
9 l. s: ~+ i. Q0 C  S9 o8 O
“挺有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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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說著，臉上浮現出笑容。3 W8 ]3 T: Y6 U4 l- k' M; `" R

“原以為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呢，看來該早著手才是。”
* [0 g/ W) R$ y, y  D8 d$ T
“您是指哪方面的事呢？”

“就是教給你陰陽之道的事。”

“陰陽之道？”. O/ d1 ~: p: T7 h/ w* ?# ~! [- N

“是關於天地間的道理和咒。”
0 E& t* S0 o9 a8 {2 n' x& \6 l
“噢。”( C# |+ A& H, D: }5 h& u, r  w
: ?( b1 N: O$ \% r' S2 _
“因為那種東西隨時會出現，如果你對此一無所知的話。有可能像道摩法師那樣誤入歧途。我要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教給你！”
6 ~8 s: p* |8 l
忠行這頭大發宏願，但這個十歲孩子的回答卻有點漫不經心。8 Q9 g- W5 T7 ~8 b/ {% a  @

“是嗎。”  z% H8 A& Z1 Y2 x2 I& j- H' F

不過，忠行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2 n+ y# X! S+ h- L, ~

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7 D- P4 K5 g& c
8 |, S2 K' _# l0 n! q, r4 Q2 [
像幹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L+ A  m2 E* O! E
二" I" S' W* k" a8 K0 C

酒至微醺。7 p% a( q% T% {: u" R
: \2 n8 |. Q; S" o; S: j( f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 K3 ?0 X5 |% b; u; i4 ?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8 x3 s0 s' B9 d, y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6 o; H8 d% ~9 ?  h4 y* e5 n. d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 W" A0 n) o' l# `1 Q  X7 f8 C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5 u% d: P) ~: J3 U* N3 N& k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 U; N$ J/ ?9 _; ?) C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N$ d# `2 S% o( u% C  v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只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只空杯子。( E9 ?7 y. S8 b. |" K0 v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裏，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_' E( X/ W* K2 ~9 r# ~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G7 m7 Y+ O# X$ k& T+ q! j9 D2 O1 J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Z9 r5 h/ p& n# o6 X1 I( N- {  ]
9 a7 |# n( L; v: c1 w: t2 {  X2 R; y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C8 Y; L( A$ S" j

“唔。”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香魚也叫做年魚。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裏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R' b( b( F& G' j6 `

在清澈的河流裏靠進食硅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遊，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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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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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裏，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V: [. u: R( K7 T# A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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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m3 W: @" |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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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裏嘟噥著。* f! P5 c5 N+ T! C( _$ R+ B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銹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_1 w  n& n% S/ p) n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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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2 a$ H! |"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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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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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筷子。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裏不知不覺就會涌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b6 V' F5 M,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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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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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t% Q# Y' [6 u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M; W/ Z0 X3 g: \: {1 V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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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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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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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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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W7 X3 ^, P+ c7 p7 ~

碟子裏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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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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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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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6 @! B2 U9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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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就是放在那裏的杯子。”- E* x0 e% }1 A0 g( t- G5 D6 @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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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東西。”3 v( _; S; O. |4 B

“為什么把它放在這裏？”; \% Q1 K( k) }/ s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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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 l0 t$ Y8 h+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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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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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7 _5 ?" k) b! h, r# b7 O

“那位客人要見你？”! z5 F5 x+ [$ [+ j- h7 W8 F# s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3 I# A( H* d* |# f. e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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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客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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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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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

晴明的臉上呈現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u7 B- `1 F+ w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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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嘛，晴明，你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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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為難。”4 S& @1 o# ~5 t( U

“為難？是你為難嗎？”6 G8 {5 `3 L6 W0 t# J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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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誰嘛？”6 d4 t, U$ |+ v! J- k/ o

博雅饒有興味地大聲問道，身子前傾。: I( m- E% f( R( L1 O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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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親自前來，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時不會輕易動身的。”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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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煩的。”) X/ D0 j/ V( j3 R9 W

“所以你要說出他是誰呀！”# t; W  \8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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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既然是他，就用不著我現在特地說出來了。”4 Q+ D+ Y" v8 d5 ?) D$ u; G

“為什么？”8 ]  B' x  x3 L! T9 J(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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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已經到了吧。”* M) ^2 }" h6 v.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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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見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帶著朦朧的青光。) ]9 e( _# q5 U6 P! n'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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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式神嗎？”

博雅見了，問道。* ~, O% }  z" u% v) a2 N3 t

晴明微微點頭，說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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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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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他過來吧。”; a8 a3 @8 B' C2 k

“已經來了。”& M& `; D  B4 e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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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夜說話之時，有東西從她背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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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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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見了，不由得輕呼一聲。3 d/ J7 ~2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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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蜜夜身後慢吞吞地現身的，是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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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

博雅變成了半站起來的姿勢。& ^# f& g3 e5 w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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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顏色卻不同。) @( |# r9 [) i; _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黃色加黑條紋，但這只老虎身上卻沒有任何條紋圖案，是一只漆黑一團的老虎。

老虎慢騰騰地撥開黃花龍牙的草叢，從停下腳步的蜜夜身旁走過來。  A& E# Q$ L2 x

綠瑩瑩的眼珠子在黑夜裏像磷火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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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張開的口中，紅得像鮮血一樣，長牙映照著月光，一閃一閃。1 e* G0 f9 [) E3 o1 x

這頭黑虎身上，騎坐著一個人。3 T! }7 w7 j* p5 w4 ^& u6 f* J

這個人並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側坐在無鞍無墊、光溜溜的虎背上。望著晴明，笑容可掬。

這是一個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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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驚慌。博雅。”  {9 F0 Y3 y* @2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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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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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子裏是剛才博雅吃剩的香魚。所謂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魚頭連魚骨、背鰭和胸鰭以及尾鰭而已。3 r# ]5 r8 p  u, U) z& |7 g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著的魚頭，理一下魚頭和魚骨，讓香魚骨成為在水中遊動的姿勢。: }# ~5 {3 [6 K2 {.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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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背鰭放在魚骨上，將胸鰭放在魚身左右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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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用筷子尖挾起尾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與魚頭反向的、魚骨的另一頭。

晴明將筷子尖按在魚頭上，口中輕輕念咒，然後對著香魚“噗”地吹了一口氣。$ t. @- K' \# Q, S3 x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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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有頭和骨的香魚竟然就這個樣子緩緩遊動起來，倣佛碟子裏有水在流動似的。' `# W/ G" Q2 |

只剩骨頭的魚擺動著背鰭、胸鰭和尾鰭，在月光下遊向黑虎和騎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真是……”

博雅脫口而出。

當骨頭魚接近時，黑虎就像咽喉裏蓄養著悶雷似的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緊接著的一瞬間——“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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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吼叫著，向香魚縱身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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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見的東兩就到此為止。

正在撲向香魚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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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庭院裏，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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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a' M( a1 G2 M$ `; X, i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撓撓後頸，躬身，伸出右手，從草叢裏抱起一只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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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貓小得讓人以為是貓崽，但從樣貌四肢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貓。) o8 M: {" z- D- x$ n5 t7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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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著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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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香魚的骨頭。" _$ ?+ ~/ L+ X3 V! Y8 M

“它的尾巴是一分為二的！”博雅說。

的確，那只黑貓的長尾巴尖端分成了兩又。

“那是貓又嘛，博雅。”晴明說。/ y& p) i& f$ C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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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又？”! i% B0 ^$ V/ G8 T8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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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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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貓攬入懷中，滿臉笑容，說道：“我如約來到啦，晴明。”) j, k' K7 X5 h/ ?2 s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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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賀茂保憲大人……”* m0 m: F1 a+ R5 ~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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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他那點過胭紅似的唇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w' H# S, Z. f) n- Z: u- f

三. f+ o  ]+ S)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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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現在保憲加入進來，成了三人共飲。! n; k  ^- C( n: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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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讓您受驚啦。博雅大人……”9 e( S% Z! H  }, i

保憲邊端起杯子喝酒邊說。

對於保憲，博雅當然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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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沒有認出是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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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茂保憲比晴明更早供職於陰陽寮，歷任天文博士、陰陽博士、歷博士，當過主計頭，現在擔任谷倉院別當的職位。% ^! G* a6 }+ }0 y: R$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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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憲說話的語氣頗為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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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是吃了一驚，以為是真老虎出現了。”

“到晴明這裏，總是希望搞點什么新意才好。”5 Z( C4 T0 d8 Q6 ?0 u, I% ?

保憲顯得很輕松。& A1 n7 y, g# z* `: M

“這酒怎么樣？”

晴明這一問，保憲又端起酒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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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輪酒嗎？很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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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往保憲的空杯裏添酒邊說：“保憲大人……”晴明說道。

“噢？”

“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保憲用不拿杯的手撓撓頭，絲毫沒有為難的樣子，說道：“那件事呀，真是很為難。”( v4 }. v" o& N$ q&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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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8 t- A. t; H8 |* q9 M! y. |

“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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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 V- u7 O  d- a4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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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成看來是被一個奇特的頭顱附體了。”

“是奇特的頭顱？”

“你聽我說，晴明，是這么回事……”) ~2 Y! r4 k# W

於是。保憲開始敘述起來。7 D. R$ H& [* t: L& U

四$ j# q% n5 e3 V% R5 k, Y) ~9 c: ~

三天前，賀茂保憲見到藤原為成，地點是在清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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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辦完事，正從渡殿走向清涼殿，迎面走來了藤原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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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顯得雙頰消瘦，臉色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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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馬上察覺保憲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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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注意到保憲，是因為保憲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為成大人”。" d: m4 \' ?- W% L3 [+ @

為成聞聲一哆嗦，當明白打招呼的是保憲時，才輕松下來似的長舒一口氣。& @" L8 N0 e2 Q4 ^4 h3 V6 V

“原來是保憲大人，您有什么事嗎？”為成說。- l- A! `5 y- T6 Z+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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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氣色不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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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色？”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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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點點頭，說道。# f) `4 i& W0 k" q1 ]/ L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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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現職雖然是谷倉院別當，但誰都知道他曾在陰陽寮任職。& G7 e! J$ D* t: F. d

雖說已離開陰陽寮，卻仍是陰陽師的名門賀茂家的當家，現在仍有許多弟子輩的人任職陰陽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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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年輕時亦師從賀茂家的賀茂忠行大人。/ H# o1 ^) Z, t# J; K3 c% K

被這位保憲突然來一句“氣色不佳”，為成當然嚇了一跳。3 P8 @8 D9 _: N; [: [( t4 ]. [1 ^& b

“簡直就像剛從墳場爬出來的死人的面相啊。”: t/ H5 c, e" L2 Y6 _, f"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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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這么一說，為成突然變得一臉頹喪。

“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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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幾乎哭出來似的。5 m( {9 P# x4 \( o/ U, t4 n/ A

“請您救救我吧，請您救救我……”5 q8 n) Q1 ?7 v! K" E  w5 Y

他簡直就是把保憲當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p( ~7 o# U# }4 B' P+ ?) U0 d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樣的地方。

因為是在渡殿往清涼殿走的途中，在那裏被他拉住可是一籌莫展。, e+ u( N2 Y+ U* G6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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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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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見啦。' ‘保憲說道。

為成放開了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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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像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他調整一下呼吸。說道：“保憲大人，您看能抽點時間找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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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地方？”7 `% i6 R/ A% ?5 U# U0 x3 K' ~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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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

“是的。關於那件事，請務必給我出出主意。”' \# ~4 g& M2 h) [) E. R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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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這樣的人物，肯定不行。保憲大人……”

“像我這樣的？” “陰陽師——而且還得是能力極出眾的人物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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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陰陽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邊。”1 f2 \' t' G7 z1 |! v

“那邊我剛才去了，說是他現在外出了，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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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在宮裏嗎？”6 B, Q' w7 W1 z/ a

“據我了解的情況，說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聽琵琶去了。”" J& G1 |; J4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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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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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1 ^( R9 v! U) e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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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h7 z' s" M  O/ X6 u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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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聽我的情況嗎？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幫忙了。”) e4 G% V: v3 r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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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百般懇求，保憲也無法拒絕了。3 u( S. v% a8 e4 [6 Z; f

“那就請您介紹一下情況吧。”( T6 I" N& C4 F, {3 h' r! c+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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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變成這樣，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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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邊舉杯飲酒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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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那只黑色的貓又盤成一團，閉目養神。5 U: U8 t! W' [: D7 V( |

保憲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W# I8 E- k& d* V& O

他將手指上沾帶的酒在貓又鼻子前晃一晃，這時，貓又微睜開眼，露出綠色的瞳仁，然後伸出紅紅的舌頭，將保憲指頭上的酒舔凈。: K& W7 V) Z7 R) q& W

那指頭往下一滑，輕撫貓又的喉部，貓又便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可是，因為當時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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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呈死相？”) j3 |+ p8 J! \7 L$ u+ y) _; I& k

“對。”0 a0 z) h9 H! v4 ?- E

“……”“你當時在就好了，晴明。”

“抱歉了。”; A+ `: k" o8 r7 L3 F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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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你是到逢山的蟬丸法師處去了……”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蟬丸法師那裏，邊彈琵琶邊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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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保憲抬起撫弄貓又喉部的手指，撓撓自己的鼻尖。

“那，您答應了嗎？”晴明問。0 f( |3 ~/ e" \( i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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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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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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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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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裏談的？”; q; D) n) T4 J/ x+ V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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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嘛。”保憲說。% \# Z9 P4 g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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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d3 y' B  Y' V

二人到為成的車子裏說話，那車子停在門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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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是為了不想被人聽見。( o4 U* l3 L8 _4 V* Y

二人進入為成的車裏，放下簾子，將其他人支開。5 A1 E4 N  a' l* g/ X% \

於是，為成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

“其實，我不久前跟一個女人好上了，不時上她家的門……”

為成壓低聲音說。! W: w9 ^4 {! H: w- h5 B/ N0 d5 F- v

“噢，女人啊。”- {5 C/ K: z$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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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藤原長實大人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Q; U5 c$ z5 ]& o' B: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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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么事了嗎？”$ b' J. i/ j& W1 U+ V

“沒出事的那段時間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個人在青音的家門口撞個正著。”  L) Z* i( _+ [! E' T)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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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z5 ]. V! b! ^3 v* i3 J- @' S- B

“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就是說，腳踩兩只船，終於露餡了？”# P, D( x9 _, F: p. \  U2 t$ h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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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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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但是，這是不可能退讓的。我不肯讓，景清大人也不肯讓，青音姑娘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最終，大家說好另擇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個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景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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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X) ^% n/ |8 T6 u# ]

“過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 w, F. A6 t$ g2 j! u9 F

“哦，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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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請晚上到一條的六角堂來。”7 b: B0 Z7 n7 J;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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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位於一條的六角堂的話，那可是沒有開放的六角堂呀。”! f: ^9 E- [) |# L% T# f"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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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佛堂是先皇所建，預備要安放觀音菩薩像的，但由於佛像雕刻師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終什么也沒有放，就是那樣一個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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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2 s  b- ^& q6 b7 a0 I4 D

從入口到對面墻壁，若兩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觸到墻壁。, F: j1 W' H; ?9 j' G

這樣一個一直沒有佛像、無人理會的佛堂，在風吹雨打之下已呈破敗之相。& e1 W/ n6 n& o- K4 k/ W

由於一直無人使用，門極少打開，於是被稱為“不開的六角堂”。

“要你去那裏？”5 j! _  L" T+ M"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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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信上要我單獨前往。”8 h5 u; p& H; {7 \; I0 D& [$ u

“於是，你就去了？”

“是的。”) k; h! C5 Y" o$ @0 y( b/ W6 P* U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w9 `$ w4 b3 a: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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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為成說。不知不覺中，為成對保憲說話的語氣更加恭敬了。看來是把希望寄托在保憲身上了。* n, Z2 r9 J/ L  S2 T  C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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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為成是在晚上出門的。

牛車來到六角堂前，為成吩咐隨行的人明天早上來接，然後就讓牛車回家了。$ v% `% g' l; P5 Y& Z& x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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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堂中似乎點著一兩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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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進了六角堂，見青音姑娘和橘景清坐在那裏。# y4 @2 j' }( D/ C  B5 H2 z

“原來不是約我一個人……”為成說道。6 x5 T  Q: c+ J8 c: x!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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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看來我也要向你說同樣的話。”景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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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像聽不見景清的話似的，轉向青音姑娘問道：“姑娘，您今晚特地召我來這樣的地方，是要玩什么

遊戲呢？“# s- g& B6 ]* `5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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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鋪著暈圈式印染的墊子，恐怕是日間預備的，青音姑娘坐在墊子上，靜靜地微笑著。

有兩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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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板上甚至備好了酒瓶和杯子。: P4 U" p+ W; R( ?4 ^( s0 V,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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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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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別無隨從人等。

大概青音也好景清也好，都把隨從遣回家了吧。

若在這樣的地方遭到盜賊襲擊，絕對無從抵抗。用這種方式召人見面，這位大家閨秀也真是瘋得可以。

但是，也正是她這種性格吸引了我——恐怕景清也是這樣吧。為成心想。/ J; i2 ]  H# M! F3 D!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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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偶爾會和景清在赴幽會時撞車。說不定，就是這位姑娘故意這么安排的。

為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P9 N6 n. ~- d

自己也好景清也好。要按照這位姑娘的意思，上演一場二男爭一女嗎？至少自己產生了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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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話裏用了“遊戲”這個詞，特地要青音姑娘和景清明白。9 Q/ ^* v+ X' t! \

若依她的意思，最終選中了自己，這當然是可喜之事。

總之，今天晚上的事若為出入宮中的人所知，一定會傳言滿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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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心想，作為傳言中的出場人物，可要盡量扮演好角色。

如果這是青音姑娘早有預謀之事，自己和景清就是她所選擇的出場人物。

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很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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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來吧，來吧！”" I# H! f# ~3 H" U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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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也再次點點頭。. Z1 c' P9 N! [/ g" G

“今夜究竟預備了什么消遣？”) H- l1 t' M% r" ~( \# g* D

被為成和景清催問，青音姑娘展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今天晚上是滿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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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 k( U% q/ \3 l! f/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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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不拿燈火也可以走夜路呢。”. G$ N6 s# p9 M0 r1 E0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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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我們從現在起要走夜路？”景清問。3 m6 v2 @" Q  E: T9 m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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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聲“請吧”，示意二人拿起酒杯。+ v9 J2 c5 R! i

待二人取杯在手，青音拿起酒瓶，替二人把酒杯斟滿。4 y/ d) g  l1 `" u$ s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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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成和景清一飲而盡，青音說道：“從這裏到船岡山的途中，有一座首冢，二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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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知道。”% i3 U$ r9 @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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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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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點頭。. B4 M" B& c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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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首冢埋有五顆頭顱。0 @5 `- B( a+ Q( s

大約二十年前，發生了藤原純友之亂，這次動亂被小野好古等人鎮壓，純友被誅殺。這是天慶四年的事。' u0 J9 c# Z1 \1 b5 u  a, p

但是，餘黨落草為寇，為禍伊予、讚岐、阿波、備中、備後——連京城附近也不時波及，朝廷派追捕使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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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捉獲首謀者五入，押送回京城，判以死罪。$ t8 j) Q# p' U$ E  ^# Y8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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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鴨川河灘上被埋至頸部，連續十天不給吃喝。

每天都運食物到他們面前，但只給看不給吃。食物放在面前的地上，香氣可及，卻不能進入腹中。

“求您給一口……”

“就算以後砍頭，現在也給點吃的吧！”8 Q  g& Z/ d0 ~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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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 Q- W" g1 f) u: _) L7 j

不管他們怎么哭求，也不給一口東西。  E( T1 M& m.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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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面前，狗和烏鴉吃掉了食物。6 J/ g( e+ S'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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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啃去犯人們臉上的肉，烏鴉啄食他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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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們活了整整十天，簡直不可思議。* m, r* B) P$ [( \6 \  W1 G

這十天裏下了三次雨，總算給他們溼潤了喉嚨。如果不下雨，恐怕撐不過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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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天，才把他們挖了出來，就地斬首。  f7 |; b$ x9 C+ g; w/ C8 f

有人害怕犯人們死後作祟，就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丟在犯人們的跟前，吆喝道：“嘿，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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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犯人們以為是飯，伸出頭去吃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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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下的頭顱全都滾向石頭的方向，據說竟有一個頭顱咬住了那塊石頭，雙目圓睜著。

這樣做是為了不使犯人們的心思落在行刑的差役身上。而是落在那塊石頭上。

這樣，犯人們便不會記得砍頭者的面孔，也就無從作祟——這是差役們的想法。

埋了屍首，做個墳冢，將那塊石頭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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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據說有人夜晚通過那座首冢時，至今仍能聽見從墳冢裏傳出來的聲音。

“好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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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給點吃的吧。”2 s' l+ f; E! y(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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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肉都行，給我吃吧……”

“好餓啊……”

“嗷嗷……”+ [" F; A% w4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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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樣的聲音會對路過的人緊跟不舍。& ^4 ]# V* @8 G;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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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傳說。

為成和景清都沒有親耳聽過這樣的聲音。1 e) \! I$ i2 U+ B+ I1 n/ Q$ x

“那個首冢關我們什么事呢？”景清問道。3 P: v% L8 Q# ]9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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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二位今晚到首冢走一趟。”" L1 N0 ]. S  s2 ^. y8 V

青音孩子氣地說道，臉上挂著微笑。+ l, }' G. u/ f0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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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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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竹取物語》的故事嘛！”: \; d/ b: _1 I* @9 }7 I

說這話的是博雅。2 F$ `; U+ k+ T# v

在聽保憲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博雅脫口說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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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以此來考驗為成和景清。, Z. p5 X+ r& G- A$ j!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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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二人中的一個先離開六角堂，他須走夜路前往首冢，然後再返回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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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真正抵達了首冢，而不是半途而返的證據，必須把冢上那塊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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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第二個人就帶著這塊石頭出發，把石頭放回它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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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發，看看那塊石頭是否已放回去。”0 v0 ~; W4 {& A8 H

青音姑娘這樣說。

“我青音便屬於能夠做到這件事的人。”

“如果兩個人都能做到，那怎么辦？”8 ]* b" R- j, a. g6 Z5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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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是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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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就再想一個考驗的辦法吧。”

青音姑娘興致勃勃地說。9 w/ d( F7 d3 ^

聽到這兒，博雅便說，是和那個《竹取物語》的故事相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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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竹取物語》的故事，又以《赫映姬》之名廣為人知。" g3 O. O* ~: m! ]( ?) N4 R% Z

從月亮下來凡間的赫映姬，遇到五名貴公子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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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男人，赫映姬預備了幾道難題。

赫映姬要石作皇子去取大佛用過的石缽，要車持皇子去取蓬萊的白玉枝，要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去取火鼠裘，要大納言大伴禦行去取龍頭上的五彩玉，要中納言石上麻呂去取燕窩中的子安貝。6 ]  C# k! Q9 U$ ]

“我將是達到要求的人的妻子……”  f& C7 i- }6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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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晴明和博雅自由地呼吸著京城的空氣的這個時期，《竹取物語》的故事和漢文書籍一樣，是宮中的通用教養書籍之一。$ k% x3 o" [0 \  l7 P" }2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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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做法，倒是青音姑娘的一貫風格。”晴明說。' C- [% I+ I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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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們兩個都去了嗎？”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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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去了。”

保憲用右手食指梳理著貓又的喉嚨周圍，答道。* P# N# K- F1 h4 @; X- z! T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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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抽簽來決定誰先去。) Y0 m' [0 K1 h2 q7 W( ^5 z. F

青音姑娘的手握著預先準備好的小石子，二人選答是在哪一只手中，答中者先行。0 B9 T3 y1 I3 X5 L0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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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的是景清。/ g4 y# z2 k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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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景清先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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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在六角堂和青音姑娘邊喝酒邊等待，但總不見景清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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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理應回來的時間又過了很久，景清還是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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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半途上要走山路，但並不是難以辨認的路徑。9 w# \; y" K8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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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板窗朝外望望，美得令人嘆息的滿月當空高懸。6 z+ p- k8 x& x4 h% y7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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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月明之夜，即使沒有燈火也能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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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途中被鬼吃了嗎？或者遇上了強盜？* p* [5 j3 \5 E; F

或者，是被首冢中的犯人之靈攫住？( i  ~$ [6 ?- t: ]# ]& J, c# }- t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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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 . “是膽小害怕，溜掉了嗎？”% p0 p7 g! F+ I( L1 {5 v

為成手端酒杯，喃喃自語。# S' [) i( l' e3 s# U7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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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景清不玩了，僅此並不算為成獲勝。要取勝的話，為成必須親自前往首冢，把那塊石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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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自己外出，就要把青音姑娘單獨留下了。! q1 V6 {7 d) C

雖然是她一手安排這件事，她也會感到害怕吧。

說不定她會放棄這遊戲，要我不要去。' }# c0 g. }1 m* H8 v

如果是青音自己提出中止遊戲，為成當然沒有必要再去，這場較量也就是為成不戰而勝了。( }" E8 K; G. L% D) ^# c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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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我說要去，青音姑娘一定會要求中止遊戲。9 e: K6 }) I7 [6 y/ x' k; [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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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呀……” 滿有把握的為成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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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回來得太遲了，我去看一下情況吧。”

“噢。好的。”' q! i/ \9 I" n$ U*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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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說得很輕松。/ h: z3 f" n6 a0 I

“我也正想請為成大人去取石頭，同時再順便看看景清大人那邊情況怎么樣呢，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

青音這么一說，為成就沒有退路了。) B4 S* ]3 \) F: D9 |- H! o# \$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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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帶回了石頭，這場比賽就算我取勝了吧？”6 |. m! o3 i, g

“當然。”; |9 V/ I, @  d5 y, C& H

青音點點頭。* H  ~5 V  @: G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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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為成在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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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9 `, h. h: I, u+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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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了船岡山前，開始上山，因為月光清朗。夜間的山路比想像中要容易走。  V6 l% a$ O- a- h- t

但是，盡管路好走，晚上前往首冢到底是一件別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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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不免害怕。# k0 ~: U* b9 m& j5 E# b

景清那小子——“開溜了吧。”為成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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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在附近安排了一輛牛車吧。- V& [) g' U3 f* o( B*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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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車喊過來，可能就這么乘車回家去了。不，肯定是那么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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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會是設計好的一部分吧——也不妨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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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景清和青音合謀，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即便真是那樣，自己也無從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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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只能走一趟了。

坡道上，樹梢從左右兩邊伸過來，遮擋了一半月光。* D& t- G" P  v. R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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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昏暗。( J! O9 `3 q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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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絆在樹根或石頭上，好幾次絆倒在地。- I4 j& I* D, ?7 b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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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絆倒了，一只手撐住地面。目光不經意地向前瞄瞄，看見有件東西。9 N1 O* G9 s5 _7 i7 o

是人——一個人倒在那裏。+ E7 I) ~4 Q4 L

站起來，走近仔細察看，果然是個人，而且是一具遺體。! C( N! ?/ }+ |

那身衣服倒是眼熟。7 g& P# M' Z' u4 F5 C

“是景清大人……”* e6 m- C% C6 B

為成脫口而出。* r7 l: o, }) m% A- l*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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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裏的，的確就是不久前離開六角堂的橘景清。& l& }! |( G0 |9 i3 M& U2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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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用手去摸一下，感覺景清的衣服溼乎乎的，觸碰過死者衣服的手指頭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v1 T% g$ `) E

是血。1 W5 l4 ~* h- W+ Q3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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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吃一驚。, h1 L1 J8 r6 t! a( J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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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看，這具遺體沒有了頭顱。

為成用手去摸衣服，覺得遺體又薄又扁。6 _( a% a$ Q: I3 H- Y$ z

手上黏糊糊，卻不知摸到的是哪一塊。 . 而且，還覺得特別硬。8 B" L7 g4 y2 ]+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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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裏是空的？！9 z& C, K4 `; J* w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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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的遺體幾乎只剩下骸骨。# b' o9 O7 H% {% `

“天啊！”

為成驚呼一聲，想站起來。

但是，他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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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癱了。他雙手又雙膝著地，打算像野獸一樣爬著逃走。想逃脫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總之，要逃離那個地方。

爬著爬著，右手觸到一件東西。

他不假思索地一把抓過來，一看，是一截肘部以下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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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清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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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6 S7 u+ O) D! y4 p% _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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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驚叫一聲，想把殘肢拋開，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摳著那截殘肢，無法甩脫。

而且，好沉重。

似乎景清的右手還抓著什么東西。一看，那是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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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是那塊石頭嘛——為成心想。

看來，景清已去過首冢了。然後，在歸途中慘遭不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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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好不容易才直起身來。9 c) N0 c1 `1 a'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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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力抑制著雙膝的顫抖，邁開了步子。很想撒腿就跑，可腳下直打戰，實在是跑不起來。: c/ k& j* `' Y" k6 F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為成左手竟然握著那塊石頭，拿著它一步步走。' \" L, b& s3 Q8 a# P*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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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盡快往前走。盡快遠離此地。8 o3 N$ r6 y% O( k

因為景清的手也不放開那塊石頭，也就是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為成握著石頭，而石頭上拖帶著景清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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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為成拎著那只斷手在走。0 k7 f( ~4 e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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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步行，也累得膝彎腰折。+ H0 ~+ c5 \( H%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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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拼了命也不能停。, V- Z9 J+ T  W1 E! w

為成幾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是提著景清的斷手在走。

必須把這塊石頭拿到青音姑娘那裏去——為成的思維似乎停頓在這個念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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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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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滿一路。

為成熱淚長流。) n/ }* A, E)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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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a( k. Y) f$ G: O6 ~7 P,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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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是硬東西和硬東西相碰撞的聲音。- N7 H( c+ o7 A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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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6 T; O9 f  [/ j) l4 ?

不止一兩個東西。7 a$ X0 B) R5 L% Z* V  [; E& f2 [

！！當！/ }5 e8 k2 j& @( T0 Y

是從身後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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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從身後逼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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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它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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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啊。! h& M3 B, b( g6 k  e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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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覺得恐瞑，但不敢回頭去看。8 }& ]" k3 }4 z

正要大喊一聲向前衝時，左手突然被拉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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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戰栗傳到左手，倣佛釣到一條大魚的那種感覺。

為成只往自己的左手瞥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B* e( o8 [3 ^% p  c5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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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發蓬亂的腦袋咬住為成拎著的景清的右手。這兩個頭顱正在左右晃動，動作如同野狗在撕扯肉塊。; T$ i$ B%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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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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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把景清的斷手扔了出去。+ `4 W7 X1 R1 d

“哇！”

為什么會把那殘肢帶到這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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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在途中扔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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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石頭不石頭。管它呢？

青音姑娘什么的，已拋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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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啊……”

這樣的聲音傳了過來。5 q1 R$ q  N1 T7 h8 d7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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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不祥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竟然想搶走我們的食物啊！”9 k$ J! d: Y" w6 W! O% Y

“這可是事隔二十年才有的食物啊。”

抬頭望去，只見月光之下，幾個頭顱漂浮著，盯視著為成。

“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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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n' U/ `0 f6 ?$ S. U

仔細看，那些頭顱之中，有景清的頭，景清的一雙眼睛怨恨地望著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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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自己帶回石頭，跟青音姑娘成其好事嗎，為成……”

之後的事情，為成就記不得了。

“哇！”% \$ r' m4 o; e: e3 F' h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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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叫著拔腿飛奔。0 ^5 N( X% F' `5 Q- S, u6 i1 _

跑啊跑啊，他終於回到了六角堂。

“姑娘，姑娘啊！”

為成關上門，把吊起的板窗也拉了下來。3 L. e+ u$ j- q! a- i)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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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成大人，為什么這樣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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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大人被那些頭顱吃掉了啊！”" x; f; U( I7 ]6 [6 R

已經口幹舌燥的為成說道。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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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望著微笑的青音姑娘，不覺汗毛倒豎。2 s2 m  A( A( u

坐在眼前的青音姑娘，身體所朝方向與頭部所朝方向竟然是不一樣的！/ n3 i; @1 T' Y! R7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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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身體明明背向為成，腦袋卻面向為成。如果是扭頭面向這邊，肩、背也多少要轉過來，可此時只有頭部轉向這邊。

直到此時，為成才發現情況不對頭。" q+ h8 c5 I$ ^. N4 f+ o  t

青音姑娘坐著的地板上，有一圈東西正在擴散。5 Q, @# q9 t. C8 P7 x3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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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 |( ^3 w+ }7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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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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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音姑娘的頭顱在燈光映照下輕悠悠地漂浮起來。6 o3 T/ K, a,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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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穿的唐衣皺成一團，掉在暈染的墊子上。

“哇！”

為成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s2 g9 _7 y1 v7 X0 q1 D& w& y4 z

他跑向飄在空中的青音姑娘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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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青音姑娘的頭，向尚未關閉的板窗跑去。

“為成大人，你幹什么？”! L6 `" B+ r$ t$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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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將發出斥責聲的青音頭顱擲出窗外，把板窗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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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出那頭顱時，右手的一截手指被咬掉了，但他還是慶幸及時把頭顱丟到外面去了。

沒等他松一口氣，又有一個重物砸在板窗上。: v# {, b$ z: B# Y1 e! s  k

大概是哪個頭顱在撞擊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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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成大人，請把這板窗打開！”

“把你的肉給我吃掉！”+ B9 E5 U1 C8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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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餓呀。”9 [% r& z! w$ \6 w+ J, B

為成膽戰心驚地透過板窗的縫隙向外窺探，在月光的映照下，發現好幾個頭顱在飛舞。0 v. _9 h9 w, ]: u% j
5 Z/ z# D7 i! s+ G- i- i
為成流著淚念起佛來。

幸虧那些頭顱沒有辦法打開門和窗，沒過多久，東方的天空漸露晨曦。

“糟啦，天要亮啦。”1 d9 {: K; l, p1 M'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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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知道為成家在何處。”

是景清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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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3 m9 @( \$ U$ Y0 j( H: @- F6 b

青音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今晚再去他家吧！”1 m3 W6 t8 B; p5 u4 r; x
/ K  }" F# U) X6 c+ N. D
“好！”0 S7 A9 j0 F6 b

之後，外面安靜下來。: j3 Z  U7 w  G7 M# Z

太陽照進六角堂時，為成已經等不急車來接他，便逃之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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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w  m( g, L6 S/ W" S& p

“噢，那天中午，在清涼殿的渡殿，為成大人和我正好碰上了。”保憲說。
6 B3 c  u! f: n" C8 h+ h9 D5 N: t3 I
“原來是這樣。”
1 @9 z- i3 Q+ w& Z; ]7 J+ K
晴明點點頭。, {; |3 B+ e  l5 `

“這三個晚上，我都保護著為成大人免受那些頭顱的攻擊……”( B- |+ [! N0 I3 C0 Q
( ?7 I3 O7 d8 C  r6 Q& c( T
“有什么事發生了嗎？”* W/ u. h9 N% x' x. a

“唉，太麻煩了，晴明……”
! P+ _! ]; q: g: L) F9 [
“麻煩？”

“如果光是防止那些頭顱的攻擊，在他家宅的幾個適當的地方貼上符咒，放下板窗就足夠了。”0 x7 s1 l9 w/ D$ ?; W* n
( ?, W5 V. R$ T; ]: |2 i0 O$ `
“今天晚上呢？”4 d" O4 Z! f; Q6 g$ |# S

“我放了四張符咒，雖然不是很放心，但不打開板窗的話，應該沒問題吧。不過……”) A0 p0 c0 p6 p7 }  y1 e8 \

保憲欲言又止，望望晴明。
' m' D' i8 @: M7 y) A5 ^
“天天晚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保憲大人，您讓那些頭顱從此不再出現，也不成問題吧。”

“那是當然。”

保憲點點頭。8 Y- X0 ]' S5 g  N* S3 s
1 r+ \# [2 S- k0 ]5 P0 v! o. ?
“該怎樣做才好，我也想了好幾種方法。在實施方面。# f% a! O% q; \# @  E. y! ], H
( f, r5 B% e# W! h5 T1 ]7 g
應該沒有問題，可是……“7 B5 U% V. q7 g! W$ o4 |8 A* j
; D$ o3 d9 n8 p' g5 \
“可是？”

“你很清楚，晴明，我對於麻煩事是實在做不來，光是想出那些辦法，我已經疲憊不堪。趴在地上找東找西呀，四處奔走呀，找人說好話之類，我做這種事特別差勁。”
2 F6 {, e. D* w5 N) F
“的確。”1 I# A- c9 m. ~4 q

晴明苦笑著。
0 [1 s( O, W( V6 d2 a
“派人到首冢和六角堂，找回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的遺體，把遺體運回各自的家，光是這些活兒，我已經想找個人交出去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景清大人和青音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應該很快會傳開吧。”& D5 X. Z& w; D+ @4 a
4 q9 A+ _: t2 w2 p$ Q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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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在鬧得滿城風雨之前把事情解決。”5 X: B7 C9 R% ]2 q5 P9 T5 ]

“解決？”
" ?  g. d' k8 L
“晴明，你代我幹，怎么樣？”* r! b- Q) W+ C6 U/ |* U; T9 N+ r

“我代你？”
" a; O/ X" B  g) y9 v( l0 k
“對呀，這事情原本也是衝你去的，我好歹也給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你來做吧……”5 f3 h2 `4 B' ~2 F% |+ _! s' Q

“由我來？”; B( G, r: t/ ]+ A+ N" f8 ^) @9 i
4 E) R) V4 g2 S5 P; H) b: v
“沒錯。”8 f$ ]9 j. l' \* e' h# P: d! b+ J

保憲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往嘴裏送。 “首冢那邊怎么樣了？”晴明問。

“我沒有去那裏，據說有五個頭顱巧妙地從土裏溜出來了。”
$ Q$ F7 P) y3 N( [7 `! v
“上面放的那塊石頭，似乎寫著什么東西？”

“據說寫著兩個字。現在那些字也已經消失了……”

“好像是二十年前，凈藏上人寫的字吧？”3 Z' ^! Y3 u, }' K2 N& d6 @

“正是。凈藏上人在將門之時和純友之亂時，都作了大威德法，以降魔伏靈。”) D6 _2 X" n7 J  Q, y3 m
& B: z( {" w1 ~$ j
“凈藏上人現在是在東山的雲居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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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晴明，你連這些都知道？剩下的事真的能獨力承擔啦。”6 f6 ]( W' M/ j1 i

“要做倒是能做……”
6 B; s* r" x9 |$ K. `7 k, \
晴明苦笑著。

“怎么啦？”( O  x# D! E9 H6 L/ g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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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石頭現在在誰手裏？”" ~6 j1 N" g. p4 k: G
/ g4 K( R5 F& ^7 ]7 k" C) n2 ~
保憲聽晴明這么問，便把右手的酒杯放在地板上。又把空出來的手伸入懷中。

那只手再抽出來時，手裏握著一塊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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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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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安排周到了，我也沒法不幹啦。' ‘”拜托。“

說著，保憲又伸手去拿酒杯。0 E- |1 M' y* V

十一$ n6 L2 U2 d0 d, v# h- Y5 `

“那樣就行了？”; v+ l. ^/ [5 X0 Q2 R7 k& E
" q; v- Y# r1 {
說這話的是博雅。

他們在藤原為成的大宅裏。) l. ^, i* `) y" k. z% N0 N8 Z

外廊的木條地板上，站著博雅的家人實忠。房檐下倒吊著一條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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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忠跑遍京城才找回來的遺骸。8 ^' z( K7 f" J; \

“行了。”1 k) K) H) s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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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 w, z1 q" ?4 E  O
強烈的氣息撲向站在庭院裏的晴明和博雅。% }( O. E" a6 \. H

這是由於向狗的遺骸澆了剛搗好的蔥汁。. n% T5 i2 Z+ Y* J, b! g

“就這樣，我們只需等到晚上就行了。”晴明說。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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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晴明和博雅在昏暗中靜坐。) G6 p1 H7 B4 q5 }
  x; `3 Z' d5 g$ T6 H' F0 T% x
板窗都拉下了，也沒有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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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藤原為成急促的呼吸聲。+ H/ v) H7 U/ f: w1 g0 X2 m6 r1 R* M: e, |
9 w) W: k% o! A3 F- C6 i; M( i* n6 |
實忠半跪在吊著死狗的屋檐附近，把耳朵貼在板窗上。9 n, ^  D+ a- W

“我聽見有動靜。”實忠說道。* |1 l" A( P: }5 n
( M! ?/ R$ V+ _7 m$ E
不久，那些聲響也傳入了博雅的耳朵。
1 \3 J) o: m- c& K" g4 r# Y7 F! h
是牙齒咬嚼的聲音。+ d2 [8 D% Z. ~4 c

聲音逐漸挨近過來。. u+ v1 k8 i6 V& l
  T$ ]! m- Q' r/ R# d
“好餓呀……”

“為成大人今晚還是貼符咒、關板窗，待在裏邊嗎？”

聽得見這樣的說話聲。3 e, ^4 L& Q, d8 t% A, ?
1 ]( w$ i& s( a- ^
不久，又傳來異口同聲的說話聲：“咦，這裏有肉！”/ ^! J1 ~1 R: i# S

“是狗肉！”  Z  L" }4 s2 b. C

“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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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那些聲音變成了野獸貪婪地大啃獵獲物的聲音。3 `. `! m) D/ }+ ]) P

“博雅，你看——”8 d/ j8 M+ S( t
4 ?/ H/ d/ ?5 V# ]9 F$ L
聽了睛明的話，博雅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月光之下，飄在空中的七個頭顱，撲在倒吊在房檐下的狗屍上面，正啃食著死狗的肉。

“好慘啊……”5 g2 b( z. d# V; C% R; i
& v' ^. [; K- Y6 |" \) ~6 D
博雅喃喃著。& J4 ~% @2 e1 M

頭顱們咬住狗的屍體，吃著上面的肉，而他們吃的肉卻全都從頭顱下方掉到了地上和外廊內。

六角堂的地上掉的那些肉，也可能是經過這樣撕咬後的青音姑娘的肉吧。這樣一來，肉等於沒吃，肚子根本填不飽。

“嗷嗷，好餓啊……”0 O/ \6 R- x# W9 F7 q+ J; U
( v; `/ M" ~2 H+ v0 |+ |/ {
“好餓啊……”
0 U( p7 e- Y( U
“怎么吃也吃不飽啊。”

聽得見頭顱們的說話聲。( s9 a! M; I  |6 B% ?) |) R

不久，傳來了令人心悸的聲音。; s6 c( \& W3 h0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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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啃骨頭的聲音。
* \7 O' h% Y) q
又過了一會兒，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接著，傳來了頭顱從各處撞擊房子的聲音。2 }7 d2 k+ r9 e% y
( a* Z6 g1 N1 y* E1 q9 W4 W' X
“請開門！”2 B- D, E1 K6 Q' A
# c4 p+ O+ X  O- `7 w7 H/ d* h) d
“請讓我們吃肉！”3 h6 W" b2 [0 I+ N5 F. C/ U

“為成大人……”

喊叫聲持續了整個晚上。8 E9 x( P6 h$ m- M, n

將近早晨的時候，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等太陽升起，眾人走到室外，只見整個屋檐前剩下一片可怕的狼藉。
2 V" ]0 \! i* C  E
“唉，走吧。”

晴明催促博雅和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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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忠肩扛鋤頭。1 T! J/ o' }$ E0 `- k1 @$ ~

在三人前頭，一只白狗嗅著氣味領路。

“它在追蹤蔥汁的氣味。”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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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白狗來到離為成家不遠的一所獨立房子前，鑽進架空木地板下狂吠起來。: P( c6 _3 o- i2 a+ |& Z/ t' S
& T: w" w! M1 _+ {, X
“過去吧，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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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實忠便拿起鋤頭鑽進架空的木地板下面。
4 p: Z& D9 z4 h5 o7 h) k
從下面傳來了用鋤頭掘土的聲音，不久，就聽見實忠喊道：“找到了。”- d- u9 k( B# Y( N! V
% a3 m/ t6 F& J3 N: i1 N
他從架空的木地板下挖出了七個頭顱。5 R5 k2 P% L! \8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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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是舊的，兩個是新的。; b3 T/ b0 Z: P/ w2 m

新的就是青音和景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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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解決啦。”8 A: a6 c" `( I- @

晴明輕輕地說了一句。

“哎呀，那實在是驚心動魄的一幕啊。”

博雅放了心似的長舒一口氣。十三

青音和景清的頭顱被葬在一起。/ A5 V0 P8 H) _

五個頭顱被埋入原來的首冢，那塊石頭由凈藏上人重新寫上兩個字，放在冢上。  f2 y5 X% T! C2 @

也許是因為把大批食物和頭顱一起填埋，自此以後，夜間在首冢附近走過的人就再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了。5 U9 k3 O$ ]2 j' k' H0 ^

十四/ r6 N1 ]$ \" x) i- \
& P' v7 i7 t3 _3 S
淺斟低酌。

地點是晴明家的外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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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博雅、保憲三人在座。

像前不久的那個晚上一樣，保憲盤腿而坐的兩腳之間，睡著那只蜷成一團的貓又。" N6 G& v$ B" H

保憲伸出手指在酒杯裏浸一下，然後將指頭伸到貓又的鼻尖上晃晃，看似睡得正香的貓又微睜開眼，伸出紅紅的舌頭舔舔保憲的指尖。

“哎，晴明，上次那件事情你幹得挺漂亮嘛……”$ |" n" f% k% ^: J1 y

保憲一邊讓貓又舔酒一邊說道。, S1 [3 O# T8 Q0 m' [4 W! z
: E' _; ?1 G2 e
“哪裏哪裏，只因您保憲大人把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啊。”* K& |" K5 X9 l) i, r
3 i/ Z2 Y6 G( Z9 k* M
晴明答道，丹唇含笑。! Z3 X& u+ p0 h$ P+ w2 o6 ]$ g. ~7 y

“不過，那情景真是夠凄慘的……”$ `% F, o6 I) [  G% l+ K
) I, B" @. d) _& M
博雅記憶猶新地說。- m* H5 p! t1 H9 S  @7 s# E
$ s5 M( k8 e) Y$ u& c% C  u& ^
“狼吞虎咽，肚子怎么都飽不了。雖說是死不瞑目造成的怪事，但所謂人性，的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4 c+ F* `+ ^' q$ U9 d
“嗯……”$ K* F8 V) G" U4 x/ i- w, ^

“想到那慘死的模樣就是人的本性，不禁讓入又覺得可悲，又覺得可憐。”

博雅打住話頭，目光投向庭院，倣佛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8 i# C* Z% F# c4 U
$ ?- O0 _) Z5 n
夜幕下的庭院，外觀已盡呈秋色。
0 |3 c2 l) ?. ?3 e8 o
靜候冬天來臨的庭院，在月光下緘默著，文風不動。
9 W1 ^7 X+ s+ G& k. `
“我可以吹一曲笛子嗎？”( X2 `5 p+ g; |1 W
7 Q0 ]" R* [* _; k
博雅說著，從懷裏摸出葉二——從朱雀門鬼手上得來的笛子。

他將笛子輕貼唇邊，吹起來。旋律像一條美麗、發光的飄帶，從笛子滑出。6 w7 q; S. Q% n
; c, h: c: y4 U
笛聲在月光下延伸，擴散到清秋的庭院。
+ O3 l; N- y6 C! I7 r7 f
月色和笛聲溶化在秋之庭院。

無法區分何者是笛聲，何者是月光。" w% l4 ?  @  r$ j
0 ~8 ~6 z2 J& }8 a7 k. W& A
坐在廊下的博雅的氣息——連他的肉體本身，倣佛都溶化在天地之間。, n- H7 v0 ]; g) s

“了不起……”' ]( ^& H& {& Y2 p! l: u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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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憲止不住發出讚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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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博雅大人的笛聲呀……”- n0 A3 ?0 t0 M7 h
) d8 J. l( D, l/ {! s: E
倣佛是喃喃自語。" V$ i) r, t8 H- u# O. m: \

晴明默然傾聽，他讓笛聲穿透自己的肉體，溶化在天地間。' Q5 G7 M( Z6 s/ `

笛聲不絕如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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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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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發表於 2007-8-26 11:57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五卷夢枕貘 5 k- Z8 o1 a# r& S4 J
$ R# T% j6 y* ]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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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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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5》（龍笛卷）

怪蛇7 Z, m; n" }6 }

, L5 ?# u; n( b1 \0 }0 z$ k
進入陰歷七月之後，雨仍下個不停。' M5 {# V& x4 \9 V$ \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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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絲細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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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坐在外廊的木地板上正喝著酒。

還是大白天。雖然已是下午，但離傍晚還有充足的時間。! ~! c& W* O7 L% H& m% u7 G: A/ y
9 D* J' [9 k3 \
濃雲布滿天空，陽光沒有直射下來，但完全不覺得晦暗。不確定的光源就存在於大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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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的厚度比之前好像薄了一點。4 k6 r' d6 A/ }* o% }2 X. u$ e- f, _

晴明宅邸的庭院裏雜草叢生，長勢旺盛的幾乎都是紫斑風鈴草、野鳳仙花、鴨跖草等野草。被雨水打溼的草葉亮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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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白色狩衣的晴明靠坐著一根柱子，支起一條腿。7 m3 W% e$ ^) T, r( ~. S  D3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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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2 G! ~7 L; i! L; G) n

“這么看來，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怪事啊，晴明……”: G" Z' E+ v' U" O" Q
6 }" |; L8 _9 ~. A+ n9 l
博雅端起酒杯往嘴裏送，一邊對神情淡然的晴明說著。# T; r3 y% Q'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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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 z! K: {6 ?  K. P  F5 }; q

晴明問道，他的目光仍舊向著庭院。

“剛才不是說了嗎？”$ V. n9 ~9 M$ t% X: q$ Q/ w

“說了什么？”6 K, H6 X' }6 b: @3 L* ?
& F; u6 K+ o: V/ }7 u4 ^7 x+ j
“就是關於蛇的事啊。”; K! C# e, F3 U3 h( N1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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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晴明點點頭，倣佛這才知道似的。# t/ W  C2 h" @" v8 z
" C+ j% P: t6 J6 @3 Z9 o$ K
“那……蛇怎么啦？”

“到處出現了呀。”

“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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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在藤原鴨忠大人家裏也出現了。”* b9 H0 Q# P& x. H

“噢。”' L$ A7 w, K, n$ }0 }  _& H; T

“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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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開始敘述起來。

二

在藤原鴨忠家裏幹活兒的侍女小菊，某天走路時右腳忽然一瘸一拐的。事情即起源於此。" r7 ?" z7 ^1 h6 U7 N9 P+ x

最初瘸得不厲害，但不到兩三天工夫，任誰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而且，她走路時還疼得皺眉蹙目。

“你怎么啦？”0 D3 x) O/ n6 C  R  y

鴨忠家的人問她時，小菊說：“我右腿長了一個不好的疙瘩……”: v" ]6 L+ B7 c$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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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那塊東西很疼。

一看，果然像她說的，在她右腿大腿內側，生了一個大腫塊。大小足有成人的拳頭般大，腫脹得成了紫紅色。* ]. ^3 e- O/ W7 r. z, `% f  ]

家裏人頗為吃驚，馬上叫來有經驗的人給上了藥。可是，完全沒有消腫的跡象。

再將刀尖燒紅，刺穿那腫塊，打算擠出裏面的膿液，不料卻只是出血而不出膿。1 A8 B5 B* `7 y( p. ]. I. r
9 A+ q7 }- \. Q2 _) J* G
“疼啊！疼啊！”

因為小菊疼得直叫喚，眾人也無計可施了。

即便穿刺的傷口好了，那腫塊還是不見小。反而又大了一圈。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奇怪的老人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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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府上正為腫塊的事而煩惱。”那老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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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頭蓬亂的白發，連長須也是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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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滿是皺紋，只有埋在皺紋中的一雙眼睛閃動著怪異的亮光。( [% i7 }  Q" l; e$ f& [' h

說話時，可見他嘴裏的牙齒已經掉了好幾顆。剩下的牙齒也已變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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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穿衣物似乎原本是白色的，現已臟污殘舊，襤褸得好不容易才認出是窄袖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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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我願意為貴府效勞……”

鴨忠家的人雖很詫異，但還是說：“不拘是什么人，只要能治好了，什么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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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聲聲呼痛的小菊而言，既然老人說行，也只好讓他一試了，不試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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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老人讓小菊仰臥，將裙擺掀起來，觀察右腿大腿處。

“ 。生長得很不錯呀。”

老人說著，笑得很開心。& D; S+ L& i5 S: J& T3 C

他轉頭對鴨忠家的人說：“可以去弄一條活狗來嗎？”. S; c6 N1 H; v) n. q7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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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人都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無法拒絕，就到門外抓了一條正好路過的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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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院子裏打下四根木樁子，把活狗仰面朝天地捆在木樁上。& u, c' _3 h; }) p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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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個錐子。”$ C$ y8 l6 `2 A- h2 j1 c. W9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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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這么一說，就有人拿來一把錐子交給了他。3 _) r6 p. n1 w(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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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把錐子收入懷中，把小菊叫到庭院中。1 S& a9 i' S# P' A+ J$ C

此時，藤原鴨忠也出現在外廊內，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老人在院子裏的舉動。老人讓小菊仰躺下來，擺成與狗恰成對照的樣子。

老人掀起小菊的衣裙，顯露出右腿大腿上的腫塊。, e7 X, l% r% m/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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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狗顯得驚恐不安，牙齒咬得嘎吱嘎吱作響，嘴角冒出泡沫。

“請哪位拿長刀來——”2 M4 k8 ?+ C# ]

老人這么一說，鴨忠馬上吩咐人拿來常用的長刀，交給老人，問道：“這樣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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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老人拔刀出鞘，照著仰臥在小菊旁邊的狗的肚子，滿不在乎地劈下去。( c* y. Y# h& t$ U7 s  R) h

那條狗“嗷”地大聲慘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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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3 z+ F9 f  K6 O; @4 k+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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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者無不失聲驚呼。0 _( M. V/ p% w/ {  ^% m$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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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腹被刀刃豎著砍開一個大口子，鮮血飛進，也濺在小菊的腫塊上面。. {* u) `7 u, |*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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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因驚嚇過度已失去了神志。# M6 f, R1 ^3 O; v1 c2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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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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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住地問，老人卻絲毫不以為意。' q: s2 S, e2 t: J1 `( a

“馬上就成。”) r4 p' Z4 i# r' H; ^$ V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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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嘴角向上一扯，算是笑笑，說道。3 ~' ?1 f! g6 K4 Y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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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喘氣的狗不久就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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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手也夠嚇人的……”

鴨忠眺望著這情景。自言自語著。* A/ ^7 h  u+ V( Y

“然後怎么辦呢？”

鴨忠坐在外廊木條地板上，問道。

“等。”老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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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0 K, m7 v5 u+ G1 J

“是的。”) u, m; S: a! _- R1 R- @, W

“等多久？”

“馬上就成。”% n9 u0 Q; e2 `4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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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重復著先前的話。- {* G  |6 U2 B' F, A( S/ l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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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哎呀！”

“快看哪！”6 @9 w4 R  k7 E

一直默默旁觀的眾人指著小菊的大腿喊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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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脹得比成人拳頭還大的腫塊表面裂開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中露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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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

“這不是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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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那東西只能說是蛇。

從小菊的腫塊裏探出來的，是一條黑蛇的頭。7 @! W% W6 c* |" M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蛇爬出來了，眨眼間就爬出近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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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一邊爬，一邊把腦袋探到長刀劈開的狗腹部。正好在小菊腿上的腫塊到狗腹之間形成一條血線，蛇就爬過了這條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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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么大的一條蛇，那腫塊怎么藏得下呢？

就在蛇從腫塊裏爬出足有兩尺長時，老人已從懷中掏出了剛才那把錐子。% Q2 n9 c7 _* Q$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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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那條蛇，彎下身子，突然從側面扎向蛇頭。錐子穿透了蛇頭。( B  A8 u2 `% |

蛇身彎彎曲曲地扭動著，想要逃回小菊的大腿裏，但因為老人把扎透蛇頭的錐子往外拉，蛇已無法逃回原來的地方。

小菊大腿的肌膚不停地鼓突著，令人惡心，似乎是蛇尾在拼命擺動著，不肯被牽拉出去。

不久——蛇可能已精疲力竭，乖乖被老人從小菊腿中拉出來了。

從老人手中的錐子上懸垂下來的黑色蛇身，足足四尺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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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說是蛇，它的眼卻與通常的蛇眼不一樣。本應有眼睛的地方只是一個空洞，沒有眼珠。  `2 l  U! N2 K2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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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覆蓋在它身上的是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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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蛇頭已被錐子扎穿，蛇卻還活著，蛇尾卷住了老人握錐的右手。9 j4 l- J* o! Z* @: m+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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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進了小菊身上？”鴨忠問道。! d. C5 A! n! r' |1 d7 H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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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5 e/ V# b  a3 f

老人點點頭。3 S$ \( o4 t"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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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究竟是什么東西？”# n0 L$ W1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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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雖然長成蛇的模樣，其實不是蛇。不，它雖然是蛇，但更多的還是其他的東西。”- p. ]( E) ^3 x/ Y  a- F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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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東西？”0 K/ b, u9 H, v- q: U8 O! _! c

“是的。”$ W8 U9 ~( O" s/ p- T

、 “是什么？”; B$ k4 F/ t3 s: H. {0 Y! F* f

“無關者還是不知道為好。”' Y3 n: Q0 d2 e8 V

老人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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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答謝你。你想要什么？”鴨忠問。

“答謝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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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嘴角兩端向上一扯，自得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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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帶走，沒有問題吧？”老人說。

“你說要它，拿來做什么？”鴨忠問。

“嘿，拿它做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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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避而不答。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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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是前不久發生的事……”博雅說道。, V3 `+ n2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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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老人就那么讓蛇卷在胳膊上，出門而去。0 I6 P+ C: ~) j- C; _: O: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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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用狗嘛……”) n- d: Y( {! K4 \"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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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言自語著。

“下手也真夠狠的……”/ F6 S) O* o9 d8 u6 W8 J" O5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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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皺著眉頭說，似乎滿腦子還是自己剛才所說的景象。

“噢。”+ ^4 l! |0 p' \5 j

得到晴明的呼應，博雅這才心情好轉似的說：“這事情挺不可思議的吧？”2 \3 P- E- A: a/ w

“要說奇怪倒的確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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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是很怪，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4 w5 j$ e& P+ M' \

“哎，博雅，聽你的口氣，好像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地方有蛇作怪，是怎么回事？”6 Q2 I: L4 ]& U+ z) {

“確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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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跟我說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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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提出要求，博雅點頭說聲“好”，便開始敘述另一件關於蛇的怪事。) L% g& |6 l$ {2 K0 R3 T9 {8 A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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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在參議橘好古的宅邸。) |  r$ X5 w! [& Y

而且。被蛇傷害的就是橘好古本人。+ l0 ~' k; r& U: X- o2 ?! Q) [

這也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一天，好古的背部突然覺得灼痛起來。

原以為是睡落枕了，但卻總不見好轉。4 P$ i. ~5 s: ?' `" Y% N#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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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兩天過去了，好古的背部漸漸腫起。7 u, ]: e$ N) X" X, t, j. b, f

腫塊開始不怎么起眼，但逐日增大，到第五天，最初的拳頭大小已擴展至整個背部。

後背腫得像背著一個鍋，而且是紫黑色的。8 b+ z5 U7 L% u, H: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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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來藥師，使盡法子，都沒有任何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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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腫脹得越來越厲害，除了劇痛，還兼有奇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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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伸手到背上抓撓不止，像瘤子般鼓起的背部皮膚已糜爛不堪。! H; j  J' ^7 \6 [- j

好古終於無法站立，而他又不能仰臥，只好趴伏著，背部朝上，整天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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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食和大小解，都是在家人的攙扶之下，才強撐起身應付的。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位打扮奇特的老人上門來訪，說：“看來你們挺為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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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頭亂發，衣衫襤褸，雙目炯炯。$ Q1 z' A* J* e9 }7 i$ t

正在家人疑惑之時，老人說：“府上橘好古大人這樣子了吧……”' u" t) l; J) L* P) J3 x. l

本應秘不外傳的事——好古的情況，被老人說得絲毫不差。  X9 P( [" f3 g/ D" Q9 a" O

“就讓我來為府上大人效勞吧。”老人說。

老人肩頭背著一個袋子似的東西，袋口用繩子捆扎著。& U0 k) k; U% r: Z, p

袋子竟是溼乎乎的狗皮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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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殺了好幾條狗，剝下皮縫制成的。新鮮的血腥味還直撲鼻孔。" n. c8 E2 F7 C( p* T8 E

家人將老人的話稟報主人好古，好古氣息奄奄地說：“只要能幫我弄這個事，誰都行啊。”' t. H6 v, _6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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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立即被請進家中。

“ ，這個可是了不得呀……”/ P9 S5 Y( g* u# ]* h, _/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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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見好古，便自語道。5 j) }2 g9 g6 [: e7 Q! s

他卸下搭在肩頭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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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挂在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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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吩咐橘宅的人，讓他們將皮袋子懸挂在好古正上方的屋梁上。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生肉塊，塞進從屋梁上垂下來的皮袋子裏。. Q0 l  O' N0 {) W9 Z, q; Q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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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拿四根這么粗的青竹過來。”老人比畫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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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的宅院裏正好有一片竹林，於是家人立即從竹林裏砍下竹子，預備好四根青竹竿。4 q0 |' ]( c( N% x" ?9 Q- h

“燒起炭火，抓一把鹽過來。”

四根青竹竿的一頭放在炭火上焙燒，並將鹽粒搓在上面。從橘宅中選出四個家人，讓他們各自握住一根青竹竿。8 p' E# O* @/ ~' g

老人脫去趴伏在床的好古的衣裳，將腫得高高的背部裸露出來。' t6 s, \; s" f1 y. `4 M. A4 \

他吩咐持竹的人：“好，用手上的青竹打在背部！”' q; p& d" l  k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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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於橘宅中的人而言，好古是他們的主人，突然說要用青竹打他的背部，他們實在下不了手。  ]2 i& t% Q5 E6 r% C& d) O( J

“沒、沒關係，打吧……”好古說。# Y! j4 _" c& I3 g. @- k7 `* P, H

於是，四條漢子開始用手中的青竹打好古的背部。

“聽著：再使勁些！”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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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背上立即皮破血流。/ b0 k- h& n- Y& i) ]: b7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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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咬緊牙關，忍受著痛楚。. t. H- n9 R8 M$ ]/ r+ c- j/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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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停！”老人說。2 f* `9 K) j2 K! J- D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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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打著打著，出現了奇怪的現象。: G+ g+ A$ Y1 y! ?3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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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吊在梁上的皮袋起初是癟的，但現在開始逐漸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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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進入袋子裏的東西似乎還活著。0 e, Z- \! V1 L6 T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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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挂著的袋子搖晃起來，袋子表面的變化顯示出裏頭/ Q0 s+ m0 E( |: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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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東西在蠢動著。$ Y" O8 H8 y% T: I* ^

袋子為什么會脹大起來呢？; y/ H: j4 x% F3 z!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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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名手持青竹的人叫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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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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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高高腫起的背部竟然開始癟塌下去了。# j' S! T  I' R. \$ }

與此同時，從上方垂吊下來的皮袋子卻越發脹大起來了。+ N& ]& Y4 Y: W# T3 R

似乎通過青竹的抽打，把好古背部的東西逼迫出來，趕入袋子中去了。- V! o) m" k, s, J( m. V

“繼續打！”

眾人照老人的吩咐，不停地抽打好古的後背。. n- C# g) o4 J- S+ m/ {4 s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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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打著，好古的背部變成徹底萎謝的樣子，再後來，那裏的皮膚逐漸平復了。8 @% N) J: R6 ?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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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抽打之下，皮破血流，但現在好古背部的情況，看上去卻與常人無異。

倒是那個懸挂著的狗皮袋子已經脹大得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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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袋子的表面還在不停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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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袋子放下來。”9 ]. c" z. ]( m+ g, i+ F& q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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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著三人合力才好不容易放下的袋子，說：“辛苦啦。”& ~0 S- m3 |' g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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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得心滿意足的樣子。+ K* R( a5 ?: y3 \+ U3 x! p

“這個我要帶走了。”$ s  q  V& z, v( Y

老人將那個顯得很沉重的狗皮袋子輕而易舉地搭上肩頭。

“哎，請等一等——”6 |1 a2 V. l- t" W9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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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一邊穿衣一邊起身。1 |4 w3 ?5 Q; G! @1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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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我看看袋子裏的東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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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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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將袋子卸在地上，解開了扎住袋口的繩子。# a+ E; H7 @; }3 D1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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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過目。”9 n& M$ [/ J# A: l0 i

老人在好古眼前打開袋子。( i- _5 n  L% j: b!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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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從袋口往裏窺探，隨即發出一聲驚叫，倒退好幾步。: t3 F2 f4 M& X4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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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裏有過百條黑蛇緊緊纏繞在一起，蠢動著。1 Z5 o3 h) w, p& w1 ]9 T: _+ ?" Z1 e  y

老人沙啞著嗓子嘿嘿一笑，再次將袋子背上肩，走出橘宅。6 I* d6 L- t5 `0 _+ Q/ b;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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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竟然連這種事也有啊……”

博雅一口氣說完，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地板上。9 ^/ S# r1 k5 p, A5 D9 h

雨已停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 \; l; h3 N  e: d0 v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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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怎么覺得天色昏暗，是因為博雅說話的時候，雨停了，覆蓋著天空的雲層漸漸散去了吧。% h, p( U( b- F; M# P/ |; `0 {2 Q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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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雲團與雲團之間，露出傍晚澄澈的藍天。這部分天空呈現出夏目的姿彩。- ~/ @6 j1 H+ M

“這陣子，我身邊還不斷地發生那樣的事情呢。”

“原來是這樣……”; \+ v6 i6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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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鴨忠大人家發生的事，和橘好古大人身上發生的事，肯定是有關係的。

但是，要說兩者之間有什么關係。我實在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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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晴明點點頭，一副沉思的樣子，然後問道：“那個奇怪的老人到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家，是什么時候的事？”

“去鴨忠大人家是在四天前，去好古大人家應該是在昨天吧。”; R) J" _$ k$ w2 l$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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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晴明再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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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知道什么了嗎？”

“啊，還沒有知道什么，但聯想起一些事。”5 H! L9 ^1 ^' T9 X. i

“聯想？”. n0 F  {; d2 o: m0 m! d; x!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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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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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什么事？”. g# m% v;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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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一下，還有一件事，你得先告訴我。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近二十天來曾經去過東寺嗎？”4 I9 P* N: `1 N& T& j5 ~* ^2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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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在大約半個月前，的確去那裏參觀過已故空海和尚從大唐帶回來的東西吧……”2 }% i- `2 d"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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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位？”

“我說的是鴨忠大人，但好像好古大人也同行。”7 X+ n2 y$ B, e8 p' R( J* |. ^% G4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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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7 T* ~# w1 V2 C/ Q

“他們兩個都對來自大唐的東西格外感興趣，什么佛像呀、香爐呀、挂軸呀、佛具筆墨之類的東西。他們知道是空海和尚直接從大唐帶回來，收在東寺裏的，早就對寺方說過想一睹為幸，終於在半個月前實現心願了吧。”

“是這樣……‘’”晴明，你為什么會提起東寺？你知道什么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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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是怎么回事？”9 r" h# i- C8 F0 p

“等一下。”

晴明說著，站起身來，身影消失在裏間。( P( z, S2 g. m- \'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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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晴明帶著一個紫色布包裹著的、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東西回來了。晴明像原先那樣在外廊內坐下，將那個東西放在博雅的膝頭。  Y2 x; s9 b, ]! D" }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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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 x  {- @$ _$ R3 u4 u- i9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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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看嘛，博雅。”

“好。”( p6 w; r( {, G( f& l%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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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拿起包裹，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座連成一體的木雕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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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木雕的形象是明王像坐在翅膀半開的孔雀上。, G8 X* ?: @' @( f$ d, _

“孔雀明王嘛。”

“這我知道。為什么讓我看這個？”

“這座明王像是空海和尚從大唐京城帶回來的。我把它從東寺借了出來。”

“從東寺？”% ?) o; Y, d3 U( }9 i( {, P

“是從東寺的明惠大人處借的，就是昨天的事。”  |. F# a% N. Z8 @3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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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么關係嗎？”+ ?, h+ }# J2 {4 j5 _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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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嘛，博雅，我正想現在開始調查它們之間有什么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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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1 j4 v  Y4 |; @/ C6 t! B. o

“對呀，得走一趟啦。”' z8 \4 J% b5 I7 V

“外出嗎？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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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京。”5 m; i2 B1 H7 M

“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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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嗎？”: s4 N, ^, o3 O. j% J  [

“唔。”" o5 |, \* y5 m5 g& x7 G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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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上就黑了，雨也停了，我想，現在帶上酒肴去西京，這主意也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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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怎么樣？”4 o0 A5 x& o- @  E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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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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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h4 s" j!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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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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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踏著碎石前行。

晴明和博雅在牛車裏相對無言。

太陽已經下山，四周黑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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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在空中的雲團飛快地向東移動。不知不覺間，晴空的部分變得比濃雲的部分還要多。* _5 H7 p7 ^3 b8 K. W

處於雲團之間、澄澈透明的夜空上，群星閃爍。/ ^$ l0 N0 c5 R2 s5 r/ g

沒有牧童駕車，只是一頭大黑牛，在夜間的京城大道上向西進發。

西京比東面蕭條，住家也少。起初還偶然一見的燈火，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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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 Q6 m; S, [7 \/ @/ P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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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仍舊默然的晴明搭話。% R6 R4 x' h  o% `! e: s6 {* z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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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去東寺而去西京？”- f# `" ?# Y- B- C0 ?8 F4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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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紅唇、視線投向簾外的黑夜的晴明，說話時也沒有回過頭來：“因為有一位大人在那裏。”; ]. z& \: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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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大人？”+ B. Z! F)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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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他是誰？”

“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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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他的紫色布包裹擱在膝上。5 j' ?" U+ s' Z8 ]

“可是，你為什么要把它帶上？”

“看情況，說不定會用得上。”/ i- A6 D$ |8 j* @5 x: K+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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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況？”4 y0 ]& m) v# ~6 \" _" }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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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原是天竺之神……”4 ~% Z2 ]/ Q! Z/ ~9 ~5 g0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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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P# u/ n( s% b- s0 _" i1 p

“孔雀吃毒蟲和毒蛇，於是被尊為神，受到祭祀，成了佛的尊神。雖說是神，但人們對它施的咒，其意義一直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 W& U4 A8 K) t$ }9 j

“對神施咒？”8 Y# [6 Q1 d/ a5 g/ r6 m# h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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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神，一旦脫離人們加之於其上的咒，也就不能存在於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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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目光回到博雅身上時，速度逐步放緩的牛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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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啦，博雅。”晴明說道。6 o* i) c: R/ S5 B3 g, d

下了牛車，腳下是一片草地。# f. E4 U; K! J!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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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草葉濡溼了博雅的鞋子和衣裾。% u1 F; |7 T, Y$ e

借著月光打量四周，發現面前是一所殘破的小廟。周圍雜草叢生，開始微微傳來夏蟲的鳴叫。- g* w! J&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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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裏啊……”

博雅自言自語。$ b+ O5 D' r3 B+ N

晴明邊點點頭邊向破寺的方向張望。 “道滿大人，您在寺裏嗎？”晴明探問道。7 N  p; x+ O0 B9 S

這時——“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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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寺裏傳出一聲低沉的應答，隨著木板的嘎吱聲，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6 N9 j) ~) h# v7 R8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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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道滿大人’，就是那位蘆屋道滿大人嗎？”博雅問。

“正是。”. o, U5 j+ N. E9 {% s- y1 X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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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是你來了啊……”

就在晴明回答博雅的問題時，那人影開腔了。3 o# {/ E& e6 t; [/ M2 k

“不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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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不了。”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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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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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冒昧前來，是為了領回您在藤原鴨忠大人家和橘' T0 r4 q/ V) T6 n2 d, i

好古大人家獲取的東西。“5 L) B5 E2 v: N3 \8 q) }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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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了道滿低低的笑聲。2 k& ]& ?1 ]" z, }( d

道滿的笑聲小小的，給人稀稀拉拉的感覺。

“有什么還不還的？又不是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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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受東寺的明惠和尚之托。”晴明說。

“你也會替別人辦事嗎？”道滿說。

“嘿嘿。”
+ M" r! m! i  \( K% i
道滿的笑聲傳過來。- \" J1 x% P+ m/ A7 i! M

“過來取嘛。”6 u5 n* X: X$ a3 Q

“所以我不能去。”% N& U5 I2 J#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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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道滿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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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雅似乎才察覺某種情況。1 ^# T0 R. r- s

“喂，喂，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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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聲音輕而僵硬。

他的眼睛盯著腳下和周圍的草叢。( ~+ o$ ?4 P& R& D9 Q4 Y% I0 r

“別動，博雅。”晴明說。9 E' v% C# ?3 G/ B8 n2 d/ d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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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發現近處的草叢以及身邊的地面上，到處都爬動著無數黑糊糊的細長的東西。

它們又黏又黑的體表不時在月光下反射出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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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得了的話，盡管拿走好了。”

“那就承您的美意啦。”8 v& h& h* V! Z$ s

晴明一點也不覺得為難，隨即解開抱在身前的紫色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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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明王像從中現身。: x$ Q0 u9 K& w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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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V/ w1 E$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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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不覺失聲叫起來。0 G; C1 a4 K; }8 V& D6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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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輕啟紅唇，悄念起咒語來。3 V3 q/ t3 s" H7 m  b" a

孔雀明王咒——是孔雀明王的陀羅尼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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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命覺者。歸命覺者。歸命我教。歸命金光孔雀明王。歸命大孔雀明妃……4 W( a9 d- j( Q, B; N' p

晴明一邊念著陀羅尼經，一邊將孔雀明王像放置在草叢中，然後站起身來。

他的雙唇仍在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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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請您的造物者，百物不侵者，請護我身。

歸命一切諸佛，僧眾安樂，得生百歲，得見百秋。, o  A; n- F: t$ S6 |3 B: A$ c* j
6 {4 @: Z0 c' r* a  s- A! c! c5 c
二人周圍的雜草隨著晴明念的陀羅尼經窸窸窣窣地搖擺。

看來有某些東西正在繁茂的草叢中爭鬥。% Y8 d0 x4 E( i6 y+ W: W' [
3 G" L" n. R9 I6 D( c, l
終於，爭鬥逐漸平靜下來了。( y5 s. v9 M4 ~
3 `2 i' w0 n" m, p" f
“夫切，古切，達夫工，無切，諸事圓滿……”( b7 B2 X$ l; U' F$ |& q

當晴明念完長長的陀羅尼經時，四周已復歸靜謐。
6 e* J. z0 C' V: o: G3 q' b
“結束了吧？”: }7 Z5 R0 Z& w
1 t) A- ~* G) X+ p! f$ I" H
晴明小聲自語著，捧起剛才放在草叢中的孔雀明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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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博雅說話了。
: C; u+ B  x# Q" e( B
作為孔雀明王像基座的孔雀嘴邊竟然啣著一條黑色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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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並沒有那么一條小黑蛇。
6 _9 B( i! _$ i; V# O, F" e* Y- o
還有，孔雀的左腳踩著另一條黑色的小蛇。+ f$ w; A- Q2 i# j! f1 a

這也是之前所沒有的。

仔細看晴明手中的木雕像，發現那兩條小蛇都不是真的蛇，而是木雕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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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裏的確收到您歸還的東西了。”+ k3 V( {# d' }' Q; n/ u! R
2 }. O* N: c0 X* I$ x3 U0 l, I2 K' g5 [% L
晴明向道滿低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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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明，這孔雀腳下和嘴裏的……”博雅問。

“你剛才不是也看見了嗎？”, [& O  {" }2 _. ?( q
7 W) [% _3 Y' h* l8 S- Q# w
“……”2 `! {' Z. ]1 R#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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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叢中到處都是的東西，就是它們。”

“哦，是蛇嗎？”; S' F6 d# [' f, n  y, I
  r5 p6 ~  B3 \, }. S/ Z
“沒錯。不過準確地說，應該是一種蛟吧。”

“蛟？”& l9 W; N. I  y# V, w& q* |- v; Z0 @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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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看做是兩種動物中的任何一種都沒有關係，你認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S5 }+ z9 J! x0 U3 S! N8 T7 s

“不過，剛才草叢中到處都是啊。”
1 G. D! v; j& ^* q
“原本只是兩條。一條是在好古大人背部，它變成了許多條，但當孔雀明王出現時，就恢復成最初的兩條啦。”
0 `% w9 a- D0 c# `+ r) X
“噢，噢。”6 H! C  B' R) H. S1 f

就在博雅嘖嘖稱奇之時，道滿開腔了：“喂，晴明，帶酒了嗎？把酒拿過來好嗎？”4 O9 O( y: `, P+ _

“我們過去吧。”- p1 v: u' P( V: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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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抱起捕獲兩條蛟的孔雀明王像，沉著地走過濡溼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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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跟隨其後。9 w; _9 m1 w1 b+ K7 G8 H! L# y# ^
4 x* e$ Y- Y; b" \8 ]) S
“來得正好，晴明……”$ n% k& x# W1 y2 h$ R) }8 c  _

道滿滿心歡喜的樣子。* s; t# p! J% @4 n6 B! x5 V/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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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v9 w  y7 t( P$ ~/ {2 q

三人置身破寺之中。

沒有本尊，屋頂有個破洞，月光微微從中透入。/ m9 D3 y! w'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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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壁垮塌了一半，木地板塌陷處有草露出頭。) h" g6 P- D2 J7 U2 X  f+ i

夏蟲就在身邊鳴叫。/ r" O# w% V. P6 B% J

只點燃了一盞燈，晴明和博雅在木地板上坐下，與道滿面對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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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豁口的瓶子。三只空的素色陶杯。

陶杯斟滿酒後，三人暢飲起來。7 j& s) K9 c/ V- |( L

“不過，晴明，我還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博雅把酒杯送到唇邊，說道。+ f4 m! \, S; @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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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這一趟本來頗有點深入虎穴的味道。" T) O# W9 }4 j. m7 x. C: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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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來了一看，竟是道滿，晴明似乎已索回道滿弄到手的東西。不管道滿認為自己是來幹什么的，反正晴明自己知道，他就是來妨礙道滿的。既然如此，為何這道滿竟能與晴明相對暢飲呢？1 q. ^' x1 S. b9 {
) Q/ r2 H/ l, i6 O
“我總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博雅這樣想也不無道理。

“一切都起因於明惠大人的疏忽大意。”晴明說。

“疏忽大意？”博雅問。* E7 q4 o. U8 F6 v

“因為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要來，他便去整理要給他們看的東西。”; I) G+ T  I. x4 J2 |  T

“是明惠大人嗎？”
% ~  S9 K# u; G+ C6 m
“對。當時，因為孔雀明王像也蒙了塵，他打算弄幹凈，但是，這兩條蛟挺礙事的，他用布隨手擦拭時，差點把蛟弄斷了。”

“……”

“當時，明惠大人留意到，這尊孔雀明王像並非由一整塊木頭雕成，而是由三個部分組合成的。”

“噢。”+ i$ T) a5 ?4 Q& m* _/ H' [
4 V+ e( N2 u! S, w, E5 J
據說，孔雀明王和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是由同一塊木頭雕成的，但孔雀口啣的蛟和腳踩的蛟卻都是能夠拆卸的。

“讓孔雀明王座下的孔雀口裏啣著蛟，這樣別出心裁的構思，並不常見。”, A: b1 }% n1 _+ i. l& t
5 W( z' l" ^3 M
明惠覺得頗為新奇，又覺得卸下兩條蛟更便於拭除污跡，便把兩條蛟拆卸下來，放在一邊，完成了工作。/ v  U* O! z* P! }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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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惠大人忘記把那兩條蛟重新裝嵌回原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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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些時候，明惠察覺到這個問題，兩條蛟卻已遍尋不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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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大人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Q5 E" k; m5 ?- w' [$ B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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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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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這是空海和尚於一百幾十年前從大唐帶回來的鎮寺重寶。”7 i# \0 r& C( X2 S, g$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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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其他原因？” “有。它自空海和尚帶回之後，被置於東寺，每曰傾聽空海和尚和僧眾的讀經之聲……”4 j0 `6 Z( x2 L* H# r9 O9 W
+ D5 P# z' P. t* |# k! S
“對對。”

“若它被用於某種咒時，沒有比它更強有力的了。”

“但是，晴明，你怎么會連這些也知道呢？”

“因為明惠大人告訴我的呀。”

“噢。”

“明惠大人擔心有人將蛟偷去，用於邪門歪道……”

晴明說著，微笑著瞥一眼道滿。
6 e7 ^! L- n' N, i- I" r! B
“照理說，那不過是明惠丟人現眼而已嘛。”% g0 R; t- n* o$ [$ Z8 j

道滿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6 Q; f" }, o* x* E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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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讓我知道這件事了呀。”道滿說道。6 c& `7 N" {0 B3 M7 p4 e
# x( X) N9 w5 o( r! w! W. l
“東寺四處找那些有可能幹這種事的落魄陰陽師打聽，於是我就認定有事情發生了。”5 |  E* O0 w  J/ Q; Q! U

“這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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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的失蹤與我無關嘛。”道滿說道。
* `8 N" {( @; t, \9 Z- @
“那、那么……”: n+ e  o8 @- O4 j/ |

“大概是那蛟自己逃出來的。”道滿應道。

“真有那樣的事嗎？”# ~! u( B( b2 N: W+ t2 k9 k

博雅的聲音大了起來。- ]3 x* _, P4 D3 L
6 x5 l+ V3 \- Z/ L
“不能說沒有。”+ V9 E* c2 s, E4 ?. X! V
* i% R! n, C7 ~3 W2 T8 e
說這話的是晴明。他又說：“……以前不是有過佛像雕刻師玄德大人雕刻的天邪鬼，因為厭惡被廣目天王踩在腳下，於是趁機出逃的事嗎？”# k$ I% R7 A. ^% }& d- D# k

“是啊……”

“光是來到本國已有一百幾十年了，一直被孔雀腳踩口啣的蛟，也會盼望脫身吧。遇上從孔雀口中取下、腳下挪出的機會，肯定得利用起來啦。”

“可它原本只是塊木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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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拜過，什么東西都會有魂靈駐身的吧。即便它們只是蛇啊蛟啊之類的，再聽了百餘年的經，就是石頭也會動的。”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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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我的調查，藤原鴨忠、橘好古偏偏在那寺裏喝了水。”道滿笑著說。- T6 B% F* E7 }' `2 N% j

“水？”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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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確是那樣。”; C+ U( S+ z4 U$ N  \( Y8 N4 o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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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 a- t1 N3 z+ M3 o9 Y3 ^( t' v

“水？”9 W% A5 H' [+ @" u9 U8 I
; e9 J$ K! Z$ J
“我也問過明惠大人。我問他有沒有誰在寺裏喝過水。”, h6 d# ?! [4 d. C. Z0 C8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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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_/ \* z6 O: w  z4 Q) t2 Z

“據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當時喝了從井裏打上來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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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水會有那樣的靈力……”# e; x1 E# Q+ e2 c

“蛟是水中的精靈啊。它一旦獲得自由，必然會潛入最近的水裏去。”

“那么，兩條蛟就逃進了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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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裏的水最近吧。”- h+ K. N* a: L7 r% J/ W

“也就是說，鴨忠大人、好古大人把有蛟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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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喝了那種水啦。”

“於是，蛟就進入了他們體內？”
# i7 }# ]' T( a/ D  ^9 `
“就是這么回事。”2 G; Z5 W9 `1 i; P2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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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鴨忠大人家裏，有蛟潛入身體的是侍女小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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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那位鴨忠大人有個習慣，凡吃進口裏的東西，必先有人試吃驗毒嗎？”$ D$ q) ?- f  G: z9 E

“那么，小菊就是驗毒之時被蛟潛入了體內……”( }/ @" \2 q6 l  I8 [* F

“應該是吧。”2 m, a" |. X) r8 D. ]/ A9 G5 m

“好古大人身上的蛟為什么增加了那么多呢？”: A8 Y2 e' A7 b9 x- ^
% }# n6 r. O, Z" l, n
“那是因為好古大人體內積存的惡氣太重的緣故吧。”
3 T6 F, A! Y! \$ S7 ]' J
“什么是惡氣？”

“就是嫉妒他人、憎恨他人的心思。”

“那么，就是說，好古大人這種心思特別強烈嗎？”# |& n1 A. r& u6 @/ ^

“應該是吧。”晴明說。3 h# o/ w/ X% g!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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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調查過，知道誰喝過水。於是算好蛟成長起來的時間，就去把它們收回來啦。”- H: o# w9 |6 P: Y; x4 j

道滿笑嘻嘻地說著。8 a4 @: u, z# R; e) m, _, c
% Q4 [; t4 C; v( X) w
“收回來幹什么？”博雅問。1 `- `+ j4 _. [# L1 i

哈哈哈！

道滿痛快地大笑過後才說：“當中的緣由，你向晴明打聽吧。這個家夥一旦親自出馬，就不會空手而歸。”& C  P0 A9 `9 w

他悻悻地說著。
+ F  y. D) [7 ?) S5 Q4 K6 b$ j
飲宴持續到半夜。

八5 z/ Z1 Y4 a; }
- g: \& ?' S9 y' P, O8 P# V( u
“晴明，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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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發問時，已在歸途中的牛車內。" m1 x7 |5 D3 B* H. [. q.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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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7 p; w8 w, C* K7 h4 J

晴明反問，似乎不知道博雅所指為何。( T8 @# ~$ i6 j: R& j

“道滿大人不是說問你嗎？”/ v: l9 H; K% A. d5 c( q+ {( d- }- ]

“哎呀，他是指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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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蒙我啦，晴明。我問的是，道滿大人很幹脆就撒手罷休的原因。”+ n  z7 ?: p$ i2 [

“是這件事啊……”0 F5 _8 M& d1 R' f-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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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車裏，能感覺到晴明從懷裏掏出什么東西的動作。9 G4 K) \! s6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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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晴明取出了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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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發出朦朧的青色磷光，在黑暗中隱約可辨。" F+ K( p# P/ V5 N4 }! }&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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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軀體被晴明的右手握住，尾巴纏繞在晴明的右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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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9 p4 Y3 v- j+ A6 N'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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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在黑暗中不禁向後縮去。( a- h) R1 t/ d/ Q6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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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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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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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不是放回那邊的孔雀明王座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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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只是純粹的一塊木頭啦。”晴明說。" s9 Z- M0 `; I# g& [0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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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蛇形的木頭，而是附在上面的東西。$ X, I' F" I; n

在這一點上道滿大人也懷有同樣的心思，因為正好有兩條，我和道滿大人便各得其一啦。“# J0 a! O" V. f2 F$ ]: m/ |' Q

“竟然是這樣……”0 a" \& {' u3 b+ @

“這就是道滿大人所謂的‘不會空手而歸’啦。” “可是，這樣……行嗎？”" ^% j" V" d& g&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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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行不行？”7 d2 e/ Q( U% x( L

“你打算怎么跟東寺方面交待？”1 [# @( S. m# T( e. _. x: f
: \4 ?: ?: g) Q$ |
“當然是說已安全取回嘛。”0 Y2 G0 t( k* h1 G9 Z7 d. F! K1 f

“他們不會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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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么？”3 W' F) m) s) X' b% `4 }

“就是——那東西已是一塊純粹的木頭的事。”, c# {& P  {0 y  A6 ~! b'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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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是知道，就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如果有誰知道那玩意兒已經變成純粹的木頭，明惠大人反而會大松一口氣呢。”

晴明在黑暗中微笑著，他用左手食指輕撫著蛟的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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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顯出很舒服的樣子，在晴明的手上屈曲著身體，緩緩地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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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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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07-8-26 11:55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

- K4 B2 p; Y+ [2 M' ]; I

初夏。  v# r& Z& Q+ C" I. p- A

我家周圍一帶，已經從新綠季節向著正宗的綠色繁茂的季節脫胎換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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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這樣一個季節，向諸位奉上《陰陽師》係列的第四部，我感到萬分欣喜。

動用數個構思，寫作一個短短的故事，這樣的作業非常有趣。

一個主構思，再想出一兩個與之相關的副構思，然後，就是作者的技術與資質問題了。不！甚至不妨徑直說成是“體力”問題。然而，這么說就未免太過直白無味了。

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日常生活之際，突然之間，倣佛神靈附體，構思從天而降——這樣的好事，還是不要指望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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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說絕對沒有，但是恐怕不妨說，遇上那樣的僥幸，一生之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吧。4 n; z# H8 w4 N+ r6 s  b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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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位星新一（日本當代著名作家。擅長小小說創作，尤以科幻類作品居多。）4 ~- J) V- D0 J# z7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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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也說過，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構思，僅僅在創作最初的一兩篇時有過而已。其餘的作品，就只能憑借精神和意志的力量，鍥而不舍地絞盡腦汁、搜索枯腸了。" E7 D5 G: x2 o$ ]

至於擠出構思的最佳方法，在此不妨姑妄言之，那就是：“鍥而不舍地集中精神苦思冥想。”

舍此無他。

苦思冥想，直至腦漿熔化、從鼻孔中流瀉出來，全身心地思考。——也許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方法亦未可知，然而這方法卻毫無疑問是最佳的，並且是效率最高的。. [" U; Z0 u; q3 ^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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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是耐得了這項作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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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大約總有十來次，我得經受這樣的磨煉，然而卻總也適應不了這項作業。% \3 S: D5 ]8 x  Y! G2 }* k' Y/ t

由於清清楚楚地知道這項作業是何等地苦不堪言，所以情不自禁地，會尋找借口，將這項作業一推再推。於是，總要將完稿時間用得一幹二凈。0 V: L! f: L% H9 f

晴明與博雅的係列作品也不例外。不過，在這部作品的寫作過程中，我可以體味到在其他作品中未能體味到的樂趣。- c. s+ p1 T* l; e5 w
( {1 [/ a4 a. I$ M
對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這么寫似乎頗為矯情，不過在我而言，寫作他們兩人的新故事，就像趕去和他們見面一樣。$ _- J/ |" w4 _- X% ^
& E7 B3 h( |% D* H' \
去同親近的人會面——一個字一個字地，用著拙劣的字在稿紙上填著格子，孜孜不倦地寫稿。一想到這樣的工作是為了同他們會面，與他們交談，與他們在外廊內舉杯共飲，痛苦便轉成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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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很有趣。8 P: c/ f" q! q: v% J2 j
+ A% ~: l% j) {7 D
在審讀本書的校樣時，我竟然不由得保持著前傾姿勢，津津有味地讀了一遍書稿，幾乎忘記是自己寫的東西了。+ b$ c6 v: x, K/ M. e
3 `, X4 }" o( W3 X( A/ n0 ?* N- ~
我覺得，已經寫了這么久，卻依然不減當初的興味，也許這正是本係列故事人氣不衰的秘密。

十多年前出版的第一部單行本，都已經出了文庫本，卻依然銷勢不錯，這豈不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嗎？在此，還有件事情要通知諸位。

我在因特網上開設了一個網站。+ P( q0 w$ ^6 c7 O, o( n- t, v

在網站裏，有我的日記，有新連載的作品，（居然有《陰陽師》新作的彩色插圖故事！）還有《陰陽9 幣》專用的留言板等。+ b/ O4 u1 F, @# z* V! x
4 E% K/ [0 o, m. U2 _
部分網頁需要收費，但是作為答謝，我準備定期向諸位贈送我的《陰陽師》親筆手稿。諸位如果感興趣，歡迎惠顧。
3 x* A& V+ N; ~+ z2 O
夢枕貘的正式網站“蓬萊宮”，自六月一日起試運行。自七月一日起，網站正式運行，將開始連載夢枕貘與村上豐合著的彩色插圖版《陰陽師》。該網站將包括夢枕日記、讀者投稿、數碼博物館、事務所日記、新書資訊等多種資訊。
) o! W# D- y5 a, Y
《陰陽師》有搬上銀幕的計劃，如若該計劃得以實現，有關資訊將率先在網站內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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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2000年5 月14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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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k2 {' t: K& ?* k8 S9 K- k

春天已經來臨。

櫻花還沒有開放，然而令人渾身發抖的嚴寒已經消失了。

在冰涼的外廊地板上，晴明側臥著。

晴明豎起右肘，右手撐著頭部，閉著雙眼。9 f4 j5 Y* E# ^) M6 n$ R

在晴明面前的地板上，放著一只剩了半杯酒的琉璃杯。

琉璃杯稍前一點，放著另一只酒杯，酒杯再過去一點。是源博雅坐在外廊內。* O5 q; H* ?  J8 r5 D0 `7 Y( h

梅花謝了，桃花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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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櫻花正含苞欲放。6 V' P% f% j( s3 _- J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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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枝頭上，已經綻開了一兩朵性子急的櫻花。# v% ?# O/ p  e2 J+ a

晴明宅邸的庭院內，幹葉萱草、繁縷等植物炫示著綠色的葉子，可是，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後來居上的野草埋沒。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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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照射在庭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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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在木條地板上的琉璃杯，也有陽光投射其上，將閃閃發光的綠色投影映在地板上。

博雅滿臉迷茫，望著晴明已有一陣子了。看上去好像還有點近於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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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真的不在意嗎？ ”4 x' `8 M' P! G7 }1 k2 o" a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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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忍不住問道。1 Q! M( `$ z$ _1 m' b. [7 i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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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6 i3 r4 K6 b/ U6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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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依然閉著眼睛。

“就是明天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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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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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不是要與蘆屋道滿大人鬥法嗎？ ”

“哦，你是說那件事啊。”

“難道還有別的事？我擔心得很，特地趕來看你。你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優哉遊哉地躺在這裏閉目養神。”) c* Q$ L1 L2 G# Y

投射在琉璃杯上的陽光，反射回來，在晴明閉著的眼睛上舞來跳去。7 n( M# Q6 E& J5 t) M" a

晴明似乎感覺炫目，睜開了眼睛：“可是，就算我起來了，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什么呀。”5 q9 s' @" N1 u! u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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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臉龐移向旁邊，避開反射的光線。0 o& @/ L& ]. ~& o/ w% q

“但是，對手可是那個道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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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J5 |0 N& b6 D)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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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終於撐起身來。# L3 Z. }, F0 Q. g( |

晴明盤腿坐在木條地板上，背倚在廊柱上。$ u6 h0 T$ g5 h+ M

穿在身上的白色狩衣，有一部分被陽光照著，令人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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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接受這樣的挑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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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哦，博雅，這難道不是你讓我接受的嗎？ ” 　　“我只不過是奉聖上之命，沒奈何只得向你傳話而已。/ p9 \: R- Y6 A5 @5 m4 w2 c: Q

我以為你一定會拒絕的。“7 M5 F! I: G' n$ s4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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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讓我辦的事，能拒絕得了嗎？ ”& \( r, g* L& U9 f*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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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著說。9 P" J* |% ~$ }- s6 S7 }1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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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的“那男人”，便是村上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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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c3 l5 W* }; w/ h" E* b' R6 ?

博雅硬是把話咽回去。只用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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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四天前，在宮中，晴明和道滿的能力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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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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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村上天皇為首，在場的還有幾個其他的殿上人。不過，主要的發言人是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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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來，的確有不少高明的陰陽師，但是如果只推舉出一人的話，那么該是誰呢？ ”

首先提起這個話題的，是村上天皇。( u0 j# W7 l4 E( C' G. v! H: `  j

起初，大家議論的話題是技藝。9 w( i$ |; ~2 K1 }7 s* Z

先從琵琶名手以誰為最說起，繼而又議論繪畫以誰人最妙，當談到相撲力士中誰最強大的時候，村上天皇漫不經意地隨口插了這么一句。7 g5 j, j8 C  I" l

雖然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出，但既然是天皇的金口玉言，眾人便無法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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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陰陽師，已故的賀茂忠行大人聲譽極高。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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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當今第一的話，他有一位公子賀茂保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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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這么說道。4 u2 \6 y; F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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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論當代第一，恐怕非天文博士安倍晴明莫屬。”

說這話的，是左大臣藤原實賴。9 P/ T  E7 d2 _% ~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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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點頭讚同。* S+ k, b! M( b: Y1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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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安倍晴明會使喚很多式神，還曾在寬朝僧正的遍照寺內，只用一片柳葉就壓扁了青蛙。”! y& L2 b1 U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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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也聽說過。”

“我聽說這位晴明大人，還在一條戾橋下面飼養著式神呢。”5 @% C  U- X9 O4 i, h9 v2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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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晴明大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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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家議論得津津有味時，只聽一聲：“且慢！ ”- |0 H' [3 C#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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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話的，是右大臣藤原師輔。2 Y1 r5 |, t1 f3 f0 K' u, C

師輔是實賴的胞弟，有事無事，總是要跟乃兄唱唱反調。

“哎呀，我不是否定晴明大人的能力，可是，並不是只有陰陽寮中的陰陽師才算得上陰陽師呀。”

“什么意思？ ”實賴問。) N4 m7 u. U7 e+ @: r

“我是說，江湖上也不乏高明的陰陽師呀。”, o( W3 }1 \$ z+ C3 o

“是嗎？ ”# N" j! Q/ X1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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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播磨國的眾法師中，有一位名叫蘆屋道滿的陰陽師。據說他是位法術相當高超的人物。”

“蘆屋道滿？ ”$ ~: S# x4 n' Y$ [  U. e5 v

“聽說他收人錢財，專門替人施用魔魅、蠱毒之類的方術。還會使用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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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夠危險的。”

“不．如果說危險的話，則保憲大人也罷，晴明大人也罷，只要想幹，他們也都能夠像道滿一樣，大施魔魅法、蠱毒術之類呀。”

“不過，難以想像保憲大人和晴明大人也會施用咒術啊……”

“那當然。不過，道滿大人也並不是自己故意去詛咒別人呀。如果不是有人出面請他施用咒術，他也不可能做出危險的事吧。”

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一直沉默不語，聽著實賴和忠輔兩人唇槍舌劍的對話，此時開口說話了：“這位蘆屋道滿倒是聽說過，不過他的能力究竟怎么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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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是實賴和師輔兩人的父親，為了不讓兩人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爭吵，便故意插進話來。6 `: f/ V1 N% R

“聽說他用手一指，飛鳥便會掉下來。他還會在水上行走。”師輔回答。

“這不是有趣得很嗎？ ”忠平說道。) W) b/ @/ L- L& S5 z, C3 B,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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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 ”! o& A& Q  R* n0 E. {; U# G* l7 y

“我是說，把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兩人召進宮來，讓他們兩人鬥法，較量一下方術啊。”

“是這樣啊。”" F# i+ n5 w3 A: }

“這的確有趣……”0 w0 i6 m% O*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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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和師輔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5 g$ l. H* A- q- ?) i'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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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覺得如何？ ”

忠平詢問天皇的意見。

“鬥法嘛……”! Z0 r' D4 o3 S; g- ?3 }

天皇點點頭：“的確有趣。不過，晴明倒也罷了，道滿人在何處，你們知道嗎？ ”( u! k9 U! C2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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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西京有座殘敗的寺院，他就寄居在那裏，可以派人去那裏尋找。”師輔回答。/ [5 ]9 Y5 I3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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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立即派人去找蘆屋道滿，問他是否願意與晴明鬥法。”忠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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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輔垂首應道。

“晴明大人那裏，誰去為好呢？ ”忠平又問。4 Y4 u" M" C/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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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大人怎么樣？ ”, D8 X6 F$ T& m0 \  U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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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博雅大人平素便與晴明大人很有交情，就勞駕博雅大人吧。”9 m% _8 u% X; M1 P; d0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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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 N: I( {" H,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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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人隨聲附和。結果，天皇便命博雅去完成這項任務。

三天前．博雅專門為這件事來到晴明宅邸。

“我本想阻止什么鬥法不鬥法的。可是晴明，那天我恰恰不在場……”# T4 g' J1 L% j#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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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訪的博雅十分過意不去，抱歉地對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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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聖上親口對我下詔，不得已我只好來了。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只管拒絕就是了。”

博雅說完這話，就回去了。+ a' y! u9 S+ h% \" c2 S( ]4 Q

這是三天前的事情。, E( o7 M9 Z* o

今天，博雅又來到晴明宅邸。, A/ F6 L" \. p1 u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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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聽說晴明答允與道滿鬥法，急得坐立不安，連忙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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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一看，發現晴明正半躺在外廊內喝酒。

“博雅，來陪我喝一杯吧。”

聽晴明這么說，博雅只好坐下來。就這樣，此刻還在和晴明對酌。

這場鬥法，就定在明天。

“晴明，明天你們鬥法後，還要讓你們卜卦，猜出裝在箱子裏的是什么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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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你聽說了沒有？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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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聽說了。”

晴明若無其事地輕松回答。' A2 G5 G# D* v' t) G  y

沒有絲毫擔憂的樣子。1 R* U/ S! N" ?/ W1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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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今天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吧。”/ Z- ~- s1 {+ T- ^7 H. S

晴明眺望著春天的庭院，說道。7 ^7 F' L8 b% Y8 z2 ^, h) o6 }, [

二

清涼殿——晴明坐在臺階的木條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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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晴明對面的，是一位奇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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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滿頭白發，亂糟糟地猶如茅草，胡子也是白的。3 [  c5 e- |9 f

刻著深深皺紋的臉孔卻是黝黑的。

不知道是被太陽曬黑的，還是生來如此，抑或因為骯臟的緣故。

浮著淺笑的嘴唇不無嘲諷，露出的牙齒又黃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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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這個平曰不修邊幅的男人，這天倒是衣冠齊整，一身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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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有資格上殿的人平素穿戴的錦衣。" b( F( g' m, y( ^! u; u8 Y8 ?. x

然而，煥然一新的僅僅是外觀，裏面包裹著的依舊是那個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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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第一次在宮內與晴明見面時，道滿用右手指搔著後腦勺招呼道：“啊．晴明——”5 T+ S, _5 P0 v3 d

嘴角浮出一縷害羞似的笑容。

“這身衣服，可拘謹得不行。”

若在平時，依道滿的身份是不能進宮的，可是這一天．天皇特別下詔，允許他上殿。8 @; }: k7 m9 T( @- J, `: P8 O$ U

晴明與道滿相對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房間裏，已經聚集了眾多與這件事相關的人物。1 ~( c; r1 ?1 X( c$ P) s

裏間竹簾後面，坐著天皇。6 b8 W2 }% n: ^

在低一級的臺階上，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右大臣藤原師輔分坐左右。( d' H4 C' L/ B

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也在座。還可以看見神情緊張的源博雅。, h1 }# q: u1 P& w* v# v# L9 B& {- V

當藤原恒清長篇大論地致詞，介紹今天的鬥法時，道滿只是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屋檐外的藍天和流雲。" t2 K4 A. A5 G6 x: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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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晴明紅色的嘴唇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微笑，閉目而坐，宛似睡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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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四五只麻雀在地面上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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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詞終於結束，恒清道：“那么，接下來如何開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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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多好的藍天啊。”

道滿低語著。目光穿過屋檐，望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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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他這么一說，都不約而同地舉目仰望藍天。4 g- M3 S! M! o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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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和師輔也探出身子，眺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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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在裏間的天皇，卻無法看到天空。* G: r+ v% |8 t3 ~4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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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藍，灑滿春天的陽光。8 g. T1 h- {2 w! S) Q

流雲飄過，一片，又一片。5 ]: }5 O4 t*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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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飄過去了。”  I- T* e2 C/ Q  r7 O

道滿倣佛一位和藹的老人，輕聲細語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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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這樣晴空萬裏，只要龍神願意的話，轉瞬之間就會掀起一場暴風雨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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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弄不明白道滿到底在說什么。　　似乎他馬上就要露一手，但是，沒人知道他究竟打算搞什么名堂。$ w) j  D6 [6 V, t) k. g: P

“可惜，坐在裏間就無法看見雲彩和龍神是如何行動的啦。”3 x! \6 G4 y: N3 R0 D% g; b# L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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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輕輕揚起右手，朝著空中招了招手。

於是。流過空中的一朵雲改變了方向，飄飄忽忽地，向著清涼殿飛落下來。

眼看著那片雲飄到庭院上方，而且，居然飄進清涼殿裏了。; t# s' p6 T  I! x0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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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2 |& Q/ p) c5 j. d' o& o

大家不禁驚呼起來。5 u- }# u) U' y+ n+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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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盤踞在清涼殿的天棚上，轉眼之間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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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變成了烏雲。4 S. V) @+ W; X2 ]

就在眾人的頭頂上，烏雲翻滾，開始閃過細細的綠色雷電。4 X4 y& k( d! ^% F2 G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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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龍！ ”

有人大聲驚呼。; A4 k7 U5 I- e  X' a" {9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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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中，一條身體上卷纏著雷電的龍，正在翻滾騰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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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雲之間，隱約可見藍色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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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龍！ ”5 V3 n% l% u0 p( [+ A

“有龍啊！ ”2 G/ M/ `: h; R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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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在大喊大叫，耳邊猛然響起一陣猛獸的咆哮。9 ~7 w& }2 n#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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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木條地板上出現了一只白虎，黃色的眼睛炯炯放光，仰頭怒視著天棚上的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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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老虎！ ”0 O( v2 F; y' b" J9 s) ]- v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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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來啦……”

一片驚呼聲中，只見白虎四足一蹬，猛然躍向空中．縱身撲進黑雲裏，與龍激烈地搏鬥起來。2 U  {" D% R8 A9 C) x

這時，只聽見“啪、啪”兩計擊掌聲。剎那之間。倣佛夢幻一般，黑雲、龍、虎，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擊掌的人，正是晴明。4 v/ o5 q( a! i4 ~

晴明睜開雙眼，微笑著注視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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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是？！”

關白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大叫。9 Y+ g# i- {5 a) h5 n( S4 Q6 A, E

眾人順著忠平的視線望去，只見地板上落著兩張分別剪成龍虎形狀的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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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屋檐抬頭望去，只見晴空萬裏，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雲朵依然悠悠地飄在空中。2 V" ]5 ?+ B# v4 R0 E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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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就在此地，道滿和晴明之間似乎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鬥法，可是，雙方究竟動用了何種力量。施用了什么法術，卻無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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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肚明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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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請給我準備硯和墨……”" z; x( n! X% `0 r2 o.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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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晴明。/ W" y( q0 l  Y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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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 ”, J' Y$ W8 D# k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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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詢問道。' v& N* B  P# P

“正是。順便準備少許水和一扇圍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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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拿來了。晴明認真地磨起墨來。

磨好墨，晴明從懷裏取出一支筆。

晴明的面前，已經準備好一架絲質圍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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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筆飽蘸墨汁，單膝跪在圍屏前。6 j. J. s* a) Q+ P: m9 S4 o8 R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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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圍屏的左側開始，筆尖從左向右滑過去。) I' s5 F7 d/ d# e7 v# J. q  W) G

由左及右，畫出一條直線，將圍屏分成上下兩段。

晴明放下筆。為了讓眾人都能看清，在外廊內，將圍屏換了換方向。/ W5 p1 Z- N- L

“這是什么？ ”忠平問。& ?3 @- l6 e/ v! e4 Y! h2 A7 M$ W

“大海。”晴明答。/ \! U( r8 S* \- W# ^7 |4 r

果然。這么一說，將圍屏分成上下兩半的那條水平線，看上去的確不無大海的感覺。4 I; W. f3 z3 n0 q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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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一把折扇，打開半面，在一旁靜靜地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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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什么？ ”忠平又問。1 Z9 O( I: s" n# Z7 v

“起風了。”

晴明似答非答，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浪來了……”; f' M$ h+ J" k8 c! X- q. m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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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落，圍屏上左右勾勒的那條水平線，開始微微地上下波動。" r# g; b# L# @' w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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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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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加快了扇動折扇的速度。  S, M' x. j# v

“浪高起來啦。”

圍屏上浪頭越來越高。3 B. H6 p) O' y"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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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單純的一條橫線，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大海。" P2 D5 }- m5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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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屏上出現了滔滔波浪。) b3 ~- ]' d7 L5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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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越來越高啦。”) @, n' C/ c8 H+ x8 v: I,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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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力扇著扇子，海浪越來越高，前浪催後浪，濺起了水花。

那水花，飛濺到屏風外面。

“啊！ ”

“好涼啊！ ”

坐在屏風附近的人們，一個個都捂著臉，連忙退身向後。　　波濤洶涌。( R6 ~; o9 L+ X+ p

“轟隆”一聲，海浪溢出圍屏，流向清涼殿中。

這只是個開端。隨著第一波巨浪，接二連三洶涌而至的波濤不斷溢出圍屏，終於，海水宛如瀑布一般，從屏風中飛流直下。% {% {+ R# J9 r( m. P3 m) T

“哎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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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啦！ ”+ ^  d" z4 C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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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實賴、右大臣師輔，以及關白太政大臣忠平都慌忙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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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 X% }1 G1 a5 ^% m, d( w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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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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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簾後面，連天皇也站起來了。

滿屋子的海水流向屋外，又從臺階流到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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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端坐不動的，只有晴明和道滿兩個人。

道滿把右手伸入懷裏，取出一個粗陶杯，把它放在海水流過的地板上。: D4 d- g/ G1 R; q2 \* J

杯子竟沒有被海水衝走，穩穩地立在地板上。

接著，漫溢出來的海水，以道滿放下的素陶杯為中心。打起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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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比坐著的道滿膝蓋還高的海水，不斷地被吸進素陶杯裏。" `9 ?; W6 U8 r( g/ b

眼看著水位漸漸下落，等回過神來，清涼殿也罷，庭院也罷，任何地方都沒有一滴水了。- h, X1 Z% ?9 G( R# N# b

剛才看上去淹滿了水的地板、臺階等居然並不潮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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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絲毫沒有濡溼。1 l: _" J2 Y: _, o1 @6 Q; D$ D

在木條地板上，只剩下一架畫著一條橫線的圍屏，旁邊坐著微笑的晴明。* R9 y: k: s( D4 h6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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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的膝旁，放有一只杯子。5 C5 V  @9 ^1 k9 y9 @# O* b$ [

杯子裏裝滿了水。

道滿把它拿起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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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9 G  g: ~( ~$ Z3 l/ m

忠平惶恐不安地接過杯子。

“請喝吧。”道滿說。* X& E+ q$ M+ a$ w4 m7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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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喝這個嗎？ ”  q! r/ H4 F% a$ c$ c6 K7 K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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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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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垂首行禮。

忠平向竹簾後掃了一眼，下定決心豁出去似的，把杯子送到嘴邊，呷了一口。# {4 u; a$ A; j. E0 u$ ]

水剛一含到口中，忠平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似乎是想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卻又望了一眼竹簾後面，“咕嚕”一聲，把水咽了下去。" P0 l# K2 B" I3 ~: E
* Z( X) b- f' G8 i2 E+ ]
“好鹹！ ”) v$ B0 u! ]9 r- V" w) n! l3 H& _  |

忠平大叫著，伸出左拳擦了擦嘴巴：“這是海水！ ”忠平說道。( T  M  w; O. H

四

道滿向著晴明伸出右手，手掌握成拳頭。指縫之間，露出茶色羽毛般的東西。2 Z9 p) W+ \  P4 `- \5 B

“這是剛才庭院裏遭水淹的麻雀。”道滿說道。

“請問晴明大人，這只麻雀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
/ i' a$ c& d  p! j9 n
“呵呵。道滿大人——”7 ]  f6 S9 a" V) C

晴明嘴角浮出微笑，說道：“我如果說還活著，你大概會把麻雀捏死在手中。

我如果說死了，你大概會把麻雀放回空中吧？ “

“哼……”% j) {: Y, G% l2 r5 M/ E

道滿尷尬地苦笑著，攤開右手。9 ]' G1 b. H0 Z7 i. k

於是，麻雀從道滿的手掌上騰空飛起，迅即穿過屋檐，逃向天空。2 g3 d2 A, ]1 \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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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

道滿嘟囔著，用右手搔著右耳朵後面，搔得咯吱作響。

“晴明，道滿！ ”! n8 _- d' D9 ]8 v- I3 M

這時，響起了忠平呼喚兩人的聲音：“我們已經欣賞過兩位的方術了。接下來，請用我們備下的物件來猜東西吧。”
+ Q' A! e8 A+ o0 E! ?* ~
“哦。”& I' b+ k. f& J* Q1 F9 D

“猜東西嘛……”3 c5 E( o3 a8 X/ D. \9 t
) _8 m$ f) N$ M! J
道滿和晴明同時小聲說著。! X+ V& |! S- V: h* @
$ \! x+ K! m" ^
“是射覆。”忠平說。

所謂射覆，就是猜測被覆蓋或者隱藏起來的東西是什么。

放在晴明和道滿面前的，是一只表面飾有龜鶴螺鈿紋樣的箱子。' y; b& Y& ], n0 ?" j2 N
9 d+ X: q% V0 s* v+ s: [) P2 [
箱子上扎著紫色的絲綢帶子。
3 |/ @) H* u. t" v
“請兩位猜猜這裏面藏著的東西是什么。”忠平說。

“道滿猜數目，晴明猜裏面是什么東西。”$ y0 J- s! d9 j8 f
' B: f: `. \, U" q- E
“明白了。”

兩人點頭答應。

道滿注視著那只箱子，問睛明：“我先回答，可以嗎？ ”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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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表示同意。

“裏面是十二只老鼠。”

道滿脫口而出。4 A7 B8 e- {. k9 u$ N& v4 O

“你、你怎么……”& V; V3 `3 N: s- M. L! n1 r
, X0 Z. T" Z2 H8 Y8 U
右大臣藤原師輔大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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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失聲大叫的師輔，道滿笑道：“是一十二只老鼠。”2 M* C. O+ M' J" X8 Q.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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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臉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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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在對面驚訝得險些站起身來。* @$ @" M4 k, S! P
2 ]: k7 l4 q9 x
這場較量應該一方回答數字，一方回答是什么東西。　　如果讓道滿先回答，他應該說“十二”才對。

然而，道滿卻一張口就把兩個答案都說了出來。' Y6 {7 s6 {% o) v! j

假如這是正確的答案，那么無論晴明是回答數字，還是回答藏在裏面的是什么東西，都會被大家看成是模倣道滿。' z! l2 W1 L' G) Q

然而，晴明卻處亂不驚：“是四只大柑子。”

他表情沉靜地說道。' H3 p6 ?! n1 N' p5 T7 b' L

大柑子——就是酸橙。) d$ R5 z) O9 |! Y# \  V

“喂、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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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博雅驚叫出聲。

大柑子，應該在夏天才結果。現在這個季節，樹上恐怕還沒結出果實呢。也就是說，箱子裏根本不可能藏有這種東西。

“原來如此，你竟然來這么一招啊，晴明大人……”7 j9 o  ~) n: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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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低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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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只老鼠。”) C  }  u1 v3 q3 m3 W  s, U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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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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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大柑子。”

晴明也再次報出答案。& U3 b5 z& E7 o; \' Z+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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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道滿再度輕聲說：“十二只老鼠。”$ o; k( S$ F% T2 p5 k: }- v8 S: M
4 ?. q$ t- U1 e) ~; W5 [2 R8 ^2 F
“四只大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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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也輕聲說。2 x  q* p1 t, s* r0 G*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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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只老鼠。”
* t1 e% L# E/ ?
“四只大柑子。”. `, L; _- R) ]4 |

彼此寸步不讓。6 u, {$ l- Z, _' O! L5 I

“道滿大人——”

晴明說：“你先回答了，然後我也回答了，沒必要再這樣爭執下去了吧？ ”

“不錯。”1 A  f4 ^: p% t' S
: {0 Z& S- h* B# }
道滿點頭。5 A' ]( ^$ d1 O; P" c9 N# E# o

“那好，打開一看不就全知道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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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這樣說著。‘晴明和道滿都沉默不語。2 D- n' B3 u6 I

“那么，我打開啦……”9 D! n, Q- p( j0 u' d) ^4 U

箱子打開了，果然如同晴明所猜的那樣，裏面有四只大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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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會……”

師輔驚詫不已地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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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真不愧是晴明大人，我的方術遠不及你……”- b$ M4 Y  N. {- k1 M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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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的模樣毫無羞慚，縱聲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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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酒。7 w$ R- Z* I& R2 X/ H: F, F/ \) p

夜晚——晴明宅邸庭院的櫻花，因為白天天氣暖和的緣故，已經開始綻放了。

從外廊內抬頭望去，在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白色的花朵。! G& t$ |8 {: M$ R) C
. B4 v' s' e3 z6 j3 ^. O
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正在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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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內放著一大瓶酒和三只素陶杯子。
9 Y$ s8 F" _" X/ u$ }$ z
其中兩只杯子已經斟滿酒。7 \2 G4 e# [0 D+ r8 H! Z3 l0 z
7 G3 i4 x& D6 D: s
兩人不時舉杯喝酒，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夜晚的庭院。

今天，晴明與道滿剛鬥過法。; b. }- D( b; _% Z2 T& E  @& N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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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我還是大吃一驚啊，晴明……”博雅說道。

“你和道滿兩人，各自堅持老鼠和大柑子的時候，大概在彼此較量吧。”4 N7 P3 d$ W1 U7 r7 h$ t; U: j

“啊，的確如此。”
1 ?) R9 P; o& g5 o! x! m
“兩人輪流說，最後說出那東西名字的人，他的咒語便決定箱子裏的東西是什么，對嗎？ ”

“嗯。”% Q+ Y: b( E! E

“不過，起先道滿大人說出答案時，連數目和東西名字一起說出來，我真是急得不知所措啊。其實，對於搶先回答的道滿大人來說，反倒不利吧？ ”- D; `4 j9 S2 x' \7 \: D4 I
# C: j8 G/ y# n
“……”

“可是，晴明，更令人吃驚的事，倒是在你和道滿大人走後發生的呢。”
1 m! k2 d* Q/ K( C, t. X' d0 M/ _
“哦？ ”6 R" E8 {  k0 u  @& F8 f

“你們走了之後，右大臣藤原師輔大人第一個衝到箱子前。師輔大人的神態好像有點不服氣，一會兒拿起大柑子，一會兒反復查看箱子裏面，看了左一次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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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 P; G9 a  z) z% I/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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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輔喃喃說了一聲什么，開始用手去剝大柑子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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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大人，麻煩大家把這些大柑子的皮剝開。”# e  b" r5 @; W

聽到這話，幾個人動手將四個大柑子的皮剝開了，沒想到裏面竟然爬出了萱鼠。

原來四個大柑子中，每一只柑子裏都有三只小小的萱鼠，柑子皮還沒剝到一半，它們便從裏面爬了出來。# ?6 J: M( x' Y& j) ^9 ~5 w

“原來你和道滿大人都猜出了箱子裏是什么東西呀。”

博雅又說：“不僅如此，從箱子裏爬出的萱鼠，個個嘴裏都還叼著一件金光閃閃的小東西呢。你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 ”  x8 Q5 ?8 y7 f' ^3 _

“是金制的十二神將吧？ ”晴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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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晴明？完全正確。萱鼠叼著的，正是用金子雕成的十二神將像，每個都有小手指大小。” 　　十二神將是藥師如來的部屬，一共是十二位守護神。

子神將，宮毗羅。( a/ R! |- F6 K3 f5 F
8 z9 w: I2 }5 A- h' U$ u
醜神將，伐折羅。& j: x1 C1 B: w& b3 a0 H

寅神將，迷企羅。) _; f* Z0 m- b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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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神將，安底羅。

辰神將，安爾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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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神將，珊底羅。9 f% }7 k, H% M: M*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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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神將，因達羅。5 ~7 @9 t1 w6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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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神將，波夷羅。

申神將，摩虎羅。" b* k, W0 U0 z. w

酉神將，真達羅。

戌神將，招杜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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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神將，比羯羅。

“眾人連忙慌手慌腳去抓那些口中叼著神將的萱鼠。

他們這么做，其實大有緣故。“2 g$ w# ?  ~5 A5 w
7 C) ?, y! L' P( }+ B, M1 A
“放在箱子裏的東西，‘原本就是這十二神將，對不對？ ”6 A! d% k# L6 g. V) N$ m7 A+ H

“晴明，原來你知道啊？ ”
( l7 N+ J+ c8 C! Q' F
“那是藤原9 幣輔大人的寶貝吧？ ”6 Y2 N% h3 _8 T1 ^6 B# d

“嗯。多年前，藤原大人請東大寺的佛像雕刻師制作了十二神將像，據說極其精美。這次是師輔大人親口提議把這些神像放進箱子裏的。當時在場的人，據說除了師輔大人之外，就是實賴大人和忠平大人了，一共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嗯。”
% u- {1 W& O6 C
“但是，十分遺憾的是，有一只萱鼠逃走了，怎么找都沒找到。它口中叼著的那尊神將，也就去向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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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神將？ ”8 P3 S, s; O5 z: ~+ ?
8 B$ x0 E" i( a3 B
“辰時的安爾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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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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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話時，庭院裏似乎有人來了。9 Z. Z: M/ m* C8 l; V
- s! n1 ?: Z: t" B( o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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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庭院縱目望去，發現院子的黑暗處，依稀站著一個人影。

是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7 P' x' z4 G* V# z4 K7 z5 ]7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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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似的白發，白色的胡須，都十分眼熟。

“道滿大人……”

博雅低聲說道。

果然是蘆屋道滿站在那裏。% i7 M4 Y9 O- J
6 Y6 ]5 ]- K/ B8 G9 r
“晴明……”  |# y. z) T- r( x8 C

道滿輕聲招呼。

“啊呀。道滿大人，正在恭候您的大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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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道滿說道。

“我是來取約好的東西的……”, h/ E" o. @0 U$ G+ p

“這我知道。不管怎么樣，先請這邊來，喝點酒再走吧。”; I9 A, }+ m3 x, V% t
2 F; m" [% e/ X2 |9 q+ e+ [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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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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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走了過來，登上臺階走到外廊地板上，坐在兩人之間。
2 y( I( {& m- N( Q* d5 b
“說實話，那身裝扮可把我累慘啦。”5 |% Q' F" |  Z  C& w3 T

道滿搔著頭笑道。: U- \7 T) ^3 A

晴明拿起酒瓶，往空著的第三只杯子中斟滿酒。道滿津津有味地喝起來。．“好酒！ ”

道滿伸出舌頭舔去沾在嘴唇上的酒滴。. G. W  x8 O9 }- K' {0 b4 X
9 H* L+ O) {3 U) a2 ^& H
晴明輕輕打了三下響指，從庭院裏傳來響聲，一只萱鼠沿著臺階的扶手，爬到外廊內。

萱鼠的口中，啣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小東西，真了不起。”' o( @; c/ L( S6 s+ K# {) U$ S
2 J; K1 _4 Z% l$ \6 ~
晴明說著，從萱鼠的口中，把那金色發光的東西拿在右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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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U' U, e5 J3 M! p/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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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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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黃金十二神將之一——辰時的安爾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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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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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就是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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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極其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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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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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吧。”3 a, S, V6 ]) P* |6 u

晴明把神像遞給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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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收下啦。”

道滿接過神像，理所當然地把它放入懷中。　　“這可是師輔大人的……”" I2 v1 u/ \: }, Z6 M7 c

“沒錯。”

晴明對博雅說道。

“怎么會在這裏？究竟怎么回事，晴明？難道一開始你就打算把這神像給道滿大人？ ”+ {5 L$ R: E  M0 D
0 s2 M8 H# j! B
“是啊，因為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 o1 Y" a( z5 r  |5 T: q

“約定？這是怎么回事？ ”博雅追問。

“是那小子先玩花招嘛。”道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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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 ”

“藤原師輔。”, n- u8 W3 x- t# r6 K. @
! ^6 K" s* |8 o! Z7 c6 l% B
“什么？！”' N; L% Y* @& a9 {0 n

“師輔那小子，先跑到我這裏賣乖。說是跟晴明鬥法時。要比射覆。連那箱子裏放什么東西都告訴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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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師輔大人？ ”

“說是既然他在宮中提到我的名字，為了體面，一定要讓我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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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0 O! c1 x+ F- n

“於是，兩天前的晚上，道滿大人來找我啦。”晴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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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道滿對晴明說：“兩天後的這場鬥法，我來敗給你怎么樣，晴明？ ”4 j6 C2 a6 r2 n7 _7 c0 j$ P. L0 _(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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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補充說：“作為交換條件，我想要一件東西。”9 {3 y9 W& ~1 I. Q, |. B) V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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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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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裏的一個神將像，隨便哪個都行。”) K" }2 f4 Y; o7 j# j

“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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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懲罰這幫家夥，他們簡直無聊之極，居然想得出叫你我鬥法。晴明，我讓你贏。你得名，我得利，怎么樣？ ”道滿這樣說道。6 h9 m# O8 |! T1 ^8 P7 X1 L

“結果我答應啦。”晴明說。

“什么？！”

博雅不知該說什么好。

“我們用自己的法術讓他們開心一場。太便宜，太便宜啦！ ”; ?1 X! X0 |8 _; R  o

道滿一邊說，一邊把酒杯舉到嘴邊。

“難怪箱子裏出現大柑子時，師輔大人失口驚叫，原來是這么回事呀……”& D5 d5 i; {7 s

博雅倣佛終於恍然大悟似的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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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喝酒，博雅！ ”

晴明往博雅的酒杯中斟滿酒。

“唔，嗯。”2 p: C* m4 p- I+ o*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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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端起酒杯。6 K# Q/ G# v  r% o4 K, y5 P  `#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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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沉到西邊的山巒——“真是太好玩了，晴明……”  H0 u2 K" a1 K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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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3 h2 f2 |' O) E7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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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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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緩步走過外廊，走下臺階，走出院子。% p# b1 R/ u! i( A" n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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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見……”8 ?- V: y) R$ b! H% W  ~% _&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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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頭也不回地說道。

就這樣，道滿的身影消失了。: X' z# d& @# X, i

“博雅，的確很有趣吧？ ”晴明說道。" \- k  R2 `  E# F. J

沉默了好一陣，博雅才低聲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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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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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4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D7 u( L" E5 G& D" g; n. u- _$ |

清澄明朗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S8 K- y) |$ B" \" j; p6 j

這是秋季即將走到盡頭的院落。

紅葉紛紛飄落在滿地行將枯萎的花草上。' O  D- x, |+ e0 H; L9 A1 {
! d$ _" P+ @2 V& V2 g
到淩晨時，庭院裏大概會降下白霜，形成宛似積了一層薄雪的院景。季節正在由秋向冬轉換。大概再過十來天，庭院的景色就不妨稱做冬天了。

夜空清澈澄明，空氣中的清寒徑直垂瀉到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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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光陰似箭啊。”) E) m! l( J7 r# V; m6 \

源博雅充滿感嘆地輕聲說道。

“不久之前才剛剛送走夏天，此刻卻已經快要進入冬天了……”+ n! V- M) p* H2 {

他們在喝酒。

地點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相對坐在粗木條地板上。: I, H+ D. z( _& s

外廊內只點了一盞燈火，晴明和博雅悠然自得地在杯裏斟滿酒，不時送入口中。2 W- P3 C" ]1 T; D1 {0 Z

‘“人大概也一樣，無論曾經何等強壯，肉體也會不知不覺地衰弱，有朝一日回過神來，也許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一具枯骨，散落在荒草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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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l/ K3 ^* M- |; v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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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舉酒送到唇邊。

晴明心中若有所思。

“所以有時候，人才會像從前那位永興禪師所看到的那具骷髏一樣，厭棄俗世皈依佛祖吧。”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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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番話觸動了晴明，他似乎心中一動，眸子轉向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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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永興禪師的故事嗎？ ”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背靠廊柱。1 @) M' {% ?: `$ P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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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炯炯閃亮，似乎對博雅的話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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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南菩薩——都城原本還在奈良的時代，他是東大寺良弁僧正的門人。”& i+ q# N+ E" G! [& x, ~2 S7 z

博雅一邊舉酒送往唇邊，一邊回答。) Y4 z" A9 K  k4 h& U3 J
  J. s, b3 L+ t2 t% q/ _6 t0 c
永興禪師——從晴明和博雅的時代上溯二百餘年，也就是在女帝稱德天皇的時代，是居住在紀伊國牟婁郡熊野村的僧人。因為地處皇城南方，故被稱做南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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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晴明，說老實話，對我來說，這個故事有點恐怖。”# K5 {# o1 w% D( `! \

“嗯，的確有點。”晴明道。; N* K0 ~# A, C1 P2 U- |5 y

故事是這樣的——一天，有一位和尚來找永興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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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只帶了一部《法華經》、一只白銅水瓶和一把繩椅。% N# p3 F5 C% S9 }! W2 ]: E

“貧僧想在南菩薩大師門下修行，請大師收留。”$ A4 ?% L0 i7 i& L

永興禪師聽他這么說，便讓他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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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和尚的修行法，便是誦念《法華經》。每天清晨、午間和夜晚，只管不停地念誦《法華經》。除了少量的進食和少量的睡眠以外，其餘都用來一心念誦這部佛經。( G4 V9 F4 l; a* s. s; Z1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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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年。　　“至今為止，承蒙您多方照顧，不勝感謝。貧僧這就打算告辭，準備穿過伊勢國，進深山去修行。”

和尚說罷，便把自己的繩椅留贈永興禪師，離開了。' Q+ I/ X/ h8 w3 R$ t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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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送給和尚兩鬥糯米幹飯碾成的糯米粉，並派兩位居士陪伴他，把他送走了。

一行人步行了約有一天。

那和尚對兩位居士說：“請就此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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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把兩鬥糯米粉及《法華經》、缽盂送給兩位居士，打發他們回去了。

自己手頭只留下長三十多米的繩子和那只白銅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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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約莫過去了兩年。一天，熊野村幾個男人一起到熊野川上遊的山裏伐木，打算將砍伐的木材編成木筏，從上遊將木筏放流而下，用這種辦法把木材運回自己的家鄉。

這群漢子正在山裏砍樹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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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人在山中某處念誦經文。側耳細聽，原來念的是《法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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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哪位尊貴的大師在山裏修行。”$ }) W3 ]& D. v

十天過去，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那聲音卻始終不曾中斷。

這聲音喚起了漢子們的信仰之心，，他們打算給那位念經的大師送去一些吃的東西，然而卻到處都找不到他。4 X  t- ^+ W" ]1 q

又過了約莫半年，為了放筏，漢子們再次進山，沒想到那聲音還在日夜不止地念經。* B! X9 h) o6 x

這下子，眾人深感事情有點蹊蹺，便把這件事稟告了永興禪師。

“就是這樣，現在依然可以聽到念誦《法華經》的聲音。”! i1 W0 Z- m6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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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禪師進山去探訪，果然聽到有人聲在不斷念誦《法華經》。# H0 g& j# U+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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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聲音進入深山，只見密林之中懸崖高聳，一具人的遺骸倒挂在絕壁之上。5 n$ C6 p6 w, G4 J& l+ h: |/ X! X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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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捆著麻繩，看模樣，似乎是下定決心，縱身從崖頂跳下來的。那繩子湊巧勾在懸崖頂的一塊岩石上。7 J' l$ b$ \#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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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骸已經化作白骨，懸崖下卻有一只似曾相識的白銅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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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這不就是約莫兩年半前，說是要進山修行的那個和尚嗎？ ”9 j; {: {% k9 p9 C

這位和尚，死後依然還在不停地念誦《法華經》。

熊野的山，自古便是靈山，被認為離極樂世界最近。0 }  h# I$ ~/ }0 i!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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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是為了求佛法而舍身的。+ x& r6 ?) G$ q! r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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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懸崖根本無法攀登，永興禪師只得聽任遺骸留在原處，揮淚返回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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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年過去。熊野村的漢子們又來到永興禪師處。

“前些日子我們又進山啦，這次還是能聽到誦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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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永興禪師再次來到那個地方。這次，繩子已經腐爛，和尚的遺骸掉落在懸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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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一看，那具骷髏口中的舌頭居然不僅沒有腐爛，而且色澤鮮傃，正起伏蠕動，不是在念誦著《法華經》嗎？ “大概是堅持念誦《法華經》，積下功德，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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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一定不是凡人，而是一位真正的尊者啊。“, A) _; g5 O5 C( {

永興禪師說罷，雙手合十以表敬意。

二+ M, L* Z$ `: {2 L( @3 ]: W

“誠然。這不妨看做是《法華經》靈驗無比的例證，可是……”& y: C2 u' c#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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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倣佛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W+ t( r' h9 x. R# }- t

“可是什么？ ”. g' Z  [# D* ?5 X9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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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說呢，晴明？一想到熊野山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骷髏中的舌頭一刻不停地念誦著《法華經》，不知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感覺不到他的崇高，反而感到毛骨悚然呢。”0 l) N/ j, i5 ]" B/ M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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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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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這樣想嗎？ ”

“是呀。”! R+ }2 U. y% g8 h: p&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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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紅唇上浮出一絲冷靜的微笑。2 |& c! _" Z1 W: L+ f/ D. i
# n7 q' a! F- w
“人若是過分迷戀某位美人，失魂落魄之餘，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 X% w/ I/ O3 d+ ?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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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視著博雅。7 A  i! H8 X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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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執著心過分強烈的話，人有時也會變成魔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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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6 R  |7 J" `& t

“念誦《法華經》，祈願往生極樂，同樣也是一種執著。”

“……”0 k6 q# |. l- T# c5 ]2 i' ?% q

“這位和尚恐怕也是執著心格外強烈吧。”! t3 R0 Y' j  O

“照這么說，晴明，舌頭念誦《法華經》，並不是因為《法華經》靈驗的緣故嘍？ ”

“是呀。恐怕是那位和尚強烈的執著心造成的。這大概也是一種鬼吧。”

“是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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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 e3 `/ F7 Q' a' P4 s4 D

晴明點頭，把目光轉向博雅：“可是，博雅，沒想到是舌頭……”& [, }# l  t) M9 X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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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 ”$ B+ f. W0 o  y; R; R2 Y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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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提到骷髏舌頭，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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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么？ ”% c* t! k% X" _7 K

“就是舌頭嘛。”* [- z( d( m7 |+ d4 {* `! i
, g! ^" M7 x. S
“舌頭？ ”  }% P1 r: Y0 C) P1 |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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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呀。”

“骷髏？ ”9 H7 d- u- b3 F$ L4 p5 m

“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我在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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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

“這件事其實也與東大寺有關。多虧你提起舌頭，我已經心中有數，明白該如何處置啦。”' {: j4 @! Q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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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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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京，有一座寺院，名叫最照寺。” 　　“那個寺院我也知道。”3 v/ g0 W# r. ^9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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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八十年前，曾在東大寺修行的常道上人創建了最照寺。這位上人曾蒙空海大師親行灌頂禮（佛教真言宗授與修行僧人以阿閉梨資格時舉行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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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空海大師與東大寺，緣分原本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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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七十五年前，常道上人就已經去世了。如今，最照寺的住持是一位法名叫做忍覺的和尚。”, p$ s9 s. B" t3 ^, r/ x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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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我聽說過。在宮中還見過他幾次。”1 O- X& ^4 S2 ~" l

“他今年將滿五十六歲。就是這位忍覺和尚最近遇上了一樁怪事。”

三" @$ J8 h' {1 }; H& R; u+ S. l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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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察覺到忍覺和尚情形不對的，是他的一位法名叫元心的弟子。) [+ B5 s' Q" a4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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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修行的時候，忍覺沒有露面。元心感到很詫異，便去探視，發現忍覺還在寢具中熟睡。. S4 H5 k3 ?9 K% L& V+ f# D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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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清晨修行遲到，與其說是難得一次，不如說是從來不曾有過。元心心中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就連師傅這樣的高僧。偶爾也會睡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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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大人……”$ G3 x' E& i# ?8 h7 @* a2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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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喚道。

然而。忍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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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大人！ ”, i1 }* [, z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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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提高了聲音，可是忍覺依然毫無起身的跡象。, s. F' R  R) r5 x- N

莫非過世了？元心走到近前，把手放在忍覺肩頭摸了摸，很溫暖。而且忍覺還微微打著呼嚕。原來他還在熟睡中，只是叫不醒而已。# v' a' M5 [" c5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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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一邊呼喚，一邊輕輕搖晃忍覺的肩膀。然而還是叫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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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只好將嘴巴湊到忍覺耳旁，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名字，一邊使勁搖晃。) q; f) n; s(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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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發生什么事，這樣應該叫得醒任何人，可忍覺依然沒有睜眼。

“忍覺大人叫不醒。”

聽到元心的通報，其他僧侶都聚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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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嘗試了種種辦法，又是呼喚，又是往忍覺嘴裏灌水．結果還是沒能讓忍覺睜開眼來。4 ~6 V0 }# c5 V  ^; a! A6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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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他只是長睡不醒，此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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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眾僧決定姑且讓他睡一天，觀察情形，倘若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再考慮應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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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整一天過去，忍覺猶自高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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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僧正在商量該如何是好，冷不丁忍覺當著眾人的面，“啊”的一聲，嘴巴大大張開來。) t+ U0 p- i: {" o( A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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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的一剎那，大家還以為忍覺醒過來了，然而不是。忍覺只是張開嘴巴繼續沉睡。

然後——“啊、啊……”

忍覺口中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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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忍覺，他的臉由於痛苦而扭曲變形，涎水從張開的口中流了出來。

忍覺看上去很痛苦，身體左右扭動，不斷地呻吟。& g' |/ L/ O! Q" n0 I2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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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從他的口、鼻、耳中冒出煙霧，氣味好似肉被燒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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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危險了。

眾僧弄不清忍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一起動手打算按住狂躁不已的忍覺。沒想到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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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 C) z. v* I7 c/ |0 b( g# c

忍覺高聲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撐起上半身，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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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渾身汗水淋漓，倣佛剛剛洗完澡一般。　　他又狂鬧了一陣子，才漸漸安靜下來。神智似乎也清醒過來了。+ k2 i) X" ^; [" m% I; [' g0 r" u. [

“元心……”) X$ W6 B1 A: S' U2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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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意識到大家都在身旁，便喊了一聲弟子的名字。

“您醒過來了？ ”1 `1 R6 ^( a: y0 a* E

元心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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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做夢……”' i( W  D8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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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輕聲自語。* ~" O/ d9 o8 ~' j% L% E% \+ {+ y7 k

“您夢見可怕的事情了嗎？您看起來非常痛苦……”! R# P& ?) [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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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是……如果是夢，剛才那光景簡直太……”

忍覺似乎想說什么。又止住了話頭。9 l( a+ X* Z/ u, u

“元心……”: L# `* G;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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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看了一眼弟子，說：“立即查看一下這間屋子的地板下面，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如果發現什么，馬上拿到這兒來。”

“可疑的東西？ ”3 @$ L1 _# p& u& P" p1 w' I

“不論什么東西。總之，你馬上鑽到地板下面去看看。”4 ^" r. Q, q1 V2 D3 S! g4 s

聽到這話，元心便走到外面，從外廊下面鑽到屋子的地板下。1 W7 b5 Z$ r% l( t& t$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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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地板下傳來元心一聲驚叫。

“啊呀！ ”

又過了一會兒，元心回到房間裏。

“這地板下面，竟然有一具人的骷髏！ ”5 }7 B$ A5 `& _/ [* N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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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心向眾人報告。' P' }( H% z% h7 }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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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吩咐我把它拿過來，可是，太可怕了，我不敢碰它……”元心又說。

“去把它拿來吧。那具白骨，就是兩年前去世的壽惠大師。”忍覺說。

“可是，壽惠大師不是埋葬在寺院後面的墓中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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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壽惠大師的墓地看看吧。”% |( ~6 a( f! h3 m2 S& n

不久，奉命而去的元心，臉色蒼白地走了回來。

“壽惠大師的墳墓被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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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扒了。那是壽惠大師的白骨自己從墳墓裏爬出來時，留下的痕跡。”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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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快到地板下面，把壽惠大師的白骨拿來。1 K* l; G. u5 Y5 h; ]7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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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害怕，壽惠大師救了我的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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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從地板之下拿來的骷髏，忍覺講起自己的怪誕夢境。$ r2 G# w; d6 S5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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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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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忍覺這樣說道。

在夢中，忍覺在山上行走。

然而，如果說是夢的話，那一片片樹葉、一根根野草卻又是那樣分明。9 a# K  |- k* R  Q* D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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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溪水向下遊走去，連潺潺的水聲也那么清晰，用手觸摸一下溪水，那水也是涼冰冰的。野鳥啼鳴，一陣風吹過，頭上的樹葉便隨風搖擺起來。- ]' \, `5 \! l+ i/ h8 ]2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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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不像是夢境。" ]' g1 P# g& e# G& b0 _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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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裏會是夢呢？然而，如果不是夢，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時候到這個地方來的呢？涉過溪水，登上山路，再繼續前行，過一陣子，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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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建有一幢房屋。0 L5 j) G1 [, i- W5 @  F1 \) M

大唐風格的瓦屋，遊廊似的建築細細長長，房屋一間間隔開，看上去好似僧房。0 }) @& L* f7 D) N, E

走進裏面一看，果然有位僧侶的身影，而且似曾相識。+ w, a( D7 ^3 u. {

忍不住想上前打招呼，但忍覺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是以前住在最照寺的僧人。約莫三年前便已經過世了。

莫非是那個和尚死後變成了惡鬼，就居住在這深山老林裏？正在狐疑不定，對方也察覺到忍覺的存在。* b6 Q2 a- S. ^1 j5 ]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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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臉色發青，走近前來。, I6 J/ c1 ~' K& y; j1 [# \1 `" v& Q, M

“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了？這裏可不是常人隨便能來的地方。真是奇怪……”# ]+ ?  g& P3 Y7 G" p( G

和尚滿臉認真的神情，看上去並不像成了惡鬼，然而，忍覺卻聽不懂和尚的意思。) ^8 }1 u% g9 T) T* l. D! A: P

“大概你不知道，這裏實在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 `5 m8 H/ a1 y% u6 N& \

和尚渾身顫抖著。1 G2 T9 X0 Y, C" Y; x

聽了這話，忍覺越發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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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唉呀，忍覺是我喊到這裏來的。”

循聲望去，原來站在那裏的居然是忍覺的師傅、兩年．之前便已過世的壽惠上人。

“壽惠大人，您怎么會在這裏？ ”6 T9 q6 N0 |(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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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來不及跟你慢慢說啦。那些家夥馬上就要來啦。”

“那些家夥？ ”7 g) t0 W- v+ D& r8 e, B

“那是一群可怕的家夥。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受著痛苦的煎熬，你可一定要親眼看一看我們所遭受的痛苦。”2 L& G& k1 I% C-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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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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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錯。就是痛苦啊。”

最先見到的那個和尚流著眼淚說。3 q0 X; g) l# F8 }$ a$ `6 n

“您如果也在那所寺院中過世的話，那么有朝一日也得到這裏來。”! S: a, t- _/ b+ {  ^7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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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和尚的身體依然在顫抖。; p$ D' P. ~1 d  v& j

“為了讓你親眼看一下我們在這裏的情形，我才去把你喊了來。我跌跌撞撞地趕到你那兒，結果卻無法進屋，於是便鑽進地板下面，等你睡著之後，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

壽惠上人滿臉憔悴地說。　　“啊呀，時間到了，那些家夥要來啦。”

最先遇見的和尚說著，牙齒格格作響，嚇得直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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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看著我們受的是怎樣的痛苦。回到人世之後，你要想方設法救救我們。”

“壽惠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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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有的弟子中。你是最為出色的一個。我相信你的能力，萬事都拜托你了。已經沒有時間詳細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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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趕快躲藏起來！聽好：無論你看到什么光景，千萬不能喊出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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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壽惠上人便推著忍覺的背，要他趕快躲藏起來。

忍覺慌慌張張地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剛躲好，便看見對面的天空中，有一群人飛過來。2 a0 `2 f* a  S* F;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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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的衣著打扮倣佛是唐人模樣，一個接著一個從空中降落在庭院裏。總共約有四五十人。, T# p5 T9 Y! H- ~6 b"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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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今天照常開始吧！ ”, |0 Y+ k& [- X% M6 j! X5 B' }&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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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看似首領的男人說道。* T: E7 M1 @4 w7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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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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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齊聲回答，隨即在院子中幹起活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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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是挖土，然後架起像是磔殺竊賊用的行刑柱似的東西，又不知從哪裏搬來木柴，燒起熊熊大火。在火上架起一口大鍋，放入銅塊使其熔化，像是煮一鍋通紅的開水一般，咕嘟咕嘟煮起沸騰的銅湯。! t! X+ x7 s( V8 N

那首領模樣的男人坐在胡床上，注視著這一切。9 ]% B# U! W  u; T  m7 h& G

在他的身後，插著好幾面紅色的旗子。" W0 }  ~1 v, B6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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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準備齊全，領頭的男人下令：“來啊！把罪人拉過來！ ”" U$ I, U6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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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唐人們七手八腳闖入屋內，接二連三地從裏面拖出十幾名僧人。; H' C/ J) M# r# L- b

仔細一看，其中有幾個僧人是忍覺認識的，都已經謝世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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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既有在這裏最先遇見的那個和尚，也有壽惠上人。無論是誰，都因為極度恐懼而五官扭曲，甚至有人在號啕大哭。3 b3 O8 ?! B. e. [$ P& A

“好吧，就從你開始吧！ ”; U7 {+ o3 h9 ]) x6 F: y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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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指著一個僧人說。於是，幾個唐人圍了上去，抓住那個號啕不已的僧人，把他綁在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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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 h  E; v/ a% E, o5 I& u"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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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唐人對準他的嘴巴，把一雙又粗又大的金筷子塞進去，把他的嘴撬開。嘴被撐到最大限度，那個僧人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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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張只能發出嬰兒般的嗚咽聲的口中，涎水滴滴答答不斷流下來。3 u$ l* d- U# o1 X5 r, U" q

“至今為止，你有三次把飯粒掉在桌子上，卻聽之任之，沒有撿起來吃掉，是不是！ ”1 t3 r8 S) j& f) X  F! n

那首領又說：“所以，你必須喝三杯。”2 ~5 ~% w$ y; D/ |' A* Y  E$ T

於是，另一個唐人取出一把裝有長柄的鐵勺，從大鍋裏舀出滾湯似的黏稠銅汁，朝著那僧人的口中灌進去。* ~# d) Q4 O9 m" Z8 H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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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恰好灌了三杯。/ V: U( W! b, Y' x& a6 o/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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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僧人的鼻孔、兩個耳孔裏，說不清是熱氣還是煙霧的東西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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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僧人排出了鮮血淋漓、又黏又稠、倣佛是熔化的內臟似的東西。! n# Q0 w- @% N: e) b( i5 T6 u4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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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又一個僧侶被拖出來，綁在另一根柱子上。5 e. N5 d: Z# r, @3 X/ |' I/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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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最照寺掃院子時，居然不加小心，一共踩死過七只螞蟻。所以你是七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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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名僧侶被強灌了七杯滾燙的銅汁。$ i% B$ V( I/ J3 y, {0 @2 O) ?- c5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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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有打死正在吸血的蚊子的，有掐死虱子的，都被逐一問罪。僧侶們一個接一個被綁到柱子上，撬開嘴巴，灌入銅汁。$ N3 |, l$ {% M2 K: ]" |

最後．輪到壽惠上人。4 H1 K% e( M6 }6 w

“你在十九歲那年，看到過一位年輕姑娘，心中生了茍且之念，是不是？ ”

那首領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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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還沒出家之前的事情。”

壽惠上人剛說完，便有人用金筷子撬開他的嘴巴，灌入熔化的銅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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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們的耳朵、鼻子裏，都泛出了煙霧，發出燒焦一般令人作嘔的氣味。壽惠上人也在痛苦地掙扎著。

實在慘不忍睹，忍覺終於按捺不住，“哎呀”一聲，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咦？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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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唐人們圍住忍覺藏身的岩石，發現了他，將他帶到首領面前。/ L: _4 O- A: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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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活著。雖說你早晚還是要來到這裏，但現在還沒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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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首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n# s$ A% K&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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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知道了，是這裏的人把你喊來的吧。是誰喊你來的？ ”! `6 X8 Q+ I( e8 y

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回答。只能緊閉雙唇。2 W6 O) f( t- ^0 _

“那么。你也喝點嗎？ ”那首領說。

忍覺“哇”地大叫一聲想逃命，然而卻無從逃脫。最後如同其他僧侶一樣，也被綁到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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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被金筷子撬開來。  Q: Z# R8 W6 H4 F9 O2 [% Q

“來呀．味道好極了。快喝！ ”% W9 ]$ ~9 d8 ]4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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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說著，把熔化的銅汁灌入忍覺的口中。0 Y% b' s- T! _+ o& M+ X' p: x

燙得忍覺幾乎昏死過去。6 A7 L  T( l" R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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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苦苦掙扎時，耳邊傳來壽惠上人的聲音。9 M9 n6 ~; h+ o: e& K1 G. a

“是我！是我把這人帶來的。忍覺，趕快睜開眼睛！只要醒過來，你就可以逃離這裏！ ”

聲音漸漸遠去。6 `6 B6 `  V. }" }

周圍的風景逐漸變淡，越來越模糊，終於看不見了。6 [2 n% B! w, i- q$ }"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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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就算逃得了一時，日後也要把你抓回來。一定．要去抓你……”

首領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遠去……

終於。忍覺清醒過來。0 d% y& O1 ^: K. Q$ g5 b! B! ]# l
% ]& u* I, _. O! o  p( y& w
五$ q. Z' f+ @1 f0 o  N

“可是，這也太不像話了。”博雅說。

“人嘛，只要活在這世上，總會有不小心踩著螞蟻的時候吧。掉落飯粒會有，見到美貌的女子便怦然心動也會有，如果說這也是罪過……”/ K" ]% W5 N' n5 P1 R& [: c- N% A, L
$ u3 f7 C$ ~- |2 r) i
“那么。這世上人人都難逃法網，個個都是罪犯了。”' H9 [& t8 {2 Q$ g! B+ w8 h
2 c; C, h+ A3 Z) [) N
晴明道。

“結果呢，結果怎樣了？ ”博雅問。

“你是說忍覺大人嗎？ ”

“嗯。”6 X; G+ i2 B5 v1 q: H

“忍覺大人知道在地板下發現的骷髏是壽惠上人，正是這位壽惠上人與其他僧侶死後在某個地方遭受著可怕的折磨……而且，希望有人去拯救他們。現在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然而。不知道該如何著手。

不僅如此，那個首領還聲稱，一定要來把忍覺抓走。2 r4 [3 b: e/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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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萬一睡眠中被抓走，忍覺便驚恐萬分，不敢入睡。2 Z# }1 [/ \  K. w6 @4 K, K- o+ o0 [
/ s* o5 k) f/ t
就算相信這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然而，那地板下面又為什么會有壽惠上人的骷髏呢？而且。自己逃走以後，壽惠上人又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呢？只要一入眠，也許就可以明白所有的一切，可是，睡眠已經成了一樁十分恐怖的事情。" @1 J! I: _- K8 S+ o0 x' n

“就因為這個緣故，聽說忍覺大人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 L/ v0 T6 ^# \; x8 M%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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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因為實在看不下去，剛才最照寺那位名叫元心的和尚，趕到這裏來找我了。”2 v9 v( q" P4 Y9 b9 o, \0 A' j
) y- n% H: h! e( Z' y
“既然這樣，你再不趕快行動的話，忍覺大人不是就要睡著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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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每當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便念誦《心經》，讓自己保持清醒。”

“現在還不該動身趕去最照寺嗎？ ”* V3 I" I7 P& O6 i- t* d
+ [- `8 m/ m% r! T* T* B3 m
“是啊。但是去了之後該如何行動，我還在猶豫不定呢。幸好今天晚上你要來，所以我告訴最照寺那邊，說等你來後，和你一起去登門拜訪。”

“我也跟你一起去嗎？ ” 　　“對。你也一起去。因為你常常說出我意想不到的事，幫了我很多次，今晚也是一樣啊。”% C, T1 f6 v. s* G# c: F
+ d* e, ^) p( D) `9 E
“今晚？我說了什么？ ”
. A: T/ s* t3 s- M
“你不是提起永興禪師和骷髏舌頭的故事嗎？ ”
3 r! P7 I) n- {' R6 H" [2 v# n
“不錯。可這又有什么關係呢？ ”/ O7 ^" x  l" |4 k' k

“總之，博雅，這話咱們在去最照寺的路上再慢慢談吧。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是該動身了。”  \7 v+ b# A6 V/ R

“嗯。”2 r8 o9 c, l1 s3 j$ d) n' z0 ^

“去嗎？ ”3 h( `8 A* q) q+ Z& \! b

“去吧。”! n0 R. ~% C+ H; Z" f; G

“走吧。”* p! y5 R, I, i4 K) d5 K& \0 c8 P
( q3 @9 U  t9 z' W
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3 v& D6 {& e" o7 u7 m- x+ W% R

六8 J0 C+ |) m% w- Y  _( U' W2 ?2 d6 A

“奇怪……”
2 Y  Q- W8 c6 p% F. c( j/ F
晴明說著，兩人已來到最照寺的山門前。

山門敞開著。# [  {+ ?: J" E8 }9 j8 u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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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之後，沿著石階走上去，上面另外還有一扇大門。門內就是正殿。

“怎么了，晴明？ ”博雅問。! g2 E9 X# _) V"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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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仰望著黑漆漆的、聳立在古杉木之間的山門。4 [+ V2 C! M( r- `# |+ P* U, Y  A

“聽那位來找我的元心和尚說．山門這裏應該有人迎接我們啊。”
" f: ^7 R$ I8 A* H' R
晴明低聲說著，穿過山門，登上石階。% h0 G3 a. A% j! [7 C

博雅緊隨在晴明身後。  m# o2 M7 p1 v. h"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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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兩側，古杉的枝葉覆蓋在頭上。

石階的中央，月亮的清光恰好投落其上，好像照出一條小徑。0 {/ b$ h9 l; e8 z3 W6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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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著石階來到大門前，發現這裏的大門也敞開著。" d/ D' b. k! D) R9 i! C: ~

四周沒有任何人影。+ T% `) j6 Z' X$ B" w7 L

跨進門內，依然沒有人的動靜。
0 Q# V$ q. i" u/ E: Q5 F% b
朝著庭院方向走去的晴明，突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晴明？ ”
0 f3 p, F; ~, P7 L- S2 ~
博雅壓低嗓門問道。* U3 d. N6 }/ E1 J% I6 F

“有人來啦。”

晴明倣佛私語似的說。' O+ D1 r  b$ t7 a8 `& R1 ^# p
" Y& H8 [2 ]% ~# j
只見正殿的陰影處，出現了幾個人影，正在朝著庭院方向走來。
2 W  s/ u0 _. p& J6 ]. V
一個，兩個，三個……共有五個人。+ s; _! p: d( {% C

四個男人是唐人打扮。一個是身穿僧衣的男子。5 D. b5 O* P# M
2 ^3 c; j5 r5 ?/ g+ Q7 w
身著僧衣的男人，右手被一個唐人打扮的男子牽著。

走在前面的唐人似乎是領頭的，正朝著這邊走來。8 e7 B8 Z! x0 [' g3 W
/ {4 S9 D- e6 ]$ ~1 x
“你看得見嗎？ ”晴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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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指的是向這裏走來的五個男人的話，我看得見。”博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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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五個男人在月光下，個個都全身發著朦朧的青光。透過領頭的男人的身體，依稀可以看見跟在後面的男人的身姿。由此看來，這些人似乎都是不具實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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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陰間來客呀……”& ~" _) k) V4 Q  O+ J8 N" r/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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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著。8 B# ?3 X7 {- y9 |9 c0 \

唐人打扮的男人們走過來，在晴明跟前止住腳步。; C4 P# Z, E  S" n, i& B

“咦，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兩個人呢。”) B( Q/ V5 Q% s' O" p% J/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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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唐人說道。+ r! F$ t3 x, J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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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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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醒著。” 　　幾個人紛紛說道。" r; k, \2 S! ]" o7 E! D2 v

“你們牽著的就是忍覺大師吧？ ”晴明問。- `. w* G( _# b) ~

“你認識這和尚嗎？ ”$ D3 k! y- W9 p8 i3 n
8 x( G' `: |8 p& a( h
站在前面、首領模樣的唐人說。/ t% v2 t; ?+ U4 W" p! \8 Y8 n

“那么果然是他啦。能否請你們松開他的手？ ”0 |% K- u' C5 e, \

晴明語調平靜地說。

“這可不行。待會兒還得讓他飽嘗滾燙的銅汁呢。”3 a& O6 T. ~4 c! i5 A& f

“請放了他。”/ ~; ~- Q+ L" O" y( j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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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礙事的話，連你也一塊帶走，讓你也去喝銅汁。”

“你們想試一試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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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微微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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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煩透了。幹脆把這兩個家夥也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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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說罷，嘴裏念念有詞，伸手指著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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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你怎么會睡不著呢？ ”7 J( K- v' h$ u+ N" W: c& x6 ?2 ^

“你這一套，對我是不靈的。”

晴明說完，那首領的臉上露出憤怒和驚訝的表情。; I& ]; w/ P0 A9 v' ]7 e

“好啊，原來你是陰陽師！ ”
3 ^. q( D( ~3 O# H1 O
他大叫起來。8 L+ W) W% N" f

晴明不回答，只有一縷若有若無微笑浮現在紅唇邊。

“算了，今晚姑且回去吧。”! V( j, L. J1 o( G: b( ]

那首領說完，“呼”地一下，他的身影淡了下去，消失了。- T/ Z6 z  M. u* v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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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另外三個唐人的身影也漸次消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 g0 n: Z& }& a# g) p
$ ~/ g. z& c8 J! x4 g
留下來的，只有忍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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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定正在什么地方睡覺吧，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帶路？ ”7 Z6 ]6 B! l0 G, c, l7 _$ S0 `

聽晴明說完，忍覺緩慢地邁出腳步。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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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開始吧。”

說這話時，晴明人在正殿裏。“/ T& [1 t' L, q+ C

在巨大的阿彌陀如來像前，晴明、博雅，還有忍覺、元心四個人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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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並肩而坐，與同樣並肩而坐的忍覺和元心對面而坐。. G  J9 O* _: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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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座燭臺上，點著四盞燈火。

四人的旁邊，是正佛阿彌陀如來像。對於晴明和博雅而言，佛像在右側，對忍覺和元心而言，佛像則在左側。

對面而坐的四個人之間，放著一具骷髏。& U3 |/ Y* G, D7 }. f% S( g  c8 H( S
5 {( p+ b" s' q$ P7 h
放在地板上的骷髏，臉朝著晴明的方向。

約莫半刻（古時將一晝夜分為十二時，配以十二天幹。其四分之一叫做刻，約相當於現在的30分鐘，故半刻大致等於現在的一刻，應為15分鐘左右。）之前，晴明和博雅將正在熟睡的元心和忍覺喊醒了。& w, g* q. u. `& w4 ~
0 B5 i$ i4 O# u' f* J" B
其他僧侶也在熟睡，但晴明和博雅只叫醒了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喚醒其他僧侶，是因為無法分辨他們究竟是被唐人施了法術，還是處於自然的睡眠中。既然唐人業已離去，讓他們繼續睡下去也無妨。: J4 }$ I/ m& D' g. _% i
9 B, ^, E/ d' w, L4 @  _2 r. a
總之，晴明和博雅先叫醒元心與忍覺兩位，四個人再一起來到正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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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夢中為晴明所救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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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說，本來正與元心一起念誦著《心經》，漸漸睡意襲來，實在忍受不了，終於昏昏睡去。/ [9 l, `% m3 I* h5 O' O
0 C4 a+ D- b( p5 F$ z+ D" y3 r. {+ i
剛一睡著，唐人就在夢中出現了，正當自己要被他們帶走的時候，幸好晴明與博雅及時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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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t# [: Q% i4 `, s

晴明依舊坐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片。# a) X0 J9 u. W

又請元心準備好筆、硯和墨，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行文字。) T' R9 n) ?% k( X

——是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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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做好一張咒符，晴明把它放入面前壽惠上人的骷髏裏。1 W" |* V# g" L8 k8 F4 K/ f
$ s; t& U0 f8 C2 ?
“總而言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我們就向壽惠上人請教吧。”* q' p& @1 z, J$ k& s  ?* ?6 U1 a
, G8 m# U0 S- o5 A
晴明說罷，便握起右手，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兩個指頭．將指尖放在骷髏的額頭上。! x* R/ c, d, i8 {0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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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輕聲念了兩三句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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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動啦……”
# k. f) G$ S5 I0 S. E
博雅小聲叫起來。

注目看去，原來放在骷髏裏面的咒符在微微地顫動。

沒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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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盞燈苗在搖曳。
9 H. ?9 O) N: r) P, ]! v
然而，骷髏裏面的咒符，卻開始顫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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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細微的顫動，咒符在骷髏裏發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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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7 z$ y! r  q6 ?" ^. @

博雅驚呼出聲，看了看晴明。　　“壽惠大人是把咒符當做舌頭，在說著什么吧。”5 A- G$ `0 l' J' B8 _% z! ?8 d

然而，在博雅聽來，那不過是紙張的顫動聲而已。仔細傾聽。那聲音的確像人在說話，但要問到底說了些什么。就完全聽不懂了。

然而，看晴明的樣子，似乎那是清晰的人語。- P. e" ]: |$ z

晴明好像是在回應咒符的顫動聲，或問或答：“後來呢……”

“原來是這樣。”- E; |1 B" D6 H6 h* R
( Y, L  ^' ?, ~. P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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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談在繼續進行。8 T( A3 F% d" f* G7 G; |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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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 Y# f& |. ?+ m% c5 }! {1 D" E
, W) X+ y( D! y! s$ n! v4 H
晴明向著骷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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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符倣佛是在回答他的問話，像舌頭一樣，顫動了幾下。7 ?9 T7 g& _7 Q$ G, D' W5 m2 s. a

不久，咒符停止顫動，晴明也不再向著骷髏發問或者點頭示意了。

晴明收回放在骷髏額頭上的手指說：“我搞清楚啦。”

“你搞清楚什么啦？ ”忍覺問。

“比如，剛才他們要把忍覺大人帶到什么地方去。”) S+ ]% J: g" S  v) \
) M0 o/ `9 k& ?! o- t
“要帶到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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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經樓。”

“藏經樓？ ”) ]" B# f$ D) D9 N/ }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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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寺藏經樓的角落裏，有沒有一個約莫這么大的金色壇子？ ”. H7 G$ e5 ~3 L$ w$ n6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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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壇子怎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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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是元心。; z8 A& p9 J4 Z" P
2 E. p* _' a3 X( q  t9 n' w/ v9 n
“對不起，能不能請你把那壇子拿到這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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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元心說。; [5 l0 O; G1 |0 _, r- c! M1 b
3 b* m+ l9 }4 r/ @/ M% q/ C, X
不一會兒，元心抱著壇子，回到正殿。

壇子放在骷髏的旁邊。

壇子足有一抱大小，表面涂著美麗的金色。+ z7 e. R: t; w6 P0 U  k-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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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壇子似乎是在表面涂上金色後又燒了一次。) m( Y. M+ K7 o
4 }  }0 L$ i3 r& C$ V% M' D/ ?
“您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壇子嗎？ ”9 p: L+ h: Z5 n" @- Q% p$ g: T' f

晴明問忍覺。

“據說是常道上人創建本寺時，從東大寺拜領的禮物。”忍覺回答。

“其他還知道些什么？ ”" D& d6 J5 o+ F/ d9 d/ F  _
2 ?7 H3 L% W2 G) w# V5 k6 v: r1 n
“這個……”. F. ]# r# h. r$ X" N

“據說，這壇子是從前大唐使用的東西。”晴明說。4 o$ n! N6 H- E% f3 d

“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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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空海和尚把它帶回日本的，曾寄放在東大寺，後來又傳到貴寺來。”; X# [6 T! `  U
7 p$ n1 x) P' Y
“這些事情，都是這骷髏……壽惠上人告訴你的嗎？ ”

“正是。”5 j4 z% Y( t, W& d$ T* u3 p

晴明點頭，然後又問忍覺：“那么，您知道這壇子以前在什么時候、曾派什么用場嗎？ ”7 K9 C- A1 b8 q! N/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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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8 V7 s: d+ }9 H; J6 B

“據說是長安某個道觀的懺悔壇。”' K6 a# d& Y6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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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海壇？ ”
7 [9 [' W) d6 }, l0 m1 @3 K
“本來是放置在寺院或道觀裏的壇子。修道時，若有一些妨礙修行的雜念，就可以向這個壇子傾訴。比如，偶一失足犯下了不便告訴他人的罪過，或者無法向人訴說的秘密之類，只要對著這個壇子輕聲訴說一番，便可得到解脫，繼續潛心修行……”

“……”

“這個壇子先傳到東大寺，再傳到最照寺，一來二往之間，大家都忘了這壇子的本來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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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結果再也沒人來向壇子懺悔自己的罪過。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壇子只得自己出來尋找懺悔罪過的人，再把他們帶到這壇子裏去。”. K0 c" z7 r6 _, }/ M

“這壇子竟然具有這種力量？ ”# h4 T% @  o3 K$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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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是空海大師親手挑選的壇子，在大唐曾經年復一年地吸收了道士的懺悔，來到這裏以後，這壇子又日復一日地聆聽念誦經文，所以不知不覺中，便蓄積了這種力量吧。”

晴明抱起壇子。; s, p: h4 W' U/ G6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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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是答應過壽惠上人的……”7 K* C2 p  [9 c0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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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晴明將抱在手中的壇子摔在正殿的地板上。6 d6 l3 \6 f% ?" z- j

壇子轟響一聲，破碎開來，碎片散亂在地板上。

“啊呀！ ”) T  V/ P5 S) L( T* ]' E

“啊呀！ ”, l+ z9 }' q: ~+ U0 H1 I! j" r% v" B

忍覺和元心同時大聲喊叫起來。

從破碎的壇子中，大量的血流出來，地板都被染成了紅色。這壇子裏本來連一滴水都沒裝，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從壇子的碎片中流出來的嗎？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壇子碎片的內側，居然畫有一些圖案。+ E9 a4 X* b+ L1 C+ O% Q9 F$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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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燈光把碎片拼起來一看，原來畫的是建在深山裏的一戶大唐式宅院。

“就、就是這房子，在這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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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地上拼起來的圖案，忍覺驚叫起來。1 ?# W, \, c- E; v$ O. ]# N

仔細一看，只見圖中畫著許多身著大唐衣裝的男人。7 Y  N; d' s8 U, P3 k4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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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們。他們把我們……”

唐人中，有幾位手中拿著長柄鐵鏟，正抓著罪人模樣的人，拖到宅院的前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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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一角，畫著燒得火紅的大鍋，裏面大概是滾沸的銅汁。$ d# B) H0 G0 _; P8 q' |* Q

“啊呀，這、這可真……”

忍覺結結巴巴，也說不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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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這口壇子，怪這幅圖畫呀。”0 v  N4 a% j: v7 H

元心輕聲自語。1 a" x* I8 t3 O/ _; ?& j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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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這個給我？ ”0 M* ?! {( i$ i5 I

晴明問忍覺道。+ k* }* F! Q! R) ?! S7 F

“這口摔碎的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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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5 a" r# C. \! G: Z5 ~0 i

晴明點點頭。

“這可是空海大和尚從大唐帶回的壇子啊。雖然已經摔碎，仍然是上乘佳品。. }  k0 B; {$ i; {

也許，曰後還可以有什么其他用場……“
* \* }& v1 S) A' \
“當然奉送，敬請收下吧。”, P5 t7 F$ n, w. \- p1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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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覺垂首行禮。$ ^: s0 b' t  b9 x, g5 ?0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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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分感謝。”, w% i  y0 N% `. i;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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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謝過之後，看了一眼博雅，心滿意足地說道：“博雅，全虧了你，今晚才可以圓滿解決問題。現在回去的話，大概還可再一面賞月，一面喝上兩三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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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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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3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W# _/ b6 q( N- u+ C

從晌午起，兩人便一直在喝酒。+ r2 s- s- S8 q  i1 o
* ^0 u9 ~2 N( }6 ~# V0 d3 h: o
那是在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內。兩人就這么席地而坐，源博雅右手擎著斟滿酒的琉璃杯，面對著晴明。2 X8 I5 s- l( ~! N7 W% M/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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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纖細的右手手指中也擎著一只琉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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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異國的酒杯。來自胡國。8 M8 u' v& U5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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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天前出梅，季節已經進入夏天。

時值文月，即陰歷七月月初。

強烈的陽光照射著庭院。8 ^& U5 W; `5 L' H/ E2 S' i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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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 z/ f3 u*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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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端坐不動，博雅的脊背上也已經滲出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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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茂盛的夏季花草，已經高及人腰。
6 H2 W4 v+ c+ T; w  S
桔梗、女郎花已經開放，但遠不及雜草勢頭強大。庭院的景象倣佛是將山野中鬱鬱蔥蔥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搬移到了這裏。

每當風掠過花草，便會送來灼熱的青草氣息。8 X9 s: Z( x( g#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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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總算開始從中天西傾，但距離落山，還有很長時間。8 F! A  J& Z8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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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隨意地套著件白色狩衣。

背靠廊柱，豎起右膝，拿著酒杯的右肘支在右膝上。

額頭上也罷，頸脖上也罷，都不見一滴汗水。3 a$ Q6 J7 Q. d* Y- O

晴明纖細的手指拿著琉璃杯，那透明的綠色充滿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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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地板上，放著一個瓶子。- {' u1 U6 b6 u) Z4 o

還有一只盤子，盛著撒上鹽的烤香魚。, f4 j1 E; p( Y' `# K% l. d9 |

兩人正以香魚下酒。

“晴明，你不熱嗎？ ”博雅問道。" n4 @% o7 g/ h6 b)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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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晴明將杯子從紅潤的唇邊挪開，說道：“這還用得著問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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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你感覺到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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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也罷看不出也罷，熱總歸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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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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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夠保持這副樣子，就讓我羨慕啊。”4 x7 }. K8 X! I, z

博雅說罷，挾起香魚送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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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魚啊！ ”1 n7 x5 W' B* R3 z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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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嚼著松軟得從骨頭上整片脫落的魚肉，一邊說道。: g4 K' z" h# [/ |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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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鴨川河的香魚。”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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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養魚鷹的漁夫賀茂忠輔剛剛送來的。” 　　“哦。就是發生‘黑川主’事件時那個賀茂忠輔？ ”

“就是那個幹手忠輔。”

“可是，忠輔為什么沒事送香魚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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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事件過後，他一到時節，總會送些香魚過來。不過，這次還有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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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事情？ ”0 H6 y0 V& f# j7 E5 q6 o' h9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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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是非我不能處理的事情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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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忠輔那邊又遇到怪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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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怪事倒是有，不過不是忠輔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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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誰出事了？ ”& ^# T3 c3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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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忠輔的熟人，篾匠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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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篾匠？ ”/ ]7 B. d) F. K3 M#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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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山砍竹子或者藤條，再編成籃子、簸箕之類，拿到市上去賣。本來名字叫重輔，因為身體輕盈、擅長爬樹，常爬到大樹上去割藤條，所以一來二往大家都叫他猿重了。他本人也喜歡這個名字，也以此自稱。這些話都是忠輔告訴我的。”

“那么。怪事又是怎樣的呢？ ”1 C, z, K; C) J0 o$ i  f1 r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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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忠輔說，事情是這樣的……”6 K+ h9 F- ?8 w. e

晴明開始講述起來。* Y, p* i& S6 n4 D4 y+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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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6 x- p; c  @, h' q

猿重家住在鴨川河畔，距法成寺很近。

就在河水難以漫過來的土堤上搭了一間小屋，與妻子住在裏面。+ p3 M. l' _- e

平日砍來竹子割來藤條，編織成各類器具，再拿到城裏去賣，勉強可以糊口度日。也經常編一些魚簍子和裝魚‘鷹的筐子，送到賀茂忠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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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碰上怪事，是在六天前的夜晚。

因為有事，夫妻倆去了一趟大津。事情就發生在回家後的當天晚上。

在回家途中，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夫妻倆發生了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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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大津去，是為了賣捕魚用的魚筌。" V# f  L6 j  [1 @' h3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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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魚筌，是猿重費盡心思自己設計制作出來的。. c  C+ I/ z2 J9 Y* O

他用竹篾編成筒狀的簍子，將簍子腰部編得細細窄窄的，入口處卻很大。同時，再編一個小小的竹篾筒子。不是簍子。而是兩端都有口，是名副其實的筒子。不過，這個筒子一端開口大另一端開口小，呈漏鬥型。1 J7 Z/ y* u- v! a& [! Q

然後把它嵌入剛剛編好的竹簍腰部狹窄部分裏。* H* f" e$ v6 K- c2 s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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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篾筒子的小口朝裏，大口朝外。

大口的尺寸與竹簍腰部的狹窄部分大小相同，恰好可以嵌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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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竹簍裏放入蚯蚓、死魚等誘餌，沉到河底。* W" @; }6 U$ N' K" L: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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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放置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從水中撈起時，裏面便會有許多鯽魚、鯉魚、河鰻，以及雜魚、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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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漁夫也使用類似的魚筌捕魚，然而猿重精心編織的籠子顯然要好使得多。% z( m1 S9 B5 \/ w0 N, u! I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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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家住大津、平日在琵琶湖捕魚為生的漁夫們聽到這樣的口碑，都紛紛來訂購魚筌。

猿重只是為了在鴨川河捉魚養家糊口而想出這么一個點子．這籠子也只供自家使用，然而忠輔覺得有趣，便也開始使用猿重的籠子捕魚，這竟成了普及的契機。

“這玩意兒可真好使啊。”+ e" B" I4 @, Z/ Y

大津的漁夫們從忠輔那裏聽到有關猿重魚筌的傳聞，便都爭先恐後地希望自己也得到一個。' R5 q$ D" `) r. f' ^: r

這天。夫婦倆便是去大津送貨。

回家途中的口角，是妻子先開火的。! V6 G: ^& X+ j( w; {

“你幹嗎把什么都告訴他們？ ”9 J$ R2 A& b+ _/ j! i+ E

妻子抱怨著。. z! v$ j$ d6 L) ]% S1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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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不僅賣籠子，而且連獨自精心發明的籠子編織法也教給了大津的漁夫。% L" `6 m. J; W$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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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正是為此而埋怨丈夫。

“可是你想想，就是要瞞也瞞不住呀。看到我編的籠子．只要手多少有點巧的人就可以倣造，隨便多少都能編出來。”

“話雖這么說，可你也沒必要連編織方法都告訴他們啊。”3 V6 }8 |( P  ]6 H

“你可別這么說。一來他們都非常高興，再說我們不也賣出了好價錢嗎？ ”0 s& Q0 b# w- B8 x% E9 b% `

“可是……”+ d; W" \4 B. u( C9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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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鴨川河橋上時，兩人還在爭論不休。　　當晚，兩人分床睡了。% _/ ]/ O6 V- Q& q" e1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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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猿重的小屋。

猿重已經睡熟了。" d- h) A) p1 u/ g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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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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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恍惚聽到外邊傳來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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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

聲音來自小屋外面。7 J+ z; E1 [1 ~# T4 s- h- E0 S7 W0 v# F

在黑暗中，猿重睜開眼睛，只見細細的月光從挂在小屋門口的草簾縫隙中鑽進來，照在小屋內。

“喂．猿重大人……”! k. C" O* p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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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就是從草簾外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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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站在門前呼喚猿重。+ f7 h# q: o" P8 j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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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揉著惺忪的眼睛，站起身來。4 j2 ~9 z" w( K* Y

似乎依然半睡半醒，頭腦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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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衝走啦！ ”

那個聲音說著。" J6 {5 @" |3 l" @

是個男人的聲音。* W- U* a3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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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管的話，馬上就要衝走啦！ ”  u& r% E  K- o6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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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猿重以前從沒聽到過。

掀起草簾，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男人。身穿印著碎花、襯有內襠的和裝男裙褲（形狀略似裙褲．肥腿．長及腳踝。穿時將上衣束在腰裏。現多做禮服用。）。  g- b0 E8 K( e
( D! F+ |& H2 w4 c7 {' {, I: {- v# \
“快來！請快一點！猿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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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站在門口，左手被男人伸出的右手拉住了。+ w) F9 V1 Z2 G( G4 H* X+ H! y% I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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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男人牽起猿重的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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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要衝走了？而且這跟自己有什么關係？猿重很想問個明白，可不知何故卻說不出話來，感覺喉嚨倣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好像有泥土、小石頭或是其他什么東西堵住喉嚨一般，發不出聲音。: i- }4 d, S6 y7 [" N& S

“要衝走啦！要衝走啦！ ”/ u; `- E0 f  ]3 J" s/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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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心急火燎地拉著猿重的手匆匆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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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鴨川河，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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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分明。, y3 _) T* k' y1 L/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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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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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眼前出現了一座橋。7 v0 [: G" t. z4 u; q2 R

就是白天猿重夫妻走過、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6 b5 J1 d6 k7 n& `2 }4 J' j+ _2 M& f

碎花橋——這一帶的人都這樣稱呼這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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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到這邊來……”6 b6 k/ f" |' X" G(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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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著猿重的手，在月光中上了橋。

猿重跟在他後面。

“要衝走啦！馬上就要衝走啦！ ”  H6 Y: Y! a% g( M% i& M9 c7 U

男人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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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橋中央，男人突然變了方向。/ ?! v3 Y5 D# J9 P

向左轉——( ]$ G# |0 i& Z6 N

男人拉著猿重的手，朝上遊方向的欄桿走去。$ E! B7 Q+ D0 ~( x- ]) t* _( {

“來來！就是這裏。”7 S* x, i& a! o+ w6 X" l

男人越過高高的欄桿，縱身跳下河去，手仍然牽著猿重。! L: j' F3 F+ V6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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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牽著，眼看就要掉下河去。- W2 {) _2 c% M: S5 d

“你幹什么！ ”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高聲呼叫的聲音。+ U3 W% i* E. j& r5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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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 ]2 G% o9 C6 @6 k" {/ R% F

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猿重。& X. ~* a0 d8 b3 I. X( H1 z- F

回過神來一看，原來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整個上半身已經探出欄桿，正從橋上俯視著下面黑黑的河水。差一點兒就掉到河裏去了。1 `# Z8 `' _# p6 K: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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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尋死嗎？ ”- |$ h! L2 e1 {/ P8 x0 A: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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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責問猿重。

猿重額頭不覺大汗淋漓。4 S! g" n4 ~' z" T3 ^: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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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哪裏是尋死呀。剛才有個男人來訪，我是被他一直拉到這裏來的。”' Y! Z% B! o' C5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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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臉色蒼白地說著。# y; S, f# u. K) y; O' u8 f

“你胡說什么！你一直是一個人呀。哪有什么人拉著你的手？ ”6 Y* ~  n+ K/ [7 ?/ N" E

“這不，你看，就剛才那個男人還和我在一起……”9 @: h. I/ g-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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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都沒有！ ”妻子說道。, P3 K9 [& i! q* R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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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告訴他，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睡在床上的妻子，被鄰床的丈夫起床的聲音吵醒了。. b, y, k4 T+ p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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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Z+ Y' O$ \" Q%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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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丈夫。0 c4 v1 ^3 e1 C: Z! e

然而丈夫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不一會兒，丈夫便掀開挂在門口的草簾，走到外面去了。

起初，妻子還以為丈夫在外面養了個情婦，肯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跟女人幽會。

妻子便決定在後面跟蹤。

跟著跟著，發現丈夫只是獨自一人順著河堤朝下遊走去，不久，來到了白天從大津回家時經過的那座橋。  u' @" r8 z9 |8 A8 F: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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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走上了那座橋。

走到橋中央時，丈夫突然改變方向，打算躍過高高的橋欄桿。/ \/ t# S: i* m-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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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為了白天的口角，丈夫也不至於尋死呀，然而，如果躍過欄桿掉到河裏，那他就必死無疑了。, ^' @* S0 X7 l8 G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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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妻子急忙大聲呼喚丈夫，丈夫才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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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妻子的一番話，丈夫不禁毛骨悚然。

第二天，怪事又發生了。

夜晚——猿重睡在床上，感覺妻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i% p! d+ y$ S: l8 B2 O: C

大概是去茅廁吧。可是，又覺得有點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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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廁在外面，直接走出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卻站在草簾門前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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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跟誰說話。) k+ V7 l& }, R-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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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猿重依然處於半睡眠狀態，頭腦尚未完全清醒。當妻子走出屋外時，才猛然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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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遇到的事。

於是，猿重趕忙從床上爬起來，追趕著妻子來到外面。) B4 ?+ ~: ~* w0 g% R

然而，門外已經不見妻子的蹤影了。

妻子已走到河堤上，還在急匆匆向前趕去。5 G1 U( \% {1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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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光，可以看見走在河堤上的，只有妻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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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左手向前伸出，似乎被誰牽著手，一個勁兒地朝前趕。2 ?$ U! ~4 E( I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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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在走路，然而速度卻快得猶如小跑一般。$ Y8 C2 g, O; ]4 }- i" D

猿重暗想：會不會——會不會是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這次又發生在妻子身上了？昨天夜裏，自己的確聽到了男人的聲音、看見了男人的身姿，然而妻子卻說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看見任何人。與此刻自己親眼目睹的情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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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妻子現在正聽著誰的聲音，看著誰的身影也說不定。而且，她可能確實感覺到有人用力拉著自己的手吧。) Z8 z, ^3 V+ b5 v2 z: h! n& h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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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想追趕妻子，然而，卻兩腿發軟。$ G0 `; _8 b% |  t

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去追趕妻子、呼喚妻子。" L+ g  r5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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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已經從妻子口中明白了昨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e, _+ M3 ?+ B* Y7 l

妻子的模樣顯然不對頭。+ w  r/ ~& f$ S% ]! A$ d6 f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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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裏拉著自己，想把自己拖到河裏的那只手，恐怕現在正拉著妻子的手。3 Y& Q* {  c7 M+ F7 s. i  v2 v

一想到可能是某種可怖的鬼怪或是妖異纏住了妻子，追趕妻子的念頭幾乎不由自主要消失了。

正在躊躇不決時，妻子的身影很快越去越遠了。

到底不能扔下妻子不管，這個念頭還是佔了上風。猿重奮力追上前去。

妻子的腳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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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要追上的時候，妻子已經走上了那座橋。

猿重趕緊加快腳步。

猿重的腳剛剛踏上橋面，妻子已經到了橋中央，正要躍過欄桿。

“等等！ ”2 b. Z2 j3 c/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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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大聲喊著，一面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一面飛跑過去。1 T7 e, `# p* f/ N' e  t: D. y3 h

聽到猿重的呼喚，妻子渾身一震，回過神來，然而，上半身已經探到欄桿外。

猿重衝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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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被重新拖回橋面，發現救了自己的就是丈夫，當即依偎在丈夫身上。

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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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已經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 \, `' p/ S6 V. ^! X" q

回到小屋，聽了妻子的說明，猿重知道昨天夜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模一樣地在妻子身上重演了一遍。  W1 a2 k6 S( ?# V  r9 L) S8 ["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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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找妻子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7 V8 l+ u9 Z6 f' R

這天夜裏，妻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掀開草簾門一看。一個身著藍色窄袖便服的女子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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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點去的話，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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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女人說。. A, C+ V9 Q6 K1 p

“來來，快點啊！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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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女人拉起妻子的手，舉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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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還在睡夢中。3 j1 C( ^% q! `; t- c: w7 w' T

“昨晚走得太慢，所以沒趕上。今晚得加快腳步了。”' F# }# m7 N0 z: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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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女人便疾步走去。) }: q( y6 e2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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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猿重及時趕來，妻子就像昨天夜裏的猿重那樣。險些掉進河裏就此喪生了。' ?* g! U6 X+ q5 Z( ~

次日——夜晚降臨，猿重和妻子都沒有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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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邊放著砍竹子用的砍刀，地爐裏燒上火，為了不至昏昏睡去，兩人不停地說著閒話。% C4 [3 l4 ?6 _2 |; ].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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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子夜時分——“喂！ ”( n+ U8 D* k' n+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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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 G* V0 D; d4 y, u8 i& ?# r1 \$ ^

門外響起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

事後兩人交談才知道，原來猿重只聽得到男人的聲音．而妻子則只聽得到女人的聲音。4 z2 f+ _5 D9 w; X, E/ _!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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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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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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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聲音分別傳了進來。# U8 A- a0 ?  t; g

“再不快點，就要衝走啦！ ”' C% Z9 }1 m+ ~" E* |9 c! }1 F

“就要衝走啦！ ”0 U) Q3 Y" m2 B9 o1 q) h

“來吧！把這草簾掀開吧。”

“掀開吧！ ”6 ]! i. f4 f4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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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 ”7 H/ W, @  S"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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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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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倣佛要相互制止對方的顫抖似的，在地爐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8 I" W5 @0 T2 ?& b; X& J: @

猿重右手握著砍刀，咬緊牙關。牙齒還是禁不住打戰，發出格格的響聲。

“不掀開草簾的話……”: F$ J( K- h) h7 k: U* A" h  n$ p

“我們沒法進來呀。”8 N  [' x) I# x( @% J) P/ `

“請快點開口說：”進來吧！ “‘”請快點說吧！ “6 N5 W, p, L* q0 r3 @' Q, u

“不然的話，我們可要自己找人口啦！ ”9 b5 J5 D! ~- q- 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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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自己找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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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對方似乎開始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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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似乎左右分開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小屋外左右兩側都聽到了類似腳步聲的動靜。

腳步聲停止了。, i2 F- x* Z' r7 |+ A' Q

“是這兒嗎？ ”6 o. `! Q/ B4 j

“是這兒嗎？ ”9 q/ t- j' Q5 T  x1 S( q; x

每當話音傳來，釘在小屋外側的木板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p% J- b$ G8 l, |8 ~

“這兒太狹窄了吧？ ”3 H5 g- q( s1 J+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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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木板只能挺到四天以後。”6 ?0 j: a' T" H$ |3 w3 ^5 K' g

“刮風吹走它吧！ ”

“嗯．吹走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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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走它，我們就能進去了。四天以後就行了。”1 e9 Z: V8 B6 z  ]( T6 ^6 ^8 K7 c"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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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天以後就來不及了。”6 }2 \! _- `' h

“嗯。”0 J- U1 q( c& _-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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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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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腳步聲又回到小屋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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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猿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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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請開門呀！ ”

“請開門吧！ ”4 R# [, s2 R* N2 Z8 \- j)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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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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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一聲‘請進’吧！ ”$ }2 v. F9 _1 A9 y9 o. U

“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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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就要衝走啦！ ”. u) N  I8 b0 C

兩人怨毒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夜。' q) k9 q% F' D6 U"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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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夜裏，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猿重夫妻終於忍受不了，到朋友賀茂忠輔處來商量對策了。

三: I, o$ C: [, G! x0 j: K( t

“所以，今天忠輔送香魚來的時候，順便告訴我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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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事情的經過講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o- N. I- h7 Z" @& n  R

夕陽斜照在院子裏。# h( o2 k" y9 N

雲朵似乎在快速地飄動，影子也投落在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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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9 C4 p7 N, P, W  I!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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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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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這一男一女兩人進不了小屋呢？ ”. }. F7 @2 @7 U! T& i

博雅又問道。5 k/ h+ D8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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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的墻壁，其實原本就是一種結界。對於毫無緣分的東西來說，是輕易進不去的。如果猿重夫婦與這一男一女之間有著某種強韌的聯係，那就另當別論了。' ?. O. G4 ^5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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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是這樣的話，只要裏面的人不說‘請進’，或者不將門窗洞然大開，那么即便是妖物，也並不能輕易就進得去。“) n% c8 g" N1 o0 A

“噢。”0 V, c& V1 w2 f! t& f+ q

“不過，要是妖物的欲念比現在更加強烈的話，遲早總會闖進去。”4 ^, P6 e, {# t5 J
# w# Q; d4 }2 K% }
“唔。”: |2 p6 h6 I9 [% b

“看這情形，恐怕今天夜裏就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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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四天之後的夜晚嗎？ ”

“那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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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C. _% u" m0 m! G  F, m5 ~/ U

“今天夜裏大概要出事吧。”) k7 @" \  G9 [% {" Y. ^# \3 E

晴明不無憂慮地說。, d9 @4 E7 G  E6 ?' {% C

“出什么事？ ”1 I8 Y! c5 ^* @+ g
! A, I& i  }) U' U
“這個嘛……”! v: p0 Y1 J9 N2 q& V0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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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仰望著天空，不知何時，天上已經濃雲滾滾，自西向東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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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遮蔽了陽光，周圍變得昏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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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庭院中的花草吹得沙沙作響。3 T! g9 E8 a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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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是怎么回答忠輔的？ ”

“承他經常送來鮮美的香魚嘛，雖然不知道能否辦妥，但總要去一趟的嘍。”! C+ }* I3 Y. c& I

“真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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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什么時候？ ”, A% T! t6 a& {  @/ V2 j

“今晚。”! D, X+ W) X2 h7 ~0 _3 n3 b8 r
' @/ u3 u3 b6 M& ~
晴明仰望著濃雲越來越多的天空。　　“博雅，你打算怎么辦？ ”晴明問。% S; t2 Y( Y1 L+ D6 {7 U  @
( A; |8 g! |5 W! q5 I* y& H
“哦……”

“去不去？ ”

“嗯。”

“去吧。”/ J) v& Y4 i- k%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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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了。' {- _" R4 R! n1 L( ?& o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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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由忠輔領路，來到猿重的小屋。1 z. e7 S6 u" g5 f* Y: U% ~! h

周圍已經漸漸黑暗起來，河灘上的草迎著風左右搖擺。

不僅是因為已到黃昏時分，而且因為厚厚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

“看來，暴風雨要來了。”" k# ]$ F$ v" }" L*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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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話音剛落，一滴猶如小石子大小的雨，砸在晴明的臉上。9 s9 Z& a7 w/ W6 a- _&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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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輔將晴明和博雅介紹給猿重後，便匆忙返回自己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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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受寵若驚。) y4 w8 f7 e3 x3 `  [9 r' n

晴明親自光臨小屋，就已經足夠讓他誠惶誠恐了，更何況連殿上人源博雅大人也一起駕到了呢。

而且，兩個人都沒坐牛車，是徒步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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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黑川主”一事，猿重已經從忠輔那裏聽說了有關晴明和博雅兩人的事情，然而一旦兩人真的站在眼前時．猿重連話都說不出來。

晴明一走進小屋，便在地爐前坐下，從懷裏取出兩個木制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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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個小木人拿在左手，從地爐中撿起一根燒殘的木炭，在上面寫下猿重的名字。而在另一個小木人上，則寫下妻子的名字。

“那么，請兩位把自己的頭發給我幾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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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猿重夫妻二人的頭發，將它們分別扎在小木人身上。猿重的頭發扎在寫有猿重名字的小木人上，妻子的頭發則扎在寫著妻子名字的小木人上。" C* ^' i0 l7 h+ W" l6 T

“另外，你們身上穿的衣服能不能隨便撕一塊給我？ ”" K# r8 F/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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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當即各自從衣服上撕下一小塊布條。好像給小木人穿衣服似的，晴明將布條裹在小木人身上。

從猿重的碎花裙褲撕下的布條裹住猿重的小木人．從妻子窄袖便服撕下的布條裹住妻子的小木人。& @  e6 x' F" q$ m. U

“好啦，都準備妥當了。”晴明說道。2 J9 ?* T& w# y3 V2 M. u( e" j0 e

“這樣，就可以平安無事了吧？ ”

猿重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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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要緊了吧。不過我另外還有一點擔心。”; \4 b& ]. y9 K8 n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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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未落，便由遠而近傳來一陣地鳴般的低沉響聲。/ z( ?& ~: c( V; p) i1 g5 T3 c;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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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響聲逐漸增大，隨即，猛然響起暴雨猛烈敲擊小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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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周圍的草叢沙沙作響，開始劇烈地翻滾、起伏。

“是暴風雨！晴明，暴風雨終於來了。”2 S9 p. Y0 R( c5 }: w% ~+ S

博雅大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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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火……”

晴明一說，猿重連忙把準備好的木柴放入地爐裏，點起火來。　　木柴起初冒著青煙，不一會兒就劈啪作響，熊熊燃燒起來。# a9 |* C! O8 _; q9 J$ Y5 N2 x

“這種晚上，它們也會來嗎？ ”

猿重驚恐萬分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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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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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握十足地回答。. q9 X5 P2 P/ C% I4 D'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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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博雅，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乘那兩位還沒到，我們先喝上一杯，邊喝邊等，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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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d+ l* D- p1 m5 X2 v. O% p& X# Y

他們在喝酒。

圍著地爐，晴明、博雅、猿重，以及猿重的妻子，四人一起用素陶酒杯喝著酒。' u. r2 B3 [# c'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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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風暴雨愈加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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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川河的流水聲化作隆隆巨響，從黑暗深處傳過來。' n+ D7 p! H# p

大塊的岩石竟被濁流衝走，甚至可以聽到河流中岩石相互碰撞而發出的砰砰聲響。( G5 N2 c9 I,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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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不時從天上劃過，接著，便是地動山搖的雷聲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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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憑借著燈光才可以看清晴明和博雅的臉龐，當閃電劃過的一瞬間，兩人的面孔便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B* j1 p# l2 b' `7 [; h7 N& W) C4 P! s! H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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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夠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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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 d8 F9 v/ P, j" h) h; W

晴明壓低聲音示意博雅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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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夫妻頓時緊張起來。% k3 A$ }# T+ a' [8 g. U& @

“來了。”: n) A$ Q8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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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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倣佛應聲而至似的，一個低沉、可怖的聲音隨即傳進來。

外面似乎站著什么人，牢牢堵住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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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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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混雜在暴風雨中，可以聽見細細的人語聲。  M' a) g! j2 i.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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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和妻子哆嗦著縮成一團。. U  r$ j8 d! r) l+ T&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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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好像有誰來啦。”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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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也聽見了？ ”, L  H6 S& Q# W7 H+ o. p/ D# x& E) G1 q

“嗯。”2 L8 J! D: W/ @1 p! ?! Q5 T4 @, ^

“是這驚天動地的喧囂，使你的心也跟著一起激烈地跳動起來了吧？ ”

“我可沒有激動啊。”% {$ M1 M! y  s* P# O# e5 U8 T

“只是一個比喻而已。因為你的耳朵能夠分辨出笛子和琴類那微妙的音響，所以才能與這驚天動地的喧囂相呼應，這才分辨出那門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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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大人……”0 E6 ^( N. t" A' A! B( @, w8 ?

“夫人……”4 P/ s5 u4 f; ~8 Q. v* W5 p

在晴明說話的時候，門外面一男一女的聲音不斷傳來。% v5 a/ I4 a% `: a0 @) [( M* R

“不快點走，就要衝走啦！ ”$ ]& g& X+ f9 C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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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衝走啦！ ”$ |9 x# |0 ^& a/ [" [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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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快點吧！ ”3 c5 o) K) M1 @9 l3 H

“來來。快點吧！ ” 　　倣佛是應和著這話語聲，一陣更為強勁的狂風將小屋屋頂掀了起來，隨著一聲巨響，一部分壁板被撕扯開來，猛烈的風雨立即傾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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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打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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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上次咱們說的那個地方。”* e0 w8 L' Y9 G4 M) w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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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響起兩人喜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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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對他們說：”現在就出去！ “‘晴明對顫抖不已的猿重和他的妻子說。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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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臉色蒼白地點頭應道。

“西、現在、馬上就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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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重的聲音近乎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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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出去！ ”+ a& r' g2 Q# W* \) R! D( s3 B

猿重的妻子高聲喊道。( o! x+ @2 M8 M  b$ ]  T5 X8 r

“啊！ ”

“哦！ ”

“那就快快出來吧！ ”8 u: ^. `/ e# P
. ?) c/ I4 C( p% W
“那就快快出來吧！ ”# |% @' F. v0 h)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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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晴明走到博雅的面前，說道：“你把這個從草簾縫中遞到外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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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小木人，交給博雅。* A3 P- i# o/ s/ D+ Y0 Z! I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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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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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接過小木人，撲到草簾前。6 X* C' E'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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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把小木人從草簾的縫隙中塞出去，一邊透過縫隙觀察外面。, o2 o' f, ^! o2 \4 k( P% F%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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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閃電劃過，站在外面的兩個身影在黑暗中浮現出來。" @5 N9 Y& O0 _  c2 e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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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男一女全身承受著猛烈的暴雨，得意揚揚地露出笑容，這幅情景牢牢印在博雅眼中。% F9 d+ B% y4 ?' p. P, q

兩人的身影消失了……

倣佛被搶走一般，博雅手中的兩個小木人也消失了。

“來得太好了！ ”

“來得太好了！ ”" S! x# ]+ h#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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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草簾外傳來兩個人歡喜的聲音。4 C* o* |9 \( q

“快走吧。”" T& ?" Y4 s9 U0 I) o0 w

“快走吧。”

那聲音已經距離小屋很遠了。- G9 ?& h2 ^" C- J. T; X/ Q3 r- w

“咱們追上去吧，博雅。”晴明說道。. U$ g4 H5 D  v0 O%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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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著這么大的風雨？ ”

“咱們得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M( b( i7 @' v5 }) u4 L( q2 H* Q6 o; U

晴明既沒戴鬥笠也沒穿蓑衣，撩開草簾便衝到外面。

“等、等等……”' Z! u3 s9 W/ t4 N; ]: H

博雅隨後也跟著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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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不斷地敲打在身上，兩人當下便全身溼透。

“不用擔心。我們還會回來一趟。”

晴明對著小屋裏面招呼一聲，然後在暴風雨中疾步走去。; ?2 d" Q: {# w;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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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緊跟其後，淋得像只落湯雞。

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天地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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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

狂風。

滔滔的河水聲從黑暗中傳來。% m' o/ G4 F7 }# U5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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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博雅分辨不出東西南北。

“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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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高聲呼叫。' Y) O" J, n$ O$ l

“博雅，我在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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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聲回答。

博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撞到一個人身上。% h8 }. z9 {: X. y6 S&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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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正是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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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抓住我的衣服，跟著我走。”. T/ U$ u. }8 L% h+ w

博雅抓住晴明的衣服，晴明再次邁開腳步。

沿著河堤，應該是在朝著河的下遊方向走著，然而．博雅不敢肯定，已經完全暈頭轉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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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快點走。”

晴明加快腳步。2 T, E, r# l' J$ h.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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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敲打在身上，讓人感到渾身生疼。簡直就像在水中行走一般。

“馬上就要到碎花橋了。”* f. B6 ^0 R& f. o!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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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停下了腳步。

“好大的水啊，博雅……”

大概是在說河水，然而博雅根本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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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橋了。”

“橋？！”1 E2 p9 I3 w! S4 b  F0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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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看不見，只有狂暴的風雨聲在耳邊呼嘯。河水滔滔。

“那兩個人走上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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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把眼前看見的情景告訴博雅。" z0 S+ F; D9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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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河水太大了。這樣下去的話，橋可堅持不了多久。”晴明說。, w0 m' H. ?; X9 J. M0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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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近好多年，不論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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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聲說道。: E5 e' P4 w- U9 h8 w; c

“那也就到今晚為止啦。”3 d; L" y!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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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剛說到這裏，不禁低聲驚呼：“啊，橋晃動了？！”) f( T( F4 ^7 G) E' E6 x

“博雅，橋要被衝垮啦！ ”; j7 d0 A% p1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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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只聽吱吱呀呀、嘎嗒嘎嗒地，橋被衝毀時發出的聲響傳人博雅耳中。9 H" e7 l7 o. z8 M( k

這時——一道閃電從天上劃過，眼前猛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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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是漆黑一團的世界，一瞬間浮現在光明中。0 {  Y, m0 n( ~, V. I* m# [7 z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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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d7 B; `$ w& D5 n  D. s/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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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異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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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看到一幅讓人魂飛魄散的驚駭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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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從前所熟悉的鴨川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博雅所熟悉的鴨川河，是一條河床寬闊、河面分成好幾道細流、向下遊潺潺流去的美麗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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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條鴨川河，現在已變成一條大得驚人、只有一條河道的黑色濁流。# }3 N4 ~* R"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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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一直漫到兩岸河堤的頂部j 翻滾著比人還高的浪頭。如同屋子般大小、黑瘤一般的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撞擊著橋身。

水漫過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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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水勢的衝擊，橋身開始傾斜，橋面中央部分已經扭曲。4 p% X* Z& F. J/ L; I'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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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靠近橋中央的欄桿上，不知是有意跳下去，還是不小心摔下去，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正向著下面的濁流掉落下去。- V. }+ ]$ b) b/ C# V. q4 E

“啊！ ”, H/ b4 x; P6 ~% ^, f0 ~'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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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博雅驚叫出聲時，這景象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宛如巨石落地似的雷鳴，轟轟隆隆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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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崩潰時的聲響，令人驚駭地在黑暗中回蕩。1 V. P+ f; h' I4 ?6 h

博雅站在風雨中。

不久，這聲音從他的耳邊消失了。( `% \3 v" @) q/ ?6 V9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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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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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呼喚晴明。

“博雅，結束了。”

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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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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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啊。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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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坐在庭院的外廊內，和博雅一面喝酒，一面說：“‘碎花橋’這個名字，便隱藏著破解秘密的鑰匙呀。”- h- y( P( C5 m4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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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晴明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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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個暴風雨之夜以來，已經過了三天。( O9 h; R9 \/ X1 K2 J) Z

今天，風靜雨息，夜空中挂著一輪明月。‘“什么鑰匙？ ”博雅問。5 G, q( ^7 u6 c

“就是祭河神啊。”1 O- e! W" n7 H+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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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河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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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晴明點了點頭，開始述說起來。3 w( y9 l, w# Q7 J3 X+ ~

從前，每年到夏天發洪水時，架在鴨川河上的那座橋便會被大水衝走。

橋被衝毀後再造，造好不久又被衝走。這樣的事情無數次反反復復發生。) d: S$ \% b# _3 a

“一定有什么原因。”

天皇便把陰陽師召來詢問解決辦法。1 j4 |$ q; J5 h6 h: o" m6 O& f  h2 K% C# `

結果陰陽師說：“要以活人祭河神。”3 [: W" H6 v$ f* y

又說：“而且，不能是普通人。必須是身穿白色碎花裙褲的男人，才更合適。”8 U; t: r! l0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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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在故老相傳的陋習中，用活人祭河神時，以使用女子或兒童為多見。( w- o4 v- u5 @. b5 |+ f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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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和兒童，在五行中屬土，如按五行之說，正是“土克水”，可以堵住水、支配水。  z$ r$ ?/ e1 m% V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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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位陰陽師卻有意不照常例行事，說用一名男子祭神就可以了。( P; s* I- H' t1 `* f- i

於是，天皇立即下詔：但凡有知道身著碎花裙褲的男子，一律不得隱瞞，必須立即舉報。" G2 v' [" X" D: ?/ Y/ R,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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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報者賜以巨額賞金。* s$ h6 `  s( {/ w. U: ^$ S7 M  A6 _

當然，即便有誰知道身邊熟人中有穿碎花男裙褲的。- p( K+ p1 ]% N) ?

也因為知道一旦舉報便是送他去死，自然不會去告密。( `" d. a7 V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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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有一個女人聲稱：“我家男人，愛穿襯有白色內襠的碎花裙褲。”! D$ v' i* ^' o  e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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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出面把自己的男人告了。, |( E$ N: k' W" E0 T& G% n, I

這女人經常與自己的男人發生口角。

於是，她便打算乘機把男人告了，還可賺一筆賞金。+ O5 w0 B* y& B,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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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跟你生了十個孩子，可女人呀，說到底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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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哭訴著。! A' Y% }6 q! S. x

這時，有人站出來說話了：“要祭河神的話，通常不都是用女人和兒童嗎？如果單是男人的話，還是讓人放心不下。同時再用一個女子祭神豈不更好嗎？ ” 　　那男人聽到了這話，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就請用我的老婆來祭河神吧。我們夫妻倆情願奉獻性命，護佑橋梁。”' C' L% i4 J' k%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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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懇求被採納了。於是，男人和妻子一起，被埋在橋柱下面，祭了河神。! p1 x8 |*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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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三十年間，無論發生多大的洪水，這座橋都沒有被衝毀。

“但是，今年終於被衝走了。”

博雅感慨地說。

“那對怨偶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在橋被衝走之前，便四下物色新的祭河神的供品呢。”, Z. @; ]& }5 R+ P

“於是猿重和他的妻子被盯上了。”8 D8 S8 i. d0 Z3 ?) y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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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9 Z7 C9 C& v/ m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夫婦呢？ ”
4 U% B- p6 s( o& X$ _* M/ V
“第一次出現怪事的那天，猿重和他的妻子不是正好一邊爭吵，一邊從那座橋上走過嗎？而且，猿重恰好穿著碎花裙褲。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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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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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9 ]) m% W; p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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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變成妖異的夫妻，本來都不是自願去祭河神的，可是一旦做了祭河神的犧牲之後，竟還忠誠地執行護佑橋梁的任務，原來也都是不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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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說罷，喟然長嘆。  v8 y7 y7 k7 _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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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暴風雨平息之後的第七天，水終於退下去了。人們來到那座橋畔，橋已經全無蹤影，只在河流的左右兩岸，各殘存著一根橋柱。

為了重新建造橋梁，在挖橋柱子的時候，人們發現兩具已經化作白骨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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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具依然穿著碎花的裙褲。而且，據說在兩人早已化作白骨的手中，居然還各自握著一個小木人。

根據晴明的建議，就用這兩個小木人代替活人祭河神。埋在新橋的橋樁下。1 B6 k3 W( `( d

據說，從此以後，無論這座橋遇到多么大的洪水，都沒有被衝垮．一直維持了整整四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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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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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07-8-26 11:52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K$ a- j2 J8 A# n* i) G- g7 S

櫻花飄飄灑灑地凋落著。! U0 N- `5 Y1 m/ F, m- W* [

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花瓣片片飛舞，飄落下來。* n8 _& Q# s9 _5 J* s
: ]0 c. ~2 f+ |$ Y- f/ v( L! `
沒有風。* N* [$ e- n$ h; V# l
$ @( Z: L5 d% T
花瓣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離開花枝，飄落到地面。
7 V, B1 }% F/ g7 N- i
滿樹盛開的櫻花。

任憑花瓣不停凋落，然而仰面望去，滿樹的櫻花依舊不減豐姿，幹朵萬朵壓低了枝頭。8 M( L4 @, o% r) m9 S$ [, ]

蟠的花枝上空，高懸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S$ [. [! Y- d( F' }7 G

“晴明，真是不可思議啊……”
: w+ x3 F4 |5 E8 v% o
開口說話的，是源博雅。: U# {/ W7 j6 }' v8 Z
, Y! L* a; J( J' v2 U+ F9 m1 v$ n
“什么不可思議？ ”
7 C2 y5 h, @+ C  n+ k
晴明低聲問道。
9 K0 Y1 C# V. D8 |  I' X4 B
“就是櫻花呀。”
* f$ n7 i* A7 ]4 u
博雅用陶然欲醉的聲音說著，舉目仰視著櫻花。7 R( n! e  I2 J) P; d  k

這是在晴明宅邸的庭院裏。
4 Q6 h2 @. _; G. l) p% o
庭院裏有一棵高大的古櫻。& X( k) X* W" M( \' j( z1 Z
- H# S$ z! D- |- u
尚未生長齊全的春草，星星點點地在地面上探出頭來。* u2 i1 t+ ]  o8 C3 j" _% q9 Z+ G
1 C) q. x. Y5 a( `& ?0 j
晴明和博雅在那棵古櫻樹下鋪了塊毛氈，坐在草地上。

那是一塊深藍底色、印有美麗的大唐風格圖案的花氈。- v. ~! U9 y7 n, e" W/ @' |

它來自遙遠的國度——大唐。* {5 O; q6 x( q0 L) p

兩人之間，靠近古櫻樹幹處，立著一具燈臺，臺上點著一盞燈火。

一只裝著酒的瓶子，放在兩人中間。6 L( i, q7 J$ Y( l, ^1 b

有兩只酒杯。
$ M2 e5 y' g4 E* M
一只握在晴明的右手中，一只拿在博雅的左手中。  E' M+ S$ ]) J  I4 p3 f) ^8 A

此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惟有櫻花花瓣不斷飄落，積了厚厚的一層。

藍色的花氈上、博雅的身上、晴明的白色狩衣上，都落有繽紛飄落的花瓣。( i3 n5 ^' _; D, j7 j, O; T" ]) g

博雅手中的酒杯裏，也浮著兩片花瓣。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櫻花花瓣靜靜地飛舞著，從兩人的上方飄然落下。! `3 d7 M- s  K2 A! Y4 v

倣佛積雪似的，兩人的身上以及周圍不斷地有白色的櫻花層堆起來。
0 L8 Z" d; W6 U0 V! a% I
“櫻花？ ”晴明問。　　“從許久之前，這棵櫻樹的花瓣便已開始飄謝了，然而，這枝頭上的櫻花，卻絲毫不見減少……”
5 x9 |8 b& X, x6 g/ C' e
“嗯。”
9 z8 h9 S" j! n0 i% [
晴明的回答不冷不熱。/ `, m7 ?& n0 g" `( l

“簡直就像你似的。”  L8 Z2 k. V( F: i  X2 ~

“像我？ ”
+ J& O' C" H# P$ V' w9 i
“是啊……”7 r  j$ w+ C, \& G; n$ z3 k0 ~
% d9 K6 w7 F- ?. ?) w/ W4 I
博雅將拿在左手的酒杯送到嘴邊，連同花瓣一起，一飲而盡。
8 M% R1 M; P' g: ]2 R+ M/ X0 k% P: }2 K
“我是說，人的才能——安倍晴明其人的才能，也像這櫻花一樣嘛。”/ O$ Q0 ]9 F! O) Y
1 v& ^3 w- K) ^5 a. Y" {4 E: j7 Y& I% |2 G
“什么意思？ ”

“即使什么都不做，你的才能也會自然而然地漫溢出來。”1 _' C0 |4 y0 `3 q- k! Z: s$ ]

“……”& `7 T6 _, k. b2 v+ `5 g% X
* f, u/ e' U$ b+ f$ h2 G
“而且，無論漫溢出多少，你的才能卻一點也不見減少。”" d9 }! W& ?1 K0 a: L7 ]

“呵呵。”
4 V9 h: ^! z" g. {% d8 O5 d
“就好像你的體內有一棵高大的櫻樹，枝繁葉茂，一邊是無窮無盡地花朵怒放，一邊是片片花瓣紛紛飄謝。”1 h, H7 i" o7 U
  n0 Q2 {$ i$ p8 K) o& {' E. y
晴明體內有一棵花朵永遠怒放而又不停凋謝，永遠保持盛開狀態的櫻樹。

倣佛才能的花瓣越是不斷地飄謝，晴明體內的花瓣也就越開越多。6 E2 C! ]2 n6 g: u

博雅用簡短的比喻表述了這層意思。
; @2 w2 X, {3 b1 ?
“博雅，世上沒有永不凋謝的花。”7 O+ }; b2 s7 G$ l, ^. y/ \: B  _

晴明把酒杯送到紅紅的唇邊，靜靜地呷了一口。& L! A, g8 D1 @9 M3 ?3 \

“花之所以為花，正因為它終會凋謝。”; O" @- H. Z% m( x/ h
$ A2 J, V. l4 z8 h9 a9 k
“可是，在你的花枝上，我可看不出花瓣會全部凋謝啊……”
1 v/ }+ z, F# X
博雅大發感慨。
, @, {% l. \# R. L: H
晴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盡量不至於讓博雅感到困惑的微笑。

他倣佛是在享受夜晚的寒氣緩緩滲入狩衣的樂趣。

“博雅，今晚你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0 A2 F1 ^: E, N$ X
" ^$ p/ R- }! B. z2 j7 v6 M7 J
“對了，晴明，其實這件事……”7 S7 C7 b- j* u: r( r
) N/ Y9 X* c3 q4 Y. ?/ [2 T* P% V
博雅放下酒杯，說道：“藤原為輔大人，你知道吧。”

“嗯．他去年當上參議（當時官位依次為：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大納言，中納言，參議。參議是很高的官位。）了吧。”  I3 G7 e3 x/ t
5 r4 G: v8 f. W: V0 b8 w
藤原為輔，是前右大臣定方之孫，左兵衛督朝賴之子。歷任藏人、朱雀院判官代、尾張守、山城守、右大弁等，於天延三年（即公元975 年．）升任參議。

其年齡與晴明和博雅相差不多。! W5 P/ p4 f5 D# Y
3 g' G8 M# M: a9 D
“就是這位為輔大人，據說每天晚上都有人前來拜訪他。”& z- C8 W. M5 m, i& U7 x. B

博雅打開了話匣子。/ G( X" M5 V$ w7 J* ^
2 \! c& C: h" h9 \- O) z6 G* C
二- T0 `0 V, S8 a# R

深夜——為輔在臥室剛剛入睡，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 @, P5 g/ c/ T( n# E  S2 U/ J
“喂……”; R9 [3 F+ L0 p" Y8 ]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 l) J5 E7 D/ `

“喂。為輔大人！請醒醒吧。”

為輔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枕邊黑暗中站著一個老人，身著襤褸不堪的白色便袍。
2 w" B0 r8 n- n+ c  u7 C: n
白發，白髯，滿面皺紋，臉上倣佛被強摁了一束稻草似的。

一頭白發猶如被狂風吹亂的茅草一般，亂蓬蓬地叉開來去。

“醒了就趕快起床吧！ ”
  N& c2 O% e% J( U6 ^
是誰？為輔還未來得及詢問對方是誰，右手就被緊緊抓住，上身已經被拉了起來。
. {) W7 N$ F( T  ], p8 n, e( N. V( `: C
“來來，快點站好！ ”
; @2 @9 Y2 k3 [! D/ ^4 N
不可思議的是，為輔毫無抵抗能力。

為輔按照老人的要求站起身來，老人牽著為輔的手邁步走了出去。

“好。咱們去吧！ ”) F6 U6 y/ w* _+ K: R

他覺得這老人似曾相識，卻又覺得這張臉是頭一次見到。* z6 O2 K+ K( V7 D

老人是獨眼。: l' r& p  ~! R9 d5 H: j
" j4 K( V8 w+ c9 v6 O
左眼已經瞎了。
% A# |, W7 G* x, z
走到外廊內，赤裸著雙腳就徑直下了庭院。  ^. V0 v7 V' ?* N9 ^2 X
! J0 H# ]0 Q/ b) k% M, r
走出大門，又繼續向前走去。

心裏好像明白是在朝著西邊走，然而卻弄不清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7 P+ t) F: {  E# m# X8 G5 I
* m! O6 c% w1 Q$ Z5 ]" ?" }# g
起初，赤裸的雙腳踩在泥地上時感到一陣冰涼，然而走著走著，便漸漸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兩腳倣佛踩著雲朵似的，飄飄忽忽地不聽使喚。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
% F0 p6 t8 r3 r. y5 s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紅光四射的東西。& q" n/ Y; Y- B& |7 F. D
3 m( e0 s) _6 c1 d- ^/ M1 C; @5 K
“唉，總算快到啦！ ”老人說。! R; U7 @% x' l) ^) \) v$ V& r2 W
1 [3 X1 j1 H' V' s1 W& @
不知為什么，為輔突然開始害怕起來。
/ D: ^* z0 j. X& E! V; `
他很想從老人的左手中掙脫自己的右手，“哇”地大喊一聲逃之天天，但卻絲毫沒有力氣。雖然為輔感覺到那抓住自己的力量又輕又弱，然而一旦企圖掙脫，那力量便會自然而然變得極為強勁。
6 E' P* o/ ?) J: Y1 d# `, \
“你可沒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吧……”

老人陰陰地一笑，口中露出藍色的舌頭。- V2 [; W: Z# C: T4 H1 j

舌尖從當中裂成兩瓣。

為輔越發感到恐怖，然而自己的內心似乎暴露得一清二楚。萬一逃亡失敗，天知道自己會受到何等對待。於是，他只能就這么老老實實地任由老人牽著手。; x- t2 D. z7 {* p' c  q1 o
& d5 E' i, V7 v
紅光四射的東西漸漸逼近眼前。$ f$ \0 a6 Z( M+ Q' B- p

“來啊。這裏就是啦！ ” 　　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兩根燒得通紅、足有一抱粗的鐵柱子。! K) @# I9 W* s. y+ E
8 [- g0 w: z1 T' K9 G) R
鐵柱子牢牢立在地面上。" `: }# x% W0 n
/ Z. Q( ]4 f- L# Z+ }* [5 M
“為輔，上去抱緊它！ ”老人說。. q8 c; `$ c$ d

“抱緊這個？ ”
5 F/ v/ h. V: h& T# O
為輔聲音顫抖。

這兩根鐵柱燒得通紅，倣佛馬上就要熔化一般。假如真要抱住它，怕不要把皮膚燒焦，連肌肉也吱吱響著被燒成焦炭吧？而且，回過神來再看自己，竟然是赤身裸體、不纏一絲。究竟是從一開始就沒穿衣服呢，還是途中被剝掉了？為輔拼命回憶，腦海中卻沒有絲毫記憶。# K/ [& u; l' C7 y/ H

“上去！抱住它！ ”

老人聲音中增添了一份恐怖。" S( E% [3 ]. P: D1 d$ W; v3 v% r

雖然老人厲聲發令，然而那鐵柱子燒得通紅，根本無法靠近。

正呆立在原地，背後有人猛地用力推搡了他一把。

為輔身不由己向前摔去，跨出一步，結果剛好從正面抱住了那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4 E, I; J! L9 i) U7 x

好燙啊！為輔連喊帶叫，直想朝後跳開，然而身體卻緊緊貼在柱子上，離不開。
" \) M* G) q1 D$ B3 N; l  R7 M5 O
腹部、胸部、兩腿的內側、環抱著鐵柱的雙臂、貼在柱子上的右臉頰，任何一部分都逃離不開，全身都被燒烤著。

為輔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為什么自己要受到如此嚴酷的刑罰啊？他不禁涕泗滂沱。$ e" x% Q7 h- A4 t7 u3 v
; ?' L9 I% L* y* a9 v( r
一邊哭泣．一邊抱在鐵柱上。

可以聽到自己的血肉倣佛已被煮沸似的，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1 W9 F& ]( G; ~6 W
  `# E) t) |2 F# }1 M) t$ i' o& }
老人終於把他拉下來的時候，與鐵柱接觸的皮膚，已然整塊脫落。( k" M/ l- N) ^+ O7 a
3 {7 X; D' {8 m
“今晚姑且到此為止吧。明天再去找你。”老人說。, M$ Q: _1 o- d2 f
. F7 i- O0 ]) ^& r2 [9 B: {
明天？ “明天晚上，是那邊另一根鐵柱子。”

於是，老人再度牽起為輔的手，讓他回到家中。8 U5 G, P7 q! f) p9 j9 _, d) S9 _8 _
' E( S% f. V4 G% v/ x  Z
三
4 `$ [1 n; U: x- A7 n/ o
“聽說這樣的怪事一連持續了三個晚上。”博雅說。( [6 w# ^: k! j  |" M+ f

“三個晚上？ ”+ C8 l$ d: P  ?

“起初為輔大人也以為是做奇怪的噩夢呢。”7 d4 N1 a9 f- t- Z' R1 c* j6 V

早晨，為輔大人夢魘似的亂說起夢話來，家人把他喊醒了。
6 }6 ?9 ^1 m; D+ C' t) b
“熱呀……”

“燙呀……”+ f* [( ]/ v9 n, b

為輔在床上不停地呼喊、呻吟。6 d6 x3 u& m9 z- S

醒來後，臉頰和腹部的確覺得發燙，還火辣辣地痛，但是皮膚並沒有燒焦的樣子。; d. W& r. |) Z3 L& z9 S
: b: {6 M+ U, ]& X8 k3 Y' e( h
那么，他以為，一定是一場噩夢啦。

“可是第二天晚上，又做了同樣的夢……”

深夜——他正在熟睡。

“喂！為輔大人……”

又聽到一個聲音喊他。* e' ]& [2 z! ?% G: T9 r

醒來一看，昨晚的老人又站在枕邊。

“好啦，走吧！ ”1 m7 Y; R8 ^+ M' j

老人牽著為輔的手，又帶他來到燒紅的鐵柱子前，這次命令他抱住第二根柱子。! [* I% j. B0 a, _% b. V$ j

第二天早晨，為輔又是在夢魘時被家人喚醒過來。

老人在第三個晚上再次出現，這次又讓為輔抱住最初那根柱子。
$ W' [5 Q8 A5 M
為輔終於忍受不住，來到博雅的住所，說自己不明白為什么每晚都做同樣的噩夢。! o; V9 [+ \8 D) \5 b1 R
% m7 w, m: W+ |8 \9 |! m
“能不能麻煩您去請教一下晴明大人？ ”

他這么與博雅商量。　　這是今天黃昏時分的事。7 F! W+ o# q1 v! @  R3 u
, M' L: k' P$ Y+ s
“總之，好像就是這么回事，晴明。”博雅說道。% i$ [) o- l( ]: ]- P
. k4 K7 N6 k# s: L8 O
“嗯……”: t' M% r; m8 l7 h

晴明抱著胳膊思索。$ N: ?6 I4 A. {' C

“既然如此，明天過了晌午就去拜訪一下為輔大人吧。”晴明說。

“你真的肯去一趟嗎？ ”

“嗯。”

“那就去吧！ ”

“去吧！ ”

事情就這么定了。6 F6 q0 l" q# u+ [  f

四' H0 ]" s2 o! {. M' u# Q% l

身邊的人都已屏退，藤原為輔獨自與晴明、博雅相對而坐。

“事情就是這樣，晴明大人……”

為輔將昨晚博雅所說的故事又重述一遍。+ O3 |3 c8 B6 c0 T

“那么．昨天夜裏情況怎么樣？ ”晴明問。

“晴明大人，老實說，昨晚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5 e) A- r: i) ~& i

算上昨晚的話，也就是一連四夜，連續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 B, x7 u# D" K8 ]# Q6 N- p% g
“會不會是有誰，用魘魅或者蠱毒之類的手法對我施咒……”
6 a5 {5 Q5 |' t4 h
為輔一邊說話，一邊用溼毛巾敷在臉上。
/ B- |2 x6 |) @
仔細看去，發現為輔的臉上又紅又腫。
" s, n' V* K# n" X! i
“那又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
! d7 @) z* H7 g# `
“啊呀．與其口頭解釋．不如請你們看看這個吧。”

為輔站起身採：“我可要失禮啦。”' s* q6 l- H- V0 V&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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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開衣服的前襟，將身體前面的肌膚，暴露在晴明和博雅眼前。4 Q5 F7 `8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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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9 j" y) w1 T" B; h, ^! S

“啊！ ”& ]* _% g! H1 C. {% b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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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和晴明不約而同地低聲發出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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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的前胸和腹部，皮膚已經燒焦，布滿了水泡，有些已經糜爛，流出血水和膿水。
1 k' `. S2 O( T0 t
“其實我是硬撐著與兩位見面，現在我是十分痛苦的。
& a2 z( Q5 }& G
今天兩位光臨，我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 X9 b6 b; g; k" x( M

為輔合上前襟，回到原處坐下。; I' M( U. P/ u  v

“晴明大人，實際上並沒有燒傷，我的身體上也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嗎？ ”: d& k; U  K, Y2 U+ b5 J* Y, \

“會。咒，真的擁有這樣的力量……”
- ]7 U2 j% T5 [% c9 {* l/ K
晴明頷首答道。5 X9 ^9 D' ?, u0 W2 L+ Y$ {
& c0 \. N' x- J
“接好！博雅……”1 R7 h9 V8 n! v
9 ]4 C9 A7 M9 t) Z6 ?; e2 m
晴明拋給博雅一個紅色的小東西。6 F6 o8 \) R3 y0 g' J- @

博雅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想接住晴明拋來的東西。

“那是一塊燒紅的石頭。”
/ k" b9 s1 z$ o. w
晴明馬上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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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燙啊！ ”; a+ ]) S% C6 W( j, K
! A4 I- M5 d) A8 ?9 ]# i% r
在雙手接住晴明拋來的石頭的一瞬間，博雅大叫一聲，雙手將接住的石頭拋了出去。

石頭在地板上滾動了幾下，停在為輔的膝前。　　仔細看去，哪裏是什么燒紅的石頭，原來僅僅是一塊略呈紅色的小石子而已。: F- }" O) L% a

“怎么樣，博雅，剛才感到石頭燙手了吧？ ”
6 a% s2 B4 I5 u* V4 I- n
“嗯。是燙手。”

博雅點點頭。

“這也是一種咒。”晴明說。

“原來是這樣。只要事先讓你相信是燙的，那么即使對並不燙的東西，你也會感覺到燙。”

“對。”
3 r$ C3 [. e1 ?( }9 T) X* n  i" |
“就是說，關鍵是人心的問題嘍？ ”' r9 G  N2 L4 G- _( d: z
# Q9 U* k: `& P: ^0 g3 g/ v3 v9 V# |
“完全正確。”

晴明再次點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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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在一旁略帶不滿般地撅起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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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4 b6 }* J. a: m( s3 L1 {0 G) u0 F8 O

夜，越來越深。
6 f6 o( T1 v$ y. C; I$ @. Z
博雅依然撅著嘴，向著晴明抱怨：“喂，晴明，想來想去，剛才你那種做法還是不夠意思嘛。”. V0 M% r" t( {, Y+ G+ [5 k# q

盡管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然而博雅內心的不滿分明表現在話音之中。
" Z+ A4 A5 P3 V8 R( X' a0 p9 Q
“為了那塊石子，害得我在為輔大人面前丟了好大的臉不是？ ”# d  P% }' X$ N/ c6 r+ @

“抱歉，博雅。”晴明說。6 }9 y6 P3 {$ a3 h- y- Q0 G: x

“你可以向我道歉，可是不要嬉皮笑臉地道歉好不好？ ”  T( I5 C* z' C) ?' @  A' }
5 A" Y4 N1 g, f
“我笑了嗎？ ”

“當然。”% \  Q+ S4 y8 D7 a- H; i0 ^

確實如同博雅所說，晴明的唇邊看上去挂著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6 ^2 _0 ?2 Y! V2 Q- w2 P5 H

“沒那么回事啊。”

“有。”/ L4 O9 Z) o6 F* f% S9 C
, w8 ?. H: g( {" |" o/ a1 y9 N
博雅又撅起嘴來。9 F: c  M  t! K5 {4 ]) Z6 \

這是在藤原為輔府邸的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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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附近長著一株高大的松樹，晴明和博雅正躲藏在樹後。, E% G3 E0 |- W0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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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博雅！ ”, i7 }5 g4 ~: K

晴明捂住博雅的嘴巴。
3 f0 T: M' u4 b; o7 o3 E
博雅正想說什么，晴明又“噓”了一聲制止他。, @1 g4 _- Y1 Y/ y/ N3 l  H

“來了。”  M9 m0 x9 W/ r. r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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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動嘴唇示意。. M0 C$ J( z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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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博雅的眼裏沒有任何東西，惟有高挂中天的月亮，將松樹濃濃的陰影投射在地上。
: u2 x; _7 A/ X( C# s9 }4 c
不久。吱呀——門軸發出了響聲，大門打開了。

博雅依然被晴明捂著嘴巴，只能瞪大雙眼。

晴明將手挪開，博雅立刻說：“喂！晴明，我可沒看到什么東西走過去嘛。可是．剛才那扇門卻真的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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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這兒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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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 s& h, ?, W  K9 x( A9 K1 R+ m" Y* y

“就是脅迫為輔大人的家夥啊。”" X& V  e0 \/ ~
; X4 t3 ~$ u" j- u
“真的？！”1 m' I) R9 r7 @# S, J# J( D/ i/ ?# O

“剛才，我已經在這裏布下結界，等它出來後，我們就在後面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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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 ”9 _& g5 J5 ]' f4 h; [: z/ E0 P

“那樣一來，我們就得走出這結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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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A5 p( `& N* _% d! |: K
/ }" E+ M: ~1 K$ F7 S; K6 ]
“博雅，你把這個藏在懷裏。”
* y% j! K! K' l/ }1 b- `
晴明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塊比手掌略大些的木符。

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上面寫有文字。; Q" X9 h! d2 p* R) s
1 v; B$ ^7 g& Z- t/ v/ ]: c
“這上面寫著什么？我根本看不懂。”

“它能夠讓百鬼夜行時看不見你……”% H+ h5 m" m7 H6 o& d
6 n& B& z& X' Q: F* Z0 w
“哦，是嗎。”

“知道嗎，博雅？跟蹤對方的時候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有話對我說時，只能用呼吸示意。“+ L. h$ x3 r( K
5 q; ]/ S$ U0 c& `) G6 s% J5 m
“知、知道了。”
4 G4 F+ L7 ?- c, A; q( d0 p
就在博雅點頭時，晴明說：“來啦。”" {0 G  T! K( b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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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從門裏走出兩個人。' s7 K5 S2 k" m7 f! W0 ]+ B
! M$ q8 O( U3 P! e6 T. E- F
一個身穿襤襤褸褸的、公卿便袍似的白衣，白發白髯，是個老人。
% x' x" Q8 v' K$ h1 E
而另一個，正是藤原為輔，手被老人牽在手中。1 r! r+ N3 S) Q* y3 D0 _4 I

為輔全身赤裸。

身體的正面與白天看到時相比，糜爛得更為厲害，肌肉被燙得白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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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挺著松弛、前突、並且燒得糜爛的肚子，被老人牽著手帶走了。  ^- p$ G. Q& b/ D2 O' M*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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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跟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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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跨步向前走去。3 I6 S' X% B+ X2 H) |! o1 v

“嗯。”  x6 k2 r" t( U- c

博雅跟在晴明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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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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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和為輔向西走去。

兩人已經走到城外。

兩人看上去似乎是在悠閒自在地走著，可是實際速度卻遠遠快於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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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幾乎是在小跑。- T' j0 ~! V' b! E2 h+ z0 m

剛才橋下的那條河，便是天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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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已經看不見人家。: h! _; X( a7 P' ~$ K5 p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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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荒野小道，不時地忽而向右，忽而往左，然而始終是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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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前方隱約出現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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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近一看，果然如同為輔所說，是兩根燒得通紅的鐵柱子。

老人松開為輔的手，說：“上去！再抱住這根柱子！ ”9 A( K# s* y.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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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哭喪著臉望著老人。; S1 c5 J7 G& U7 T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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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磨磨蹭蹭的話，就叫你永生永世，每天夜裏都到這裏來！ ”老人說。

為輔極不情願，拼命左右搖頭。7 v; B4 A! P5 @! ]& J$ x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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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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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猛然在他後背上狠推一把。為輔一腳蹬空，倒在柱子上，倣佛害怕倒下似的，緊緊地貼在柱子上。3 ]9 _' s'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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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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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啊！ ”7 Q, J( V% i; N" C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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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凄厲地號叫著。/ y# ?+ ?- S7 F  n! O: ~

與此同時——為輔身上開始冒煙。1 {; ^& y! U  g, \  r9 Y+ g

沒有多久，只聽為輔“啊”的一聲悲鳴，身體開始燃燒起來。7 J1 ?( ?& I+ D# @' J" w9 X

火焰熊熊，越燒越旺。

渾身裹滿火焰的為輔，緩緩浮上了半空。% W0 v: B- N0 q9 {: u5 ~3 ]% `3 X

定睛看去，原來那並不是為輔，而是剪成人形的一張紙。7 p, E: y; n, f/ j+ g% M0 J. y
8 h% S! Y# ^- N4 _  [
那紙燃燒著化成碎片，在空中緩緩散開。

“好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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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咬牙切齒地怒吼著：“居然敢暗算我？！”

老人瞪眼怒視周圍，又喊道：“為輔那小子哪有這樣的本事！一定是哪個和尚幹的好事，要不就是陰陽師出面……”

“你已經明白了？ ”' A( n$ R' r3 f9 n
. J/ h3 Y: o: f9 Q9 m
晴明悠然回應。

老人回過頭來。; f0 P1 L$ c; p/ z/ \3 ]6 D5 [
) Q; V# P9 ?) A7 s6 w# h+ T
“你也真是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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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著老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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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

博雅小聲說著，以手握住腰上的長刀，與晴明並肩站立。準備保護晴明。　　“行啦，現在說出聲來也不要緊了，博雅。”, G, J4 @9 i. A, y& n, ]  z( m

“哦。”* V+ f7 Z* J- o6 a
5 N* E. y+ p3 ?* t
博雅倣佛放下心來似的，長吁一口氣。
' D- b* n+ E" K- A. b( C
這時——老人用一只眼盯著兩人：“是你們兩個臭小子跟我搗蛋嗎？ ”
5 l, T/ b9 A4 F& U4 s; A
說話時．露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藍黑色舌頭。( m" i* s) @! R1 r

“下次要不要去你們兩個臭小子的家，讓你們也來抱抱這柱子？ ”2 h1 {  S* L# r0 e8 B
( M; b7 ~' a/ u; K8 t
聽了這話，博雅脊梁骨一陣發涼，縮了縮肩膀。9 V4 \; {7 ~% K

“不、不管什么時候，盡管來好啦！ ”博雅說。

“不行，博雅！ ”晴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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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氣不小啊……”9 W/ n$ M3 N5 Z0 n. [' n6 f, j6 V  c( e

老人姦笑起來。

“你回應了我的話，那你運氣可不怎么樣。明天晚上，就可以去你那兒登門拜訪啦。”

只見他那分成兩瓣的舌頭飄飄忽忽地搖來擺去，突然，老人消失了。$ J$ H- o) d9 O. a

博雅回過神來，發現這裏是春天的原野，一棵高大的櫻樹在兩人頭頂上枝條舒展，開滿櫻花。
0 W& ]6 t6 `/ |* C
花枝上，片片花瓣沐著月光，悠悠飄落下來。" G. L- \7 J6 h& V
& J9 X8 ]/ g# M2 l) G3 y! o2 B
博雅和晴明就站在樹下。! \% Q" U$ G( Q" _
. s) R! R; L& _4 z
既沒有老人的身姿，也沒有燒紅的鐵柱。
- }7 K! N  ]( r3 t: V; @: s4 A
“我、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了嗎？ ”博雅問。8 f3 u- \4 m4 ~  c! z

“說了。”

“是嗎？ ”  n" E- k9 ]+ A4 A

“這一來，那家夥就要到你家去找你的麻煩啦。”. x+ t) v! a; {+ v1 s6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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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

“博雅，因為你授人以柄了。”. S) f$ X9 ~7 I0 S3 T
, ^) O% d' O5 U' Q
“授人以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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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咒啦。事已至此，得趕時間了。今夜就得把事情了結……”

“要怎么辦？ ”- E3 n3 D9 h" h" u( b2 K( m0 }; s+ S

“回去。”" b. h+ j& F+ }) h
- z- E  J/ K, q
“回去？ ”  p3 p! x( b( J1 T2 s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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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藤原為輔大人家。”% _  @$ I0 n2 k0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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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這么說，五天之前，你到天神川對岸去過，是不是？ ”晴明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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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為輔點頭承認。

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只點著一盞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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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已經退下，只剩安倍晴明、源博雅與藤原為輔三人。6 z7 a: L& Y* i; H2 v
; K: b$ t# b4 a: l( n
遮雨窗板已經放下，灑滿庭院的月光，也照射不到房間裏。

屋內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火亮著。

“聽說渡過天神川，朝著嵯峨野方向走不多久，那裏的櫻花開得十分漂亮，所以就去賞花了。”5 w! F: @8 q4 o* D

三輔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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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隨從。: V8 M* t% Q3 _, o
1 ]" S, L: G" k5 v# V* }9 ~
預備了一些好酒和填肚子的東西，大家出門時已是晌午。5 f  r: b2 U3 g

眾人在一棵櫻樹下鋪上席子和毛氈，讓樂師們彈琴吹笛，大家飲酒助興。不久，天氣漸漸冷了起來。

那一天陰雲密布，時時有浮雲蔽日。下午又開始起風．氣溫下降，令人頓生寒意。

雖然準備了可供燒水用的木柴，然而，用來取暖卻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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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時來了一位賣柴人。

他把上衣扎在腰裏，頭戴一頂草帽。  c; d9 }. Z7 I, Z* E( `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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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在嵯峨野的山上砍的柴，正打算進城去賣。0 A5 X# \; D( E

“這還不全部買下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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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家將男人的木柴全部買了下來。0 a8 A* v" _$ M% ~' K9 p
+ o2 o0 C/ u" y6 K' H
之後．眾人在櫻樹下一邊燒柴取暖，一邊飲著美酒。: @8 d; @4 u* j
6 O; \! u7 T4 c% G, ?
這時，來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老人穿著一件看似公卿便袍的白衣，但袍子襤褸不堪，到處都是破洞。, Y" w# C6 m; N)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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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人賞給一杯酒喝喝吧。”老人說。2 _7 d5 I% v  [; B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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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去，只見老人的臉頰痙攣般地哆嗦著，喉嚨像是在吞咽酒漿似的上下蠕動著。

酒是帶來了，但卻並不是很多。2 o8 n) k! m( M# N& j; ^$ q
7 B7 B/ L0 p. ]) b
“拜托了，給一杯就可以了……”

連那說話的聲音都在痙攣似的顫抖著。0 `+ r2 I4 _" {. A: y( |2 O

老人衣著骯臟，臉部以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布滿污垢，身上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酒不能給。”" ^3 G6 r1 w& z# N/ a  u
2 p1 n' ?" Z7 d, I6 }1 Y8 U
為輔拒絕了他的要求。

“喏，別這樣說嘛，只要一杯……”

老人死氣白賴，遭到拒絕也毫無離去的意思。　　一個正在撥火的侍從，從燃燒著的篝火中撿出一塊通紅的炭塊，向著老人拋過去。( a+ u. a  ~! r( H) E

炭火飛落老人懷中。: Y$ M# J6 }' Y. f/ m0 E

“啊，好燙！ ”. d- m) n4 T$ S% j- {7 d( Q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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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喊叫著在地上打滾，好不容易才將熾炭抖出衣外，便即離去了。$ N3 G1 ~2 O* o" X4 n1 E- l1 z7 u
1 x. ~2 X& t/ s# o4 ~4 U
眾人又喝了一陣子酒。不知什么時候，一條蛇出現在毛氈上面，大約是因為篝火旺而回復了元氣，從洞穴中鑽了出來。9 p5 E- t/ _/ V/ r

蛇爬近放在毛氈上的酒杯，正刺溜刺溜地將信子向杯中酒伸過去。: A5 v7 x- Q0 }& p- s,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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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嚇了一跳，隨手抓起正巧燒得通紅的火鉗朝蛇的頭部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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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鉗的尖頭刺入了蛇的左眼。% \+ |" }( G, M, ?* D  N( Z

“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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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輔大吼一聲，將火鉗和蛇一起拋了出去。蛇和火鉗掉落在附近的灌木叢中。: C& W$ }; q! \+ m* F- j

老人也罷，蛇也罷，兩件事都讓人十分掃興。盡管櫻花依然繽紛絢麗，可為輔還是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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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回想，就是在發生這件事的當天晚上，那個老人來到我枕邊的啊。”為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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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討酒喝的老人和來到枕邊的老人，是同一個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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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晴明大人！可是，為什么我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呢？ ”3 |  t$ n" x1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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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對方施了咒，不讓你察覺到吧。”2 I  m+ f0 ]7 P$ \) W) T3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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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為什么現在又察覺到了呢？ ”* _7 F, X4 F: @2 [" j+ R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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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對方暫時將矛頭轉向了別人。”
2 e: ^; F' y2 ^
“別人？ ”- u4 q4 A3 H2 U7 k2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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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位源博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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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 t: Q$ v& d0 e9 }) X9 D

為輔看了看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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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也莫名其妙，總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啦。”博雅說道。

“要不要緊？ ”為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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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事，還要請大人幫忙。”晴明說。" y- K9 k6 g; L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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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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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給我們兩瓶酒？ ”/ B4 U% |: S5 E3 R0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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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為什么？ ”

“我要與博雅一起喝酒。”晴明說。1 P4 m0 R9 _- k5 e, ~  L9 Z/ f  q

八2 ?5 t5 J3 q6 j$ m2 C
  G4 R: I3 z/ N: \" {
櫻花在紛紛揚揚地飄落。4 ]$ T5 m- z: B6 d0 e!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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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優哉遊哉地喝著酒。- R4 {; h! v( V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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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樹下，鋪著毛氈，點著一盞燈火。9 }' C, Y' e  ^  c% i

博雅和晴明正在月光下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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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飄飄灑灑地飛落。9 L+ s2 k! a& s/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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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徐徐吹來。5 v5 n7 G+ J, X- ]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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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已經過了盛期，只要風起處，便有無數的花瓣離枝而去。/ v& f9 v( _4 Z2 {2 H

兩人宛如置身於飛雪之中一般。3 g  F# T8 T8 f6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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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可以了嗎，晴明？ ”博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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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晴明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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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喝酒就行？ ”) N2 c8 e# F  D- |. Q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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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B* u( ^- q% i5 T+ b

“什么都不做？ ”

“不是在喝酒嗎？ ”
* Z, }5 [: n8 h" O  V5 b' y
晴明往博雅的空杯中斟上酒。+ E& d9 _8 l( v4 d0 G, k

博雅接過這杯酒，送入口中。

“博雅，有沒有帶笛子？ ”+ z2 }3 z8 Z; ]$ ?+ N

“葉二，我總是隨身帶著的。”& C( P$ n6 V/ z, N& U

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鬼那裏得來的笛子。  {% }1 H" I! @3 X- l) Y! B0 o

“能不能吹一曲聽聽？ ”8 D9 n2 S4 E; D$ _  X0 \* v* E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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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從懷裏取出葉二，放在唇邊，開始吹起來。

笛子裏滑出流暢的笛聲。, c% {1 |6 k- H$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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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笛聲倣佛是一條身披藍色鱗片的龍，穿過紛紛飄謝的花瓣，向著空中升騰而去。

笛聲裹挾著月光，朝著四向流去，溶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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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著吹著，博雅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閉上了眼睛。

“來啦……”# Y4 u6 P% ]/ v  T4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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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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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睜開雙眼，不知何時，燈火對面的月光中，站著那位白發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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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吹下去。”晴明說。8 y- J& C9 }( _#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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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傾聽著笛聲，瞇著眼睛注視著兩人。/ I) C8 E* e( ?) E- E

“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子嘛……”. ^0 S3 G# R; F& y

老人喃喃自語。　　老人朝著晴明走了幾步，問：“你們來幹什么？ ”

“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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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明回答。8 C0 Y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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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

“要不要一起喝？ ”9 G% L/ W$ W/ b' M9 ^

晴明剛說完，老人的喉嚨咕咚響了一聲，伸出舌尖分成兩半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r0 I  L) ?6 [1 y& j

“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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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再次催促，老人又走近幾步，坐在毛氈上。3 X7 I' a4 r8 q$ L; v

櫻花依舊紛紛揚揚地四下飄落。

博雅的笛聲在與花瓣遊玩嬉戲，與月光狎近親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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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晴明在自己的酒杯中斟滿酒遞給老人。

“真的可以喝嗎？ ”/ H: F" e  J+ N! i/ a4 _$ h

“是請你喝的。”晴明說。: g, r5 `  F" D- l) ?! @' \, B

“唔，嗯。”

刺溜一下，老人的舌頭又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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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酒杯，湊到鼻子前，嗅了嗅酒味。

“啊．香如甘露呀……”. D' w  N(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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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閉上眼，將酒杯舉至唇邊，傾入口中。. A0 w9 S  c%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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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心醉神迷般地一飲而盡。

“極樂世界啊……”7 ?1 l: A;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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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嘀咕著，放下酒杯，“呼”地長長舒了口氣。$ G' X* r4 Y) ?, y

隨後睜開眼睛，看了晴明一眼：“那么，我該從哪兒說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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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沉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來。/ W5 _/ U: k8 ?- P;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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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已經不再顫抖。' D: N! ~6 n+ [*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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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哪兒都行。”$ J! v,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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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淡定地答道。% `8 }0 e, D0 u0 q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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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對這酒的謝禮，我把事實都告訴你吧。”

老人閉上眼睛，在紛紛飄落的花瓣中開始述說起來。

“我本姓史……”4 j  d$ b. f,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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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祖先是大唐人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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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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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聲說道：“我本是漢氏的族人。”7 e! W/ y1 ~+ i" w9 K- P* f8 Y

在古代歸化倭國的移民中，一向被稱為雙璧的，便是秦氏和漢氏。* `  r8 t. t  T+ H& J% Y4 U

秦氏多是技術工作者，而漢氏則多為文士，憑文筆出仕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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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紀時，朝廷另賜史姓，設立史部，史姓一族遂得到繁衍發展。& p" ?; m" O9 ?0 u. z9 J/ V

“我們史氏家族也曾經如這櫻樹一般繁花似錦，然而現在，卻勢衰人減，還混入了不純的血脈。當今之世已經成了藤原氏的天下，史家往日的榮華早已經成了明日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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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睜開了閉著的右眼：“我年輕時便好酒使性，後來因為酒醉與人爭吵而闖下殺人大禍。當時我還不滿三十歲，只好四處流浪，依樣畫葫蘆學著做道士，一做就是四十五年。終於，一百二十年前，就喪生在這棵櫻樹下……”

老人低聲說著，又閉上了眼。5 }9 t5 c$ C/ e6 X

“臨死之前，我好想喝酒啊，哪怕只喝一杯也行。然而卻沒有酒。就是這個欲念讓我不得瞑目啊。”5 G( G6 T4 U, x. P

老人微微仰起臉，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R/ @) K7 W& X9 z( j

櫻花紛紛飄落在他的眼瞼上，他的白發上。7 p; g9 O8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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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五天前的晚上，時隔一百二十年，終於又嗅到了酒的芳香。實在忍無可忍，哪怕就乞討那么一小口也好啊……”

“於是你就出來了，是嗎？ ”: p* w% {# I; b* E

“正是。”

“可是你不僅沒有喝到酒，還被火鉗戳中左眼……”! b* c1 G3 w, S6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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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S6 u1 ]; n5 u3 n0 S5 ~

“那被刺中眼睛的蛇呢？ ”

“就在櫻樹根附近的草叢中，有我的骷髏。約莫六十年前，那條蛇開始棲息在我的骷髏之中，我的欲念便寄身於蛇．我們是一體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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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老人的唇間伸出長長的：舌尖裂為兩半的舌頭。舔了舔放在膝前的酒杯杯底。

“在這樣的櫻花下喝到如此美酒，聽到如此美妙的笛吉……”5 _/ P0 `"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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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語音哽咽了。# }8 B1 D! n% y8 i. s& z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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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人的眼睛中，熱淚一行一行地流了出來。* `4 Q6 N4 R;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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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5 F9 P$ r, k/ x) j$ Y

低聲留下這句話後，倏地，老人的身影消失了。5 _0 _. T/ w, @: r! c

九% w% @: V# L) v) l/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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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舉著燈火，找到老人所說的那片草叢，果然看見一具骷髏倒在那裏。" p% T; [6 q4 i- W: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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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中一條單眼受傷的赤練蛇死在裏面。

骷髏的旁邊，一副火鉗直直地插在地面上。1 w9 t: v) y+ |. |0 X* A

晴明打開第二瓶酒，將酒傾灑在骷髏上，於是，那骷髏似乎淡淡地泛起了一層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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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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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51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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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剛過了一天，月亮高懸在空中。% o- u3 ], y  w; W2 ]5 K6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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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過屋檐，斜斜地投射下來，傾灑在外廊內。

月光下，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傾杯對飲。

兩人對面而坐，中間放著盛有酒的瓶子。自己的酒杯空時，兩個人也不分彼此，就伸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T* k# E/ E: g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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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斟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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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密密地覆蓋著一層夏季的花草。每片草葉上都凝結著露珠，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著一輪明月，閃亮、晶瑩。* Q- S/ H0 z3 ~- B% B

一只，又一只，螢火蟲在黑暗中飛舞。

螢火蟲一旦降落在地面上，便難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閃亮，還是螢火蟲的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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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身著寬松的白色狩衣。他豎起單膝，後背靠在廊柱子上。6 C# w" E* \$ j* s1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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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擎著酒杯，不時將杯子遞到紅潤的唇邊。9 |0 M( U6 {  T  T" d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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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出神地欣賞著月光，喟然長嘆，再喝一口酒，還是一副感慨無限的眼神。

“晴明，今晚夜色真舒服啊。”

博雅喃喃嘆道。

在博雅說話時，晴明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一兩聲，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著博雅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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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來培育著這份微笑。, Z( v2 g# a5 A6 T+ w& N

“晴明啊，你聽說前陣子那件事了嗎？ ”4 \1 c3 n. t, K6 n6 e

博雅倣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

“哪件事？ ”+ Y: Y4 }4 B0 b/ s) ?0 j! k3 ~
9 ~( m1 v0 d( t2 U8 b
“就是聖上和菅原文時大人的事啊。”

“那是怎么一回事？ ”1 d- a8 ^- j2 R) a
8 n/ m2 r# f6 d( {
“就是聖上把文時大人召進宮裏，命他陪著作詩那件事。”3 S( p3 f5 ]/ r0 M; d1 M6 i+ C+ Q; x

“你說的是詠鶯詩嗎？ ”9 f# f) P4 R% n3 |" U4 j% P

“怎么？原來你知道了。”/ h; [3 Q5 D) M$ [

“宮鶯囀曉光。”
- E* o' A. Y/ Z2 ], C( k
晴明低語似的輕聲念道。

“就是這首詩。”
8 e5 d) D* T! f# P9 Z  J
博雅拍了一下膝蓋，點著頭說道。% A8 V/ P4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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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不久之前，村上天皇把菅原文時召進宮去，命他作詩。, n+ ^4 `9 {. p: Y7 Q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鐘愛風雅之道，對藝術深感興趣，喜歡親自擺弄和琴、琵琶等樂器，據說技藝甚精。有時還作幾句詩歌。算得上是位才子。/ N: J9 }7 m7 w! R4 g0 F  y
+ g% d3 a" r& @; ^2 V4 W7 m7 U
在那個時期，說起歌，便是指稱和歌，而詩，則指的是漢詩。1 N% L4 R: E, ^2 ~3 u2 P" h

博雅提到的這個話題，正是村上天皇作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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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題為“宮鶯囀曉光”。　　他作的詩是這樣的：露濃緩語園花底月落高歌禦柳陰大致意思是說：“清晨，在庭院中露水濡溼的鮮花底下．鶯兒在優雅地鳴囀，月亮西傾時，它又在柳樹的陰影中放聲高歌。”
+ W+ l5 {( X4 Z$ W' {1 }  o& a+ x: Q
村上天皇對自己作的這首詩十分滿意。

於是他命令隨侍在旁的侍從道：“傳菅原文時覲見。”

菅原文時是當時首屈一指的文豪，是赫赫有名的菅原道真的孫子。曾任文章博士。, U; J: {5 I7 S) C& L  V  S

村上天皇召見了這個人物，拿出自己剛作好的詩給他看。6 a; P9 I8 I! b" A3 F  j! v
, \7 f2 ^* ~( `% C$ s
“怎么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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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菅原答道。- L2 y8 \+ u6 D4 {2 ^  V; Z. r
& L% n1 u2 k+ Y0 I/ R
“你也作一首看看。”2 j  j/ O% G% W0 Q8 \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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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天皇命文時以相同的題目另作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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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文時作的詩是：

西樓月落花間曲* F0 Z7 \, h9 Q% j$ I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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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燈殘竹裏聲* O; q+ r1 Q; h% C" U( P- w

“淩晨殘月西斜時，鶯兒在花叢裏吟唱，中殿殘燈未滅時，鶯兒又在庭院前的竹林中鳴唱。”大體上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村上天皇看完這首詩，嘆道：“朕以為此題無可再作，然文時所作之詩亦甚可喜也。”

村上天皇說：原來以為自己作的詩，是就這個題目所能作出來的最佳之作了，大概不會有人超出自己，然而，沒想到文時作的詩句居然也極為優美。4 v/ H& {$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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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村上天皇對文時說道：“我們來品比品比。”( N  c! ?# ?. b" C

“啊？ ”2 [! Q" _9 ]/ |# r2 \/ r& z1 ^6 K

“文時．我們來比較一下，你的詩與我的詩，到底哪個更好？ ”* G1 {6 V0 ?; G$ I! u4 d
/ @2 ?9 i. x: b# t( d0 s$ N$ k( I
對此，文時十分為難：“聖上所作乃絕佳上品，尤其是對句七字，實比文時高明……”

“未必吧？ ”

怎么可能有這種事呢？ ——村上天皇對文時所言不以為然。

“那大概是你的恭維話吧。老實說出你的真實意見，否則從此以後，無論你所奏何事，都不得上奏於朕。”

“容臣從實稟告，聖上禦制實與文時之作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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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大為惶恐，稽首於地。  q. J" r- p9 M$ k, @%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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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時說，聖上的詩與自己的詩不分軒輊。/ u, v/ d+ F$ k/ i3 z$ P
" o$ N3 S. V% b( }
“既然如此，你就在此立下誓言。”

村上天皇進一步逼問文時。* L( y* H* G. j  \) g* q

“其實，就目下而言，文時之詩尚比聖上之詩略高一膝。”: \1 c9 t$ W/ ]* j

文時窘迫之極，只得說自己的詩比聖上的詩稍微高明一些，說完，便溜之大吉，匆忙退出了宮殿。

“結果呢，晴明，文時這么一說，反倒是聖上感到過意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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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朕不該這么難為文時——“聖上這樣說。還一個勁兒地稱讚文時心地誠實，敢承認自己的詩更優秀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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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那男人的作為。”* q2 `1 d7 d1 Z. X0 v
! V( {4 ^1 E6 U/ \9 s2 s
晴明微微一笑，說道。* @  u& F# }1 }! C; m0 C

睛明所說的“那男人”，指的就是村上天皇。
4 R7 Q1 V% Z8 d7 [  @# Y# H
博雅似乎想開口指責這一點，正要開口時，晴明說道：“那么，博雅，昨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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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0 Q9 A1 N/ A( K3 v& _) g- a6 [& y# S
" [+ e/ x! t0 c; B9 S' S
“博雅啊，你剛才說的事，還另有他人為此大受感動呢。”

“大受感動？ ”1 l3 I  A7 J0 n! B' l& y" `

“你知道大江朝綱（大江朝綱（886～957），日本平安中期的學者，精通中國古代典籍，《新國史》的作者。曾任文章博士。）大人吧？ ”+ K$ W& ^- z& ^6 o
7 x3 ~- L  C) u8 [; n
“哦，當然。是八年前還是九年前，在天德元年去世的文章博士大江朝綱大人吧？ ”. p$ Y6 Y7 p0 R

‘“正是。”$ X- Q0 q) Z- z3 ~; N

“他怎么了？ ”' s- a8 c/ {! H9 T2 z9 u
+ h3 H! L' _* Z: N3 P
“是這么一回事……”

晴明開始講述故事的來龍去脈。) B% L0 y* {2 ^3 D
, ^- z) _# L, M* l& h  M
二6 z) e. Y$ B; K# q( P7 `

昨夜——也就是八月十五的夜晚。

幾個愛好舞文弄墨的朋友聚在某人的府邸，正在開懷暢飲。! `& J% F5 i0 e( i' G

談論的中心話題，正是不久前發生在村上天皇與菅原文時之間的逸事。

“不愧是文時大人啊，真是敢於直言……”3 c, V4 |( C) C: b# I: k

“哪怕對方是聖上！畢竟詩文之道與官階無關啊。”, B8 H- L, f1 s

“哈哈。那么倘若是你，你敢像文時大人那樣直言相告嗎？ ”0 d5 {" x3 D; U7 I3 u$ b
% S4 ^; ^9 Z* j' o
“那當然了。”* \0 F  N5 Z3 v4 a( n8 n- b
- q; v$ c) c, m) N
“說不定過後會受到什么牽連也不管？ ”

“可不是嘛。要做到文時大人那樣，可不是容易的事啊。”4 R% K+ h, v/ p( R2 p

反正文時本人不在席上，眾人正好暢所欲言。

“我說啊，真正了不起的其實是聖上。你瞧，聖上不僅沒有處罰文時大人，還大大地誇獎了他一番呢。”

“嗯．聖上大概也覺得文時大人的詩比自己的好，所以才幾次三番要文時大人實話實說的吧。”! F& j3 L! E% y  X; K
8 P, [& c2 `8 W  I9 l1 i$ R" d
說著說著，話題扯到了至今為止能有幾位文人能與文時相提並論上來。
1 N1 T( V. E8 ^! q! ^% R" S
“首先，古時候就有一位高野山的空海和尚……”! v- b! l. T% j& Y% y) V. S

不知是誰這樣說。

“文時大人的祖父菅原道真大人，難道不也是一位出色的人物嗎？ ”+ k3 _& P$ [% p5 w- j

又有人這樣說。* G" G$ S4 o# i

“這么說來，同樣曾任文章博士的大江朝綱大人不也寫得一手好文嗎？ ”: S& B$ J5 E( o8 I& N" f+ H4 H" r* k

“唔。朝綱大人嗎？ ”' i! Y* y9 q, Q
* ^/ q8 f3 W. w. s, \" v8 L
“謝世已經有不少年了吧。”

“大概八九年了吧。” 　　“他的府邸好像在二條大路與東京極大路的交叉路口一帶吧？ ”5 P1 ~" L, L7 X1 E, [7 z6 B

“可是，聽說現在沒有人住在那裏了。”
2 w$ p9 O$ B0 ~3 k
“那可正是天賜良機。怎么樣，咱們現在一起到朝綱大人的府上去，一面痛飲美酒，一面暢談文章好不好？ ”0 a5 |( T" G- P& A" Z
& }! \* }. L) b; ^4 W( L* b
“噢，那倒是有趣之極。而且今晚恰好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啊。”

“既然如此，乘明月之興，各位吟誦幾首自己喜愛的詩作。豈不很好嗎？ ”

“對對”2 `: K- t7 h- z, D

“好好。”+ K7 _; x' y. C3 X8 d; h
6 h& w* g: U/ X' e' Q' ^: z  P; \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7 T+ O% k, Q+ Z
大家準備好酒肴，結伴同行，向著朝綱的故宅走去。$ S) {6 l. y# z9 E6 e/ ^, M
, c" P8 R( T. ?0 J! c8 u" ]
三, W/ r( T- l4 P1 D( Z: q% W! ?
% G$ }2 h! _" p0 N' S6 H
一行人借著手中的燈火照明，穿過正門。只見庭院一片荒蕪景象，整座府邸已然傾圮，處處雜草叢生。

月光將眾人身穿的衣裳染成青色，並傾灑在這一派荒涼景象上。
7 `/ s3 M0 X4 h: A7 D) A3 x
連屋頂也雜草叢生．難以想像這裏曾經居住著文章博士。2 f6 k: `2 X( B+ [4 r! z  D8 {; g
0 _4 B4 ?! Q- K! m- H) I
“呀，這真是……”
" r' S3 Y5 f% L
“人只有活在世上時，才算得上一朵鮮花呀。”

“這話不錯。不過換個角度來說，眼前這光景不也很有情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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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眾人衣服下擺被雜草上的露水濡溼了，大家邊走邊看．發現只有灶間的屋頂尚算完好，沒有圮毀。5 ^1 g7 W' ]% T4 ?% M0 O) N/ k

“那么，就在這裏坐下吧。”
1 y) O* ^3 U; `$ b" ]
眾人在這灶間的外廊內落座。

有人放了塊圓墊坐在外廊內，有人站立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盞地喝著酒，隨興所至地吟詠著詩句。
+ [% v4 M" P/ j) U
其中一位詠出這樣的詩句：

踏沙被練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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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長安百尺樓3 T% e( s  r4 \$ X* A6 Y, W7 u- G  m

“踏著河岸的白沙，肩披著柔軟的綢緞（此處似可視為一種理解錯誤。”被練“宜解釋為月光灑在身上，並不是真的在肩頭披上條白練。），站立在清朗的秋意中，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

那漢子這樣解釋這首詩的含意。# Q$ D8 z% B1 v6 D- r1 c, v' W0 g4 U
/ V- e$ R+ y) M, C/ u& J
“怎么樣，這是《白氏文集》中的詩句，與今晚氣氛十分相配吧？ ”3 F6 G+ E" f6 ?- r% G

白氏，即白樂天。5 s& H' c+ m, y, T: h+ N1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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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年白居易居住在唐都長安時，賞玩中秋明月而作的詩句。”7 G$ x& q' e' [! A* l, j( n) _
5 ?2 c/ I- `! V) K
“原來如此，果然是好詩，令人心中感慨無限。”8 J0 }1 V6 \& W5 [5 ?* ^3 o
- X, A7 _  W4 r3 Q, G" K* q
“嗯。”
$ j- p2 f9 j- |; l9 P- V( G
眾人正在齊聲讚嘆、爭相吟誦這兩句詩的時候，忽見東北方出現一個人影，在月光下，踏著潮溼的草叢，靜靜地走過來。8 O$ m  n+ d! Z) _! _# j: I' W4 ]+ S

仔細看去，原來是一位僧尼打扮的女子。

女子來到眾人跟前，問道：“係誰人來此清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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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月色宜人，故來此賞月……”/ Y! G, J* d: V

因為今晚月色分外明亮美麗，所以到這裏來一邊賞月一邊詠詩。
8 V, |, |( N2 C3 H0 A! T
其中一人這樣回答道。

“可知此地係誰人之府邸乎？ ”
4 {/ }, n0 u# X& Y2 K7 H7 M
女子又問道。
4 z- Q. V* U* D5 ^( [3 m% `. \) Y
“不是大江朝綱大人的寓所嗎？ ”3 m/ W, ]3 s9 \$ f' T" _; \/ \

“若論賞月吟詩，再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場所了。”( f9 T! p4 O" e3 q
3 l8 a2 K7 ]& f: B
女子答道。　　“話又說回來，尊駕深更半夜只身一人前來這種地方，您倒是何方人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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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七嘴八舌地回答過女子的問題後，又反過來詢問那女子。

“我本是侍候朝綱大人的女侍之一。昔日眾多曾經服侍過大人的人，現都已各奔東西，死的死，走的走，如今留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女子落寞的聲音答道。
3 q* M& j! p: B+ H
“雖然只剩我一個人守在這兒，更不知明天將會怎樣。8 q2 m( Y; f6 ^8 u, B% i
- P. C: m" N. v& ~( J0 e) ]
然而，我卻打算在此度過餘生。“9 ~9 X" P3 C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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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番話，來客中竟有漢子潸然落淚。% j8 k. r, R, G: V5 x* l* }0 O

“剛才聽到有人吟誦《文集》中的詩句，不知是哪位大人……”女子問。+ r0 d1 Q8 E% v7 K) c  K+ q

“是我。”

吟誦白樂天詩句的漢子答道。- b+ A( B7 u8 K1 \+ a2 u% N
2 Z( _5 t. Q4 V4 d' _( L! L
“剛才您將對句解作‘明月升上中天，高懸在長安城的高樓上，，不過，從前朝綱大人並非如此解讀。”女子說。0 G2 U& v( I7 ?/ m! K2 }9 E+ Z8 q

“是嗎？ ”

“那又如何解讀？ ”
* [1 x2 W; y. p0 t# t
眾人興趣盎然，紛紛湊上前來。
8 j" |( l3 ^& o; k# H: ~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旬詩應該這樣解……”
+ H& Y6 h% o, w  H
說罷，在眾人面前，女子清澈的聲音吟誦道：“明月誘人登上長安百尺樓……”, A+ n2 I& p6 u% X- z& Y+ G

“啊呀，果然有理。細細讀來，確實是這個意思呀。”* o, ^3 p! G& _4 I1 X

“並不是月亮升上了百尺高樓，而是詩人乘著月光登上了百尺高樓。仔細想來，的確這樣解讀更有道理啊。”" x0 ]0 |# ?( u  g  [

男子們無不欽佩，七嘴八舌地讚嘆起來。0 o( {7 R6 D: s) ?7 |8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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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事相求各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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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用嚴肅的口吻對大家說道：“我曾蒙朝綱大人惠賜這樣一首和歌……”

“哦。是什么樣的和歌？ ”

眾男子深感興趣地注視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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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彌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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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 A4 o4 V. Y( q3 o$ Z5 Y

此宮繾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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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沙且流連（此處指短歌，為日語詩歌（和歌）的主流，無韻，分五頓，計三十一音節，故別稱“三十一文字”。此處姑以五絕形式譯出。）  `; |# r: K3 K5 W
4 T2 n7 m/ L& [. d1 `
“啊……”7 U2 j5 N7 T4 g- U# M

“從未聽到過嘛。原來朝綱大人還作過這樣一首和歌啊。”。  `+ P) @( J! _

眾人紛紛議論。6 b- R6 V/ E; S6 W2 ~2 f
5 D/ \* _7 e: W3 n4 A
“我想懇請諸位大人鼎力相助，幫我解開這首和歌的謎。”女子說。
* L# b, D1 m7 c
解謎——意思就是解釋和歌包含的隱意。
6 O! L! i& e, w' Y
“唉，不懂啊。”

“究竟有什么含意呢？ ”+ G$ Q. Q" J% X& N
4 \3 |. ^' ~+ p. p
眾人苦思冥想，女子以悲哀的眼神仰望著月亮。
: A! h. n: Y: k, `- Z$ s1 C. c
“煩請諸位大人記牢這首和歌，如果有哪位明了其隱意。務請煩勞大駕光臨此地告訴我一聲。”, n, a3 d3 Y* C) e' x* [

靜靜地說完之後，女子在月光中深深低頭致意。3 {- s+ ^8 S: [5 x9 }" @: ^

然後，倣佛溶進月光中一般，女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四; \3 r3 w+ f. \! r

“喏，事情經過據說就是這樣了……”晴明說。

“可是，晴明，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呢？ ”博雅問道。: x1 ]3 _4 F0 [

“女子消失之後，眾人突然恐懼起來……”晴明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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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女子肯定不是此世之人……”

“我們既然聽她念誦了這首古怪的和歌，如果對其中的謎語置之不理，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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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憂心忡忡，於是想到了晴明。" Q! U1 a) a6 f: `: J# Q- q9 C$ w
( l( J0 Z% i2 H3 z
“今天早上，有人上門來找我商量。”

“原來如此……”
1 M* s) ]  Q4 A% ?( h# a
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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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怎么樣？和歌的謎底你解出來沒有？ ”

“沒有，還沒有解開。不過，我打算去見見那位女子。”

“去田，她？ ”* \9 V8 K8 B5 X$ b" r" M; \+ g- U

“夜裏去的話，大概可以見到她吧。怎么樣，今晚就可以去吧？ ”5 i5 n8 r) l2 y  H

“今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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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Q4 o. F# H; x
& z. `( ~0 Q% q
“你的意思是，我也一起去？ ”

“要是你害怕，那我明晚一個人去也可以。”. B2 n- u, q" s! t( m
' f& T0 d7 |" ]
“害怕倒是沒有。” 　　“那么，一起去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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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8 s& x* \# q6 K; O. n; f" \! x/ ?- n

“去嗎？ ”

“嗯……”; t, p! l9 u/ h. D

“到底去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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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2 X. s1 `$ Q; e8 T3 E#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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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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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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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O' S6 r: B# v) l# `6 `. E

兩人來到朝綱舊居時，已經是深夜。% ]* j: v3 R$ r. m4 x

晴明和博雅一起穿過大門朝裏走去．庭院裏果然是一派荒蕪景象。

“那位女子在不在這裏呢？ ”博雅說。

“大概在吧。”# G9 B! r# w! D/ H) }6 [) J

晴明踏著雜草，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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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到哪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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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東北方向嘍。那裏應該能發現什么東西吧。”# ^3 x/ p# Q8 C% O# P3 W# O
6 p! v! V3 d) _: a& }
博雅跟在晴明的後面。走到舊居後院的時候，晴明停下腳步。

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墳墓，埋沒在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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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把《文集》中的那首白詩讀來試試。”1 j) @/ ^2 o% P' a' m- t7 j. [! ]

聽見晴明這么說，博雅便朗聲詠道：踏沙被練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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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句尚未全部詠完，草叢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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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望去，正是眾人所說的那位僧尼打扮的女子。$ G" K* T! J* s6 Q&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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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來了客人，今夜又有人來，請問是哪位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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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細細的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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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來破解你昨晚所念誦的和歌的謎語的。”+ M0 U* l) b3 H( M3 K$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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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晴明說罷，女子的臉倣佛受到陽光照耀一般，頓時變得明朗起來。2 q2 e( D$ S& D) R: r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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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破解那首和歌的隱意了嗎？ ”

“不，還沒有破解。不過，應該總會有辦法可以解開吧。為了解謎，有一些事情，還得請你稍微詳細地說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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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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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首和歌是朝綱大人贈送給你的？ ”* h7 B9 e: S2 H" w- s* s# Q/ |% q'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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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9 ^& Q# r* n$ p6 L8 u5 d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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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在何種情形之下，你得到了這首和歌呢？ ”. G, p, m, \0 Y! l+ M9 n( N' s: r6 [8 ~

“是。”/ P4 L5 H  u2 k- w' y
4 ]; o% k+ M! }( _
女子深深頷首行禮，答道：“那就坦白告訴您吧。我本是服侍朝綱大人的侍女，但實際上，與朝綱大人還有著男女之間的關係。還蒙朝綱大人親手點撥過漢詩與和歌。”  I: K( [, s7 P: x; ]( Z
8 f$ n2 F. l( R" r$ M8 W+ l. h
“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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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在大人去世前一年吧，朝綱大人把我喚去，當時就送給我這首和歌。”6 u" O3 c) S" M$ ]" N' Y( |9 R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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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朝綱大人告訴她：“你悉心照料我很多年，我的生命已不會長久了。

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會留下足夠的東西給你，你就用來度過餘生吧……“
5 u1 \) |# S7 q1 i3 }9 j) G6 q( ?
朝綱又說：“還記得嗎，我教你讀過《文集》裏的那首詩？這首和歌跟那首詩有關。萬一我出了意外，你就把這個打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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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朝綱把一紙和歌遞到女子手中。

“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打開一看，上面寫的就是這首和歌……” 　　女子悲哀地低垂雙目。$ ~6 r4 S: j' Q; y: M) d" Q8 V
1 ?& b- x) u3 r
陰影彌堪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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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猶可憐; b9 l" ?4 J" {& a; D; f

此宮繾綣處1 x! v/ \+ l8 n  _4 I, g

踏沙且流連

晴明低聲吟誦著這首和歌。

“怎么樣，博雅，你弄明白了嗎？ ”晴明問。5 k) u. `0 b6 J' P

“不明白。不過這裏的‘陰影’這個詞，既可以指心中的陰影，又可以指月亮的豁闕，正好一語雙關。我也就能明白這些啦。”
" @8 M1 c& l7 X2 f" M9 a* g6 u9 x  i
“只要明白這一點，就該會有辦法猜出整首和歌的隱意吧。”0 @4 x* W; G2 D9 x: k

“你說有辦法，那么，晴明，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

晴明轉向那女子問道：“白樂天詩中的月亮，是八月十五的滿月吧？如果這時的月亮豁去一部分的話，會變成什么樣呢？ ”

“月牙兒？ ”

女子低聲應道。7 T# Z6 @! R" r( I& m

“不。滿月過後的月缺，應該是半月，朝綱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讓你珍惜半月、憐愛半月？ ”
2 o( ?) u1 p3 O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晴明，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啊。”博雅道。

“另一句中的‘此宮’，其實指的就是這座府邸，而詩句中的‘沙’，便是河灘上的沙子嘍。博雅，如果白樂天詩中所說的地點是長安，那么這裏指的就該是曲江的沙灘——了 "- k& I7 U4 L- y0 R& \8 d1 g: m
' X% W0 w" X# J
“唔……”! M# W# h( p2 D: ]; l% m$ ?
2 C, V/ a! F$ |* k/ y/ E2 Y
“請問，朝綱大人常常流連的地方，有沒有與水有關聯的地方？ ”
0 L. m& F. i$ o% ^" N  W* F
晴明問那女子。' x. N. ?- ]" N0 O

“我想起來了……”
* x/ A: s: E4 V/ L4 k. _6 l
女子點點頭道：“朝綱大人引水造了一個池塘，曾經好幾次說過，如果將此地比作長安的話，這池塘便是曲江了。”

“那么，請帶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W. ?" O+ ?7 y1 h6 d
. y/ x, }2 P( ~7 L6 j- K/ @7 c
女子快步行走在草叢中。不久，女子停下腳步：“這裏就是了。雖然現在池水已經幹涸，但從前這裏有個池塘……”

“觀賞池塘時，朝綱大人經常踏足的地方在何處？ ”2 v, b1 U, A8 i, Q$ d

“就是那裏。正好是您現在站立的地方。”1 r, A; S4 Z% i- J
0 v( w) p, K9 j3 }3 t2 M$ a' M5 \
“那么．就在這裏挖挖看吧。”

晴明從廢屋中拿來一塊木板，用它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開始挖掘起來。8 s  }! o2 s2 p

挖到一尺深左右時，木板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

“瞧啊……”

晴明用手指將那東西捏了出來。
0 G# X! b5 S6 u8 y7 }
“終於現身啦。這就是半月。”# B* L. N) b& T& I8 q4 Y

晴明將手中的東西舉到月光之下，原來是一把呈半月形的象牙梳子。2 Y/ E- J" o2 B, n, [

“啊！ ”

女子發出一聲驚呼。
+ t) H: K+ g' b3 I* W6 _
“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因為和歌中明明說了，要憐愛月亮、珍惜月亮嘛。喂，博雅啊，能不能換你來挖一下？ ”; F# G" ^! Q$ u

博雅接過晴明手中的木板，繼續挖起來。不久，木板又觸到什么堅硬的東西。
5 _: O) t4 [( [* T0 a! D: V" j- e; P
“有東西！ ”

從又深了約莫一尺的地方，博雅挖出一個單只手掌上就足以放得下的小罐兒。

罐兒上有木蓋，用繩子捆著。
. ]( t$ L- O" `) P
把罐兒放在草地上，解開繩子。

“來，我要打開了……”5 [; A+ z1 i4 n& q# h) n
) M4 W  E9 d; j3 \; U- i
博雅揭開蓋子，只見有什么東西沐浴著月華，在閃閃發光。5 {. f! }! J# @9 @! N9 r, f

“這不是黃金嗎？ ”博雅說。

原來是沙金。( `; T/ \, s1 i! @
7 m2 f& M- i2 _8 j
罐兒雖然小，但裏面裝的卻是金子。( V9 v( L1 u5 b8 p8 u6 `, r
3 [; {3 i% }8 W2 c8 f4 e, X% K( d& g
“就是它了。朝綱大人留給你的東西，就是這個！ ”晴明說道。, c" f  U4 i( _: N3 _4 g
' A$ g3 }# D5 {- |1 B& A- L0 C
“太感謝了。”
, o. u9 F' P9 A8 p4 A# `9 R
女子垂首說道：“朝綱大人去世之後，我心裏始終牽挂著這件事，因而始終不忍離開這座府邸。死後也因為挂念此事而無法瞑目。現在，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女子看著晴明說道：“麻煩您就用這些金子，請哪家寺院的僧侶為朝綱大人和我念誦一段《觀音經》吧。餘下來的，請您隨意處理就是了……”
7 m" r- D4 Z3 Z5 @
說著說著，女子的身影倣佛溶入月光中一般，漸漸地淡去。, i% n7 x4 d& e6 \1 p/ T/ |

不久，女子的身影消失了。
; ~, h9 l' t. M* u  z3 i- V
“居然會有這種事情，晴明……”

博雅手裏依然拿著木板，充滿感慨地說。

“這下總算大功告成了。怎么樣，博雅，咱們還繼續下去嗎？ ”

“繼續什么？ ”
. H6 d8 R3 H  G- p% Y8 g4 n! l- s; o
“回家繼續喝個痛快啊，一直喝到月亮看不見影子為止。”

“好．就這么辦吧。”! d0 Y7 h& `7 S+ q" Z6 A' M+ Y

“嗯。”2 }5 K# \2 e7 O" Z

“嗯。”3 i+ g7 A2 O" q1 t- |! n2 C

草叢倣佛被蘊含著夜露的點點月光濡溼了一般。晴明和博雅踏著雜草，朝著朝綱府邸外走去。
4 |% O0 K+ ~8 X$ Y4 W
到大門口，“ 當”一聲，博雅將手中拿著的木板拋到了地上。  P7 U) s2 m# m+ Y

兩人踏著月色，悠然地舉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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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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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07-8-26 11:49 PM | 只看該作者

一

二人舉杯對飲。2 y0 e( P; o/ c

濃濃的秋意漫溢於夜色之中。
/ v2 f: g# Q: L/ I1 m; `8 Q
秋意拂過杯中滿滿的酒面。倣佛是在飲著這份秋意一般，晴明和博雅不時將酒杯送往唇邊。抿一口掠過酒面的秋風，便覺得深深地充盈在大氣中的秋意和著酒一起，徑直滲入肺腑裏。
  Y( W" C$ s2 t) u$ M) o0 Q& r' k
“你的心很好嘛，晴明。”
, A" t& T( J$ e/ K
不僅僅是因了酒的緣故，博雅陶然欲醉似的嘆息道。

這是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在面對著庭院的外廊內，兩人相向而坐。
$ U2 M2 X& {+ H7 y
博雅坐在圓形草墊上，晴明則身著白色狩衣，背倚著一根廊柱。
# U' k* c; N, H7 p, s& a8 S
晴明右手擎著琉璃杯，目光漫不經心地投向夜色中的庭院。+ e( s  \, K0 z# M- ?9 q7 w! i1 T# U

一盞燈火孤零零地亮著。
! a5 ^% v5 W/ K  j7 Y  P
一陣陣溼潤的風颯颯地吹過庭院中的草叢。

女郎花、龍膽、瀕臨凋謝的胡枝子花在風中搖曳。9 t, [0 \1 R& a& Q, ]3 @
& s5 c  X9 E8 g5 {/ r
將近滿月的青色月光，從正上方潑灑下來。- {/ k9 B$ i& H( ?$ X" L) f

夾雜在金鐘兒、金琵琶、蟋蟀的嗚叫聲中，邯鄲的音色分外清脆，回蕩在夜晚的大氣中。& ]3 h# O( B! k

這庭院倣佛是將秋目的原野原封不動地搬來這裏一般。

五天前，剛剛有過一場暴風雨。+ s+ u. [4 s9 g

暴風驟雨將殘存的夏日餘暑，從大氣之中掠走．不知帶去了何方。7 r; d  |' K8 E! R/ j4 z7 m

夜幕降臨時，天空變得清澄，充滿了涼意。
0 z) Q3 B: r6 \6 i5 ~) v0 {7 O7 T
“這樣的夜晚，不知為什么，總讓人覺得有些傷感啊。”博雅說。+ I# I8 m8 ?2 M
8 F; c9 m' b/ ?
“是啊。”) w* [0 E+ ^$ z0 w- \
+ e9 C( ~0 g& Q% r- c. Z/ E
晴明簡短地應道。. O: j5 Y. Z: n' E
  f, ]! K8 H7 ?) G! _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不緊不慢地飲著酒。7 I2 G6 _3 w9 _; O4 g# j
8 {+ |& N; I- M' c" \! R' Z# i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
4 Y  u7 f5 s2 _1 R
博雅呷了一口酒：“如此良夜，就算是身為妖怪，恐怕也會情不自禁心有所思的吧。”
2 j$ D' p) A5 @5 H
“妖怪嗎？ ”
% x- ?! q1 I- r: S6 r; I' B- M( _
“是啊。”．“即便是妖怪，也無非是生手這天地之間，和人不無關聯。人心如果有所觸動，妖怪的心只怕也會有所觸動吧。”
5 k6 h: [3 A2 S9 `" l9 L
“照你的說法，倒好像人心能夠左右妖怪似的。”
( ]' Y7 C3 _; q
“不是好像，我是說能夠啊。”" l0 W( @6 o! ~

“人心能左右妖怪？ ”

“嗯。” 　　晴明點點頭，打算接著說下去。/ q% f& L+ ?. A* p. M1 Z
' [+ l6 ?. J) G/ g8 }, X
“等、等一等，晴明！ ”

博雅忙說。( t9 x0 k- ], L9 j% ]9 j# \

“什么事？ ”
2 ]* c3 T' F$ H+ O( [
“你現在是不是打算談咒的事？ ”

“沒錯。果然是知我者，博雅也。”7 `) }' u- r. p+ X. b; ^) J  w
) z( b% [9 U5 o, D6 H
“得啦，咒的事就不要多說了。”
' u9 N8 ]1 i1 Y
“為什么？ ”
, q7 R1 f4 X$ ]
“因為我覺得一旦你談起咒的話題，我心裏的快樂情緒好像就會離我而去啦。”9 |0 ~: e& x! P4 q. j/ n- I8 ?
2 A3 w% ~! {& |# x
“是嗎？ ”
8 X1 g: N8 C; Z8 F% K
“所以說，晴明啊，你就讓我這樣安安靜靜地再喝一陣子酒吧。”. p5 r$ d4 R' }5 b6 ~
, T$ L1 C( L! O0 S
“唔。”

“我呀，就像現在這樣，悠閒自在地和你一起開懷痛飲，心情最舒暢啦。”
+ D9 l2 D0 h5 l, P1 V
“是嗎。”

晴明露出一絲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微笑的笑容，支起一只膝蓋，興趣盎然地望著博雅。

“對了，你剛才的那句話……”博雅說。

“剛才的哪句話？ ”
/ v$ m8 O; }0 L$ G( C: G4 j/ B
“就是妖怪也會心有所思那句……”
& @! D; b% F) ]! ~% x
“那句話又怎么了？ ”

“五天前那個暴風雨之夜，橘基好大人好像遇到了呀。”
, _4 D* w8 ^' x. x9 M5 G# \& H
“遇到了？遇到什么？ ”
7 b, G/ }' K5 \/ w& [5 m
“怪事呀。”. T: w0 U" z% A0 m

“呵呵。”

“在一條大路的木造望樓裏。”

“望樓？那樣的狂風暴雨之夜，基好大人又為什么跑到那種地方去呢？ ”

“還不是為了女人嘛。”% p  y" _. @9 h5 L  z$ l7 `
6 b# a) v; f. C
“女人？ ”

“基好大人也沒說對方是誰，反正那個晚上，基好大人在望樓裏和一個女人幽會，就是那時候遇到怪事的。，，博雅打開了話匣子。

二. V. M4 v" {& @4 t

那天夜裏——從傍晚開始下起大雨，天色愈晚，雨下得愈大。& |4 M* c0 q: Y; R% J
4 _6 T3 s/ L* E# }& Q( Z, |. i# r; L
橘基好和女人在木造望樓裏，心不在焉地聽著風雨聲。' E7 p) F4 T3 k# S
' j+ K4 _0 \+ i  H
木造的望樓，原本就不是供人居住，而是為了觀賞在一條大路上舉行的賀茂祭（又稱葵祭，京都三大祭之一，陰歷四月酉日（現為5 月15日）在京都下鴨神社及上賀茂神社舉行。）而建造的。

兩個人都已將自己的隨從打發回各自的府邸去了。3 x# g0 y/ f( ?7 l" l! c3 g" [
  D8 d, i! d+ N4 d( S8 A/ i- O: j% t
事前已吩咐隨從，天明時再來迎接。可看到眼下這情形。基好有點後悔，不該打發他們先行回去。% ^9 J; c6 K2 X6 C# w

室內點著兩盞燈火。

雖然也預備了酒菜，然而，因為木板窗透風的緣故吧．燈火搖曳不停，令人心神不寧。木板窗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根本不是飲酒作樂的氛圍。1 @' s0 W0 f2 }* J  K/ a

隨著夜色加深，風雨愈來愈強烈，木板窗被劇烈地拍打著。0 a) y3 b( x% R/ y2 s
* C+ T; y; M8 F/ P% F7 ^1 i3 d
木板窗的護板輕輕抬起，一陣疾風吹進來，把一盞燈吹滅了。  S# d& d! y" v& ]% W& J: ^5 X
# o' q7 C8 X4 }  d0 X( |6 n
到了深夜，狂風驟雨越發強勁起來。4 l) P$ B: c% w' M* D- E0 ~/ R
8 e3 J: Q; f' t% X5 H
結果，剩下的一盞燈也被吹滅了。
8 R; n0 n" g" C, `2 T* }' T0 R2 f
雨點擊打著屋頂，狂風在屋檐邊呼嘯。* F- Q+ L/ a) f" s! Y9 b

整個木房子在風中搖晃，簡直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倣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不知是從天上還是從地下伸出來，拼命地搖晃著木造的望樓。

兩人驚恐萬狀，緊緊地摟抱在一起，不停地念佛禱告，不知不覺中竟昏昏睡去了。" ?# ^6 j6 P) x. @+ E2 w- n3 I
/ `% F; k" x& H7 E3 Q
之後——等他們猛然醒來時，發現剛才那劇烈的風雨聲已經聽不見了。: B8 G- {+ b; Q5 D& N! H' y8 Z

劇烈地擊打著屋頂的雨聲也好，喀嗒喀嗒搖撼著木板窗的風聲也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2 I( n+ k) U& Y5 Y
+ a8 s' a, M. e! O, @
正是這種無法形容的寂靜，竟然使兩人從睡眠中醒了過來。
+ [9 E1 C# I( O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聲響。
- q; t$ J6 k2 c6 \- s" n
那是低沉、蒼老的男子聲音。. |' @/ @- v. a5 f
$ k. g* {( _& @6 c
側耳傾聽，那聲音倣佛在念誦著什么偈語。7 f' _9 c, H9 z4 ?" f

那聲音漸漸趨近了。/ I6 P: m7 f# E3 Z, v8 j) y

諸行無常- q9 ~* Q( }0 S- F; }

諸行非常% ?# i; X1 g% `0 x0 \% t3 W% ~0 f
! X9 x% ^. }# V; S- R# G
萬物變幻

遷移他方
. f; ]) V0 n5 C
似乎是在低誦著這樣的詩句，低誦完畢之後又唱誦起來：

諸行無常
5 G6 y& j  m8 y8 q6 B
是生滅法) L, x0 u* |7 C6 J7 I& i  s" k

生滅滅己6 u0 z2 [% b' f

寂滅為樂　　倣佛歌唱一般，那聲音高聲誦讀著《涅桀經》中的一段。
: U9 M4 }3 Y+ ]1 E. O# w) A
奇怪啊……/ U3 y2 G6 c% f" ^2 I( l9 W) b

基好覺得不可思議，便打開了木板窗，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風停雨息，雲開霧散了。清澈的夜空中，月亮探出臉來。

是半月。

從疾速流過天空的雲朵間，青青的月光把一條大路照得明亮亮的。
3 v- l9 H2 H! x6 B* ]* A  x2 C
大路中央，有個東西披著月光正在行走著。3 S6 [0 X6 d; x3 @/ {6 `
* \+ X! O. E- @* p: V8 ]$ Z2 R, L% z
仔細望去，發現是一個身高直抵屋檐、長著一個馬頭的鬼怪。

原來就是這個鬼，在念誦著《涅桀經》。# d3 G# ]! z& G
) ]  k9 o# w5 h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l/ f: J- `1 ?' |; H# A: R

一邊朗聲誦讀著，一邊沿著一條大路由西向東，悠然邁步而去。5 ~, G& p5 k1 k9 a" o
, [- {+ V% T7 w3 w1 C' P
這光景既讓人感到恐懼，又讓人覺得慟心。1 O) Q, m7 ^. C/ a% L

就這樣，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後的暗處觀望，只見馬頭的鬼魅走過木造望樓前，在皇宮方向消失了。6 t8 d' ?% L' ~

三

“總之，晴明，事情經過大體就是這樣……”5 w$ f* Y. W% j$ A3 i

博雅滿面感慨地說道：“這難道不是好事一樁嗎？就算是妖魔鬼怪，有時候也會陷入這樣一種心境啊……”2 v4 ], |. r* q; D

博雅擎杯在手，大口喝酒，倣佛要讓酒滲入五臟六腑裏一般。( W% l& _# p' p: ^  R  B6 x4 k

“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晴明道。: @$ B3 ^7 ^2 B& P) D  Z/ }6 ]$ T

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原是《涅桀經》中的一段故事。
2 i/ f8 A) U0 \- C7 T3 }3 l, X
有一天，雪山童子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音：“諸行無常，是生滅法……”6 I) ?! {- S6 S) x* M9 u- i

此世的眾生萬物都變幻無常，有生就有死，這才是此世的真相——那個聲音這樣吟唱道。& z2 G! Z" M; Q1 ^9 W) n

雪山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一看，原來竟是個妖魔，在深山中念唱著詩句。

“求求您了，請讓我聽聽下文吧。”雪山童子說道。: D' c# }0 B7 e# A

“我肚子餓了，唱不下去了。要是讓我吃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肉、喝上幾口熱乎乎的人血，就可以讓你聽聽下文啦。”妖魔這樣說。

“那么．就請吃我的身體吧。”" O5 w, x: P$ S: g7 d  v

“生滅滅己，寂滅為樂……”

童子話音剛落，妖魔便唱起後半偈。9 l# Z+ T# R7 s1 M
/ C. Z4 H* m* D" ~: U- I
擺脫有生必有死這一無常的痛苦，並且消除心中的迷惘，就能獲得心靈的安寧，這才是真正的安樂——那妖魔如此說道。

童子喜悅至極，在周圍所有的樹木和石頭上一一寫下這些句子，然後自己縱身投入妖魔的口中。" g. D: a: j" z/ g4 R5 f
7 M. s# b- r* X& z. s
霎時間，妖魔變成帝釋天的形象，唱誦著喜慶的祝詞。抱著童子向著天空飛升而去。4 L' W* P& _$ m
2 u  b" l4 H( G5 U
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6 g5 _* ?- f, ^# M
$ R" ^& J+ |0 `) n9 Z/ V" u( }5 k
“是啊，把這個偈語唱給雪山童子聽的，就是妖魔嘛。”3 T) n  s3 h  o! i, C5 [+ u

“可那不是帝釋天變幻的嗎？ ”$ ]6 [. F* X4 G5 f7 s+ `& c. \
9 D$ S& r* M# P3 x: d0 r/ l
“是啊。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說不定也是下賀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變幻的呢。”* G& m+ G$ b+ H7 N+ P) C2 ]

“是嗎。”
: t1 }9 u0 t5 o, H
“也就是說，鬼也罷神也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都是相同的嘛。”
4 W: L; i# Y" a+ U
“是嗎？！”
3 ?7 H# Q5 T9 k7 d5 V9 X
晴明對博雅的這番話似乎頗覺吃驚，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怎么了？ ”

“好啊．博雅！因為你說得很驚人啊。”

“什么意思？ ”
$ Y9 ~9 x; p0 q" G8 A
“你剛才不是說，鬼也罷神也罷，都是一樣的嗎？ ”+ m0 W- f5 z* \3 p4 @$ ]9 t+ i

“是說了。那又怎么樣？ ” 　　“所以我才說，這很了不起啊。”+ L; `! i' E3 a/ G  L
  X5 ^+ Z" B4 s- C3 _' d
“怎么了不起啦？ ”

“因為事實正如你說的那樣。”
' H/ u/ n& W5 Y8 N$ F
“……”+ u+ ~9 r3 K4 \$ I5 @
3 @' ]% W+ S" T) \; [
“鬼也罷神也罷，歸根結底，如果不和人發生糾葛．他們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吧。”
+ `% Y/ G: Z+ S; ^' ~$ e
“什么？ ”
; z) i: Y& S3 ?# p9 |
“正是人們的心，讓鬼神之類生到這世上來的。”

“你該不是打算說，是由於咒讓他們存在於這世上的吧？ ”; j  A2 n5 U' r. u1 m4 \

“正是由於咒，鬼神才存在於這世上的。”

“……”; p$ {, _# U2 N" O' U- y
& f* t( [( D3 ?9 X, _+ f& d& J
“如果塵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種種鬼神也會隨之消失了。”

“好了，晴明啊，你說的這些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H) h* L2 `9 W# k8 m* W" G% [
  j2 J, I( w1 [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先說的啊，博雅。”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
" e! G- c8 w1 D5 O' Q' C) i
“不記得，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 B9 N; Q6 e3 u
( o  }( c" J5 S2 q
“別把我當傻瓜。”
+ U+ Y' u0 H8 z
“根本沒有。”( F$ m4 e$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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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 i  S. r, y  I

“我這是在讚美你呢，博雅。”

“你可別拿這種話來糊弄我……”( [! k7 x' S, A4 X: _$ N' r
2 ^1 ?4 O$ ^: ^. l
“我怎么會糊弄你呢？ ”- X- Q6 N' K6 [( a# w; y

“真的？ ”
0 `. K$ X, |& {, N( Q5 e% B
“真的。”

“不行不行。我還是感覺好像又被你騙了。”8 W! `5 ?# b4 E; T7 Y$ z
$ b" O  h* }, f6 B+ c: `
博雅把酒送往唇邊：“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覺得剛才滿腔的陶醉心情，此刻好像已經煙消雲散，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t4 ~' c" ^0 C+ m2 l) p, ^

“那可真是抱歉嘍。”

晴明用食指搔搔額頭，說：“既然如此，作為補償，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吧。”3 H1 I4 N' i, M0 `
/ ]& _+ \  O" Q
“有趣的地方？ ”& \. X, _; e4 B  o. l5 ~.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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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你有空嗎？ ”0 @" K% Q) R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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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是有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晴明？ ”) J% C$ M5 F0 g; O( c" }. Q
1 e4 n0 B9 B  O4 Q7 t  P9 ?% v
“用你剛才的話來說，就是因為人心的緣故而產生了鬼。”

“鬼？ ”. S. b* y6 M3 F( n) x! w, M% Z0 Y

“是的。”

“究竟怎么回事？ ”8 G; N$ K/ P5 c' A

“讓鬼產生的，是鴨直平這個家夥……”6 {4 e6 l5 z: u- H( l" O  n0 ~
/ w" I: w/ e# V/ T! _
於是，晴明開始講起這個故事。5 O- u! _, y# \1 Q7 h* {& K5 f

四5 G6 W' h& I- U) p2 N1 A" j$ P4 j

有一個名叫鴨直平的男子，年齡約莫四十來歲，是個眉目間依然殘留著幾分清秀的男人。
; F) M# b% g, J/ B' I
直平的妻子名叫蔌。

她虔心信佛，雖然目不識丁，卻能誦念《涅檠經》。

雖然結縭已有一十二載，可是約莫一年前，直平新結識一名女子，到春天便將妻子休了。

遺棄妻子之後，直平便對她再也不聞不問。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隨著時光流逝，奇怪的流言傳到直平的耳朵裏。
' T: `. f& b  F7 x. i8 t
那流言並不是說妻子有了新的男人，而是說每到夜晚，妻子便開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了莫名其妙的舉動。( C* b% p, v) r$ ]" e, F- j3 X  D

據說是每當夜色降臨、四周漆黑一片時，妻子便會走出家門，一邊飛也似的四處奔跑，一邊呼喚著直平的名字。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j% X  s/ V0 |0 B0 i/ m6 }# v

她赤裸著雙腳，一會兒跑到這邊的小樹林裏，一會兒又跑到那邊的大森林中。  q( D) ?" \6 c
7 i9 P. W1 t8 T( q1 ~& n8 F
“親愛的直平大人，您到底在哪兒啊？ ”+ n; G! U; N) Y+ q% s( `

她高聲呼喚著疾速飛奔，有時，聲音又陡然一變：“你這個壞蛋，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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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極為可怖地大吼大叫。

有時也會整晚都不出房門，獨自守在家中。, a9 i( O6 D; f& `# D2 ^# ^. m; j. Z
8 u- N' y7 e7 a+ e' _2 l8 ]
有人擔心出事，偶爾前去打探。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v- i( d' Y6 y
這時，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吭哧吭哧，用牙齒啃著家裏的木柱子。& t5 C5 f& t1 u2 Z8 \# r1 i1 C8 l

據說到了夏天，荻突然開始不吃東西了。5 ^  E- I$ s: Q3 A: b& l% w
9 U0 o! z3 w% o6 J  F' k7 I
左近的鄰居偶爾遇見她，只見她僅剩下皮包骨，一天比一天消瘦、衰弱下去。
# b0 ?3 b4 K9 k
聽到這風聲，直平開始有點擔心起來。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去看看她。

然而，走去一看，發現屋裏一片寂靜，絲毫沒有人在這裏生活的跡象。

直平膽戰心驚地朝裏面窺望，發現有一個人倒在地板上。5 k) _# d9 o1 s4 ]/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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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去仔細一看，發現倒在地上的正是被休的妻子荻，而且，她早已斷氣。更為可怖的是，死去的荻裸露的牙齒咬得緊緊的，怒睜著雙眼。) W+ v* `) S2 ]; u3 V
- e" N# o; K6 X* Y7 q0 ~
死不瞑目——也就是說，她是懷著滿腔怨恨死去的。1 C) G2 Z" @% R# Y/ K

“從三天前起，就沒有再聽見聲音，大概就是三天前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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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們議論紛紛。8 ?' h5 g/ T" A% Q
, b9 ~. I- i) \, ]$ u
這個女人，父母都早已去世，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投奔。- d8 c( B0 z5 e& K0 [! N

所以。沒人來安葬她，遺體就那樣擱在家中。3 C, L& o* I( y& H! ?( V' Z

然而，直平已經與她離婚，事到如今，這個女人雖然死了，直平並沒有考慮要為她做些什么。& `4 \8 X1 ]+ r- q

於是，就這么聽任她的遺體擱置著，直平競自回家了。% A, d& ^! R3 d8 ?8 i7 A4 r# d

不久，又有奇怪的流言傳人直平耳中。　　任憑許多天過去，蔌的被棄置不顧的遺體，竟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

頭發也不脫落，骨骼也不散架，全身依然原樣未變。; X* B. S7 L. }2 {9 C8 h
1 G& P0 x1 F2 Y
不僅如此，據說一到半夜，家中便亮起青光，房子裏還會發出聲響。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而且，據說屋內還會傳出女人呼喊的聲音。

直平畢竟覺得奇怪，終於又決定去看個究竟。9 J; j0 @5 u' w* S* _# D! J
1 {. {' u9 J3 K+ @- X$ l
夜晚還是讓人害怕，所以他是在白天去的。1 T. ]+ u' w& H1 o; W
) O" b5 E6 v1 o/ n' t
透過門縫朝裏面張望，果然發現有女人倒在地上。8 C) m$ Z( M* E9 S8 \
9 H" M) o" I7 p. O- Q
去世已經四十多天了，蔌的遺體確實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 }5 E/ ?$ N- w6 g
蔌的遺體又細又瘦，變得如同木乃伊一般，面孔正對著大門的方向，眼睛依然怒睜著。  h4 R' Y)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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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以及臉部明明都已經幹枯，眼珠卻還泛著溼潤的光澤。

直平忍不住“啊”地脫口驚呼出來。8 K7 i+ N& A' a/ b

臉往後一縮離開門縫，向後縱身跳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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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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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兩天前的事情。”晴明說。8 d9 T1 {$ V# T7 q$ M/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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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博雅問。0 d; H) A2 [+ G4 ]: B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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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直平今天中午到我這裏來過一趟。‘’”原來如此。“" ~5 f0 h4 o( s5 J
6 p3 p) p" c' H) `; x0 x8 a9 X$ B1 `
博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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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直平說完。晴明扳著手指一天、兩天地計算了一下天數，對直平說：“這可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一兩天內不想辦法解決的話，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

聽晴明這么說，直平不禁驚慌失措：“請救救我吧。不然我會被那個女人折磨死的。”

“雖說有不少方法，今晚……不，還是明天晚上最為穩妥吧。”- Y' |. [. ^. n* _
, Z! C7 V- A- N# J
“我該怎么辦才好呢？ ”9 O' z: K$ T, a3 Q( w5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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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這辦法恐怕得要你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你有這個準備嗎？ ”, Y3 D; g4 U. G$ g, ^

“準備？ ”

“本來起因就在你自己嘛。就算擔驚受怕、飽嘗恐懼，也總比命歸昔泉好得多吧？ ”1 s2 w! n1 v0 X/ ^+ ?1 p

“是……那倒是。”! O5 j8 N4 a; |2 `' _  [& a

直平點頭，又連連懇請說萬事拜托，然後才回家。. q3 m, R/ s7 R; s

“那么，明天晚上，你到底打算怎么辦？ ”博雅問。
* P& h6 L- `& F+ o! A
“這個嘛……”

晴明從懷裏取出塊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說：“是我今天剛做好的。”
- x- O( {+ T3 j) h# x) }
博雅接過木片，湊到燈火前仔細一看，發現上面寫著當事人的名字“鴨直平”。: T( J) R( _; a8 {+ y

“這是什么？ ”  O: V, ~& b: L" o0 }

“就用這個，能救直平的命。不過，明天晚上，他大概會嚇得半死吧。”$ n, m1 ~; c& f7 w) L! Y

“怎么？你說要他擔驚受怕，原來是真的啊。”8 J9 s1 i, S4 B- |- @
! G2 ?1 j, h1 T4 a! h
“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 K9 ]8 G3 W, K1 O! n0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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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不是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嚇唬別人，自得其樂嗎？ ”2 L/ a7 A1 l. B% ?8 n
# p3 j( D2 e! z% i
對於博雅的話，晴明沒有反駁。
5 d! C: m; J3 q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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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反倒點頭讚同。

“不過，這次可是真話。如果不照我說的去做，直平弄不好就沒命了。”
9 D! R0 a/ \; C+ B7 r& k4 H$ W8 |
“你究竟打算怎么辦？ ”
4 v2 w0 T# j0 y
“明晚你來了就知道了。”

“明天晚上嗎？ ” 　　“傍晚以前直平會到這裏來，然後我們一起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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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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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京。就是那女人的家。”% C# z: R6 c- C"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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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京？ ”* v3 M) b0 T6 w  A8 ]

“怎么樣？你來不來？ ”, ]8 F, E# A, }) t$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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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去不去，博雅？ ”) @9 x! {/ A0 j  [5 B%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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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去吧。”- n9 C' R* Z: _$ j; y. `
3 F; S* Y3 Z! v0 L. D& K& N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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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么定了。( ~$ a: y: Y( F6 k  o, z

六1 c( p3 A% q- J. u- _

安倍晴明、源博雅、鴨直平，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門前。太陽已經西沉，黑暗逼近了四周。

雖然西邊的天空還很明亮，但那所房屋的周圍，漆黑的夜色卻顯得尤其幽暗。

房屋四周野草叢生，一片荒涼的景象。

“進去吧。”

晴明催促著。

於是三人走進屋裏。+ C1 z0 u" D6 ^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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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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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忐忑不安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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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意志堅定就行。”晴明說。$ m8 ^; j# _8 B8 b8 g4 }: P: Z

走進屋裏，發現整棟房子裏都泛著朦朧的青光。( M, d, w: |4 L# N6 U

果然，屋裏有一具女屍俯臥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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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流言所傳說的那樣，她的身體既沒有腐爛，頭發也沒有脫落。( s' A: _" Q( G# r, h: S

直平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躲在晴明的背後望著女人的遺體。: h* ?+ }4 n* A  b2 Y9 c

“怎、怎么辦？ ”; L* d4 ^2 E/ V6 b
5 c( H! A8 t1 {6 D
他聲音嘶啞著問道。" s" M  m' O. c& t. _1 ^

“請跨在這遺體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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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簡短地說。+ N  O6 c3 A& l  J4 u7 Y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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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在這、這個上面嗎？ ”3 X6 @1 Y* f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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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直平哭喪著臉看著晴明。

“來，快一點！ ”

晴明說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最後，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跨到了女人遺體的背上。0 H4 l5 P5 l, P; x, z/ U8 F2 ?; R

“好。抓住這女人的頭發，無論發生什么事，絕對不能松手！ ”/ v3 `5 N: p) i" S: u; ?% c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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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了女人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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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現在張開口……”晴明說。7 I8 I3 Q; Y/ V: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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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便張開了口。" _  v0 |* P" X! M7 S

於是．晴明從懷裏掏出昨晚給博雅看過的那塊人形木片。說：“來吧！用牙齒緊緊咬住它……”! e5 T; t# k8 {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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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將木片放入直平口中。

“準備好了嗎？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事，你絕對不能喊出聲，抓著頭發的手也絕對不能松開。這些事哪怕做錯一件，你立即就會被鬼吃掉，一命嗚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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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動著，點點頭。4 t/ R3 e# c; s* [) B*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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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口中咬著木片，上下牙便會因為發抖而格格打戰，發出響聲來。6 `% L5 P5 X3 ^' k7 h/ U0 q

“好了，博雅，我們守在這裏。”

晴明把博雅帶到房間的角落裏，口中小聲念起咒語。　　“我在這裏布置了一個結界，只要不大聲嚷嚷，鬼兢不會發現我們。”! f+ I3 ?5 l" Z1 _% ?) {6 e% G

還沒等晴明把話說完，博雅就喊道：“快！快看……”% F4 ?, M; w; ]/ T( N+ N% n# A

“晴明，那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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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直平身下的女子遺體全身開始發出青光。# h" m$ d- Q+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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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快要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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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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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要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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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話時，那女子的遺體緩慢地蠕動起來。

接著，那遺體雙手撐在地上，抬起了上半身。

蓬亂的頭發，猛然披落到臉上。1 {* z2 D2 B3 y% q5 S1 Q9 O+ m6 x

用鐵青的眼睛盯了幾眼周圍，接著，女子的遺體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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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望去，原來那是一個渾身鐵青的鬼。# R0 O4 d( x: ?! R6 B% E
4 T# @' R& A# h$ K+ W
直平一副隨時都會高聲悲鳴的模樣，死命地騎在女鬼的背上，兩手緊緊抓住她的頭發。4 o! h! Y& E* k7 B, `. w
3 E- E# [! L* U
“啊，好重啊！身子怎么這么重……”8 u/ D* w' i' Q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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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用極為恐怖的聲音念叨著，又長又紅的舌頭在口中躍動。, H; x) }3 ^1 o, C7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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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總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終於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壞蛋直平，生啖他的肉了。總算到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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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縱身躍出屋子，竄到了長滿莽莽雜草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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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平，你在哪裏啊？ ”

說完，女鬼疾奔起來。

七! c. D) R4 J# P+ x3 C

快步如飛。  b0 \8 ~# ~9 z8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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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疾風一般，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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颼颼的風聲，在直平的耳邊鳴響。; I4 f! Y& Q$ Q9 n) ^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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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在這裏嗎？ ”2 K0 ~- r8 P8 _0 S7 z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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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鬼首先來到直平的宅邸。

然而，直平不在家裏。0 }0 U. `0 l" s6 z4 L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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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來到直平新歡的家中。6 l+ ~5 n4 w& j! ~1 O- c

“在這裏嗎？ ”/ p8 ?1 Z% Y- i/ \- B1 O% D
2 R4 X$ c& W1 z- c
然而，直平也不在那裏。

“啊！我聞到那男人的味道了，那家夥一定就在這附近。”: S& Z0 S" V$ p$ ?- e! d

女鬼這么說著，又沿著都城的大街小巷飛跑起來。" C8 e, A1 m1 l1 A4 l2 B4 d

然而，還是找不到直平。

“直平．你到哪兒去啦？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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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一面疾奔，一面高聲吼叫。
) N# K; O2 f. S4 w
直平嚇得魂飛魄散。# s3 Z  M. I9 c4 j& y5 }  |5 a

“對啦！一定是哪個陰陽師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事實正如女鬼所說，可是她卻沒想到，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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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身子怎么這么重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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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著，一面滿城飛奔，到處接尋直平。7 @2 e+ Q% Y' i/ d% r: n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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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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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說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7 e9 h, r# A3 T( w2 E$ ]8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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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喃喃地說著，背著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來的地方。( b8 r" q( g4 \/ m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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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松開她的頭發，站起來吧。”: Q1 ?4 Y9 |% R' t+ K0 t8 {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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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著直平說：“危險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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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晴明這樣說了，但直平卻還是一個勁地渾身顫抖不止，抓著女鬼頭發的手怎么也松不開，更無法從女鬼的後背上爬下來。( v2 H$ ^0 }& z" v( d
1 f) L/ o$ h% C: V& w4 N2 ^! ~
晴明握著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直平才總算可以站起來。7 G" e+ w" M% K' h7 [
% q& ^3 y8 Z4 H6 g- Y+ h
直平淚流滿面，鼻涕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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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直咬著人形木片的緣故，口涎從兩個嘴角拖挂著流了下來。

晴明剛把木片從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顫抖著牙齒說：“她、她說，迷、明天還要再去找我。難道……我每天晚上，都得這樣做才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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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晴明一邊說，一邊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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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鬼陡然睜開眼睛：“原來在這裏啊。直平，你這混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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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吼聲，女鬼猛撲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後又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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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咽完畢，啪嗒一聲，那鬼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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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趴下，女鬼的頭發便開始脫落下來，肌膚也開始片片腐爛，周圍頓時充滿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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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  E" \- W9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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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望去，原來是直平在淌著眼淚哭泣。8 N& E! W* m. Q

“你怎么了？ ”1 n6 Z/ p: K/ F) o

博雅問直平。' E2 G" f# h, W0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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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

直平哀嘆道：“今晚，整整一夜騎在這個女人的背上飛跑，我害怕得半死。然而心裏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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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念頭？ ”2 }' W5 @# [7 z0 J: f; q(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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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女人拼命到處搜尋我，我真是不忍心啊。4 r6 u. m! }: R6 i

甚至想幹脆把嘴裏咬著的人形木片丟掉，告訴荻說，我就在這……“ 　　直平說完，只見倒在地下的女人開始蠕動起嘴唇，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開始念誦起什么來。3 T* v! X/ i+ A" V8 q+ @5 o

諸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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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滅法' D+ f+ M* p( n#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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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滅滅己

寂滅為樂: C, P, [9 V& M/ Q* K# S
# y: R( P+ [/ ?, \5 Z" n
念誦完這些句子，女人的雙唇便停止蠕動了。

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的女人的雙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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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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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48 PM |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第四卷夢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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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第四卷

一
" M1 C1 |1 C7 p% a( U: s9 F7 J3 }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內，背靠著廊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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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地曲起左膝橫在地板上，豎起右膝，右肘支在右膝上，右手托著右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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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傾著頭。頸部與頭部勾勒出的曲線，似乎飄溢著一種妙不可言的風情。' ^$ Q( a8 B/ |( _3 {! R. f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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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的纖細的手指擎著玉杯。不時呷一口盛在杯中的酒。

無論飲酒與否，晴明朱紅的嘴唇始終浮現著微微的笑意。' C  d+ q$ ^# z" ]% C3 H6 y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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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與晴明相向而坐，同樣在舉杯暢飲。" @5 k) @/ `2 V" c/ E0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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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腳兒高高的燈臺上，點著一朵燈火。1 T! X# \% C1 e3 A0 l&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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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幼兒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倣佛呼吸一般，在微微地搖曳著。5 a% p1 {0 g+ x& H" `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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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夜晚，剛剛進入梅雨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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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還一直下個不停的雨，現在似乎已經停了。( {+ d6 ?+ Z' C; }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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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分不清是雨絲還是霧靄的細微水汽，在大氣之中不浮不沉，飄來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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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中某一處，夜空的黑色蘊含著隱隱的青光。夜氣倣佛將那依稀散發出微光的青墨，擁入了自己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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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和博雅的身畔，是在夜色中延展開來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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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宛如山野或原野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切割下來移置此地一般。( P& z9 o+ ^$ ^+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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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地方荒草又高又密；也有的地方，白百合還綻開著雪白的花瓣。& _( f7 L6 @8 ?7 u( Z7 o

夜晚的空氣，雖然充滿涼意，但還不讓人覺得寒冷。* M8 \, Y5 n; G$ W& P% q
8 w7 a6 ^1 l$ T2 x( V+ l: e1 O0 ?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因為吸足了夜晚潮溼的空氣，變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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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晴明。”, [4 a) E7 F) B

博雅放下酒杯，語調好似在喟然嘆息。
2 H* {5 @8 |. F! L
“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辦法嗎？ ” 　　“博雅，辦不到的事情，歸根到底是辦不到。”  |  n& M% y" v- Q4 S6 y$ z: t
9 b' [* y( w# d% r$ v2 Q  C: z9 S; U' V
“不過．這可是聖上的聖諭啊。”
# J" t2 |) v* b) f& ^
“是聖諭也罷，不是聖諭也罷，不可能的事情總歸是不可能。”% \. }  X8 h4 ^' v1 U) H- j
( u8 a( u) ^4 N( a+ \* H5 b* Y3 L( j
“嚕。”
5 m9 _; z; [; t; e5 U- H: c& v/ \
“天地運行的原則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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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6 m, x% K1 p4 Y& p4 x2 e% ?6 o

“這就好比聖上降旨，命令明天的太陽不許升起一樣——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2 G6 X, K  \8 \: n
我並不是不願意做，而是不可能做到。“- i5 L4 Y/ A" b; [5 L

“我明白。”3 P( ?6 f) ^3 X
' _7 L, s1 T0 u0 Q1 ?" l
“要讓人不死，那是絕無可能。就算像白比丘尼那樣，能夠做到青春常在，但終歸有一天，她還是逃不脫死亡的宿命。這是天地之理啊。”

“可是，祭祀泰山府君的事，是聖上提起來的。說實話，晴明，我也非常為難……”2 z$ y7 w, O& |% \5 P;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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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泰山府君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做得到的。”
2 U$ G# }# k4 ]2 c: `( @( D
“的確不是誰都可以做到。聖上說啦，是要你晴明去辦這件事啊。”博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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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男人怎么會提起泰山府君的名字呢？是不是有人從旁出什么主意？ ”  ^2 _" r5 @& J* h2 _6 U' J* K* Q7 O

“這個嘛。倒好像確有其人。”

“是誰？ ”

“好像是道摩法師。”

“蘆屋道滿？！”+ P* x3 s) s6 `+ c. i( I0 q$ w

“不錯。據說就是那個曾經施過還魂術的可怕家夥，提議把晴明你喊去，向泰山府君要回那和尚的性命吧。”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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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天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有資格主持皇宮內各類法事的高僧，共設十名。）病倒了。3 _0 c& g" X5 @( r

與其說是病倒，不如說是睡著之後，就沒再醒來。

平日在清早修行時必定按時起床的智興內供奉，今天卻遲遲不見身影。心生疑惑的年輕僧侶便跑去看個究竟．發現智興仍在熟睡。呼喚了幾聲，不見有醒來的樣子，於是就伸手去搖晃智興的肩膀，卻還是搖不醒。2 Y% `9 t  [; _! d9 O

年輕僧侶心想，他一定是昨天太累了。便任他繼續睡。然而，白晝逝去，夜幕降臨，甚至到了次日早晨，整整一天過去了，智興內供奉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到第三天，大家終於感到大事不妙了。

大家又是喂他水喝，又是拍打他的臉頰，試過了種種辦法，可還是沒能讓他睜開眼睛。

睡眠中的智興不時發出痛苦似的呻吟，喉嚨還會不時地發出響動。

第四天，智興的呼吸終於漸漸變得細弱。第五天．雙頰凹陷下去，再這樣下去，看來勢必要危及生命。到了第六天，本來只要把水送入他的口中，他好歹還能咽下去，現在也不喝了。終於，連藥師也束手無策了。4 [; v; q" X' b) k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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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曾疑心可能是什么妖魔附體，於是請神念咒、誦經祈禱，卻絲毫不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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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一個名叫惠珍的弟子，領來一位自稱是法師的人物。

這人蓬頭亂發，胡子拉碴，牙齒發黃，惟有雙眼炯炯發光。

他正是道摩法師。0 `" q8 c9 Z% k% J: p$ I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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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一會兒把手放在熟睡的智興的額頭上，一會兒用手指按按他的臉頰，又在腹部、脊椎等處探摸，渾身上下摸了一次又一次，終於說道：“事已至此，大概無可救藥啦。”4 @7 D- q: C7 Z2 g# i2 I: U5 K' {

“啊？！”! ~- L- ^2 {" A+ O" G; k

當眾人擁上來看的時候，智興已經沒有呼吸，心臟也停止跳動了。　　“看來，除了求助於安倍晴明，請他趕快央求泰山府君助力之外，恐怕別無他法啦。”

道摩法師這樣說道。

泰山府君——原本是大唐的一位大神，是中國五岳之東岳泰山的大神，別名又稱東岳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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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自古以來就是死者的靈魂會聚之地。在這裏審判死者魂靈善惡與否的大神，就是泰山府君。據說，自從佛教傳入日本後，泰山府君便與地獄的閻羅王形象合而為一，負責掌管人的壽命生死。) _# z4 ?- o" d& M, i7 @

如果再進一步說明，那么，將這泰山府君作為主神，負責主持泰山府君祭禮的角色，便是由土禦門係的陰陽師來擔當的。其中，尤以安倍晴明最為有名。

話又說回來，道摩法師的話終於傳到聖上的耳中，是在第八天。

到了第九天，源博雅被悄悄傳喚進宮，聖上命他傳達詔令，要安倍晴明立即舉行泰山府君祭。; @6 Q1 `' E9 @- r# b. k5 N7 s8 P

於是，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今晚，博雅避開眾人耳目，悄悄來到晴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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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你看，情況就是這樣，晴明……”博雅說道。! a7 P( U6 d. N7 J% d; 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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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男人為什么對三井寺的智興內供奉這么關照呢？ ”4 f0 a3 g1 w8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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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7 \4 J0 V3 A% O5 {' s8 E4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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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放下酒杯，朝庭院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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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平時，每當晴明稱呼天皇為“那男人”時，博雅必定要責備一番。但今晚他卻沒有這樣做。

“從前，聖上曾經受到智興內供奉不少照顧……”+ D8 Q" a1 W: i2 {0 R. v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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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k% P% q4 a$ Z& s" S* u6 Q' \& `& T
$ Z$ m3 e& w5 ~$ U2 S" T) ?
“這是秘密。很久以前，聖上思慕過一個女子，她死後就埋葬在三井寺。有一天晚上，聖上非常想再見那女子一面……”

“結果呢？ ”

“結果智興內供奉便避開眾人，當著聖上的面，將那女子從墓中挖了出來，讓聖上與那女子重新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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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女子的遺體相會？ ”' m1 c% m)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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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聖上借著火把的光亮凝望著女子的遺體，眼淚撲簌簌落下，說‘死亡原來就是這個樣子，人生在世應該盡情歡樂才不枉一生啊，以後參加宴席時要常常回憶這般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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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Q4 c! h- o: ~1 c4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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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什么時候，聖上年輕時不是與一名女子山盟海誓，說將來一定娶她進宮嗎？還記得嗎？就是那個每夜坐著沒有牛拉的牛車，要到宮裏來的女子。”" T( a" x" z$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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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是叫龍膽吧。”

“嗯。她的墳墓就安置在三井寺。”

“哦，原來如此啊。”( T9 v0 y3 `, L7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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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就是如此特殊呀。聽到他過世的消息，聖上情不自禁下詔要為他招魂續命，也是情有可原的。”$ Q( J& |  I  e; O3 g2 J

“唔。”: t2 j4 o5 @9 ?8 n$ n

“可是，自聖上下詔後又過去一天半了，也許上意會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希望如此。”6 i% y6 \3 A% Q. H$ r

“不過，智興內供奉的遺體與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腐爛。恐怕是看見這種情形，聖上才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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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什么讓智興起死回生之類的昏話吧。此刻嘛……“) v  d# f' [2 h- d

博雅話還沒說完，晴明打斷了他的話頭：“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博雅？ ” 　　“我是說，內供奉的遺體與生前毫無兩樣。到底是有德高僧啊，遺體也和二般凡夫俗子不同……”* C. B5 W5 W' s

“喂，博雅，說不定那智興內供奉並沒有死。”5 U+ }, L0 u7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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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呼吸也停了，心臟也不跳了呀。”+ Z( q8 B& q, F3 S5 j9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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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要我自己去確認後才知道。”

“你肯去嗎？ ”+ i& q) l/ D! o" y4 I! k# C9 s

“嗯。”

“那可太好啦。”

“如果智興內供奉只是患有什么疾病，或者有什么妖魔附體的話，那倒不是沒有我晴明的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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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哦。”. L! R  D% s3 p

“不過，還有件事讓我覺得奇怪……”

“什么事？ ”; ^- G2 \* k' k& p9 B0 G

“蘆屋道滿大人和泰山府君怎么會牽扯進來？ ”

“唔。嗯……”2 S6 k5 v6 d& X4 t( u

“好了．坐在這裏冥思苦想也不會有結果的。”

“那．怎么辦？ ”8 O2 b# F$ c" o% |

“去吧。”

“嗯。”2 A0 U4 S, u2 K- K9 H' a*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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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走吧。”3 v0 d: e; z6 O* y6 H* K1 _

事情就這么定了。( U. u/ W/ X2 q1 o8 M6 ?, q! k"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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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二天中午，晴明和博雅來到三井寺。! w0 g; j" ]3 H

出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名叫惠珍的年輕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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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仰躺在床上，晴明和博雅坐到他的枕邊。5 g: {5 i- E% Q

“昨天，還有前天，從比壑山請來師傅，作了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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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向兩人說道。' Z& P' Q# q" }7 R7 [, g4 |

“大概沒什么變化吧？ ”0 k$ k( U/ ]" G

晴明若無其事地說道。; a0 }( b& a* S% h( Z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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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點頭。

“可是，為什么請比壑山的和尚來呢？ ”博雅問。! M9 o9 J' r9 t8 f3 T$ P1 @1 }( V- S) c

“從前，圓仁大師從大唐請來赤山明神供奉在比壑山山麓，其實就是泰山府君呀。”; _. V/ j2 e( l. E

晴明回答說：“大約是因為聖上開了金口，所以就搞了個徒具形式的泰山府君祭禮吧。”! D+ F* ^+ G) e;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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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壑山也派什么人來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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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問惠珍。- [3 Z5 u1 V* D. {" x, m

“已經吩咐人赴比壑山通告，說晴明大人今日駕臨，所以應該不會有人來了。”

“那就太好了。”

說完，晴明將視線轉向仰臥在床的智興內供奉的臉。5 p$ ^; ?' `$ m% S) Z, E0 C1 r5 T3 d

因為其他人已經回避．所以除了智興，便只有晴明、博雅、惠珍三人。8 f% a! F: {$ @% D% z9 ^

智興的臉頰消瘦，兩腮的肉倣佛被刀子削去似的。眼眶凹陷，眼球形狀清晰可見。顱骨更像是只蓋了一層入皮似的。1 Y$ [, {' u- }& [) W( \

沒有呼吸。把了把脈，脈搏也沒有跳動。然而，肌膚依然殘留著微微的滋潤，身體也很柔軟。3 x- ^' s5 _: t: i"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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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觸摸其面頰和頸部，也並沒有冰冷的感覺，似乎還殘留著微弱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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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右手掌放在智興內供奉的臉上，隨後緩慢地向著頸部、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

沒多久，晴明收回右掌，說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1 r7 e6 I: Q: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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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東西？！”; |3 \1 I3 c0 W9 Q) Y

惠珍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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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5 R3 l$ k5 d- W1 G,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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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也探身問道。

“究竟是妖魔附體，還是什么其他東西，情況還不太清楚。但有東西在體內，那是沒有疑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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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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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還活著。”4 I% C1 S1 s) D( I$ [: v

“那……” 　　“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

“我覺得奇怪的是，泰山府君的大名為什么是從道滿口中說出的。”

“您的意思是……”6 Q* r* _0 w/ N$ a

“這個房間裏的人，可能誰會有生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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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裏的人？晴明啊，到底是誰？ ”

“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惠珍大人嘍。”

晴明輕描淡寫地說道。/ f- q1 Q5 s* S2 e4 t1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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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的話，這條性命絕不吝惜。進入三井寺已二十餘年，一直修行至今，成果仍然不如人意。這樣的無用之身，若能為內供奉大人一死，實在是求之不得。”: ?( H& M& L! z6 y' D0 m) i8 x- R

惠珍答道。3 i& i& z* p; f2 M" j* w0 Y

“既然有此心志，那么能否請你準備好筆墨紙硯，拿到這邊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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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了。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騙過我們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

晴明一邊磨墨一邊說道：“弄不好的話，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險。不過，在事情辦妥之前，就讓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q" t  x" `0 R6 H# F6 u2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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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么做才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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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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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筆蘸足磨好的墨，拿紙在手，迅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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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在寫什么？ ”

“祭文。”8 T( g( g' r1 v+ C- q0 G) d

“祭文？ ”& W% m5 Q3 m5 R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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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用唐文寫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8 [( V% h2 E( |) l8 [$ D" D1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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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之後．晴明將那張紙遞給惠珍，說道：“能否請你親筆在這裏簽個名字？ ”' S1 b& A9 V3 O+ Q

惠珍接過晴明遞過來的筆，在祭文的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b5 G5 ]: Y2 r! h" }. S-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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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請把它放進懷裏，在外廊內支起圍屏，坐在裏面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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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什么經呢？ ”( r1 M. _4 y! E" q"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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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華經》也行，《心經》也行，念什么都沒關係。' [1 u9 C- `0 R& x1 G+ V6 l

只要我沒說停，你就要一直繼續念下去。不然的話，你我的性命都會十分危險。$ b# C! y2 o5 V8 u4 I7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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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惠珍的身影消失了，不久，便響起了惠珍誦經的聲音。/ w& ]- @* R9 J) c7 n: p7 X

“晴明，你這是在做什么？ ”  L/ l" p6 T) O2 f( h' ]

“那祭文的意思是，惠珍自己情願代替智興內供奉，把生命奉獻給泰山府君…# j+ x$ P- z7 M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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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2 d  n+ g3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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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惠珍大人他……”/ D; e' b3 W$ p5 [6 r# v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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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只要他一直在誦經，就不會有問題。趁這段時間，只要我們把這邊的事情解決好就行了。”% Z$ F! B. |2 ^# \0 U

“怎么解決？ ”# r+ D5 C; O; U* F5 i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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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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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將剩下來的紙拿在左手，再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

用這把小刀，開始裁切那張紙。& N( u3 r8 K4 z( {' r1 K, o9 W; }& Q

“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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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看著就是啦，博雅。”% Z# S8 S3 \3 ]# ?3 S- L

晴明用那把小刀靈巧地裁出兩個東西。

一個是小小的紙人，身披盔甲，腰佩長刀，手持弓箭，好像是全副武裝的武士。- |! B0 \- F3 }+ ?# 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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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則是豆粒大小的狗。

“把這個呀……”/ N  i9 \! F3 X( F2 m

晴明伸出左手，用手指掀開智興內供奉的嘴唇，再撬開牙齒，把小紙人塞入智興的口中。

接著，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紙狗。) ~6 h* Z4 j8 ?+ |1 M5 x8 e# F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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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左手掀開智興身上衣服的下擺，把右手中的紙狗伸進那下擺之中。+ b  B' _2 Y# }" s9 U

“你這是在做什么？ ”: ?  R1 ^* p.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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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只狗，塞入智興大人尊貴的後庭中呀。”' m/ [) {* @  G& a7 T+ M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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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作業似乎迅速便告結束，晴明的右手從智興的衣服下擺抽回時，手中捏著的紙狗已經不見了。/ [8 f! @, r- v& U# \! b7 W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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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口中開始小聲地念起咒語。

於是——智興內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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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晴明，腹部動了。”! U, K) b  w, @3 t;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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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沒有回答，繼續念著咒語。( a+ J' Z) U4 v9 S) `1 Y; G/ i

於是——智興腹部又猛地抽動了一下。. m9 o& R1 L7 ]  \* ^' v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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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又動啦！ ”# l) N1 C) Z9 k!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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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提高了音量。

抽搐。0 ^& e0 p5 |4 |6 a. U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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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抽搐。2 }. U3 P8 \: {' N- T1 G#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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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體內有東西蠕動起來，接著，這蠕動漸漸向上半身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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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2 ]  X5 |! h: _5 g' C# G7 w8 ]8 W

“那只狗正在驅趕智興內供奉體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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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博雅後，又繼續念起咒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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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智興喉頭一帶的肌肉倣佛有東西在從內向外擠壓。  D& m" {* e4 x; s5 U

一凸，又一凸。向外鼓動起來，就像一只小小的猛獸在暴跳、奔突。

智興雙唇之間不時突然伸出獠牙，又縮回去。5 I, k6 Z2 h# ]

而且，他的額頭上好像要長出角似的，一會兒高高隆起，一會兒又變得平坦。4 q4 H4 Y, Q. [: t

那裏的皮膚已經撐裂，滲出了鮮血。% d. T: Y4 E% `* F/ E. O

“啊呀！晴明，內供奉大人被妖魔……”9 e6 u# C6 j; r8 s*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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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它，博雅。暫且就這樣由著它吧。”  Q8 x. r+ u# ]4 [4 G+ t! R

果然如晴明所言，獠牙也罷，額角也罷，喉嚨中的暴跳、奔突也罷，都漸漸平息下來。

終於，一切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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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結束了。”

晴明用左手掀開智興的雙唇，撬開他的牙齒，在智興的嘴前張開右手掌。* A/ h) G# T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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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從智興內供奉的口中，走出了牽著狗的武士。

“晴明！ ”& S: x  \8 k" t

那位武士連同狗，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

仔細看去，那武士雙手抱著一個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圓球。

“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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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話音剛一落地，武士和狗立即變回原先的小紙人和紙狗模樣，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兩張紙片和一個白色的蛋。  @- z4 L8 u' j5 y6 @: e7 r  M# \) F

“這是什么，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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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智興大人體內的東西。”

“在他體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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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稱之為蟲，也不妨稱之為病，總而言之，可以說是寄居在智興內供奉體內的邪惡之氣吧。”$ v4 p) _8 Q/ @2 M; |8 O* D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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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又為什么是蛋形呢？ ”

“是我讓它變成這樣的，目的是讓它暫時動彈不得。”

“讓它動彈不得？ ”" n; x: D5 |; w4 z8 ]  N. G2 U

“正是。如果它動起來，附到你身上的話，博雅，這下就該輪到你變成智興內供奉這副模樣嘍。”/ V; H( F$ Z/ i4 M9 W& v

“那么，智興大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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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平安無事了。這不是已經開始呼吸了嗎？ ‘，聽晴明這么一說，博雅轉眼看去，果然，盡管還非常微弱，智興內供奉的胸脯正在緩緩地上下起伏。

“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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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轉向博雅說：“已經差不多了。博雅，你去把惠珍大人請來吧。”2 f" E3 q' L. B* C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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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雖然智興內供奉的臉頰依然憔悴不堪，但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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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他多次吸吮浸滿水的布巾，喝下了不少水。- v/ V& F" p1 ?& e' D

此刻，智興內供奉閉著眼睛，發出靜靜的鼾聲。# z, x3 d5 G6 y! j! _1 z

他的枕邊，坐著晴明、博雅，還有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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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 l0 m& a% ^7 v- L9 y%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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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向惠珍說道：“有許多事情，不得不請你向我講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5 f% L! s* M- Q! \- G5 h

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似乎下定決心，仰起臉來，點點頭低聲應道：“是。”

“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事，被道摩法師抓住了把柄？ ”2 E7 |, ]; u$ V/ F* W& p

對晴明的問話驚詫不已的，不是惠珍，反倒是博雅。4 L! f8 ^. x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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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怎么突然問起這種話來？ ”

“蘆屋道滿，說來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裏的蛆蟲。是人的心主動去招惹這個家夥來的。而且，他去吞噬別人的心．僅僅是為了排遣無聊……”4 n; Z( f0 H9 Q5 U. 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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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即便是道滿，如果不是你們自己有所貪圖，他對你們也是無可奈何的。你們究竟要那家夥為你們做什么？ “/ y* F, `7 ^0 W$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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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晴明這么一問，惠珍低下了頭。' V1 S. v4 {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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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犯色戒……”# J3 P  `8 t& y3 ~

惠珍聲音沙啞著小聲答道。1 i4 T/ a6 m- P% }

犯色戒——就是說，身為僧侶而觸犯戒律，與女性發生肉體關係。% ^* h# O& S+ M" x6 t%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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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如說是智興內供奉吧，他到底怎樣犯了色戒？ ” 　　“是屍、屍體。智興大師用女、女屍犯了色戒。”

惠珍聲音期期艾艾，說不下去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8 n" J' Y0 }!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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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追問道。9 T' d" W2 ^'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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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嘶啞著聲音，開始低低地述說起來。

“從做童男時起，我便受到智興大師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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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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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男，就是寺院舉行法事以及祭禮的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參加儀式的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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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是七至十二歲左右的兒童，有時他們還兼任神靈降臨時的媒介，稱做乩童。5 o& C! F# p9 G1 l8 }

有時，由於戒律禁止僧侶與女色有染，於是，童男便成為僧侶發泄的對象。

惠珍其實是親口坦白，自己還是一名童男時，就已經成為智興的禁臠。) _3 s; T6 \" c# v. K' m; Q, X

惠珍長大成人，正式當上僧侶之後，兩人的關係依舊持續著。

“這樣下去的話，難道我竟要連女子肌膚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就這么死去…# \$ ]/ s- q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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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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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珍說，大約從三年前開始，智興偶爾表露出這樣的心思。5 K' Y" l) b" M1 C9 C0 ~

今年，智興已經六十二歲。

身體已經衰老，體力也逐漸減弱。

“死去之前，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體驗一下女人的身體究竟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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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戒律規定不得觸犯色戒。

這時，道摩法師出現了。: ^! P" e) w2 T( \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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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裏，惠珍正要從智興身邊離去的時候，智興內供奉夾雜著嘆息，再次喃喃感嘆類似的話。$ n7 ?  z" H2 o2 p7 H+ `  K

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鑽了進來：“人生如夢，為歡幾何？既然這么想做，卻又為什么不真做呢？ ”& }0 M$ a4 {/ R. b( J5 S/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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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外看去，只見夜晚的庭院中，道摩法師沐浴著月光站立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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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佛主也罷，侍奉鬼神也罷，同樣是為人一世，連女人肌膚的滋味都不曾嘗過，這樣的一生該是何等索然無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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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得意地微笑著說：“喂，能不能給我弄碗泡飯吃吃啊。吃完以後作為謝禮．我會告訴你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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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男人。
! `  @- m* l  [5 `1 g9 s
雙足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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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骯臟，身上穿的是下人們穿的破爛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褲。9 ^. |. h+ Q4 r& f5 T5 B

他究竟是從哪兒鑽進來的？然而，他卻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吸引人的磁力。0 |$ }: M) ~4 q- Y# G, ?4 n
7 y, e" V6 G3 Z' Y# F
惠珍不由自主地準備好一碗泡飯，端了過去。! s! U2 y( Q+ o

道摩法師就那么在庭院裏站著，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飯吃光了。

“就叫我道摩法師吧。”
0 V% O# K/ v* D1 a
說著，他把飯碗放在外廊內。

這個人既沒有剃發，也沒有穿法衣，真不知算是哪門子的法師。% n9 X4 M" B& U3 ?, J) p

“法師大人，剛才所說的好事究竟是……”5 @5 e. K: A, @: }, L

惠珍倣佛鬼迷心竅似的，問道。
+ b9 N; Q# x2 i
“想知道嗎？ ”
3 `7 ]9 T+ l: R  |
“是。”

“既不犯色戒，又可以跟女人幹那好事喲。”. m0 I9 O! P( V! e, e! X/ Z- K

道摩法師得意揚揚地說道。$ F9 C- ?( a* _) c$ p0 ^% A  b+ L2 g
0 C* c1 g- h' D  N" p0 b, }
“那怎么可能？ ” 　　“今天中午，後山埋葬了一個女人。剛剛死的，才二‘十四歲喲。你聽好：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只不過是一件擁有女人肌膚的東西罷了。最難得的是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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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沒有生蛆生蟲。不過，要是錯過今晚，那就不會再有機會啦。我說要告訴你的好事，就是這個了。“3 c7 v( A9 y# A6 n' I9 c

說完這些話，他丟下一聲：“我走了。”

道摩法師轉過身去，便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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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說些什么鬼話……”4 c& N2 b( ]7 ^# g! k

惠珍說著，轉身回頭看去。. c8 [6 R' I# `4 i2 Y

一瞬間，惠珍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D! z. `  M6 ?% @& G

只見智興兩眼發直，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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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裏的智興，分明與惠珍此前所了解的智興判若兩人。& }9 M/ e/ x; c$ u3 y

七

“結果，你們真的去了，是吧？ ”晴明問。+ P- z4 L" f, B+ e9 a0 |
- g( S6 q& O% z) o
“是。”

惠珍點點頭。5 \4 l" i* B  y) x+ E6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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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用鐵鍬，把散發著濃烈泥土氣味的女人挖出來的。然後……”: x) Y- N: L- U' N& j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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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興內供奉做了？ ”2 [5 y7 F# c3 @! U, }$ _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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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做了三次。”/ i2 V! D# K/ k$ F) o8 c
( S2 ~' ^5 D6 W: {
“三次？ ”
3 b, h- `0 _+ ]
博雅不禁驚呼。9 J. k& M% A1 l) g, O' R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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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結束時，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9 x) T% G5 b9 }& H2 C0 Y' h
“看見啦！ ”

“看見啦！ ”5 a) U6 q" X; ^$ a5 L

那聲音讓人膽戰心驚。0 m& b; U- ]' K3 j

回頭一看，只見道摩法9 幣渾身倣佛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 B# U: o& {5 m7 l
3 b" L" b1 W% G5 I6 q& M  Y2 T
“真做了呀！真做了呀！ ”6 s6 i& R9 c)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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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哈哈大笑。% H. `" h, X$ p- m3 A( a- p6 S
+ V" ?+ i7 e, j$ ]: Z
“喂，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三月二十八生，是屬蛇的女人喲。”3 V, u  s( \# z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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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樂不可支地說著。* p/ c! \3 l$ q* A$ p0 o

“你玷污了與泰山府君同日出生的女屍。這件事意味著什么，你大概不會不明白吧……”/ S' m: R+ W# w-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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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摩法師的口氣似乎迫不及待。" O% X% S# S& ?& C2 m9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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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偷了本該奉獻給泰山府君的供物啊。呵呵，後果該會怎樣呢？ ”, q7 _$ Z6 v" @. n# p/ s

說完，在月光下，道摩法師手舞足蹈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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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天前晚上的事？ ”晴明問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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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寺院後，智興就說頭痛，身上感覺不舒服，於是便上床倒下了。3 m5 v. q" v$ P% e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惠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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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還把道摩法師領來過一次……”7 r9 v% y) F8 H2 K6 m; h- d8 X

“不是的。其實是道摩法師自己到寺院裏來。說是來打聽智興內供奉是否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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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實話吧。”
9 Y0 [0 r$ M& E/ A
“他這又是為了什么？ ”( V; D! }8 v7 |' t3 [2 n% n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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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的是說出我晴明的名字，好設下圈套讓我到這裏來。”

“那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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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迄今為止，大家都被這家夥玩弄於股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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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此，我也如此……“

“……" 聽了晴明的話，惠珍不禁啞然。　　”真是危險得很啊。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晴明說。) F- n$ i  l, p: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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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3 ]5 N! Z* q8 |3 S6 j2 }; E

“請把我剛才交給你的咒文，還給我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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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接過惠珍從懷裏取出的咒文，攤了開來。拿起一旁還沒有收拾的筆，把惠珍的名字涂去，在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8 P, |5 x% A7 b& \7 r
) T% H) B* Q" l4 a" L+ }
“啊！ ”! a! B, H# r$ E2 J* r2 Y; Y; `

惠珍驚叫出聲。

“這樣的話，晴明大人，您……”

“我的事情，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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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晴明，你要幹什么？ ”

博雅慌忙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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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事情完全辦妥了，我要回去了。你不妨這就去向聖上匯報，就說晴明說的，事情已經全部結束了。”

“喂！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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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向著已邁步走去的晴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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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抓緊時間。今天晚上還得做好準備，迎接泰山府君呢。”

八

兩人在飲酒。1 S( _- h) }1 x  x, u
) X  n; ~9 d9 d( G$ l# l
地點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內。' B6 f6 z/ _( w5 ]0 O7 r

和昨夜一樣，只孤零零地點了一盞油燈。8 T4 o1 M% M# d( E' ?/ V. Q

晴明背靠廊柱，悠閒自在地舉杯送往唇邊。1 L8 P3 n2 B-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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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雖然也舉杯送往唇邊，卻顯然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3 {; Y8 ^! w# U# ?7 U; \, z  |

兩人之間，另放有一只琉璃杯。4 f9 N9 K  ?/ o, \. N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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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裏放著一個小小的蛋形物。

這正是那個紙做的武士和狗從智興內供奉體內趕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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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庭院與昨夜一樣，漂浮著極其細微的水霧，難以辨明是細雨還是霧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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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將近滿月，還是充盈在大氣之中、宛似霧靄的水汽較昨天要少的緣故——輝映在天空中的青光似乎多少要比昨夜明亮。0 P8 [  }- \2 l- B; a) A& ]1 Y3 B

溼潤的植物氣味濃濃地飄溢在兩人周圍的夜氣中。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晴明？我現在覺得還是一筆糊涂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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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端起酒一邊說道。$ H4 L0 P0 K: ~+ u4 Y

“我不是說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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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

“你說什么了？ ”! G) t) t9 l% ]' I; p% ]*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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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道滿大人讓大家陪他一起消遣、打發無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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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為了消遣？ ”

“沒錯。那家夥第一次出現時，慫恿智興內供奉去搞女人。那時他就已經下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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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咒啊？ ”* [) ^  Z" l" _+ i- t  R8 \

“正是。而這恰恰是智興內供奉心中渴望的事情，道滿只是原封不動地把它說出來，這樣就牢牢俘獲了智興內供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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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4 f, T& `6 |; _2 z, D

“在這次事件中，力量最大的咒大概要數泰山府君了。”3 e+ O0 D0 y* r: O  b

“泰山府君？ ” 　　“所以智興內供奉才會惶恐不安到極點，體內自然而然便生出了這種東西。”% f. f" V  ^( C, O0 S1 c/ v) l

晴明看了看琉璃杯中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么？ ”; \/ C/ _( g$ b$ o0 |8 E% F

“是智興內供奉由於驚恐過度而在體內生出的東西，說得簡單些，就是鬼了。”1 I# z# G2 }- R, z

“你說得一點都不簡單。為什么說這東西是鬼呢？ ”

“對智興內供奉來說，雖說對方是屍體，但畢竟還是犯了色戒。這種罪惡意識加上對泰山府君的畏懼，以及智興內供奉苦修了幾十年猶自割舍不了的種種欲念，都在這裏面。”' P: M; ^7 B3 L. ?' J1 E

“哦……”- f* w- T7 a% u% p- |
8 r8 ~" N% G) W$ m# c
博雅似懂非懂地回應。3 t1 M2 J0 c* c$ N& m6 |

“等這東西孵化出來，我打算拿來當式神用。”
* [3 J, N+ [, ?1 Z% V# d8 f
“用這個嗎？ ”% W6 Z* p' ^" a6 i
" R/ X: K& K1 b: I5 ?
“嗯。”

“會孵出什么東西？ ”' T' a% Y4 n2 Z$ w; ]2 [; c5 r
; D# w7 S  S6 E& L0 K& o
“這個嘛，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原本是無形的東西，所以我只要下令，無論是什么蟲的形狀，或者是鳥的形狀，大概都可以孵出來吧。”% b2 ~  w# b" h- M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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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了。這可是無價之寶啊，博雅。”

“這算什么無價之寶！ ”! [- W( {& V8 ]6 S0 \
  U& O( c' a7 O( L4 ?$ B
“你想一想嘛，這可是那位智興內供奉長年修行之後仍然未能割舍的東西啊。5 n" q/ e/ Q" B; x! z
! N" f) V( H/ c# n1 y- K' p. b
一定會成為強有力的式神。“

“晴明，弄不好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才到三井寺去的吧。”9 I: O* P0 k/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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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可能？ ”

“值得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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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聽說了道滿的名字，感覺到那家夥是在誘我出面，所以才去三井寺的。”$ h( B' ]  L/ l4 @9 Q%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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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不是說，那家夥是為了消遣才做的嗎？ ”

“我是說了。”% q* O7 t" Q2 F/ Y* ~" V2 K

“你明知是消遣，還偏要趕去嗎？ ”! x. O! f5 j7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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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去消遣一下呢。道滿大人究竟預備下什么東西來打發無聊，我也很感興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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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弄不好會出人命，對不對？ ”! S* F  l8 D) a" X"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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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這么回事。”% Y+ I# h8 T- V- N- G
' s  M  j, J" Y2 @+ Z8 s- l
“而且，照你的說法，這件事似乎還沒有了結，是不是？ ”

“嗯。”

“泰山府君會來這裏把你帶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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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大概是要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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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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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所謂泰山府君，真的有嗎？ ”4 O: [8 O( Z/ y7 h6 M2 T
( f' z7 }5 L( U0 N4 i% X' T
“要說有，就有；要說沒有，就沒有。這次，道摩法師是用泰山府君的名字施了咒，所以應該會有吧。”

“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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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個世界是由好多‘層’和‘相’構成的。”1 [" s: t; y' V& t: n

“……”
6 z4 _. x) c4 ?2 t9 q+ ]6 ]
“在這些‘層’和‘相’之中，有一個便是泰山府君啊。”( w) Y' I! E/ ^# E  {/ I- q! f

“但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在某個地方有個地獄，那裏有一個名叫泰山府君的東西，可以隨心所欲地決定人的壽命，想延長就延長，想削短就削短。”

“博雅，我不是曾經說過嗎？雖說是泰山府君，歸根結底也僅僅是一種力量而已。是這種肉眼看不見的力量支配著人類的生命以及生命的長短，從這層意義上講，泰山府君無疑是確實存在的。”  P# w: }$ G6 d: T# g$ [
3 G  G: X% Y) m, u, h$ W6 T
“……" ”當人們祭祀這種力，並將其稱之為‘泰山府君’，那么從那一刻起，這種力就成為泰山府君了。而當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泰山府君’這個名字的時候，那么‘泰山府君’也就消失了，只剩下這力還存在罷了。而且，如果改變對這種力量的稱呼——也就是改變咒的話，那么這種力就可以既是泰山府君，又可以作為別的迥然不同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上。“
* ]# w5 V) g! G) m2 F7 w
“說來說去，使得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的，歸根結底是因為人們施了咒？ ”# G! j* ]; v) T* x
, \; }" w4 y/ {, c7 a
“正是這樣。博雅，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其存在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

“我搞不懂。”
' y+ s/ r; r, \, S
“是嗎？ ”

“搞是搞不懂，不過，這位泰山府君今晚還是要到這裏來，把你抓走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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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把那紙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了嘛。”7 O; Z# }$ q9 o1 m

“它來了的話，我能看見它嗎？ ”- N" O! k' J4 P* j( {
5 Y4 s; z; [" @$ X$ y
“想看就可以看見。”3 q  A! P1 e$ d( f

“它究竟是什么樣的？ ”7 z; L6 D# Z: y$ R2 Q! B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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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你覺得泰山府君是什么形象，它就會以什么形象出現在你面前。”' R1 ~8 y' A* B( P! f' o

“唔。”$ U9 }8 G1 X3 {1 O0 \3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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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無比強烈的力。不過，到這裏來的，僅是這力的一部分而已。”

“那么，你不害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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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橋頭自然直。”2 \2 s+ v( N, j7 {$ _# k* u' c1 C" ^/ r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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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正這么說時，庭院裏突然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6 [# y/ ]" [: u4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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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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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要起身。& Q; [+ w1 g) r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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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影子答道。- h+ @9 [; ]* ^

蘆屋道滿——道摩法師正站在庭院的草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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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

晴明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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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熱鬧來啦。”

說罷，道滿穿過草叢，優哉遊哉地向著兩人相對而坐的外廊走了過來。! }, W' C5 U& O( y% K3 z

“看看足下與泰山府君如何了結啊。”: l6 N# @$ s% q. ]* R; T: K. B*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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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得意揚揚地笑著，一邊盤腿坐在外廊的一角，一邊抓過放在外廊內的酒瓶。  m. Y- a9 _# W( z

三個人喝起酒來。

大家沉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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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時間在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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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心理作用，天空的月色倣佛變得明亮起來。% W( [4 j8 R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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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笛子……”

博雅從懷裏取出葉二，貼在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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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的旋律流入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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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

突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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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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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剛打算停止吹笛，晴明用眼神制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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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一邊繼續吹著笛子，一邊縱目凝望庭院深處。0 U/ h+ |; ~/ _  T

只見在大楓樹下的草叢中，依稀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

夜色中，那白色的東西像是由沐浴著月光的細微水霧凝聚而成，又像是一個身穿白色官服便袍的人。% J& `* h+ j& y- z4 `' `

倣佛是隨著博雅在自己內心中將它看做人影，那白色的影子便緩慢地變成了人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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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影子似乎盤踞在草叢中，又似乎在側耳凝聽博雅的笛聲。8 r$ f0 W1 E# A8 s+ G9 Z# n4 x

無聲無息地，它緩慢地移近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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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有看到它在走動，這白色人影卻已在不知不覺中來到附近。

一雙冷靜的眼睛，看上去既像青年男子，又像女人。! Q6 n4 m8 I; j7 C9 K

臉上毫無表情，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y0 H- j; i  i& R* h( I
3 J3 m- q! Q3 _) L
一種恐怖的氣氛彌漫開來，讓人覺得即使它冷不防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也並非不可思議。

當這個東西終於接近外廊時，晴明伸出右手舉起那只裝有白色蛋形物的琉璃杯。0 e2 N' J: w9 @. j6 ?6 B/ }

蛋形物在杯中裂開了。' G8 C! X+ W- ^; M/ }; a

從裂開的蛋中，一種煥發著柔軟的光芒、倣佛霧一般的東西漫溢出來，它從杯口向外漫溢出去，形狀緩緩增大。

它變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的藍蝴蝶。) V3 H! M(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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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張寫有咒文的紙。把紙遞至蝴蝶前，蝴蝶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用腳抓住了那張紙。

是一只美麗的藍蝴蝶。4 Y& z" |$ R" W' R+ v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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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頭部，是晴明的臉。

藍蝴蝶就這樣抓著紙，飄然向空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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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白色的影子蠕動起來。7 b% V0 j9 Y/ i/ q!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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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有任何動作，白色的影子飄然浮到空中，將藍蝴蝶擁攏在雙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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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感覺到銀色的霧氣在夜色中流動，一剎那，白色的影子和藍蝴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g6 V/ G' r8 b5 W4 F$ c.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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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舉目注視著白影消失的地方。9 \" M& K; x% n+ c  R

博雅從唇邊拿開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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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結了嗎……”* Z4 T% L6 X. n( z, u

博雅聲音嘶啞著問道。; n# N" g0 y4 I( d# `

“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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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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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要不是在吹笛子，也許會大叫大嚷著逃之天天的。”1 c7 X9 n2 J: W6 f: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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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那就是泰山府君嗎？ ”( ?' q9 k( b- C4 o8 ]) b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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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問晴明。2 `1 `9 i. T  m2 F# c1 N

“沒錯。”

“我覺得看上去很像你，是一個身穿白色狩衣的美貌青年男子。你看著覺得它像什么？ ”& r' _/ f. p& C+ $ I

然而，晴明沒有回答博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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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絕了……”+ \" L* c9 H0 R% v'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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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說罷，放下酒瓶，站起身來。8 D! s* A* E) a0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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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府君把你做的式神，當成你帶走了……”0 E- C5 ~# {- U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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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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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i" Y2 _7 O0 h. a: i

道滿小聲笑了笑，朝院中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z0 i- g; ]0 N& e; q

“喂，晴明……”

他回過頭來，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 b, Y3 {9 B( I

“下次再陪我玩吧。”" }' i# [. L3 {# b; x! r

轉過身子，道滿再次邁步走去。: h8 l8 V4 }5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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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隨時奉陪……”% c& C9 {5 O1 a3 z

晴明靜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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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撥開草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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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靜靜地灑滿他的背部。

不一會兒，道滿的身影也溶入庭院的黑暗中，看不見了。( Y. j6 F2 G1 [+ f. H4 N

晴明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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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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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44 PM | 只看該作者

作者後記9 l, K* K! Q0 l% L3 S. ~1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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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喜愛的《陰陽師》係列——博雅和晴明的故事的第三部。

推出第二部後的第二年就有了這一部。比起第一部至第二部之間花的七年時間，這樣的進程可謂漸入佳境了吧。因為幾乎被岡野玲子女士的漫畫版超過，所以，目前我以每三個月一篇故事的速度拿出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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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想明確指出一件事：岡野玲子女士的作畫能力和品味在當代首屈一指。7 L+ O+ ~1 S$ q6 m9 M7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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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品味，包括了作畫的感覺和創作故事的感覺．而岡野玲子的品味的最大特點，是其無法言喻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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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在此讚美一番，但遺憾的是，我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匯來描述她的品味。找不出詞匯、無法言喻這種事，真叫人沒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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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品味客觀存在著，這樣的品味使她的漫畫版《陰陽師》，在無數描繪平安時代的漫畫中獨樹一幟。* N7 i. I$ D. d( A7 h" X! q

所謂“無法言喻”，簡而言之，就是他人無法模倣。9 n; F! t# B" B8 }5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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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之故，它不但在表現平安時代的漫畫中脫穎而出，在上百種漫畫風格中也是別開生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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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品味——或者叫做感性吧。6 m9 ?+ d1 Y  T/ @4 S* p4 R

岡野玲子的漫畫裏面，有著不可思議的留白，奇特的時間．以及空間。這不單表現在作畫時的構圖中，也不單表現在情節的安排上。

甚至在感情、感性、故事、影像的部分，都存在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留白、時間和味道。. ^1 {: r1 ~3 u+ F% z( [8 x  U  H

還要再說一點：岡野玲子是個有學問的人，對於平安時代的事，我總要向她討教。; I+ Z0 j# ?5 Z: d9 w4 s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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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小說版《陰陽師》能夠邂逅漫畫版《陰陽師》——也就是說，能夠邂逅岡野玲子的才華，真是太幸福了。漫畫版《陰陽師》正在《COMIC BURGIER 》上面連載．該刊同時還在連載我的《餓狼傳》，也屬於遇到了好的插畫者的幸福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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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狼傳》的插畫者板垣惠介和漫畫版《陰陽師》的作者岡野玲子，都是既以原作精髓為中心，又能夠不拘於原作而自由表達，這種特點正是他們所創作的漫畫版的優勢所在。

若漫畫版的作者是有才華的作家，則距離原作越遠越有意思。2 u( Y4 c: I; o% _- r8 h, E( u

因為作畫者的資質決定了漫畫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脫離原作，這一點正是漫畫版是否有趣的要點。1 V" @- j) Z% A" v  J% h

總之，第三部《陰陽師》結集出版了。2 u! ^" `+ Q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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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斷地寫下去。期待大家的賞識。6 ?) W2 }2 u5 z# p# f;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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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1997年10月21日於小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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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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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吸血女侍# P. n, u9 ]) y$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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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 Z5 x, f7 U5 E
一. L0 t6 o) `" A4 B

暑熱。% E: ?2 g4 |* P! G' V

陽光從頭頂直射庭院。7 S( i; s( ]! g: ]

院子裏夏草繁茂。/ X( S( o$ `5 j7 H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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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蘞莓，紫菀，露草。庭院裏幾乎沒有踏足的空隙。. \9 P) _0 y  W( m! S/ [( N

這些草倣佛都煮開了，在陽光下直冒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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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自庭院的光線，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內的晴明和博雅處。" z& W: ]% {2 K& ?)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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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支起一只腳，一只手擱在膝頭上，有意無意地眺望著庭院。

沒有風。) x6 O' H; f8 M" C" K; B" w2 e

院裏雜草的葉尖，連徽微搖晃的動靜也沒有。; @% ~  J8 z& |. w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狩衣，額頭上找不到一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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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真熱啊。”博雅嘟噥道。/ \/ V2 T( O3 h# K* D% V

二人之間放著一個小盆子，裏面盛滿清水。- e( N- P4 d4 o2 D"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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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有涼意的東西，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和盆裏的清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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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剛過，隨即連日晴天，一滴雨水也沒有的目子，竟持續了三十多天。6 ~$ [/ n1 T'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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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酷熱之下，為什么草木還能長得這么旺盛呢？ ”. Y$ \% r0 G. r% C! \: ]) @

“因為有夜晚吧。”晴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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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

“到了夜晚，就會降下露水。”6 J  u, U- T. h; S' \"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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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的確如此。”7 z$ i$ p) b- t! ]1 D0 C4 G
- Y, e+ ?' m0 R4 o
博雅點頭接受這個解釋。; t7 Y6 V+ D7 j! O+ ~" g: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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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晚間降露，就如同下過雨一樣，早晨庭院裏的草溼漉漉的。7 M; l4 t- `; u
+ \. V/ Z% d1 v( }5 U
清晨漫步庭院之中，衣物的袖口、裙裾，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溼了。這些露水落到地面，可溼潤泥土，被草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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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下雨還是不行吧。”) x) @' i7 x# X5 ^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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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把手浸入水盒，再用涼爽的手撫著額頭，眼睛卻看著晴明。/ @* k0 p9 d9 _+ z

“晴明，以你的能力，可以讓天下雨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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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博雅的問題，晴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以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

“不行嗎？ ”. t* E" \% w* s; g  U4 q

“這個嘛．你說呢？ ”

“貴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那邊每天都在祈雨，但還是沒有下雨的跡象。”' ^9 E/ Y, ]0 X, G
* l1 R+ a) R: p2 z7 c2 t3 k' a1 M
“噢。”2 g0 }' E, j0 S/ v$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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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雨就下了。”
7 _! [  u8 O4 ]  f
“聽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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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大約十年前也有過大旱的事，東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也很靈驗，就下雨了……” 　　“若論神泉苑池水，應該是船岡山的地龍通過地下的地脈伸出頭來喝水的地方，作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適。”6 ^" E: u% j; F) J! h
2 j; y4 f6 H/ ]
“當時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經，投到水裏……”

“是佛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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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天前。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不是帶了幾個侍女．聲稱在神泉苑祈雨，大開宴席嗎？ ”
* A' Y+ M- i( q
“就是讓侍女跳人水池那次嗎？ ”) l- }3 L*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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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據說讓諸龍念誦了可如願以償的真言，讓女人在水池裏玩。”5 y9 s/ E7 U1 @3 K& x( h*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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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念了幾句古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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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H2 L, D" e( t7 l- M* S

“諸龍的真言呀。空海和尚用於祈雨的，妙月和尚也使用過的，都念過這種真言吧。”1 }9 O% \. P& ~9 k, d

“晴明，你不但懂咒，連真言也很了解嗎？ ”, u5 H0 O8 Q) F6 Q) D( g

“因為咒也好，真言也好，都是類似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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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用你的咒和真言，總該有辦法吧？ ”$ S7 ~0 V; ^! H) X) N6 N
  z- E' I; b# E1 A! z  |
“你是說讓天下雨的事嗎？ ”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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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無論怎樣的咒或真言，都左右不了天地的運行。”4 B5 T$ q, h" X; e5 A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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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召喚東海龍王、求佛出世、阻止星移日出，都是不可能的事。讓天下雨，也是同樣的道理。”+ n- z% k8 R, m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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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是關於人的心靈，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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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 ”4 [3 X- P$ B$ c9 H! c$ ~

“對。比如說，沒有下雨，卻可以讓你感覺到已經下過了。可是，這和真的讓天降雨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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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空海和尚……”' c& p8 |) J3 Y$ [- t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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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是個腦瓜子好使的人嘛。”, U  t  u& b' l; B6 }

“腦瓜子？腦瓜子好使就會降雨？ ”
$ A0 C1 o( R( H) m
“不是。”

晴明搖搖頭，又說：“測好天要下雨的時期，再進行祈雨的話，就下雨啦。”
+ M' `" q8 S0 ?4 d2 q2 j1 o5 ~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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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能讓天下雨，但知道天何時下雨，也是可以的。”1 x' t0 `; R& _- l& Z
0 ]' ]( N/ r7 k9 J0 W) T
“既然你這么說，那你是知道的吧？ ”
9 e( O5 z) j  v
“知道什么？ ”+ J% C; r, z4 @6 t

“我問的就是：你知道什么時候下雨吧？ ”

“怎么說呢？ ”1 j  A) o: K+ ^. k+ c
6 t: b& U. E; \1 ^( W. C6 W
“是什么時候？ ”' X, H, H. u! H' k1 H+ V/ e2 m8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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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什么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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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看著博雅，笑得很開心。

“說件簡直成了笑話的事吧：師尹大人祈雨之宴，差點把侍女淹死啦。”& G7 c' W5 z) M& k  Z4 z/ Q% j

“是嗎。”9 X4 m, }$ T0 U( t2 z3 a) Y
7 z5 c5 `/ o# K
“侍女到水池裏去念誦真言，掉進水深處，差點淹死。! y; w8 l- M8 @( a  Y

幸好危急關頭獲救了，不然就沒命啦。“" z- j* ~( Z( m; {

“呵呵。”
. c0 R, V/ K5 q. e5 o" d/ p# a5 @
晴明抬起頭，仰望屋檐外的藍天。
" [+ x" Z5 ^8 \: K
天空藍得讓人絕望，不見一絲雲彩。
5 s2 G2 x% Q  |
“你怎么啦．晴明？你在聽我說嗎？ ”
4 A. d1 R3 e; E' {. a
“聽著呢。”4 A7 l" ^$ l9 W; Q. T" D; ^0 I

晴明點點頭．仍舊仰望著天空。8 M2 C; Q2 t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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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怎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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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因為馬上就要外出，所以在想能否涼快一點。”! x* O; t+ L" c3 X8 u-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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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涼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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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牛車來接，但熱成這樣子，乘牛車也並不輕松啊。”

“你也受不了這種酷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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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兩個人擠在牛車裏搖晃，也挺不好受吧？ ”
! J# P+ g0 a" Q1 \
“兩個人？ ”. M& {7 z5 C, D" c0 b0 R* |

“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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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乘車？這是件什么事，晴明？ ”
7 D# Z. Y0 L  P& P- Z7 ?
“就是剛才我們談到的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他召我們去。今天早上他派人來，說因為有事請教，今天是否可以過去。”( ^# p* P; G3 `! ?; b) \& L

“今天早上？ ”( r' ]7 o% j# r% Q

“我說今天和博雅有約，對方說和博雅一起來也行。怎么樣．一起去吧？ ”

“我也去？ ”
# ~2 w5 L4 B6 G4 j4 @) r% u
“看樣子他有了為難之事。正好作為避暑吧。談好之後，就可以涼涼快快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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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出突然啊。”

“我不擅長應付那種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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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擅長？ ”5 M$ t) k3 I" X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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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說過嗎？神泉苑祈雨的宴會呀。”0 g4 u- h6 e9 n, a3 @: J5 }) \

“噢。”

“我對那種不擇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感頭痛。”) r) w$ ^0 S$ L) q  z

晴明是說，他不擅長應酬那種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吹噓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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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宣傳自己，由池人來做而不是自己上陣，效果應該顯著得多。”( l& c5 @2 O5 O) e7 B/ N+ ^

“是這么回事啊。”7 [( i+ @0 G! s  t9 q4 m

“召我去並沒有什么，問題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覺中說出惹他生氣的話。那時如果有你從旁緩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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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去了，就太好了？ ”' N- A- ?2 H9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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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而且，這樣的場合，還是另外有人在場為好。”( N( X$ C8 `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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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我嗎？ ”! T; W$ g$ q" V- ?. ]"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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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怎么生氣，如果博雅從開頭就看到了，師尹大人也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V, a: a6 I0 ^# r" W' Q7 F0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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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胡說八道’是指什么？ ”. U5 m! O$ ]/ }) F.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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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我給他出了主意，但最後他卻抓住某一點，私下到處散布‘晴明也不過如此’的話。即使善始善終了，他卻說不是晴明幹的，是他自己幹的。”

“他的確幹得出來。”

“沒錯。”4 X; }" ^" n8 R" p

“其實說到神泉苑的祈雨宴，那也是影射性的。其實，我剛才沒說，據說他到清涼殿上拜見天皇，對天皇說什么‘這種時候和尚也好，陰陽師也好，都無能為力，實在是沒有辦法了’。”9 F- l/ Y0 [% y9 H5 a# h

“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吧。”. j2 J7 t$ U0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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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樣，沒答應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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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事情還挺復雜的，覺得不去不行，當時決定過去看看。”. ^6 T) w6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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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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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被吸血了。”* k; h# i: O( X) |0 }! Z  m# K4 S

“什么？！”0 Q# c, X* J! D0 f

“被吸血啦。”2 q) P- `9 I9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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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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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一到晚上，就有東西到師尹大人宅子裏來，吸侍女的血。”: e" F# k3 i; C7 w' n" H8 r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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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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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

最早發生在約八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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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的大宅裏，有一個名叫小蝶的侍女。

小蝶到了早上還遲遲不起床，其他侍女就過去看她是不是病了，順便叫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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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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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別人來招呼她，小蝶從床上抬起臉說：“我身體很疲倦，手腳無力。”% n5 ~& F, }% q. \. c- l/ u8 Y

一看她，果然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而且，臉頰也凹了下去，像個老太婆。握握她的手，指尖冰涼。- R" ~7 z2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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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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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想起來，眾人趕緊勸止：“不要起來了，還是躺到有精神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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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衣服的領口開了，露出了脖子。5 D# f+ C6 V"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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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右邊脖子赫然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痣。是一塊令人吃驚的青紫色的大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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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有那么一塊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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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別人一問，小蝶才注意到那塊痣的存在。什么時候有了它，是什么原因導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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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且讓小蝶休息了，第二天——這一次是一個叫水穗的侍女，到了早上起不來。9 f9 C  A) ^7 t- H

其他侍女去看她，情況和前一天小蝶一樣，臉色蒼白，沒有精神，兩頰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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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讓她臥床休息，為了慎重起見，打開她的領口查看一下。4 y# K4 q; s$ `& c2 ?. U5 \

“咦！ ”1 w( p- p6 |/ U. A( j

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現了紫色的痣。7 T( X7 F! [# h1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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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一連四天出現，先後有六名侍女遭遇同樣的事。' n2 ?' k) u, I1 {& i7 e$ a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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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臉色蒼白、消瘦，脖子上出現。

師尹的大宅裏共有十四名侍女，近半數已經脖上有痣。! F/ C& b9 N' v- w7 T* Q/ U

夜晚入睡前與往常無異，但一到早上就已經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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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感到問題一定出在晚上．他吩咐隨從派人通宵把守。: ?- k5 ~/ g) |- J

這個時代，侍女們的住處基本上是大房間通鋪。侍女們睡在寬敞的大房間裏。

沒有小房間，只是根據需要設置屏風之類的東西作為分隔之用——實際上只要擺上屏風，已經與獨立的房間一樣，有私下的空間了。

深夜。燈火熄滅。4 f1 n8 h9 h! s' ]5 h5 X/ g

暗下來的房間周圍有兩個男人坐著值夜。

然而，這天晚上過後，還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痣。

據說是通宵值夜的入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又發生了同樣的事。3 Y; w4 z# e& i

接下來的晚上。值夜人增至四個。6 I; R3 D7 _6 T% e!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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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是發生同樣的事。　　一到深夜，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四個男人相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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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到早上一看，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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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了醫師來看．醫師說：“好像被吸了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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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東西一到晚上，就出來吸侍女們的血。吸血的痕跡便形成痣留下來。! W: u8 g$ M  E

過幾天，被吸了血的侍女們臉色逐漸好轉。進食之後，內又有了血。事情不致危及性命。但實在令人心悸。

太可怕了。

一到晚上．人們就提心吊膽。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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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師尹大人就來哭求我。”晴明說。

“怎么樣，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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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 ”' }. U6 n) w1 H.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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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過……”2 b+ ?+ ^% y# L

“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侍女們的住處待到天亮啦。”

“那也不算什么……”

“那就去吧。”, [9 P" _% V0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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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去吧。”% J: g5 I%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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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9 j: u2 N9 \3 ~2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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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身吧！ ”% ~9 C: e8 p' ^/ y'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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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 p% [$ I5 j" }( O( ?) D6 j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p# I6 `* G5 @$ o+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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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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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只能拜托安倍晴明大人了……”1 d" E, u, \' U' M1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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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師尹說道．他的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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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對面的晴明旁邊，是端坐著的博雅，所以師尹似乎很不得勁。! Z% i1 f( M2 |! R& ~

師尹的官位是從三位，在晴明之上，但旁邊有博雅。: e: P9 L) q0 k0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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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官正三位，自然比師尹高。6 B- w: b, m1 ?* L) X# L

“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看看情況怎么樣吧。”; n5 ^" v. P& v! c

“那就是說……”: Q% t7 D1 s4 g5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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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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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侍女的住處看情況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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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9 _7 q3 [. ?) H# d0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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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源博雅大人也一起？ ”

晴明輕瞟一眼博雅，點頭確認：“是的。”

“這樣好嗎？ ”

“什么好不好？ ”博雅問道。, _) {* h0 d7 p# |- ~) X: B& v

“啊，麻煩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專門通宵守候，實在是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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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得勁。煩。

但是，這感覺可不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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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位在上者來到自己的家．而且還要人家做那樣的事，自己去睡可說不過去。# Q3 h2 X3 e6 q# x) Y1 v2 X. a

師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博雅還會那樣做．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但交情如此之深．卻沒想到。" Y/ l6 F6 t6 N7 q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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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不必介意。” 　　雖然博雅這樣說了，但師尹仍一副極困窘的表情．竭力搜尋著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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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也一起來……”" d! [/ m# n# t$ l

他終於擠出這么一句。+ Q  v. b- s. a; l6 g( M

“那就不必了。如果您關注的話，就在自己的寢室裏等結果，好嗎？為了慎重起見，您找一兩個能幹的人．一聲招呼就可以衝進來幫忙。讓他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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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么一說，師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額頭上冒著汗，說：“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我照您的意思安排……”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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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沉沉。' o; \" A( l' @
- W( x$ Z2 c; K9 e3 `
燈火已熄，晴明和博雅並坐在板間。
. n$ a7 u7 T$ Q! }4 \
二人背後是侍女們的睡眠之處，那裏下了簾子。9 }& r# N2 ^* [, J- I3 z" \& {
7 ~/ i! X9 d  b) {- H7 T) h
簾後傳來侍女們睡眠中的鼻息。( o8 E$ M# N! Z
: m$ ]8 y. e; O+ e
不過，睡眠中的呼吸聲時大時小，有時是沉悶的嘆息。( s3 a0 c, o) c! w: o) B7 z0 E+ F
9 F( Q& i9 Z& }: I) V. z; e
翻身時的衣裾塞率聲混雜著指甲抓撓皮膚的聲音。* v- [6 x9 j8 O6 d

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還沒有入睡，或者只在很淺的睡眠中。8 u1 U+ x& s7 ]; Q8 Y! J
& T  b( |$ K# H  ?1 i4 y# R
前面是庭院。5 f% u' }% U6 I) Y' E& j; Y" [
+ O5 K$ F& f3 W
貓爪似的細月挂在西邊的天空，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
( Y1 \& Z5 B  P$ Y
晴明特地沒有關他們所在處的板窗，他認為這樣好。0 X  _6 M4 V  W, z1 w; y% k/ ~

有幾棵樹木——有楓樹、松樹和杉樹。

下面是灌木叢，有一個小小的水池。- k0 Q4 G+ q+ |  `3 `1 j

水池倒映著小小的月亮。

“晴明，會來嗎？ ”
- _$ N; l. \  p' [& J3 u; v5 ~( T# z
博雅壓低聲音說。$ ], d6 F3 q  I0 b' d/ ]: Y7 `

“會來的。”
- W) R8 k, h% R- r2 v( H
晴明答得很幹脆。

“你不害怕？ ”6 ^5 K5 q7 R2 Y9 |# z: n/ X8 V& Y: d

“不怕。”6 D/ I  B  f- m3 j2 P5 W5 l
, H) k6 ]0 V8 j
“雖然不知道會是什么，但它可是吸血的呀。”

“它又不是吸我的血。”) o; m" q1 R* E/ o# b; I; o& b  B

“迄今只是侍女，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

“有這個可能性。”

“這不是很可怕嗎？ ”
- y! Z5 J  Y/ E/ L- X6 s
“博雅，害怕的不是我，是你吧？ ”+ g, `4 R0 B' Q. Z* C/ ~8 M
2 c$ r5 E2 E* ~3 W4 H; b& o
“沒錯。我害怕。”) U! @7 m: M# X
! |% W( `. S, W  \# _6 }
博雅直率地點頭承認。6 l; }1 i2 r: t. \3 Q+ {

“跟你做朋友，總是遇到這種事。”% ?4 B+ W$ h4 o1 p$ [6 z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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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要是來了，你會怎么辦？ ”8 n4 S3 A: ?  |
+ c; c; e7 n8 N, w/ z: h% E# D
“要是來了？ ”; b. D3 Z1 p* ^. x" C6 K6 @1 O

“吸侍女血的那家夥啊。既然要來，不就是在打開板窗這個地方嗎？直接就盯上我們了吧？ ”& t$ M* F" {/ {/ g+ J; X1 [& Q) Q

“這個嘛……”

“晴明，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啊。” 　　“不會沒有把握的。它要來的話，我會提前知道．到那時想個法子就行。”* R" L$ V0 D( x) A! ~  A

“那樣就行？ ”

“對。”4 d# _3 X! G" r4 `0 Y5 M
( h  a- Z& E$ ~
“但是，不是說來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困、睡過去的嗎？一旦睡著了，來沒來，就不知道了啊。”

“關鍵在這裏。”" v  _" W: K; I! T, z1 y; b1 s
# V6 j. p& J' I* N+ O
“關鍵在哪裏？ ”4 J2 M& r" v# B& y' r  \

“關鍵在於我不會睡著。”

“……”8 G& X7 k" o1 ~
1 F7 V' w% r5 n/ ^4 h0 \6 j4 U) O
“你會睡著，博雅。”" x: ]2 I- n# `0 V, A
& c$ f7 ^& W/ w; k" Z9 ^; S; S
“我？ ”3 e1 X" O  L: H

“對。你會睡著。你一睡著，我不就知道它來了嗎？ ”1 F* \; E" ~8 m9 g9 a& E
3 o# A# N2 B  b8 L/ z& X1 ~# \9 B
“這招是不錯，但我睡著了怎么辦呢？ ”

“或者就讓它吸點血吧。”1 O& H+ }( \4 V* J
. k/ U7 W$ ~1 d, C+ K
“喂．晴明。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像黑川主那次一樣，把我哄來當誘餌？ ”* e7 _. p, w' X7 r# N7 D

“沒有哄你。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你這表情，分明就是哄人。”
$ B. \! X# C# y2 t" C
“什么都沒瞞你。”

“但是．晴明……”
' [2 h0 T( G! \  T) Q
“什么？ ”
" u$ N. M7 i4 Y
“你總是……”

“總是怎么樣？ ”) G1 n/ S% r  ]6 ]5 N: I8 [+ p
+ V% m2 A" E+ ?
“總是在這樣的時候……”, r5 {' u7 `. ?% r3 b
0 e6 Y5 m9 q8 o
“怎么樣？ ”

“怎么說呢？你總是……”
7 s2 K' z; ~; {' A. u
博雅的聲音逐漸含混不清，然後頭一歪，腦袋向前耷拉下來，睡著了。

五8 `8 _$ X8 a6 o8 q3 c8 o3 s, n: }! Q

黑暗中，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熟睡中的博雅額頭。$ e. X" p4 y4 ?9 R4 |5 \9 ]

按著額頭的同時，又在博雅右耳根小聲念唱著。6 v  S& d5 I, N" f. n' M& A
$ k+ E3 Q( ]0 B3 u
念唱完畢，晴明嘟起紅唇，“噗”地往博雅的耳孔輕輕吹氣。

博雅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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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察覺到了嗎？ ”

“晴明，我怎么了？哦，我睡著了？ ”  d& Y  s# H: s2 r8 g0 C
, j  m9 c; s; g# ^
博雅揉揉眼睛，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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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做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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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耳語道。

“啊？！”% R  ?% v3 [& c, u
. d- d9 O/ g6 Y$ V
“把頭低下，從簾子之間悄悄看裏面。”# E, H9 c$ e' c' d, N

晴明這么一說，博雅便膝行而前，把臉貼在簾子上。1 h: ~! G/ ~# \$ y8 V1 d* h) p
9 ^; {6 K; K! R! A- Q/ z* z
黑暗中，裏面站著一個發出朦朧的淺綠色光的東西。9 Z& y# d% k# O/ ~
9 X5 X8 T" C2 t6 k: X
那光比螢火蟲的光還微弱得多。

是個人影——女人。) ?  |1 W0 l& w. E3 U
5 ~( [, z0 ^/ m3 P! x
女人站在侍女寢室的中央，嘴巴張大。
/ r" f. C" V6 i
“呼！ ”. N3 ~( C" ?0 E6 @1 R, W
; ]; ~0 P! P8 G" ~9 K: Y; ]  j
“哈！ ”
) A2 y4 m+ y7 L6 u- g" D- |. E
——她在呼吸。

每當她呼吸，好像就有東西從她的嘴裏跑出來，侍女們睡得更沉了。4 P2 Z1 X* B9 Q! T
. n% G2 {3 W% J9 K0 l, B( B3 w8 Y
“是她？ ”博雅問。* w( z# h! ?7 G2 C& m2 w; m' C- {
4 _4 x- N! h0 a5 C( i+ g; q, t" P
“對。”, Z/ m* b% M, q% c# P2 U0 k, ]" |0 D
# s7 Z% o" p; C8 n  V# Q
“怎么辦？ ”

“稍等一下，等她開始吸血。否則，師尹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吧。”  j8 [; D9 |8 J8 m

晴明說話之間，女子鎮靜自若地走著，俯視著腳下。* r1 `7 O% L! v/ b9 v
: M0 i* ]9 c( {9 N0 Y! Q
她站住了．說：“哎．這女孩子．三天前已經吸過啦……”

又邁步走動，然後又站住了，說：“這女孩子太瘦，血不多呀……”
2 z: ]; q) a0 A3 N2 L) O6 K
又走動起來。

“咦……”% L5 X3 p. p" h: {7 D

她發出歡喜的聲音。. z, W) c7 ^0 R$ w/ |! K9 e

似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

“這女孩子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 r1 Q" J4 W; B% b6 F/ T! _9 Q
4 W: D+ @" O  T/ A$ u5 s
女子站住了，她的身體下沉般地縮小，趴在一名熟睡中的侍女身上。
1 |; W/ r. T& Y( h9 E- A# t9 h
“好．行動吧。博雅，點燈！ ” 　　博雅按吩咐點著燈盞，晴明提燈站起來。
+ z' N0 K2 {) U4 k
“走吧。”

左手持燈，右手撥開簾子，晴明人內。

博雅緊隨其後。$ s) E: ^+ r* w6 b4 L% o" g# A

即便晴明和博雅進入房內，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動不動。4 X- [9 V, v( |8 P! S6 y

像嬰兒吸吮奶水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T) I2 |% U! _5 K

晴明滿不在乎地走過去，把左手的燈火按在她捏著侍女領口的右手上。
) ^. R( i4 S8 D5 [
“哎呀！ ”
8 B( I8 }# ]; X0 h* Z! O
女子驚叫一聲．滾落一旁。; {& v+ o+ v0 Y, I

“幹什么嘛，要妨礙我進餐嗎？ ”
# C8 O+ y- g2 U2 S" ]
女子站起來。' Z4 R6 w* N- f9 u- Z' {( \

她嘴巴周圍沾滿了血。# R) L- d: p3 S4 g* C
4 x* w( d, S" C1 a. Q! }4 ?; r
“噓……”; P: k# c. x# T( i6 f' \5 h
. \9 T3 B3 q3 [6 W9 p" d% e$ @
“噓……”
2 x9 [$ j! c3 F0 {* k6 f4 j
女子的呼吸聲響起。
5 J$ T/ L+ W  ?7 s  ]+ L
然而，令博雅吃驚的是，如此大的響動，侍女們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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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這裏交給我，你去叫師尹大人來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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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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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後退著出了外廊。然後轉過身匆匆跑向師尹的寢室。1 m: _% j9 t! C6 W6 B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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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葵嗎？ ”% O5 n/ t2 ~7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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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藤原師尹。3 Z, b! ~: b: I, H, f7 A

他站在外廊內．俯視著庭院。0 w7 z9 Q% j5 A% H& z; Y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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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外廊跟前，兩名隨從左右拘押著一名女子。6 b( ]* c9 B' w- f% L; d: R, }
6 F9 \0 X$ S$ i3 ^3 o5 N
看見那女子，師尹脫口說出了那句話。/ E9 T- F+ \4 T" J

左右燃起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夜空。# h* l5 w; G7 C3 w' g3 o
+ e  e9 o& v/ D* d; R  x4 y# h
師尹的右邊站著晴明和博雅。7 E, J% g) `& l9 z7 V, X( K+ |8 G/ F
4 J3 U! k$ o& `/ \
“那么．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嗎？ ”師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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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晴明點點頭。* C# }# T# L7 T' \5 E' \

“其他侍女呢？ ”師尹又問。, `; r8 b! K% y# l4 l# N

“都平安無事。被吸血的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會睡到天亮。現在就處理掉這件事的話，是誰吸血的問題，就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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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該怎么辦呢？晴明大人……”) m4 T8 R- Y1 Z5 X/ f  _

師尹還沒有說完，女子——葵便喊叫起來：“喂喂．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y7 N7 M  @' E, O

她嘴邊還沾滿血跡。' J8 l7 t* G% {1 c( M& |

“那個女人的身上，看來是有邪物附體了。只要把鄂物驅除，就圓滿解決了。”- z: _8 \  u7 u0 ?/ r9 z
( P% `0 W  C- D4 t6 s! B+ l
“怎么才能驅除呢？ ”

“讓我來。”1 E" u' j7 a: q- R. z

晴明徑直走下庭院。6 s! u1 x" m1 h# a! j

他向前幾步，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

“呸！ ”葵張開嘴巴，往暗明臉上吐痰。

晴明用左袖擋住她吐出來的東西。4 |& j; T1 y0 [6 z) n# B+ W4 B

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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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不動聲色地看看臟污的衣袖之後，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額頭。# Z" _+ ^8 @; v& C$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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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 ”

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但當晴明的手指觸到她的額頭後，她一下子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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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你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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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一發同，女子便開口回答：“我是住在神泉苑，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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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會附體在葵的身上？ ”8 x6 k) A: s  V  |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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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將寫有諸龍真言的紙投入池中。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張紙，因此獲得神力，得以長生。”

“然後呢？ ”

“我忘不了那種滋味，便一心期待著寫有真言的紙再次投下來，結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寫的諸龍真言投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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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被你吃了？ ” 　　“是的。吃了兩回，就更加想念那種滋味。每年都盼著：今年還有吧，明年還有吧。十天前，不是有念著諸龍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嗎？我馬上吸附在她身上——就是這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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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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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在人體，而不是在水中，一到晚上便口渴難耐．饑腸轆轆。於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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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吸食侍女們的血？ ”2 [0 O/ d  D# |$ d: O9 ?% t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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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6 w+ j: e% L0 B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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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以至此，你也該乖乖回去了。”( m% ~  p, C/ g4 N4 F! x4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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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用手指尖按住女子的額頭，口中小聲念念有詞，將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呼”地吹入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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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女子“啊”地張開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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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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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廊內的師尹喊出聲來。% S1 a7 Q/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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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張大的口中．有東西爬了出來。7 z% u1 u) V+ C& M1 I

是一個肌膚黑亮黑亮、滑溜溜的東西。

那是一條小孩子略膊般粗的水蛭。& \' |# _6 ^" X& _  {3 O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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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蛭從女子口中爬出來後，蠕動著爬向水池。

“因為想要祈雨的真言，不惜弄得烈日當空，就是你搞的鬼吧？ ”

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著說：“池中之水引自鴨川河。你可由此遊出河中，人海前往東海龍王處。不妨向龍王傳我晴明的話：快快下雨……”) f; O# A6 {( w#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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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它是否聽見了晴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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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蛭從池邊滑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水裏，隨即無影無蹤。0 e0 B- N, X8 `( {6 J/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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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設酒款待晴明和博雅。黎明前，兩人乘牛車離開了師尹的大宅。# f# O0 A8 `6 h5 m: @- L/ H

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車時，黑暗的夜空突然響雷，開始下起雨來。* L9 V# U$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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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6 `, I! B7 Z5 s' j) q# S5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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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3 _- f# T& w5 s+ W$ E- A

歸途的牛車上，博雅開了腔。

大雨猛烈地敲打著牛車和地面。

“這場雨是你造成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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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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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博雅的問題，晴明面帶微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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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這場雨不是你弄出來的嗎？ ‘’”我白天不是說過了嗎，博雅？

“
, ]% Z, e# g" l4 U. T" p2 }
“說過什么？ ”

“無論念什么咒，都召喚不到東海龍王，左右不了天地運行……”- @9 @, m4 V2 I/ k

“可是，不是下雨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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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X0 L# c$ @: B8 p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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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博雅的追問，晴明只是微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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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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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6 y1 p+ J/ |5 `5 b* p& ]

“下雨太好了。”

“是啊。”

“還得說一句：不論是否你造了雨，那位藤原師尹大人準以為是你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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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他那么想吧。”/ I5 x8 u# \9 x; O4 e' Z7 W: e! Z. n( @

“不用多久，朝廷上就能聽到對你造雨的好評啦。”

“會嗎？ ”8 X4 j# k  q; V- [" [

“會。”

“那樣的話，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師尹大宅驅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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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嘴角挂著笑容，傾聽著簾外大雨打著地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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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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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6 11:43 PM | 只看該作者

撲地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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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c' a/ @7 U
! y! z  T. |* f5 @0 F' I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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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世即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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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圓無缺/ z5 ~3 u* T) q& W

據說此詩是藤原道長（藤原道長（966—1027）日本平安中期撮政．權傾朝野。8 d. W/ A. H, z, w3 H) B9 W

955 年成為藤原家族的首領。1017年任太政大臣。著名隨筆《枕草子》中包含許多道長的事跡．據說《源氏物語》的男主人公即部分地以他為原型。）立女兒威子為皇後時，在晚宴上的抒懷之作。5 @! _8 o6 C3 A8 U5 m* `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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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時代中期，藤原道長在宮廷鬥爭中取勝，成為為所欲為的權勢人物。: g0 e' z" y/ D% O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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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法號行寬。官職是從一位。是藤原兼家的第五個兒子。他喜愛《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對在宮內沙龍中提高紫式部的聲望作出了很大貢獻。' A+ Y2 s! t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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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家就出了三名皇後，人稱“一家三後”。% s2 s, H" ^) m

但是，盡管如此，“此世即我世”，和歌開頭便下斷言．實在厲害．還把自己的情況比做天上的月亮，也很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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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圓無缺”．可說是大言不慚、忘乎所以的威勢，把這些比喻人歌，實在是令人瞠目。

就算說作者是開玩笑，但和歌是道長所作，就不再是俏皮話了。( j( `$ X& X5 L. Y$ X

如果一個部門經理無視董事長的存在，聲稱：“這公司是我的。”“我就能這樣。”只要他把這話說出口，馬上就會被抓住把柄，被扳倒，從權力的寶座栽下來，這就是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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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也不是鬧著玩，倣佛在某個小酒館裏，向身邊人說悄悄話之後吩咐各人“請保密”。+ L2 u. P0 l, x% ?; u; B9 l4 d
% ~3 N% M; X9 u( z1 P5 W6 O6 q0 y& i
分明是明知故犯。

說來．在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儀式上，那場合有部門經理、常務董事、總經理，有關人士濟濟一堂，如果一個部門經理在這個儀式上發言：“這個公司是我的。”

情況就相當於這樣。4 o$ U5 [- U- t( ?( q

即便董事長孫子的結婚對象是自己的孫女，這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4 x6 E9 t2 q# y( U( t

對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沒有想過這種話會威脅自己的存在。　　或許可以說，這種人與源博雅這樣的好漢，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3 h, W& {: J; j( m0 r
) r% [! |: J* \8 \* S' C
當然．這並不就意味著道長這個人不具魅力。' V; a$ O% D) z: [- a  K3 {7 e
7 B! F  c; `" \5 y# Y5 ?
可以說，如果作為小說的人物，在角色刻畫方面，道長可以成為一個極有深度的人物。& C9 C5 \1 c0 D$ H' t' D6 _9 w
' T1 L3 L, n, z2 ?7 x  k
不過，這次不打算談論道長。但事情也不是與他完全無關。

這是關於道長的父親藤原兼家的故事。( q3 B6 e) e. Q. @

這個時候道長剛出生不久，還只有兩歲。

這是安和元年（即公元968 年）夏天。

當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還活著。
+ v) |9 S- r3 F& V& c, _
二9 q8 M) K: q+ \3 f
% y3 T# p* D# u8 C+ b! n
午後的陽光，炫目地照射著庭院。

數日來，一到午後便陣雨驟至，庭院裏的花草樹木7K分充足，在驕陽下長勢旺盛。8 I" i! W6 @7 a+ O! y# v5 i

地面熱得燙人，但外廊卻是個納涼的好地方，時時有涼風吹過。. ^* ^' _( w2 G2 e4 B) i$ f

外廊內，晴明和博雅相對而坐。1 q/ J# s3 L5 i# c. q9 o/ n7 T+ u

兩人正在大吃甜瓜。

誘人的大甜瓜放在盤子裏，已經切開。
4 `+ ?: u% N1 E( D2 V4 t/ K! [
兩手捧著瓜塊。任汁液流淌，兩人吃得正來勁。
- D- h2 D0 t3 b! @
連風也帶上了幾絲甘甜、清爽的瓜味兒。% r( H! |  Y/ t# B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
: ^/ W) B+ L+ T4 ^
看他無所顧忌地吃著瓜，寬松的狩衣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汁液。

“好瓜好瓜。”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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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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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說邊用手指抹去唇邊的汁液。# `8 ~0 |) G4 G3 D3 q% H& [6 l

博雅把瓜皮放在盤子裏，問晴明：“不過．晴明，你那么愛吃瓜嗎？ ”

今天早上，一只白鷺啣著一封信飛到博雅處。信上寫著：“白天能帶上一兩只甜瓜作為禮物來玩嗎？ ”* F7 a& _9 t* L6 s

是晴明在傳遞消息。

“好的。”6 h; Q: B1 M( `* o+ s! ~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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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就在信紙上寫了回復，白鷺把信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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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如約帶上兩只甜瓜，來訪晴明。

晴明把博雅帶來的瓜撫摸一通之後，說句“吃了吧”，便用刀剖開瓜．在外廊內吃起來了。' e- f6 |0 e( a0 m" O* F

“並不是因為我愛吃。”4 P1 b- c. y;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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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邊將瓜皮放在盤子裏邊說。: {9 c9 C3 }0 _9 e  H

他濡溼的紅唇晶亮晶亮的。! W, {1 k2 n+ C' V% @
* n; p# _! l" N
“不愛吃甜瓜，你還讓我特地帶來？ ”9 b. J: d' a# A5 X' M
! ]/ i. q9 S# h1 f
“不．我沒說我不愛吃。我只是說，並不是因為想吃瓜，才要你帶瓜過來。”6 N2 k# Z) m# ]+ R
1 j* M! Y" d+ O2 Y/ j0 [
“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 e1 V0 e' K' L2 _8 A

“也算與工作有關吧。”! n& ]5 r5 o* ?% o& L3 `* O

“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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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托我處理瓜的事。過一會兒我必須外出一趟。所以．事前我得摸準瓜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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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呀。”

“哦，就是我要處理關於瓜的事。”! Z: g* q. x# V1 l+ a

“誰托你的？ ”; p6 F! S9 F* T8 \' y9 D: _
; p, l7 {9 P. E
“是藤原兼家大人。” 　　“藤原兼家，就是不久前晉升從三位的那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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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H& c' t& Z" M5 g1 S+ b$ z# X

“晉升從三位，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長兼通大人了，宮裏的人都說他非常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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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說了。”0 G& F2 b! F3 _0 g& b: X2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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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兩年前得了第五個兒子吧。”" p0 ~1 Z. ~  Z9 o' Q, Z0 i9 a( m" C; t

說到此，博雅歪著頭思索起來：“為什么兼家問起瓜來了？瓜和你有什么關係嗎？ ”$ @9 f$ t6 \: ^; y: V! Z(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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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聽著，我現在按前後次序告訴你……”

“噢。”7 S7 F3 c, |1 F. ~) L5 c; N4 v

“在談兼家大人之前，你有沒有聽說過撲地巫女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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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地巫女？ ”" M( d1 l& _: R  Z% C" R/ L9 S! @

“對。”- u$ @3 m4 ^/ k, u#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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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聽說過。據說是個搞佔卦的、異常美麗的女子——是說她吧？ ”

“應該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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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經常聽到她的名字。說起來，剛才談及的藤原兼家大人，似乎也熱衷於往她那裏跑呢。這次升官晉爵，很大程度也靠她佔卦的功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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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兼家大人每次聽那女子佔卦，都衣冠束帶，她撲倒的時候，就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4 ~% k& Z# {2 Y3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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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然院亦常召問．深信其言。每有召對，必衣冠柬帶．置其首於膝上問之。因應對合宜，故常召問也。; _1 M/ o" c) k. _$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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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語集》有以上的記述。所謂“法然院”即指藤原兼家。/ B) }' o3 R: S6 L# ^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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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巫女頗受重視啊。”: W. Z8 I- I" m( W1 S5 J

“那是什么原因呢？ ”# E. m/ x' I, n  S% u: q

“這一點嘛，博雅……”

於是．晴明說起了緣由。( s/ I4 y' a0 {%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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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年前，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佔卦很靈驗的說法，開始流傳開來。$ ~, x7 L, F; A$ Q' S7 I; y1 X3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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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女子原是價錢便宜的妓女。這女子在男子離開時，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你好事將臨了。”, b3 ?, v3 {/ X8 |# O4 E

“不是女兒。是兒子。”

“還是不要外出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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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數日之內，被預言好事將臨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撿到了錢。

被預言生兒子的男子，妻子當時正懷孕，生下來果如其言，是個兒子。

被勸說不要外出的男予，次日出獵時墮馬，摔斷了腿。% F& T* j) s! u
3 |# i9 h) A, z% Z: ?; |+ K! d
佔卦——不如說，是預言。4 i+ L9 {5 r-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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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預言往往靈驗。# L1 B) `# A3 u

後來．來買春的客人，反倒不如來聽取預言者為多。

這名女子作預言時的方法有點特別。; V2 ?. {4 N! t9 u! O3 Z

她先是端坐閉目，接著合掌念咒數次。在這過程中，合掌的雙手開始顫抖，然後全身顫抖，接著向前撲倒，最後僵臥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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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起身，說出倒臥時看見的情景，這就是她的預言，算做是佔卦。% W8 ?" C) o' H. ?0 f

預言時有時無。沒有的時候不收費。另外，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為此特地來詢問的，卻幾乎都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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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問明天天氣怎么樣時，答復卻與天氣無關。

偶爾說“天晴”二字，卻不清楚究竟說的是明天的天氣．還是十天之後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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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單論預言的對錯，準確率大約在十之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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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十之五六的準確率，已經很了不得。

因為這女子總是先撲倒再預言的，所以不知自何時起，人們就稱她為“撲地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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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年前開始，藤原兼家知道了這女子的事，也常常找她佔卦。8 Y! @) L( \7 X#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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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初問的是兒女事。* a# v' a) p+ y6 k

那時，兼家的妻子正懷孕，看樣子會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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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兼家便前往這佔卦女子處。

“將會生下圓滿無缺的十五之月吧。”) g7 b/ h. F! y' J  r

兼家得到了這樣一句話。

想生則生．生則平安得子。$ W, b  C  g+ v/ h8 P8 u# L

預言後數日．生下一個男孩。這孩子就是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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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兼家經常找時間前往巫女處。' y/ E+ r: e3 i( J

大概是從巫女那裏得到了很不錯的預言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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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年前起，兼家開始衣冠束帶地前往巫女處．當巫女撲倒時，他用膝部托起。　　到今年，．兼家受到特別的提拔任用，官位超越了兄長兼通。# I1 R  T8 a2 ~3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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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從現在起要談到瓜了。”

晴明對博雅說道。0 ?+ s  V5 |4 D9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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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兼家前往巫女處，得到了奇怪的預言。

“是瓜。”

巫女說道。' m7 ]5 T/ q3 `( x8 H: @, Q

“瓜？瓜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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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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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瓜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4 y* A% Y, @3 Q+ T% l0 W* s" ?

“不知道，我只看見了瓜……”( Y, y) i# i& ]) E- ]) k- H

事情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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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是人們喜好的東西，總會設法弄來吃的。可預言說瓜又是怎么回事呢？想不透，於是便把預言放在一邊了。5 E$ y# i) z/ e; b( O, N- Q; ~

不過，兩天前，兼家大宅前有賣瓜的經過。; h3 p( y( O8 S

聽到叫賣聲，兼家讓人買來了兩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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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即就要開瓜大啖，這時候，他想起了巫女的話。

“不知道是好的徵兆還是壞的徵兆？ ”

如果是好的徵兆，吃了也沒有問題；但如果是壞的徵兆．吃了會出大事吧？結果，那天兼家沒有吃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兼家又到巫女那裏去了。

“你到我這裏來，是個明智的決定。”巫女說。! {* ?  m4 M' A: R2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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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壞消息嗎？ ”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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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吉是兇。

“如果你想知道這事，在京城裏，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能夠做到……”! a" E$ D2 o2 }0 ~* o; x) e

巫女這么說。; }; ^/ }7 ?: r' X- [

“於是，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裏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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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博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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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判斷是吃瓜好，還是不吃好。”

“原來如此。”- w2 ~' B- Y3 }, a# N7 l2 F8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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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_- _8 O7 e&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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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去作判斷之前，要真正地吃瓜、摸瓜——接觸過才行。”1 K7 [/ ~  z0 N( z7 D

“有道理。”

博雅頗為讚同。

“怎么樣？你也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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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 ”

“對。”( S5 Q' ^! r4 T: W" p3 T  L$ Y

“去兼家大人家？ ”; r. _- `- u! h+ V+ X

“當然。”! {8 P' o% c: B" M3 h6 C' {8 s- c

“我去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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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跟那邊打了招呼，說有可能與源博雅同來。”% f% ^, G  n& M& b

“哦。”0 Y! B$ q+ w- r5 [- n2 S
2 i, Y- j6 c6 r1 Z+ v# ?# d
“去嗎？ ”5 @4 B6 j1 v4 D' J0 ~9 D8 b0 f: r

“好。”( M- s: i$ C9 b! y: }

“走吧。”' C  T# I) M8 Z  e: R3 _5 h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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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T4 p: y: ~& i4 A$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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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此刻，金黃、誘人的瓜放在盤子裏，擺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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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的氣味散發到風中，倣佛刀還沒有切下，裏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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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瓜。”晴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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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放瓜的盤子，坐在對面的是兼家。8 f0 I. p# ^' j% {! @

“一定要請晴明先生看看，應該如何處置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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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拿起來看嗎？ ”+ l* a" |% N" z

“請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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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伸手拿起瓜，感覺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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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了一會兒，晴明會心地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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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W2 B9 I& p: w. A. x: H+ F. _  _

“有問題嗎？ ”" Y6 I) s% H( I

“這瓜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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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6 z$ T2 n( ^  X: M( r( a

“這是很危險的東西。”. r3 x9 |0 z" e4 A" L  e! O

“您是說……”* v% |9 y0 D1 g6 {! l6 d" q+ @; F

“這是用近似蠱毒的方法下了咒。”

“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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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等一下。”( c8 t5 Y" J#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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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兼家說道：“請預備筆墨……”

再讓人拿來紙，紙已用小刀裁小。晴明拿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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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明在原來三分之一大小的紙上，“刷刷”寫下幾筆。

既像咒文，又像是什么圖案。3 v: p0 k5 \0 `

晴明把紙放在瓜上。$ q, N( b9 _0 A7 A  x
1 S! F3 D, I, M) E) v
他右掌按在紙上，嘴裏念念有詞。$ |# l/ j# [7 V7 a" m. Z
3 W7 U, z  e3 I
過了一會兒，把手挪開，說：“把瓜切開看看。”3 c, p4 V! [" E. |! P

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沒入瓜中．晴明把瓜切開了。6 a8 R7 Z1 I' p
+ u3 p2 n3 N; D1 @
一看之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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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兼家和博雅同時叫喊起來。1 Y1 Y% q4 q/ D- J.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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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黑蛇扭動著，從瓜裏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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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怎么回事？ ”0 t5 K+ |, Z+ s- X! U6 y5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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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提高了聲音。

“就是說，有入把惡咒下在瓜上。”

“就是這條蛇？ ” 　　“蛇不是放進去的。是我把惡咒變為蛇的模樣，只是為了讓你們更容易明白而已。”

蛇已爬出盤外．從榻榻米爬向兼家的方向。; i5 q2 a/ t2 N;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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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恐懼地後退著，站了起來。2 m0 ^' Q* \/ O8 c( f$ R8 [: d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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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想想辦法，晴明！ ”( l/ T8 q) a* B% e3 \
) X+ x) J9 F, a/ X. G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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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微笑著伸手抓住蛇，把扭動著的蛇塞進袖中。! ^0 }' e! w4 J8 B2 z

“要是吃了那個瓜，結果會怎么樣？ ”+ R' L8 z% |$ X2 i+ V  r

兼家用手抹著額頭的汗，問道。, [0 Z0 ]; Q) h  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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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蛇會在兼家大人體內把五臟六腑都吃掉吧。”- m7 a* @4 q! x% x$ G% O  m* S; c8 }) S

“那就是說……”

“會得極重的病，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3 `3 o2 ?: H" f2 y, Q. c
“啊，這個……”  L5 p# Y5 L- j, ]; g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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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家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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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究竟是誰幹的？ ”  a$ w5 v4 a: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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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是向誰買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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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女人。那女人來賣瓜，因為瓜看上去很好，就買了。”1 i: G+ D- }) \# D6 {

“到天黑還有段時間，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夠弄明白，但我還是去查一查吧。”

“拜、拜托了。”! a9 I/ j; o0 P4 U+ T4 ]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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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如果你不介意走一點路，那就一起來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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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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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站起來說道。4 u0 c' H;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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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大宅。

往外走，在大門口，晴明停下腳步。7 D8 d% J, q4 V, C0 z

晴明從袖口取出那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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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纏繞在晴明纖細、白皙的手指上。  U& U+ ^+ e  y: G" T

“好啦，回主人那裏吧。”+ B, h' w9 $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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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把蛇扔在地上。

蛇貼著地面爬行。

“哎，博雅，我們跟著它走吧……”7 @  r' U$ o" P

晴明邁步就走，博雅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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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2 P9 |: `' a0 N: M

來到京城的東端。

蛇仍以人的步行速度貼地爬行。$ ]: a3 Q4 A9 v9 O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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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山中，不知從何時起，置身杉樹林中。一人合抱、兩人合抱的古杉一棵棵指天而立。$ U# O& @2 _'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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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變得涼沁沁的。+ x5 c9 $ D9 [7 v) d

離傍晚尚早，四周卻已經顯得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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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杉樹的枝梢遮擋在頭頂上，陽光照射不到森林的地面。  A- x! L. n* _4 ?9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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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可見人的足跡和石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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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小徑延伸著，蜿蜒向上。7 U" e- H- T8 ~) v1 ]" K

“看到啦，博雅。”

晴明望著小徑的前方說道。

樹叢之間出現了一個屋頂。2 f8 o1 ]! Z( y) G$ B

“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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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著蛇一起來到那所房子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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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所殘破的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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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已經腐爛，一部分墻壁都剝落了。

看樣子至少已十年以上沒有人居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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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緩緩爬人院子。

晴明和博雅正要隨之入內，裏面突然出現了人影。

是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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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約四十的小眼睛女子。4 g( a5 U+ g$ r% `) ~

“是安倍晴明大人吧。”+ x+ p$ g- J( l9 Q# x

女子小聲說道，倣佛在喃喃自語。9 j. h3 z% |( r$ @% v2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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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就是上門賣瓜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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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 b7 P9 P- h* z4 l

晴明點頭應道。( N/ n8 Q. g! s5 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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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等著您呢。”

女子說著，請晴明和博雅入內。) y% |' C3 Z/ [% H(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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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 ”

晴明這么一問，女子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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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主人早就說了，能夠應付那個瓜的咒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了。如果有人解除了這個咒，與之同來的話，他就是安倍晴明……”

女子低下頭行禮，示意晴明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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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步吧。不必進來。”

屋子裏面響起一個聲音。是一個男人無奈的聲音。5 P! h  Z# B. |7 c1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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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介意。” 　　在女子的催促下，晴明和博雅進了屋。

這是一所小寺院，進門即為本堂。但是，沒有供奉本尊。

屋內有兩名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似有相當身份，穿著講究，與殘破的寺院很不相稱。; _7 ~4 E' L9 E$ D" ]* I

此人站得靠裏，背向來客。" I* C; p% l0 v/ b1 c

另一名男子是個老人，一頭蓬亂的白發。5 F* _7 x% k9 q1 x; ?& q( M) o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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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骯臟的公卿便服，污垢斑斑，無法估計已有多久沒有洗過。

他的臉因曝曬和骯臟而呈黑紅色，無數皺紋深深地刻在上面。獅子鼻。一雙閃爍著黃色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銳利。

不用說晴明，就是博雅也已經不是初見這副尊容。

邪條黑蛇盤在老人腳下。- N0 c* m9 H/ u, M3 L/ L

老人嫌它礙事似的用右手將蛇撿起，托在掌上，舉至頭部的高度，嘟起嘴巴啣住蛇頭，然後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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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晴明……”老人說道。; R" n, @+ J' ?+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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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 W9 F- H1 ]& x* X/ z' h4 t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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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的紅唇浮現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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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這事的人也沒有幾個，所以我已經想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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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這位老者就是那個……”博雅說。( h5 w4 A0 m  j$ Z8 @$ J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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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屋道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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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他的名字。

“久違啦，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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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後會有期的嘛。”, ^+ ?" H- }* X+ @/ Y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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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3 i/ w  U,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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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8 `7 Q& l3 k7 a% W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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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入之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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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之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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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我自己當然不會想這么幹。”' U& b+ ^) _+ k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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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消遣解悶嘛。”" C7 K5 d1 v4 g8 ?

“你說是消遣解悶？ ”: q: d% U5 p* u; I6 c2 W/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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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晴明你這樣愛管閒事，也是消遣解悶吧？ ”, m; `) F& P9 R3 k+ {8 `, h

“我也是受人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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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蘆屋道滿瞟一眼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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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那位大人說了，若是賀茂忠行、賀茂保憲，兩人中來任何一個都不妨，但晴明出馬的話，事情到此為止。”

“藤原兼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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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藤原兼家的兄長的名字。2 q) b" D" M! Q" v" h2 J, A! w+ _/ N

被說穿的瞬間，背向他們的男子肩頭猛然一抖。  \# p- }5 g$ m4 F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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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轉過來。看不見您的臉也好。而且，剛才說的名字．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是否真的是您，誰也不知道。如果到此為止．那么我睛明和博雅也沒有打算向兼家大人說出來．“

“聰明人呀，晴明……”) h: F/ g/ K. H0 Y$ M# L" Q# s8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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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哈哈大笑。1 E4 C$ K: P- i# K

“您覺得此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j* x/ c1 F  R! E

“好啊。”9 j( z* m/ _/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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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應一聲，又說：“晴明，這次的事，你就對兼家說，是我道滿開玩笑而已。使他擔驚受怕了，為了向他表示歉意，以後有晴明也做不到的事，我道滿這裏隨時可以商量。想召喚我的話．在西風猛烈之夜，將百枚寫有我姓名的木牌投向空中．三天之內我就會上門拜訪……”( Q+ @# S) y! _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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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把話帶到。”- z6 `0 E6 o3 g, `3 H

“事情就此結束。”

“好。”( I) B; r# o8 M5 H9 ?; F# z. q$ ^

“請回吧，晴明。”

“明白了。”5 A  J+ T, A7 V+ P) B8 r
* x2 T2 n+ @+ T$ E
對低頭致意的睛明，道滿又說：“等一等，晴明。”  S$ L% X* @: `" d! B# ~

“還有什么事嗎？ ”, [" a3 f' s( z
! i. @5 a3 c9 G, l  f
“你要到那女人那裏去一趟吧？ ”4 N+ S& g4 }9 M8 `) O/ v
' i/ K1 c6 |, f; D1 q6 `" I6 @/ r& v9 D
“有此打算。”
7 O  ^; ]; J% {( e
“那就好。”# E6 L+ L5 n7 H. m4 m4 W* u! v2 z

“告辭。”
& [# [: s" D! z* Y3 P, U, F
“好吧。”8 }+ W8 @: ]& |! F* z3 A# N
& A4 G+ ^$ R; O) Y
晴明示意博雅，轉身離開。

“走啦，博雅。”

六4 P7 K& q1 u8 p# }" C. n* Y

“挺驚人的，不過……”

博雅開口說話時，二人剛走出杉林。
* d1 l8 k0 }% W* P/ q$ }
太陽已在西山的山頂上。
+ B: Z; ^5 n" n; k) s
“沒想到是兼通大人做了這么一件事，是因為……”
" e" m, ~, q" |& F0 T3 b# ?" x' g
“唔……”- \1 s! n7 l1 d2 H3 E

“弟弟的官位超過了自己，氣憤難平吧。因為兼家大人為超過兼通大人，也曾在朝裏多方活動。”/ t/ m0 N3 p' C0 E& ^

“哦。”: e5 r0 x4 o. o/ `( }

“這件事還是不能對兼家大人說吧？ ”
% }/ Z9 z" N) K: K
“這樣比較好。”

“我也覺得這樣好。”博雅說。" [. b. f, _; a6 ^. L9 h
9 {( i, a. V& L
“這樣，曰後我們也好辦。”

“好辦？ ”

“萬一將來朝中有事，危及你我時，他就會出手幫忙吧。”2 o$ c9 b1 X% i$ S
2 K% J1 V4 ]9 g) O$ h# m. E7 e) E
“你說的‘他’是……”
1 f5 ]" T) G! S0 O$ o
“藤原兼通大人啊。”1 P, ]0 {, T8 C$ o% Q+ R1 Z" z: D
& f- R5 {  f; f
“……”
  x+ r( n* x% |+ L# [2 a& H8 I$ K
“如果我們在那裏看見了他的臉，或者向兼家大人和盤托出，只會惹他怨恨。# k* f. w# t& e: J+ N
- E* }. }4 g( W% p  ~' O% q) X
得到機會，他就有可能叫人來謀取我們的性命。剛才以那種方式了結是最好的。“! S* s' @$ \. x

“道滿大人說你‘聰明’，是指這回事吧？ ”8 A+ |( T3 A2 d( L/ i9 Y0 v

“跟鬼呀、怨恨呀打交道，廣交朋友是很必要的。”
- \. u$ T. t4 M' e+ M& S- c2 h
“不過，說是這么說……”- f, c3 P& C0 `7 _. V% a

“要在人世上生存下去．就要這樣子處心積慮。”
* E9 [1 r) i6 m8 j
“說到做事，剛才道滿大人說‘晴明做不來的事’，這是什么意思？ ”, V7 P) H4 x  y# C9 w5 D1 C
( P) L' j( l0 b$ B3 V
“就是我做不了的事嘛。”
0 v2 r! {7 c3 \+ P* K
“那是……”* k9 W( m, h! [* e! _
' \4 b. u5 K) ^7 Z: \+ s% E7 V
“例如以咒殺人之類的事。”0 ]- S5 `* m9 o  J9 X- b

睛明這么一說，博雅停住了腳步，打量著晴明。
$ _% Y- l* r& y# r5 r4 w
“你怎么了？ ”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7 i: m0 n0 Y9 `# N$ |
博雅臉上呈現高枕無憂的神色。0 F/ d" R2 A) X$ Z
) W" C, r; [. U3 v0 Y  S
“咳．為了在這世上活下去，有許多事要違心地去做。
' Y0 t* V" P$ [5 o" V2 V- b* U3 ~/ V
但是，如果你做得出以咒殺人的事……“
6 S1 K; y' @: i* h* u
“如果做得出會怎樣？ ”  m9 g  I) U: ^  L1 A) }

“那、那就……”' a. `& ~8 N$ j0 S% z4 h! X  V
! W$ o3 a! M2 t. k& M
“你怎么啦？ ” 　　“我也說不好——也就是說，我可能會討厭活在這個世上了。”* E) N+ @4 |: ]5 I& s# q
/ r6 n% L2 h1 \6 m9 ]5 i
“哈哈哈。”

“我是這么想，晴明，因為有你，這個世界還不算太壞。”, @$ Q1 l4 L8 O# u  U

“……”% b$ s5 h1 R: T) V; [, a

“無論你怎么冷眼看待世間，有時我也不明白你的事，但是，我明白你最根本的地方。”
7 T; z8 e% w8 t7 X% C
“明白什么？ ”, Z5 ?4 s7 n" l6 h

“其實是因為你總認為自己是單槍匹馬。老實說吧，晴明，你其實很寂寞，覺得自己在世上是孤身一人。我有時也痛切地感覺到你的處境。”

“哪有這種事。”' j; {& Z' B( i6 L9 W& t* l
; V- w! e3 F$ Y8 y8 s4 r
“真的？ ”! ]/ J8 V- l" ^6 {4 j7 t  E! V; J
4 s- H5 ?- B- a
“不是還有你嗎，博雅？ ”1 K# k, j8 s: W& c

晴明冒出這么一句。6 i) c5 |3 S/ M. y! y; l' a% q% D

出乎意料的話讓博雅接不上話頭來。1 j% n, L" z5 L) w: F% U! }  K' H
4 O$ D$ t2 O/ G$ N! `' E4 _3 {+ b5 o
“傻瓜。”# o0 F$ x1 \6 d
4 R0 w! k4 t; J  J$ G% F4 k
博雅只說出兩個字，他面露慍色地往前走去。
& C5 h1 ^; |- I
走在後面的晴明笑嘻嘻的。" L8 b5 H/ ~9 X8 i7 k& U! U4 Y3 _

“不過，還好。”

博雅向身後的晴明搭話。

“什么‘還好’？ ”9 i* [; J$ [9 Y7 S8 U

“因為我終於知道．你別處還有女人。”! B' b% a2 M1 M; k
: M; Y) D  r7 j# l
“女人？ ”

“這不是要去見她嗎？道滿大人不是說過嗎？ ”

“哦，你說那事。”" }! ]; Y6 v* R9 }$ I" A( W
2 S- A( D9 R5 ^9 m
“晴明．她是個什么人？ ”
7 m- P& }: ~. L+ D$ q" ?
“就是‘撲地巫女’嘛。”/ }) h9 t8 D/ |8 w7 [9 n; ]

晴明脫口而出。
* I3 o* Z1 b* H! Z4 `8 {. U
七
4 k0 r+ L7 A& n- F7 r% j
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晴明和博雅抵達京西的一所庵。4 y: F' F+ J4 |8 h* s  G$ w& s

庵不算氣派．但屋頂、墻壁完好．足以遮擋風雨。; a1 r# o/ h( E& I
; ^8 \. ]% c3 d9 P2 g
外有垣墻，加上一個小門，圍成簡單的院子。% a, V. ~* V6 y. {1 }2 f: t
1 k) ?( A% x5 B, @* x
庭院裏．暮色下還能看清開花前的胡枝子，綠意盎然。
8 Q& T4 u9 i/ w7 t: H" g
庵裏已上燈火，從外面能看見紅紅的、搖曳不定的光焰。
  i6 O: A# ?# n+ L3 `- j. f  g
走進院門，庵內走出一名僧尼打扮的漂亮女子。

“正等著您呢。”女子說道。: v: D6 |+ p! [4 j/ {3 `
4 W7 Z# d0 o0 \( u- G, w9 `  U
“晴明，這位師傅是那位……”

“對，你也見過的。是八百比丘尼師傅。”6 y. |% a8 ^2 V* I1 d) ]: ?  D5 b# u( h% v

從庵裏出來的，是數年前的一個冬夜，來到晴明家、在雪中裸露身體的女子。! b0 l$ E& B" E, v  @+ \9 i

就是那位說是吃了人魚肉、活了數百年的白比丘尼。

在雪中的庭院裏，晴明和博雅幫她除掉了體內的禍蛇。6 J& D6 j) e2 Q3 |9 `% j% Q

“那次你們真是幫了大忙。”- n! O1 ~4 I" }- w+ D
" J/ T$ W9 U  N9 T: ]' K
八百比丘尼鄭重地低頭致謝。
' R9 ]" X. L7 M' ]+ U
“那么．你就是‘撲地巫女’了？ ”
4 [$ v8 ]9 |  L/ `/ H6 V+ p
博雅這么一問，她答道：“是的。”
% q: ^4 }) I' Z
然後，她引導二人進入庵內：“請這邊來。”. r7 G* b$ K! N* h7 \- Z
6 ~! E: v' R$ V4 ?. o
室內的地爐子生著火，架在上面的鍋冒著湯氣。8 F' d& d% `/ u* z8 e% i! C
+ O2 }% a0 K2 A! Q: I9 t
打量一下，地爐邊上有盛滿野菜的碟子，連酒也備好了。

晴明和博雅在地爐旁的圓墊子上就座。

小小的酒宴開始了。1 I* S# z/ p0 X* b8 J

“您都知道了吧？ ”

杯酒下肚，將空杯放回盆上時，晴明問道。
& O9 L, o7 C$ U! [) M" i. g  T
“是。”0 ?4 B" f/ c* Z  p
8 `5 R4 K% r' B& ~5 r/ A, Q
八百比丘尼點點頭。) `0 F( i9 s0 T9 L- c3 D. m/ ?

“不是馬上就明白的。但當我看見兼家大人拿上來的甜瓜時。就聯想到應該跟兼通大人有關了。”" e+ v" t, j8 s8 c

“是那家夥幹的——這一點也想到了嗎？ ”) X/ Z! W7 r9 k0 ^

“能做到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保憲大人——沒幾個人。因為這兩位是決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剩下就是那位……”

“蘆屋道滿。”. t2 b& E" d! }& {  a* M; Z0 I

博雅把名字說了出來。

“對。”! \' p; R+ S* Q2 i! `( |" W/ [
5 G1 }1 q; c; [$ ^
八百比丘尼點頭認可。　　“對方若是那個道滿，像我這樣的就遠不是對手了。所以……”
. P8 M- N7 J% I7 G6 Z" ^" \0 Y& u0 r
“就拋出了我的名字。”8 A2 g7 Y, K9 y, P5 N8 C) t

“對。”' a3 |  g& [  J) r8 Y" F  Q& o1 f

八百比丘尼垂下白皙的眼瞼。
; r2 m, o9 I9 Z9 t6 z9 I! |5 d+ ^6 N
“為此又可以見到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實在太高興了。”4 A6 X2 j" ?3 _6 @
& |; n& h! C1 _4 ^
八百比丘尼伸出纖指拿起酒瓶，為兩只空了的杯子斟滿酒。+ D- O% l' Z) h7 Y/ N+ V
- z3 I- q  L& V- q* W2 H3 u/ Q
“像我活得這么長的，也能獲得不可想像的能力啊。”

八百比丘尼說道。& l% u1 P( }$ n- r' j2 l1 ^7 O

“是佔卦的事嗎？ ”7 e6 k5 W. s* h- x& v

博雅問道。

“是的。隨口而出往往就很靈驗，於是人家來求，就模倣佔卦。不過，明白將來的事，也並不見得是好事。”
, I, ?2 f3 M  [4 W& n
“是啊。”

談話之間，夜已漸深。

“那位大人其實很寂寞吧。”

八百比丘尼說道。

“哪位大人？ ”

博雅問道。; k( ~" N% Q3 ]* i, D' Y- \
% K' K/ p( q& T; I$ }& w) R6 d7 L: \3 H
“蘆屋道滿大人……”

“是他啊。”$ S6 `$ V9 J9 Q, y6 W; w. C
. f* o9 V. D% R' ^) Y
“對。因為我也一樣。”

“一樣？ ”

“我也不同於一般人嘛。天生與眾不同的人，不能適應人世。可又不能去死，只好弄點什么事來做做，打發至死方休的漫長歲月。”
, `* \# n% N! T; n
“那家夥說了，是當做消遣的。”

“這像是他說的話。”9 l9 ^. D2 t# Y) e$ K6 g
9 k1 W6 l! h& v, Z3 Z
“……”
) K: }# e, g8 U" i0 U
“某方面與眾不同，等於在那個方面出類拔萃，因此而感到寂寞——晴明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吧。”2 F6 F% n" V, s$ J# s5 C' q

對八百比丘尼的恭維，晴明只是苦笑。6 @$ @- s: x1 O2 d* t

“哈哈……”! u; P' T2 ^! m9 {; `- S7 N8 R
. T: C8 I6 l- u. T5 m2 B0 i( t
博雅笑起來。
- x5 r) u' ]. b+ T% b& i
“博雅大人，您也是一樣的呀。”
8 t. j' k; ?! ?
八百比丘尼小聲說道。

“博雅！ ”
9 N, w0 {$ r  u
晴明對止住笑聲的博雅說道。

“什么事？ ”* r# s. o# |& [5 a9 W

“你帶了葉二嗎？ ”& W" l1 U; n* |" c3 S$ g  s

“帶著。”

“正好。我想聽博雅的笛子啦。可以吹一段嗎？ ”
. @( ?* ]# p& Y* ?: }: p; b
“好。”& D& D6 Z* ~* s2 Q5 r0 R/ T4 X

博雅答應著，從懷裏取出葉二。1 [0 `* a$ u! H! O1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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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二是博雅從朱雀門的鬼手裏得到的笛子。

博雅的唇輕輕貼住笛子，靜靜地吹起來。7 F5 z$ q( u$ Y& V( ?

不用說人，就連天地、神靈也感應到這笛聲，大地上的種種氣息都以這所小庵為中心，悄然聚攏，祥和靜穆的力量自上天降臨小庵上方。1 e. i5 A1 e# W, {( f2 Z' ^
" ]" r/ C8 U2 J. q$ F; x
博雅仍舊靜靜地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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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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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07-8-26 11:42 PM | 只看該作者

不思量
0 t) O8 s, _% e- j' s, T' m

現誇說採已是從前之事。其時聖上居於東門院之京極殿。三月二十日前後，乃櫻花滿開之時。上皇於寢殿日：南門櫻開極盛，其美無可言喻。此時南廂房內忽有詠歌之聲傳出，歌曰：離枝尤香是櫻花…？？上皇聞聲暗思：“誰人在此？ ”乃挑簾外望，因未見人，轉思：此何事體，說話者何人？命眾人遍查未獲。報稱遠近均無人。上皇甚覺意外，競生出畏懼之心：莫非神明所言？關白殿（關白．日本輔佐天皇的大臣，位高權重。“殿”相當於敬稱。）來見．上皇具言此事，關白殿奏日：“該處常有此事，不足為奇。”

《今昔物語集》第二十七卷《於京極殿有詠古歌音語第二十八》' ~0 `. |6 o8 t. h+ w7 W) m

一

首先，不妨想像一下大唐這個國家。
8 q6 g, h& v# {- \3 l) m
這個王朝從七世紀初至十世紀初，延續近三百年。; n4 v+ J2 p( U3 r9 |

在唐王朝近三百年的歷史中，若論最具大唐風採的，或者說大唐最盛的時期，毫無疑問是公元712 年至756 年的四十五年時間。2 R! g6 J$ ^9 u5 G; p
/ n/ ?4 j2 d2 O, ?3 J
這就是一般稱之為盛唐的時期。1 r( C/ Q$ T% H& I

這是怎樣一個時期呢？此一時期，玄宗皇帝統治大唐，他與楊貴妃的悲劇性戀愛廣為人知。以李白、杜甫為首的才華橫溢的詩人們，拋金撒玉般寫下千古詩篇，也正是在此一時期。9 P, u& E- T& w5 K

這一時期的都城長安，不妨說是行將離枝墜落的。爛熟期的果實。) w( T, B+ e$ r% O! p) b' \
9 V" ]8 u2 B1 }( q
天寶二年（即公元743 年）春天的一場盛宴，就倣佛象徵著這一點。  S- p/ c: E7 u6 I

地點在長安的興慶宮。時值牡丹花盛開之際。在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玄宗皇帝宣李白上前，命他作詩。

醉醺醺地來到玄宗皇帝面前的李白，橫溢之才由筆端瀉出，即席揮就一首詩：4 g3 g* T8 U/ k

雲想衣裳花想容! R) N: i  _: m! v. U4 O
. b0 a" T8 |+ E
春風拂檻露華濃
' q' ~* g; `! B% w
若非群玉山頭見
5 q8 w5 o1 W4 D  _
會向瑤臺月下逢. v! G" p! N# s2 b
( I6 K0 j: b7 ^$ P* f; m
當時首屈一指的歌手李龜年把這首即興詩當場演唱，楊貴妃在宮廷樂師的合奏下翩翩起舞。2 a6 A, O4 i5 j
" W8 i# G& l$ M% `* R+ n
有幸觀瞻的人之中，還有當時出使大唐朝廷的安倍仲麻呂。後來發生安祿山之亂時，以絹將楊貴妃絞首的宦官高力士也在場。* ]: T2 F1 E: p6 O8 R0 U

此時的長安，是一顆雖未離枝、甘香誘人卻離腐爛只差一步、果肉幾乎已溶化的果實。興慶宮之宴不妨說是這般長安的一場歡宴。( l" H) v. Q) k1 x4 N# h6 e6 B

那么，本朝又是怎么樣的呢？平安京的歷史中，是否有過與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大唐盛宴相當的宴會呢？有過。# V1 c' s+ L5 T3 a: X

村上天皇之時．在天德四年（即公元960 年。）春天舉辦的宮內歌會就是這樣的一場盛事。

什么是歌會呢？所謂歌會，是皇宮裏舉辦的一種活動。是宮中的人分為左右兩方，雙方分別呈上事前所作的和歌，比較哪一方優勝的宮廷賽會。$ ~2 \6 L, @# P. C( l: h

做法有多種多樣，不但注重競技性，娛樂、歡宴的色彩也很濃厚。: \) F$ G. Q5 }" ~5 }, o

是一種管弦歡歌、觥籌交錯的活動。

從仁和元年（即公元885 年。）至文治年間（即公元1185－1190年）的三百餘年，廣為人知的歌會舉行了四百七十二次，類似的活動還有三十次。在合計超過五百次的同類活動中，天德四年由村上天皇所舉辦的宮內歌會，無論其規模、格調、歷史意義，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　　不是神事，不是祭祀，沒有儀式，本質上純粹是玩樂。

但是，在平安京持續近四百年的歷史中，這一次是最為豪華、燦爛的宴會。+ v$ i3 G7 {/ G7 @2 |
: i# t4 @$ N( `
猶如在枝頭沉甸甸地開放著的傃麗的大朵牡丹花……: D; e% s1 i6 Z) N4 g7 b: q& n; a
# W% p) B8 V1 {$ z+ s- I$ b
如同李白作詩、楊貴妃起舞的興慶宮之宴象徵大唐王朝的鼎盛期一樣，天德四年的宮內歌會，也可以視為象徵日本古代王朝文化的一個事件吧。

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呢？首先，主持這個活動的，是當時的天皇——村上天皇。
; a4 p7 q$ X- m" f, H$ ~' S
時間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陽歷的四月二十八日。) {3 B- r  p% K4 |& k/ R
8 P1 E& w) V' [* ~
地點是宮內清涼殿。
, t5 b. Z: Y; y8 N. z5 g, n
最先的契機，是前一年，即天德三年八月十六日舉行的詩會。分為左右方的男子，分別預備了詩文，比拼哪一方的詩、哪一方的文章更為優勝。

這個活動刺激了宮內的女官們．於是她們說：“男子已鬥文章，女子該比和歌。”

“總是只有男人們玩得盡興．我們也搞活動吧。”

“那我們女子就來賽和歌吧。”- Z5 [! F# F( D. e9 g' I. ^$ P  L

可以想像，女官們中間進行了這樣的對話吧。

村上天皇將這個想法和自己的趣味結合起來．興之所至，組織了這場活動。7 U: e% `/ l' t* o& a1 X) u
/ t3 j$ e) x+ {# E( F; Z/ l
在歷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喜歡搞這種活動。他自己也吟詠和歌，在樂器方面，箏、笙、橫笛、篳篥等均極精通。他是這些音樂的秘曲傳承者。記載天皇逸事的書與管弦有關的，以《江談抄》、《禁秘抄》為首，還有《古事談》、《文機談》、《教訓抄》等，可謂不勝枚舉。6 ~" q+ P: ?2 ^( G
- S& K! \6 u% [+ t
就是這樣一位朝廷的最高權力者，利用自己的力量，打算在京城裏搞一次空前的風流雅事。' E: [9 @0 G! J" e  N

村上天皇在當年的二月二十九日確定了左右方的“方人”。3 o* M0 K, `. W# j6 s  B% u5 V( K

所謂“方人”，在這裏，是指作為歌會主體的女官們。
4 B: V! Q) n, f* x8 h  @
方人不作和歌。

而是委托和歌作者創作作品，然後在歌會時將這些作品交給講師朗誦。女官們自己則在旁助戰，為己方吶喊助威，喝彩取樂。% ]6 Z7 B* h) `, Y

這次的方人是宮內的女官們。以更衣為首，典侍、掌侍、內侍、命婦、女藏人等女官分列左右。每組十四名——一共選出二十八人。

這項旨意傳達給左右方的頭領更衣時，是在三月二日。
6 k, @+ D' ~' b  I
決定和歌題目、頒給每位參賽女宮，是在三月三日。" d9 `' ]$ J7 _8 }8 E) {  R
8 K: I1 M+ N+ M( q7 J( g5 U
女官們根據自己得到的題目去安排創作和歌．競賽當天，左右方各自拿出預先準備的和歌一較高下。2 ?$ x' H, S; F* C6 Y8 I

順帶提及，這是二十回合決勝負的比賽。事先便須定下各題所詠和歌之數。根據題目，有的要作一首，有的要作兩首，作三首、五首的情況也有。按對決的順序，各個題目與所要求的和歌數目，具體如下：霞，一首。
6 I" T* K6 R6 f1 c; {4 K$ H0 y0 n
鶯，二首。' F5 n) G/ u; ~
! w0 [4 f+ c+ V2 |: j
柳，一首。
3 N( ^6 Y" L5 W& w; a
櫻，三首。4 A* }% N7 u: ?1 D- V0 F7 t
! N) a3 J! p% u, S4 w, l. h
迎春花，一首。6 Z3 R0 H! e9 `
7 U! n5 Y5 j! N7 n; x6 y
藤花，一首。) \' [; w" W6 S/ i, O$ S* _
3 V( K& o6 e& I$ m$ g! R0 m" g
暮春，一首。
, p' d% l# J' W) F
初夏，一首。
4 d. [$ K$ Y% H0 V! g$ _
布谷鳥，二首。

溲疏，一首。. x' U' [7 J. g9 I6 R4 W4 ^. S- K2 S+ ~/ G
  ]- M( }, M# @- i' d
夏草，一首。
" C; d+ e" A, x" f* {
戀情，五首。7 m9 Y! f2 O& v- c1 _
8 _3 U  h: \+ N2 i/ o& C. c
有關春的和歌十首，有關夏的和歌五首，有關戀情的和歌五首——總共二十首。- a7 p0 `- J" N- T1 E" y9 h+ [

以左右方各預備二十首和歌來參賽計算，總共要創作四十首和歌。
, S9 `$ k- X2 N- K& P( U! L, w
女官們肯定興高採烈地討論各題目請哪位作者來負責創作吧。
& O& m- c! v9 Y* D- d2 G6 s
“請我吧……”
" o/ U5 O- H* _5 i+ m
“我做的戀情詩可謂驚天動地啦！ ”' n: e) c* v2 c! X$ F) w+ c9 e

——和歌作者們向女官們推銷自己。
- I2 n" @3 d+ h; G! o! a" b% H
“什么地方有高手呢？ ”

女官們和有關的人都會四處向熟人打聽。

且不說過程了，最終選出了如下的歌人：左方為——朝忠卿（六首） .
3 @/ d4 y4 e! d$ N
橘好古（一首） .

少式命婦（一首） .7 M9 D, G- U: |, E8 W7 L
% u# G& _$ b" A! t' Q
源順（二首） .' g* w  h: G7 M# G! j: e

上望城（二首） .
9 Q; k) Z+ H8 [/ ~( E, J
大中臣能宣（三首） .$ r: W5 Y4 y4 r+ L! A

王生忠見（四首） .、本院侍從（一首） .3 |! K* \! C! {2 C+ m2 J+ s0 g

右方為——中務（五首） .
, K" I! S- Q! q6 `" s9 Y" L  x
藤原元真（三首） .5 R5 s) a6 d- `8 E

藤原博古（一首） .
! [; l% F6 d% y" l3 ]/ S; J
平兼盛（十一首） .

左方為八名，右方為四名。
7 Q% `2 T/ i7 {8 I
其中，朝忠、順、元真、能宣、忠見、兼盛、中務等七人屬於三十六歌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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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人數目之所以少於賽歌之數，且左右方歌人人數不一，是由於並非一人限一首作品，而是允許一人作多首和歌的緣故。

歌會的一般做法，不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歌題，即興作歌，而是允許根據題目事前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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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的方人領隊，是宰相更衣源計子。

右方的方人領隊，是按察更衣藤原正妃。

裁判由左方的上達部、左大臣藤原實賴擔任。

本應中立的裁判由左方的人來擔任雖然有失公平．但作為僅次於天皇的掌權者，由他來做裁判，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吧。

然後，左右方各有一名朗誦者，即講師。

左方的講師是源延光。  c8 L8 j. i; g; I. u) I1 o  B& R%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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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的講師則是源博雅。

在三月十九日，公卿們也分為左右方，其他“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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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這天選定。2 n/ m) T3 G, _* L+ G0 {

所謂“念人”，不像方人那樣要為本方爭勝．而是為雙方歡呼喝彩的人。2 P3 i: \5 h5 s3 `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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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集當時平安京傑出人才於一堂的活動，參加者有貴族、文化人、音樂人、藝術家等。6 E$ V8 B: H7 z& e9 m

於是，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下午四時——這樣的一場歌會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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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1 b: H4 R' y$ _; z2 F3 a

博雅在喝酒。

他在安倍晴明家的外廊內，面對著庭院，盤腿坐在蒲團之上，將斟滿酒的琉璃杯端到嘴邊。/ B( _8 O- }# h0 B

酒是來自異國的酒。

用葡萄釀造的胡酒。) s* k8 Y  O8 M6 [* H) a  c

晴明身穿寬松的白色狩衣，支起一條腿，背靠在柱子上。! W; L6 Y!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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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跟前也放著琉璃杯，斟滿異國的酒。

正是春去夏來之際。2 b. D# R! ^0 {" b9 S0 P. P

時間已是夜晚。

晴明和博雅之間放著一盞燈，火焰的周圍飛舞著一兩只小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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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芳草萋萋。

後來居上的夏草，長得比鵝腸菜、野萱草等春草高，春草被淹沒在夏草中，無法分辨。* r( L( w& S2 }$ y3 p! i4 ]

與其說是庭院，其實更像一塊野地。2 d) L4 Q+ R& h. R& l2 N. m

草木在晴明的庭院裏自由生長。青草和綠葉的氣味，飄蕩在夜色裏。

博雅一邊深深地呼吸著混雜了胡酒酒香和草木清香的大氣．一邊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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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深處有櫻花開著。, c& V7 t( G- ]  L) o6 Y- _
1 T/ I) Z9 w1 _# c! x. u5 M
是八重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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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問密密麻麻地開滿淺桃紅色的花朵，把枝條都壓墜下。- P7 Y4 W6 O+ j' S% n& ~' w. \4 a

除此之外，對面有開著花的迎春花，遠處纏繞著老松樹的紫藤也垂下好幾串花朵。8 n6 Q# U, N!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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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櫻、迎春花、紫藤本是夜間開放的，所以它們的顏色和形狀無法看得太分明。3 V. {. S+ r1 h6 d# {+ E! G
; R5 @! @$ h3 d- A
但是，花朵和葉子的氣味，比眼前所見予人更為深刻的印象。

“哎，晴明……”/ [5 `" M; Z3 j- s; m/ x0 g# |

博雅望著夜幕下的庭院開口道。  \4 A" F  g' I! t9 ?7 |
  F  o5 X/ ]  z6 \% }" j
“什么事？ ”

晴明應道，他的紅唇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0 n8 [4 n6 @% z; D7 i; K* P' ]

“並不是只有眼見之物才存在啊。”$ f6 B: L9 Q7 i

“你指的是什么？ ”
2 d9 @3 F$ y# v. ~6 C: Y
“比如說，紫藤就是。”( J: \) Y" w7 g* R
7 W+ \: s1 _6 o2 a# A* ^
“紫藤？ ”6 V  G- a# g/ H+ n) T

“雖然看不見它開在院子裏的什么地方，但卻飄來令人心醉的香氣。”
( s2 ^+ _, W- n0 ?
“嗯。”
4 c( C, V' _0 k& q3 u5 |" O6 k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你和我也是一樣嘛，晴明……”8 }9 H" o0 z1 h9 x3 {5 a
& j3 j0 L9 J9 G; ?* |
“哦？ ” 　　“今天見面之前，我們處在不同的地方，對吧？雖然待在彼此看不見對方的地方，但一見面，我們就又在這裏喝上了。就算見不著對方，我們都確實存在著，對吧？ ”& E: |, p3 N) p. I, w' r! t

“嗯。”4 a1 r" K; B( S1 |  N( T, @
& Y+ T9 v6 l3 d5 z0 a
“就說紫藤，它的香味也是一樣。雖然眼睛沒有看見，但它的香味是不容置疑的。”
5 y! B( \3 }" _3 r) |8 f
“你想說什么，博雅？ ”3 K% t: |/ o: y1 ~1 K" t$ I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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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嘛，晴明，我覺得，所謂生命，也不過如此吧。”
7 \$ T: B+ Y, \8 O% W. J) ]. I
“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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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例如，院子裏長著草，對吧？ ”- c. q$ B3 X* b! ^7 s% I
1 N1 X* ~$ s0 C* L( l* m+ G
“嗯。”

“但是，就以野萱草而言，我們看見的，也不是野萱草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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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 B) ]1 D5 _2 o, ~+ x, G# {

“我們看見的，只是它的顏色、它的形狀而已。不是看見野萱草的生命。”
# _7 h3 P: D& I
“噢。”# ?* Q) R& ~! Y- i5 C  v( D/ D

“我和你也是一樣。我此刻只是以人的模樣，看著一個我所熟悉的、叫做晴明的男子的臉而已，我並沒有看見叫做晴明的那個生命本身。你也同樣，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叫博雅的男子的模樣和色彩。也不是看見我的生命本身。”

“沒錯。”3 x( R4 X3 c7 _! {: K! P) d
; Z& R, B9 \' {5 E
“明白嗎？ ”0 B* d0 N' ?8 T" _$ R
% f: G$ o# d4 k! c! Y
“然後呢？ ”9 h( c# x9 z% q3 a
3 s1 a1 H: |. s) o8 x
“‘然後’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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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你得說‘因此就怎么樣怎么樣’吧，博雅？ ”" h3 y3 H0 f, |7 u  z1 m6 [

“沒怎么樣，就是這樣而已。我只想說，盡管眼睛看不見，生命還是存在。”

“博雅。你剛才說的話真是很了不得。那些陰陽師或者僧人，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也是極少數。”

“是這樣嗎？ ”

“就是這樣。明白嗎，博雅？你所說的，關係到咒的根本問題。”# R5 |. N2 A, S, _* H
* o0 I  }0 [" _6 B( Y
“還是咒？ ”3 h( i4 N* X  g' q, k0 O
) ^) }& Y. G9 h$ C* C8 P/ J
博雅皺起眉頭。

“是咒。”3 b7 Y9 E4 {8 n  s, P
1 A; K) t" S" ~& x4 W( l7 ]8 v
“等一等，晴明，我剛剛好不容易明白點，正心情愉快地喝酒呢。你一提到咒，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會無影無蹤了。”3 }9 z% G% U4 H; }' E
; Y2 Y+ Q' r) P) B5 ~; n) P
“不用擔心，博雅，我會用你明白的方式說……”, ?4 o$ \; q0 Y# |! v( |# H& p

“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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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半信半疑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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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9 q$ Z, B5 e. B9 k) p( j
“好吧，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晴明，我會用心去聽，拜托你說得盡量簡短。”+ \/ a8 g, e* H# z. ~7 P

“應該的。那就從宇宙說起吧……”
7 X) C3 X# _3 M  e
“什么是宇宙？ ”1 A# ^1 o. W' j) ?
2 P" ^) O+ @1 b3 `' L( }* T
宇，即天地、左右、前後——也就是說，是空間。& w$ t0 O: G1 D* K  C. s

宙．即過去、現在、未來——也就是說，是時間。( p8 S" ]) A* F. S

將之合而為一，作為認識世界的詞匯，此時已為中華文明所擁有。

“人為了理解存在於天地間的事物，使用了咒的概念。”1 x- T  q% H/ j
: c( T1 H4 c0 k; L! E* S4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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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人是運用咒的手段，來理解這個宇宙的事物。”3 E# G  z* n& M/ z  q5 B3 Z

“什、什么？ ”" J( b1 l5 M" V0 _' p* `& S

“換個說法也行：宇宙是由於人看見它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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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我不明白呀，睛明。你不是說要說得讓我能懂嗎？ ”4 m& E6 w! z8 |3 V1 g

“那就來談談石頭吧。”& |$ S' U& u$ `; n+ i* g

“哦，談石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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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頭。”9 N8 O+ w) k  j" ]& {6 s* z9 {# o

“石頭怎么了？ ”

“例如，有個地方有一塊石頭。”
& Q( a% P9 N7 X  r  [
“噢，有一塊石頭。”4 Q: X, _+ j  H1 ^+ f. }

“它還沒有取‘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它還只是一塊又硬又圓、沒有名字的東西。”5 E! Z* E6 K1 c; Z; a0 h! C1 |
4 z0 ^6 ^* W; d* g
“但是，石頭不就是石頭嗎？ ”$ x: {4 t! [- |5 g# {

“不．那東西還沒有成為‘石頭’。”- G4 f% b1 \' I) n; C

“什么？！”9 S- j2 r/ ?! E3 _8 H3 d

“人看見了它，給它取名為‘石頭’——也就是說，給它下了‘石頭’這個咒，石頭這東西才在這個宇宙裏出現。”: [9 @- s! d2 u* O0 I& I

“不明白。比如說，不管有沒有人給它取名，它從前就在那裏．以後也在那裏吧？ ”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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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東西是否在那裏，與咒之間，就沒有關係了嘛。”

“然而．如果不是‘那東西’，而是‘石頭’，就不能說沒有關係了。”+ T1 S  C$ F4 A
  k, F$ U( U- g: j9 ~  m
“不明白。”& u; L- Y, d8 L' l2 g! a# W
6 v. ^( L* s7 b1 j
“那么．那塊石頭到底是什么？ ”
2 x  F2 O) ?4 `( ^. X
“什么？！”9 U; x- b$ M5 H( v! j& A0 j7 Z! w- E4 F+ A

“石頭首先就是石頭。”* k3 S& I  T2 P5 }( I  _* d

“噢。”& u7 {! n$ j% u. G
2 F+ g. L+ u2 _2 y
“假定有人拿它砸死了人。”

“噢。”
9 F  z: ?3 h; D2 Y/ X3 ]% s8 ?  s
“那時石頭就成了武器。”
0 R( v+ `+ ]4 f* t
“你想說什么？ ”3 _0 F2 I+ Y& o. e: h
( ~( Q. o2 y2 E3 H
“它雖然只是塊石頭，但通過一個人拿它去打另一個人的行為．那塊石頭就被下了‘武器’的咒。以前也舉過這個石頭的例子。你怎么看？這樣的話，明白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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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 \7 l. C) `5 R. W6 l* N

博雅勉強點點頭。4 _! v( C. h! `5 ^  O7 ^8 {
2 ?  l# _5 w% S9 K7 E: l# s: t
“跟那個例子一樣的道理。”: O+ o8 K* l* p9 w! G

“什么道理一樣？ ”# L& u7 I9 K- o  s8 k% E. h
/ n0 P, h  V$ z# {1 c! f' h
“就是說，最初只是躺在地上的那塊又圓又硬的東西，僅僅就是那個東西而已，它什么也不是。但是，它被人看見了，被加上了‘石頭’的名字。也就是說，有人給它下了‘石頭’的咒，這世界上才出現了石頭這種存在——這樣說是可以的吧？ ”

“不可以。”

“什么東西不可以？ ”4 U4 F* B  E6 D

“哎．晴明，你不是想蒙我吧？ ”

“沒打算蒙你。”

“不，你有這個打算。”+ J$ y5 B/ S3 E5 b4 o6 C
, t0 E- D2 H) e
“好吧，那就來談談和歌也是一種咒吧。”2 N' _  }7 _7 l& j
) @4 h1 Q( P  L3 A. r7 f, W8 d0 I" V/ ^
“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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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心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於是把它寫成和歌，抓來捆綁在語言上，終於弄清楚了。”1 ]& r1 K9 K2 X2 G& \
3 }, K! B0 f# V1 Y) g
“弄清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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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原來我們在喜愛著誰那種感覺。有時候，人們必須在這種感覺上加上”5 p, o5 A6 I  b/ O+ a2 x

和歌“這種咒，使之成為語言時．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 {4 \. }- c7 I! k$ ~  z+ _
“所謂咒，是語言嗎？ ”

“噢，算是吧。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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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 ”

“雖然很接近，但語言本身並不是咒。”! O7 ]( M' P* D/ @7 `% B0 P

“那又是為什么？ ”2 T. N; A& u: D$ D

“因為語言只是承載咒的容器。”3 H! z5 V8 q* a' y& k

“什么？！”+ }' f  F  |8 Y1 a6 z

“所謂咒，暫且先以神來比喻吧。咒，是奉獻給神的供品。所謂語言，就是承載這份供品的容器。”& Q1 O0 F: L6 [* y) `

“我不明白，晴明。”

“有了悲傷這個詞匯，人們才能將心中那樣一種感情．裝載在這個叫做悲傷的詞匯之中。悲傷這個詞匯本身不是咒。只有在承載了心中的那樣一種感情，這個世界才產生了稱為‘悲傷’的咒。咒並不能單獨存在於這個世上。語言也好，行為也好，儀式也好，音樂也好，和歌也好，只有被這些容器所裝載，這個世界才產生了咒。”

“噢……”: i/ W6 O8 [) H- O% X

“比方說吧，心愛的人啊，我見不到你，每天都很傷心——這樣說的時候，你能從傷心那個詞匯中，僅取出傷心的感情，博雅，可以把它給人看嗎？ ”7 u; f. |" c/ \- ^- n: v5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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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相反，不用語言、不用繪畫、不呼吸、不喘粗氣、不做任何事．你可以把‘傷心’這東西傳達給別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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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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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與咒，就是那么一種關係。”

“……”3 ]- y- a/ U) }" v3 O8 z

“也就是說，這和生命本身不能夠從你我身上取出、展示給他人是同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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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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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這東西，只有存在於你我呀、那邊的花草呀、蟲子等所有生物之中，才能看見，才能呈現在這個宇宙之中。沒有這樣的容器，顯出‘生命’本身、讓別人感覺到你的‘生命’等，都不可能。”

晴明微笑著說道。7 F7 d% ~8 _- b- y0 G7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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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顯得憤憤不平。2 T2 T) P1 w. F4 q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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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還不是像我說的那樣子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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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樣子？ ”

“你一談咒，不出我所料，我就變得糊裏糊涂的了。”1 d) b) h+ ?6 i' S: J! N

“不．你很明白的。”  u% I* A- y3 L% s& x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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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剛才的好心情好像已經不知所蹤了。”" ~: k0 _, t6 C6 G3 n8 A/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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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不必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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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博雅呀，我剛才吃了一驚呢。你不依賴復雜的理論、思考，就直截了當地抓住了事物的本來面目．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是極少有的啊。”* W. |# N: |! Q7 o9 x+ C" 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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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誇我嗎？ ”/ H) e' j2 f  j$ N' e7 w: {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 S0 E. M. e, x' p

哼哼……/ h+ X- C; Z1 ]( b

“放心了。”3 W! D& D2 _6 v9 G( y,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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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盯著晴明的臉看，然後喃喃道：“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不過我覺得你像是真的在誇我。”' ?! I( F' s1 z(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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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聽陰陽師的無聊戲言，不如聽你的笛子，心情更為舒暢吧……”9 N) I  z6 b& ]6 t'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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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晴明，去年也是這樣子，到了這個時節，我一下子就回想起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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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件事？ ”7 h' c! V$ O# c3 }* X# o% n! ]

“就是前年舉辦歌會的事。”- G5 e; L, ?# e

“對呀，那場歌會也是這個時節的事。”

“三月三十日——那時候，也是櫻花盛開、紫藤和迎春花也開了……”; X( y% o& l+ u, R
0 I. m/ x; E9 I7 u
“說來，就是玄象被盜的那年啊。”- D( u+ X7 M# Z$ h5 ^
0 W, R6 H7 s' \; h
“那時候，為了取回被異國之鬼竊走的琵琶玄象，我和你不是還去了羅城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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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W+ e; I) `6 M8 t

“剛才你談到和歌什么的，所以我又回想起壬生忠見大人的事了。”, M1 \" u4 D2 J5 b$ _/ `; I6 E

“是那位吟誦‘戀情未露’的忠見大人嗎？ ”3 m7 W; ]9 `7 r$ e! a% d4 R: J
! d: {& M; H% o4 [" U+ H& \
tt你剛才說的事，讓我聯想到忠見大人。真叫人無可奈何啊。“; {, d# }6 e7 m6 x+ X: r7 y
0 w3 g( d( i' T4 M! S: J2 O
“我剛才說的事？ ”5 u8 w; }" T" a/ L9 e7 O% O

“你不是說，和歌是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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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啊……”. N, I' V7 [, L8 D+ A+ q( ~

“歌會進行的時候，我也夠狼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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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晴明見博雅撓頭，拼命抑制住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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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你當時把和歌念壞了吧。”

“請你別提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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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先提的呀。”! b& x6 p5 P0 K& g9 D/ g

“我怎么就非提這事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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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別問我，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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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揚起頭，望向昏暗的庭院深處，倣佛想起了仟么事。+ c/ A, N% Q, f/ K7 K4 r) ?* X$ f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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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星光燦爛的晚上，我覺得已是夢中發生的遙遠的事情了。”7 w( M( L8 `* h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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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宴會，過後再看的話，即便是昨夜之事，也覺得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從前的事。”

“嗯。”

博雅直率地點點頭，自言自語般嘟噥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啊．晴明。”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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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四年三月三十日，宮內歌會開始於申時——下午四點左右。' r9 A- o& R5 s" F

地點在清涼殿。* Y, m! k& J" I# E: j

自當日的清晨起，藏入所的雜役來到這裏，忙著布置會場。( m9 q  a( W. I/ e

清涼殿的西廂的七個房間一律挂新簾子，中央是聖上的禦座，放禦椅。禦椅左側放置屏風，有一張放東西的桌子。7 D1 |" d/ v/ w0 V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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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椅左右是女官們的坐位，在連接清涼殿和後涼殿的渡殿，設置了以左大臣藤原實賴和大納言源高明為首的、左右上達部的公卿們的席位。6 x4 [; K) m* A7 D5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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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記錄中表明．聖上出現並於禦椅就坐，是在申時。

《禦記》有記錄。0 e" p' ]* P) 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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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左右兩方向天皇呈上和歌的沙洲型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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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盆景，是模擬水灣沙洲的盆景。7 _1 z! b* T' p

盆景有兩種，分別是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一是放置未朗誦和歌的盆景，另一個是放置已朗誦完畢的和歌的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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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左右兩方各預備了書案型盆景和簽筒型盆景，所以共有四個盆景。

放在天皇面前的，是書案型盆景，雙方將各自的和歌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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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簡型盆景放已讀過的和歌，在此次天德四年的歌會中．簽筒型盆景放在兩方各自的旁邊。

還有一點需特別指出，歌會時，左右兩方的衣飾顏色是分開的。+ U) h* O  y& ?7 L, O  \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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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著紅，右方著綠。0 I+ c% W+ S3 M%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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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所焚的香，也左右有別。2 n2 B2 @7 H( T7 t$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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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天的歌會，許多人或作了記錄，或寫在日記中。1 t! m4 M. l* y5 t% X) n

左大臣寫了歌會的裁判記錄。# i" E. J( S: g

天皇命人寫下了正式記錄《禦記》。& Y* c4 M6 T1 N! c. |2 d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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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人私人撰寫了天皇實錄《殿上日記》。) n& e; a' v' x3 g

另有數種以假名撰寫的《假名日記》。8 Z) o5 T  V9 \  q( L,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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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應該還有更多關於這次歌會的私人日記。記載之多正好反映了人們對這次活動所傾注的熱情。* w! y0 n7 t7 G& v2 Q3 Z

各人根據自己所見所聞寫下的記錄，多少各有差異，有時．某人接觸之事，是其他人完全沒有接觸的，所以有關這一天的諸多日記，共同反映了這一天的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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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假名日記的作者，這樣記述了當日的盛況：左方，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表，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配上淡下濃之紫裳。焚香為昆侖方。右方，著青衣，配相同之紫裾。焚香為侍從。1 X: b% B7 }& k( X$ R, x4 F8 R!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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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晴則歌會遲。左方既遲，右方先進盆景。盆景以沉木為山，以鏡為水，浮以沉木之舟。銀制河龜二．龜甲內夾色紙，上書和歌。花足以沉木制，金色。淺香木為座。覆以柳及鳥形之刺繡。墊淺縹綺……4 Q: C. D0 b. O/ F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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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華麗的情景倣佛歷歷在目。

左方的典侍著紅色櫻襲唐衣，配紗羅的褶裳；命婦和藏人著紅色櫻襲唐衣，配上淡下濃的紫裳。而右方則一身青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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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的盆景臺，是淺香材為底托，以沉香木做花足案承載，不是用單一材料做成。　　與左方重視材質木紋及顏色相對，右方著重強調香木的珍貴。而且，材質的色調，右方以青色為主。; |0 e- b; U/ K

左方盆景的遮蓋，花紋與底托相同，是蘇木紅的濃淡混合的花紋綾，繡有紫藤枝和五首草書的和歌。5 L; [; I- ?1 g

右方的遮蓋用與底托相同係統的青裾濃花紋綾，繡柳枝，也遵守花紋與色調的統一和對比。紫藤對柳枝，左右方均使用了與本次歌會題目相關的刺繡，可謂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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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盆景的底墊，左方為紫綺，右方為淺縹綺，這裏也維持了左紅右綠的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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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方的盆景以埋石為山，以鏡為水，這點是相同的，但左方的盆景中站立著銀鶴，右方的盆景放置了銀龜，旨趣各不相同。

左方盆景的旨趣，是站立的銀鶴嘴啣迎春花枝條，花朵以黃金打造；與之相對，右方的銀龜夾著色紙，上書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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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方都依據題意，將詠花的和歌夾在盆景的花木中，詠鳥的和歌啣於鳥嘴，詠戀情的和歌置於漁舟篝火。8 J7 v4 o) ^4 {4 P) D! f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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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紫檀，用當時最昂貴的材料，極工藝之精妙，再加靈動的巧思，制作了這樣的盆景。4 p4 o$ b9 h8 z, T: [! ?, W

就這樣，日暮時分，點起篝火，享用著美酒佳肴，開始了歌會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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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會最高潮時，發生了兩件事。# a/ T- L: o) G# _$ y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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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之一與源博雅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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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是右方的講師——也就是說，他被右方選為朗誦和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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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博雅居然弄錯了要朗誦的和歌。

以鶯為題的和歌要朗誦兩首，但博雅跳過了一首，朗誦了下一個題目的和歌，是詠柳的。

和歌競賽規定不允許重來。4 [8 }: D/ ]6 Q* r* Y'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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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者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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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次序弄亂，讀錯的、漏讀的，兩者均視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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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日記有載：白玉缺，仍可磨。誇日之謂也。

《詩經》上有這樣的話：白玉即便有欠缺，仍然可以打磨，但說話有錯誤，就無可挽回了。這話就像是說今天發生的事啊——博雅這樣評價道。# |) H- _+ X# F7 B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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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此時一定相當狼狽，直冒冷汗吧。5 u; A1 I) t) @% N

另一件事，發生在歌會最後對決之時。

左方壬生忠見的和歌，與右方平兼盛的和歌實力相當。: z2 |9 s0 ~- ~% G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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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也難分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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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所作的左方和歌為：

戀情未露人已知

本欲獨自暗相思

兼盛所作右方的和歌為：& `% S) V3 O7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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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隱現眉宇間

他人已知我相思6 ^$ k/ j8 f' x$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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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是《戀情》。; z8 S; j  N* O! U

這是最後第二十首的較量。, F, ~: |. B! `. D, k! ?3 R

藤原實賴抱著胳膊沉吟之時，左方的朗誦者源延光又大聲念起來：“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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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右方的朗誦者源博雅以蓋過源延光的音量吟誦己方作品：“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 Y# J6 O. S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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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論怎么使勁，依然難分高下。1 T- k: U% Y7 L% B3 c$ q

實賴為難之下，上奏天皇。( b9 R( \- A! A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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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所作和歌均極優秀，實非臣能斷言一方為勝、一方為負。”

但是，聖上畢竟是聖上，不會說“那你就判雙方平手”

這樣的話。' H  j/ x0 j0 A# W7 {

“實賴呀，我明白你的意思。雙方的作品都很好。不過。即便這樣你也要分出勝負啊……”' p8 p+ ]7 a2 A; F!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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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為佳作，仍須裁定。”聖上說，你還是作個決定吧。

擔任裁判的左大臣實賴被難住了，無奈之下，打算把裁決的職責讓給右方的大納言源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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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大人，您意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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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高明大納言一直彎著腰．臉上堆著殷勤的微笑．就是不吭聲。  c4 Q, p0 n0 k8 Z

這期間，左右兩方的人此起彼伏高聲朗誦著本方的作品。+ @! L2 R6 `! E& g0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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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一直在窺探聖上屬意於哪一方，但卻一無所獲。

一想到萬一自己的選擇與聖上的意願相左。他就無法拿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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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時聖上正小聲嘀咕著什么。實賴豎起耳朵偷聽，天皇似乎是在念叨著和歌。) e! x. L2 n' \5 O0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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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吟著右方的和歌。”( t' K4 v" t& m% X3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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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賴自己記的裁判記錄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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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是在念平兼盛的“深情隱現”句。

源高明也聽見了。

“天意在右啊。”

高明向實賴悄語道：似乎聖上喜歡右方的和歌。

於是，實賴終於下了決心，判右方獲勝。# e+ A' F8 R8 t9 K" C' c- g

結局是——左方十二首獲勝。) K) X  o/ n& {' w  d

右方三首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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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分秋色的五首。

即便沒有源博雅讀錯兩首次序因而判負，左方仍獲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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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盛大的宴會開始了。5 Z. p3 Z. R* `' a!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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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歡歌笑語，能夠擺弄樂器的人都一顯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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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假名日記的作者寫道：夜深，勝負已定，乘興玩樂。眾人歡聚一堂，管弦之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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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左大臣彈箏，朝成宰相吹笙，重信大人舞蹈．藏人重輔吹笛。之後實利朝臣唱歌。琵琶伴奏。1 ^3 t% _. ^; J$ Q$ T# }0 U!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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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源大納言彈琵琶，雅信宰相跳舞，大藏卿伴奏．博雅大人吹篳篥，之後繁平彈箏，公正唱歌c 笛子伴奏。% v7 Y) i* v5 Y+ W

博雅此時還彈了和琴。

博雅的音樂才華出類拔萃，因為他作過《長慶子》的曲子，頗得女官們的好評。  q) ~5 c% K;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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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散的筵席。

《殿上日記》這樣記述宴終的情景：東方既白．儀式結束，大臣以下，歌舞退出。! ]  b! H2 t! g5 d8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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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持續到黎明時分，天皇已回深宮。不久，大臣以下．眾人載歌載舞地離開了。. C3 t* l1 e9 w' R: F

就這樣，一場名留青史的歌會就結束了。

不想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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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件事，這次天德四年三月的歌會．就更為深刻地銘記在歷史上了。5 i: c- d. z2 q)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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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進行最後一個回合的賽事的作者，與右方的平兼盛一爭高下的壬生忠見死了。+ I1 O0 A! w5 K2 V$ Y;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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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與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比拼勝負，失利之下遺憾萬分，鬱鬱不解，轉成“拒食症”，以至衰竭而死。- s; @' _1 }$ b"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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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見變成了鬼，夜夜出沒於宮內。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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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呀．晴明……”6 J5 d, y5 P) b2 t" b(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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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邊飲酒邊說：“一到這個時候，我就必定想起那次宴會和忠見大人。”

雖已時隔兩年，但似乎博雅仍未能與過去的歲月拉開適當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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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些微的風。

夜色中，庭院的雜草開始輕輕搖曳。# G9 Z, q# @+ {3 ~! O" r

博雅貪婪地呼吸著充滿植物芬芳的大氣，淺斟慢飲。

“竟然還有那樣的鬼啊……”博雅嘆息。% s1 W3 W9 t# T8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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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1 e  o3 Q* r7 m

“忠見大人的事嘛。”- s) d% x5 L- Q' X4 V, R9 j

“忠見大人嘛……”

“聖上知道忠見大人鬼魂的事，是在什么時候？也許是一年之後吧……”8 ]5 _$ X* e: C& \4 U) j" o)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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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種地位的人，對那些無聊事——像宮內鬧鬼那樣的事，在乎得很吧？ ”

“‘他’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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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啊。”# Y! D& l% t# o

“喂，晴明，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別管聖上叫‘他’嗎‘”

“是嗎？ ”+ e: T) m! S* m+ B# }: c4 x# e

晴明無所謂地微笑著。+ W) Q! v% ](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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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因為壬生忠見的鬼魂而鬧事的，是那些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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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8 G8 k9 y7 ]+ y

源博雅為壬生忠見鬼魂之事拜訪晴明，是在應和元年春天。/ l1 N9 Y) ]! e0 E! m1 |

也就是距天德四年那場宮內歌會約一年之後。" i8 E8 s. S8 ]/ Z- c7 r

像往常一樣，博雅和晴明在向著庭院的外廊內相對而坐。% J9 _) D! P# q( u* t; J# P0 Q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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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八重櫻開放之期尚早。

而庭院深處的山櫻已是花團錦簇，花壓枝低。

淡桃紅色的花瓣，無風之時也一片片悄然墜落。

一片飄落，尚未著地之時，男一片已離枝。9 D6 G, J. x: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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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訪。博雅不帶隨從，獨自步行過來——他雖為朝臣，偶爾也有這樣率性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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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上午。正是院裏雜草葉尖凝著露珠，還沒有幹掉的時候。. p9 r3 B5 h" n9 k*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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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事吧？ ”# _( u) o; Z) ^

博雅同晴明。& U& E0 a% H)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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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一個客人來，在此之前有時間。”, n+ A* Y) e+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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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望望博雅，後背往柱子上一靠，接著說：“有事的話，說來聽聽。”

“忠見大人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想必你已知道？ ”

“就是壬生忠見大人的鬼魂那回事嗎？ ”

博雅點點頭：“沒錯。”- C6 ]6 a  }! Z) S% b2 U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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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見是壬生忠岑的兒子，後者作為《古今和歌集》的編者之一聞名遐邇，他作為歌人，死後被列為三十六歌仙之一。/ V- k8 N8 Z8 X, }8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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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歷三年——從天德四年的歌會算起，七年前舉辦歌會時，忠見也為多個題目創作了和歌，兩次歌會之間的時期內．他還好幾次在其他歌會上推出作品。% L+ C& |5 q8 F7 ^% }& P7 y

稱之為歌會專家有點難聽．但這樣的歌會人才，相應的名氣也不小吧。) G  d" a- \# c/ r9 @% l; d1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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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約三十出頭，是個小官，任攝津的大目，屬於地方職位。以官階而言，是從八位上。4 S0 s" @7 u' m# D6 i. b. k8 m

他沒有錢，上京參加歌會時，住在朱雀門的曲殿。所謂曲殿，是大門警衛睡覺的地方，說白了，就是門衛的值班室。9 S* b) c7 s' W8 A/ i. {1 N$ h

他以暫借一席之地的方式，棲身在那裏。4 Z9 [% M% q: ~* k* O- s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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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正好說明壬生忠見在京城裏連個把熟人也沒有，沒有人照應一下他的落腳點。$ A) T6 d# y; R, f7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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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方面肯定也相當困窘。4 V7 \1 N/ E9 K* i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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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在攝津聽說了歌會的事，饑一頓飽一頓地趕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3 O' o$ U( V% T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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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像忠見這樣的低級官員，歌會正是難得的機會，讓他們獲得公卿大臣們的認可，爭取額外的收獲。

壬生忠見的怨靈出現在宮內，是去年春天宮內舉辦歌會活動結束後不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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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自歌會結束的第二天起，就病倒了。

他患了拒食症——食不下咽，日見消瘦、衰弱。7 K: l3 u( [0 ?3 ]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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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硬把食物塞進他的嘴裏，就會嘔吐。# K$ K/ {  [; @( A8 h! l- H

即便好不容易喝了一點稀粥，還是馬上就吐出來。只有兩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人們紛傳．原因在於他的“戀情未露”和歌負於兼盛的“深情隱現”和歌，使他心氣難平而致病。% k3 }5 X# P8 A* U/ q

兼盛和忠見年齡相差無幾，都是三十歲出頭。

兼盛特地去探視此時的忠見。

忠見看上去已瘦成皮包骨的模樣。

兼盛到訪時，忠見正躺倒在鋪稻草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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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情、未露……”: L. q1 v! h% J7 z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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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慢地欠起身，小聲吟誦著自己的和歌：“……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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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的臉向著兼盛的方向，眼睛卻沒有看兼盛。0 r8 E* A$ r2 K9 p*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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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他沒有換過衣物，也沒有洗過澡，身上散發出動物般的臭味。; H! P3 B; {6 Q5 J7 U

“他簡直是要變成鬼了。”

據說兼盛從忠見處回來後，這樣說道。

歌會後過了半個月，忠見死了。% h+ z6 q+ S: V3 p- _: \( i(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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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他瘦成了幽鬼的樣子。抱起他的遺體時，身子的重量還不到病倒前的一半。* g  C; H' K7 V%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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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忠見的怨靈變成了鬼，出現在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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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之時，忠見之鬼便出現在舉辦歌會的清涼殿附近。

“戀情未露……”

他用沙啞、凄楚的聲音吟詠著自己的和歌。

邊吟邊走過仙華門，穿過南院，在紫宸殿前消失。

忠見的鬼沒有幹什么壞事。他出現、吟詩、輕飄飄地走過，然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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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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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過的人不多。! g* p$ o- T/ X! A# P: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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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人偶爾看見罷了。! e; m/ {" e+ P2 j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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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是害怕，但因為出現也不多，甚至某種程度上，這件事被當成了玩笑。: D; ~/ h7 {8 H7 H) f*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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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今晚有何貴幹呀？ ”8 R* C4 q% i; J% I'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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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苦吟新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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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情人中間，對忠見一事有默契：只要不傳到天皇耳邊就行。

“結果，聖上最終還是知道了。”博雅說道。; l# h. a6 O- `+ c* p; \# I

“好像的確是這樣。”' P: j, i: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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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右手托腮，點點頭。( M& q1 R. [( w! P4 j0 O

“怎么，你也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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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工匠們看見了，對吧？ ”3 S, Z  W2 L$ `0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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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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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點點頭。! [  S# P8 A3 F( K

誰都知道，此時清涼殿來了很多工匠，在那裏幹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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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打雷起火，燒著了清涼殿。這是去年秋天的事。/ n/ x6 [. ~3 D4 _' r; Y( r% l0 `

修復工作從去年起就一直從早到晚地在宮內進行著。& I& n3 A  Q( ?: ?

“可是．聖上急於把它修好……”

約十天前起，好幾個工匠深夜仍未離去，要把能趕出來的功夫都用來趕工。

現場燃著篝火，有時要趕工到深夜。1 [3 Q- z1 s8 P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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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據說在六天前的晚上，偶爾留下來的三名工匠看見了忠見。4 _) n' j- B% d  }+ X% T5 M& K

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聲音。9 ~2 }& w& n0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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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以為是幻聽所致，再側耳傾聽，的確是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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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子用沙啞的聲音吟誦著：“戀情……”

隨之．從僅修好一半的清涼殿陰暗處，出現了一個身上發著慘白磷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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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吟著和歌，緩緩地從黑暗中輕盈地走過來。% a3 m6 _; i# P+ u

人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三名工匠在場一樣，通過了那個地方。% b7 S2 K& e0 @/ `* V5 N0 r

“……未露人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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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邊吟邊轉向左邊。& i6 s2 J4 _6 s6 U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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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獨自暗相思……”

折向紫宸殿方向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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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只留下沉沉的黑夜。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個晚上。

壬生忠見的怨靈變成鬼出現，夜夜吟誦著自己的和歌，在紫宸殿的方向消失…* w' k$ F$ D0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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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法傳到了天皇耳朵裏。3 H7 z" c- d  d* Z( v

“然後呢？ ”晴明問道。$ X/ R/ o5 z$ G1 _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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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對此大為緊張呢。他下令讓……”+ O  k/ s- R* G! M4 D! s" A  f

博雅眼珠子向上翻翻，看了看晴明。

“讓我去？ ”4 k; h) w. o3 V3 A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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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我嘛．也見過忠見的怨靈幾次，但他是無害的。他不向外．全都是向內的。% d9 i# A/ ^% X5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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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留著，現在這樣子，在某種情況下還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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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么意思？ ”. b. b) n& [) |' ~5 a0 t7 u'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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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因為整個宮內的氣脈，包括忠見在內，都很平穩。如果驅逐了無害的東西，以致破壞了穩定，反而有可能發生怪事，有可能被更加不好的妖魔鬼怪附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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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既然你這么說，此話應不假。可是問題是聖上並不是那么想的……”

“他……”6 u6 P, h/ @$ w. S2 F

“喂喂，不是說過不要那樣稱呼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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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式神每天晚上到他那裏去，在他耳邊小聲叮囑：別管忠見，就讓他那樣好啦——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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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暴露了，你可有性命之虞啊，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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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博雅說話之時，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從對面婀娜地走過來。

她來到晴明跟前，略低一低頭行禮說：“您約的客人到了。”

“帶他過來。”! E2 X. f' Y* ^. _9 @

晴明說完，那女子又低頭行禮．循來路離去。, P, y" }3 n& K5 M7 z9 u) d- v

“那么，我且退下吧……”

博雅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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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博雅。你就在那裏好了。因為這位來客所要求的事，與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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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 ”

“因為客人是壬生忠見的父親，壬生忠岑大人。”4 z+ S! {$ h,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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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岑穿著陳舊褪色的窄袖便服，端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

這位老人年已八十有半的樣子。兩鬢雪白。看上去像一只猿猴。4 _/ {$ G7 k8 z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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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介紹了博雅之後，忠岑小聲說：“您是歌會時右方的講師吧。”$ S( c5 d8 ]- l' ^. m/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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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忠岑曾做過泉大將藤原定國的隨從．為是貞親王歌會、寬平禦時後宮歌會、亭子院歌會等創作過和歌。他作為歌人的實力獲得認可，被任命為《古今和歌集》的編選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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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喜五年（即公元905 年）在平貞文歌會中，左方的第一首和歌是他的作品：春來吉野山* q# ?) w3 @8 q8 q+ ]"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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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朝影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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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被選為《拾遺》的卷頭歌。$ Q& w7 w2 H3 V: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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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他為泉大將藤原定國的四十大壽獻屏風歌。又過了兩年，宇多法天皇行幸大井川，忠岑扈從，吟誦了和歌，留下了有別於紀貫之的《假名序》。, T8 f( O% V! e2 o9 K'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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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今和歌集》以前的歌會中，忠岑留下了不少與紀友則等人並肩的作品，但自延喜七年為大井川行幸獻上和歌之後，他就再沒有留下作品了。

博雅當然知道這位歌人的大名。- ]; x$ ?* A4 j6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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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擔任了講師。”博雅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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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官位是三位，忠岑的官位是六位——這樣的身份差別，一般不可能同坐於廊內、正面相對，但在晴明的宅院裏，這樣相處變得理所當然。

反而顯得博雅尊敬年長且已負歌人盛名的忠岑。$ p4 M6 L' G. Y% f8 r

“忠岑大人……”% g( p% f+ _; r+ j7 H' e

晴明將視線移向王生忠岑：“這位博雅大人也是為了同一件事過來的。”: ~. G0 y' a4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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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為了忠見的事？ ”# X) s0 t% Q) @. q* [# o, K! @3 A

“是的。”' e6 Q8 o* y. k) N0 |2 }

晴明予以肯定。5 U1 P' n9 i/ o: @( q

“那么，博雅大人也知道聖上要下旨鎮住忠見之靈？ ”
0 [5 [8 @, `3 f! `
“是我帶這道聖旨來給晴明的。”
1 t8 p: I1 V5 n
聽博雅這么說，忠岑嘆了口氣。9 C5 B, f- [  o3 }
+ U- O+ }9 S  t# l
“唉．真是……”6 r2 B# U& ~. l
: d$ s9 W! O9 D) _2 b
“您有什么隱情嗎？ ”博雅問。6 Q+ P% ~  f* q& w
( ~: B: U% l* V6 d0 {0 `, _+ H
“博雅，忠岑大人請求是否可將第二十首和歌的賽事，換一首和歌再比賽一次。
' D+ G  U  e! P" n$ J
忠岑大人說，這是鎮住忠見怨靈的最佳辦法。“
4 R& k+ [1 c1 m. S& l
“再比賽一次？ ”. o* Z- A: T( b1 x4 F/ Z( ]' ?' @
7 v( `" \. e  e
“當然是私下進行即可。如果兼盛大人答應的話，加上兼盛我們四人就行。裁判由晴明大人擔任，講師則與那一晚相同，是博雅大人……”, l% y4 Y1 `, A- t

“但是，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 　　博雅這一問，忠岑便深鞠一躬，說：“說實話．其實那首‘戀情未露’和歌，並不是忠見所作。”

“是代作嗎？ ”! C/ A, q: Q" r* y

“是的。”# _' R. R/ J  N8 Z# F

忠岑點點頭。

“但是，代作並不稀奇。迄今許多人的歌會之作，都是他人代作。僅此並不足以成為重賽的理由……”晴明說道c 情況正如晴明所說，這一時期拿到歌會上的作品，未必都是作者本人的創作。0 |% B4 e0 b# O
) T+ g3 h! I0 q% T' P
許多歌人把別人吟詠的和歌當做自己的作品推出，這樣的做法很普遍，也是被認可的。% F, ], a7 {' j  v- G
; j0 p% Y: a9 U% d' Q
“但是，說是代作，在此我卻要老實說出來，創作那首和歌的，其實是鬼。實在是很丟臉啊。”7 r4 o2 E* @$ m- \. ~

忠岑滿臉慚愧說道。+ G; d& s8 \' l+ D
  y! `6 ]! _' C2 B' F; c
“鬼？！”( ?/ k# r) q+ e. H
* |/ x. ^  v5 g0 A
博雅不覺叫了一聲。
2 P/ g, [; b! M* Q9 c' c
“是鬼。而且不僅是那首和歌，那天晚上忠見所有的和歌——不，迄今我和忠見在歌會時吟誦的所有和歌，其實都是鬼吟誦的。”" M/ b, O( Z  E; r; w

像是豁出去了，忠岑一口氣說完，這才打住。: v9 y. O" l( b; F& T; C# N, K5 V

“全部……都是鬼？ ”博雅問。
1 ~: K) q) @* l
“是的。”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說來話長。我初次遇鬼，是在寬平三年的春天……”) m; N& Y- n+ r3 Y% d
5 v0 Y2 C) q' p9 }9 g. A) o
“那么說——”/ O, C5 q3 u+ }1 `: R- p

“是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歲的時候。”
2 o: w" n& P% h( x/ E( \
忠岑喉間帶著痰音說起來。

七
: ^6 |" c4 A* ?
我生於貧困的地方官之家……, v" k  [: d- p7 o# N: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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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生忠岑開始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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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自幼便深切體會到貧困的滋味，從明白世事起，便有了進京謀求更高官位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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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的小官真的很糟，不做到高級的宮位，不可能過上像樣的日子。”
) v3 ?6 R3 k- F7 K# G6 J" w% E, w6 |
這是父親經常念叨的話。) ~2 e6 ~. ], Z! T) y) Q
9 n, W6 ^$ b# y8 [( C/ i% @$ x+ Z
忠岑喜歡創作和歌。: d8 y2 y' o1 y" q0 \! G$ G

雖然不是高手，但好歹也算自幼能夠吟詠和歌。

千方百計想要以創作和歌為進身之階，只要有歌會之類的機會，便到處找門路推銷自己的作品，然而都失敗了。7 Q& Q- P) Y% Q- |

只要有錢，便能托上更大的人情、門路．也能推銷自己的和歌，但他既沒有錢，也沒有門路、熟人。+ ~. N& v9 |( i2 |8 t% S6 t
: d: T4 x/ B. K) f/ q% ^  i
我降生在一個什么家庭啊！忠岑甚至詛咒過父親的窩囊，但後來，他明白到自己並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6 W# E; t6 |3 F1 T1 Y
好歹能詠歌——然而畢竟只是還算不錯，卻實在不是歌會那樣的場合拿得出手的。
2 u  v7 q' A( M6 B0 s1 Q9 {) b5 o7 ^
不過，是否好歌，自己還是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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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聽過，就能判斷出那首和歌的高下，分得出是好歌還是壞歌。他察覺到這一點。$ _+ V% {7 g7 r# K- D6 Z2 {8 ]
* @6 R- q: `% s; P1 |; x
因此，他也能估計自己的歌才大致在何種程度。) M! I6 b) B0 F% N% ?1 [. ~

“具備辨別和歌好壞的眼力和創作和歌，看來是兩回事啊。”忠岑嘆道。

那一年，忠岑來到京城推銷自己的和歌，但心願未酬，更痛感自己沒有創作和歌的才華。

錢花光了，回鄉不成，他上了比壑山。2 {2 y( |* K/ k* S9 h& z

跟和歌分手吧。只要能回故鄉，再也不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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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作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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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上山邊想，淚流滿面。; v2 N& h8 c- h% H3 G' `: Q. l; g

當時是春天，是山櫻盛開的時節。山路上沿途開滿櫻花。2 `, ^2 S3 A& X4 y
3 \8 q: G0 r0 J" W8 u
花團錦簇壓枝低，花瓣在沒有風的時候也散落下來。3 }) m, k3 @1 ~4 h" G7 b

滿山嫩綠之中，置身山櫻盛開的一角，倣佛被輕盈的白光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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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啊……8 }4 j# h1 }+ k

自己除了和歌之外，別無他能。自己惟一的才能，又較之他人為劣。, M! q+ e1 r( Z8 I* f& E

忠岑如此年輕便知道了自己的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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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櫻花，在忠岑眼裏呈現一派傷心之色。9 q7 p: ^  P, g, ]3 X! h1 a7 H6 R, n

正當此時——他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倣佛是神的聲音。

新芽嫩綠蔚成霞

離枝尤香是櫻花! n$ G3 w2 O$ B. Y
; V; z5 R) f. h
好歌。　　而且，似曾相識。

那么．是在哪裏聽過？正尋思時，又聽見了吟詠同一首和歌的聲音。' D0 \8 h$ v% P4 r

那么……

有人在吟誦這首和歌嗎？那聲音好像發自眼前盛開的櫻花．也似來自頭頂上的櫻花樹梢。- x5 H0 [2 b& g0 B

但是，既沒有人攀上櫻樹，附近也沒有人跡。

對了，是《萬葉集》吧……  n8 u( ]6 I- y" I1 G7 z6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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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葉集》的無名氏作品中，應有這首和歌。0 D5 L& w; Z: e; x8 T# S9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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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為了應和那個又傳過來的聲音，自己也吟誦起那首和歌。

當那個聲音說：“新芽嫩綠蔚成霞——”+ f% J( p5 {) \' s" \+ l
! Y# @$ W  K8 J7 E. M- J. |
忠岑便接上道：“離枝尤香是櫻花。”

從樹幹上方傳來愉快的哈哈笑聲。+ r( e' ~5 ?% U1 A

可是，左看右看，都不見人影。2 o2 }# h8 ?4 P! r4 p

難道是看不見身影、卻喜歡和歌的鬼嗎？難道是鬼對這山中盛開的櫻花美景一見忘情，情不自禁地脫口吟出了佳句？就算真的是鬼，忠岑也不覺得害怕。' B  {, a; f4 n, s: D
" C" J! V4 a- _* Q  A7 v
當時的事僅此而已。

回到攝津國，幾天後的某個夜晚，忠岑正獨自苦吟。
$ Q# _4 z" Y  ?
他想創作和歌。

夜已深。

但是．越是苦思冥想越不得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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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似乎自看透這點的那一刻起，他比之前更加難得好詞句。5 N  J0 x0 ?- o

“入春——”1 h) b* }% z( P3 [- Y5 {8 J$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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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試說出第一個詞組，感覺還不壞。# I% o+ }% K, l/ `- K; N
$ I8 d/ h7 o* U3 ?3 {1 g  h6 l; D' Z
其後應接上“惹愁思”呢，還是其他表達？他遲疑不決。
1 g; \- J# K5 f% |& r0 S% ?
“入春——”
1 |) T) q7 D* Q; L
再次把同一詞組說出口時，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即念吉野美——”9 I* a& x+ P  G  b
2 d( {: b! y  F3 K
“吉野美？ ”$ x; D7 L6 k1 o  G; a% M
8 b) u% ~* e( |! X5 m$ M, {
忠岑剛一接口，馬上有一個聲音結句：“山繞飛霞心中現。”

“入春即念吉野美．山繞飛霞心中現。”

得一佳句。# {4 @+ |+ N7 z4 Y) e9 e4 h9 A' l
# W1 f* a. x) M+ m5 w
“是誰？ ”

忠岑一出聲，那個聲音便道：“是我是我。”

“你？ ”4 J% y% t3 D  C9 H( e

“是我。前不久，我們不是還在比壑山相會了嗎？ ”3 Y" r( h0 J' p/ e8 G' ]) ^3 U" e5 L
  k$ Z1 R' L% T
“那時候……”/ E* t9 I# K0 S2 \

那聲音沒有答這個問題．又說道：“我為你作和歌怎么樣？ ”4 R; T! I; C0 q+ j( d7 M
$ H4 c7 x4 w$ L" g
“作和歌？ ”4 [% m  ~" Z! r7 I3 a9 \3 I
; t' e9 C% l- c; _# W
“對。你當時不是在想．自己沒有作和歌的才華嗎？ ”" B* O! B4 ?9 t& Y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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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此說來，你不就是鬼嗎？ ”, _& J( D5 p- {9 _!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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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就是你們所說的鬼啦。不過，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鬼呀。”
7 K6 \9 ^" A, W9 t& s; m- A
“啊……”( [9 c0 H3 r$ v) B

“你知道《萬葉集》裏的那首和歌：”新芽嫩綠蔚成霞，離枝尤香是櫻花‘嗎？ “/ P' v4 |' r5 K3 d7 e' d/ e

“當然知道。那天，在比壑山的櫻樹下，你吟誦的不就是這首和歌嗎？ ”% M1 m% W; p# G% }1 ^

“這首作者列為無名氏的和歌，正是我的作品。”; P( m' t5 G, _
7 \; O1 _7 F' |9 z; K" b- Y" e
鬼的聲音大了起來。; `1 }! ^6 G9 V% R

“怎么……”
4 N. Y% U0 j- V
“我作的和歌流傳世上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兩首，而且都列為‘作者不詳’。5 G+ V- |. R  H
  U9 s, i/ @) u8 ]8 r- i% |0 a
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我實在是太惱火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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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鬼的聲音變得高起來。
! N. }/ \2 _! K/ T) Z+ Z
“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事？！”! z+ M! L1 l$ h- b) p& J
) V8 o+ C7 h5 V9 ]& |' K
嗚嗚！嗷嗷！鬼放聲痛哭。$ p+ e, \+ i. P+ J' _) P
& w( v' N8 J1 K
“我死後，因為執著於和歌，死不瞑目而變成了鬼啊！”

即便是鬼，一見美麗的櫻花，就自然地將自己所作的和歌吟誦出來——那聲音，也就是鬼，說道。

“你不想參加歌會？ ”
" j+ G* P5 W! D4 j" X
“想倒是想。”( ^, O0 i7 ^0 F) \8 Y+ t  I; ]! p

“既然如此，你就讓我來寫和歌。我代你作，你可憑這些和歌參加歌會。”. T: U, t! L9 `! p$ O1 ~
( D4 J6 J# h# n9 B
“行得通嗎？ ”
' Y) W6 N$ ~3 {
“沒問題，因為是我作的。”鬼說道。

鬼又勸忠岑：你好像想過不再作和歌了，對吧？不如接受我的提議，怎么樣？4 y8 a  [) ?' _4 i" r" Q

讓我一顯身手吧。你以參加歌會為樂，我則以自己的作品在歌會上被朗誦為樂。這樣豈不兩全其美？遲疑再三，忠岑最終聽從了鬼的話。
. K* E! m( ?, W: m
之後，每當傳來舉辦歌會的消息，鬼便找上門來。, P- c, S; d$ ?7 \

“我來啦。”鬼打招呼。( y0 s0 m: r% [" L5 D

“這次拿出什么作品好呢？對了，這個怎么樣？ ”& o  Q, S2 G) T  G

鬼興高採烈地創作起來。, L3 z8 f/ d6 h

一年如此，三年仍是如此……4 L* V$ Y+ V( F

“最終，連兒子忠見也被鬼附了體，直至今天。”* F! p' K( h* Y4 [. T* v

忠岑對晴明和博雅說。8 ]) b, u9 k( U: r/ m
/ u$ q7 k; t6 ?+ z* X/ M9 Y% B
八
/ W5 E- E/ N4 e
“原來如此．情況已大致明白了。現在那鬼的情況怎么樣？ ”
* v6 R" g: W$ \% a) C1 o: \
聽完忠岑的敘述，晴明又問。/ p0 @! T: G) r' O* j4 ]% l
& N( j& \% p. Q0 S+ |
“它和忠見一起來京城之後，直到現在，將近一年都杳無音信，不知道它在哪裏，在幹什么。”忠岑回答。' L' O" W% I/ o" P( H$ k9 q

“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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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情至此還沒有結束。”; ]4 G2 y2 a  u

“還有什么事？ ”9 l3 b" r$ p7 b& M4 x1 b
& [7 r' G; ^; g' F! O, ~
“請看一下這個好嗎？ ”

忠岑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片，遞給晴明。  ?: n1 E' l+ }& C6 X% ]
. ~2 M' S% C' V* J+ _: I
晴明打開紙片，看裏面的內容。

上面寫了一些字。

像是和歌。6 @" S3 j( V! z
. `  \! r6 L3 S, n. `- e, }
一看紙片，晴明不禁稱奇：“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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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 ”# Z% D* w; g' f4 B2 t  E1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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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晴明身邊探頭窺視的博雅也不禁喊叫起來：“哇——”7 M; p9 s7 r/ s. i  Y  A

紙上寫的是這樣的和歌：眉宇之間隱深情人問是否我相思“晴明．這不是……”
7 B) U- f1 V5 F$ v5 ?
博雅說道，“……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嗎？ ”

“的確一模一樣……”
0 i: O4 \  i" B9 w2 Y7 v
“怎么會這樣呢？ ”
$ Z8 g4 [0 n, N0 q. N# s1 Z6 i7 a
“忠岑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明問。
7 ~6 Y4 O, U( e! V# {: Z1 I8 z7 m; ]
“那旱我編纂《古今和歌集》時，沒有收入集中的許多和歌作品之一。”

“它為什么會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呢？ ”* O( a" c1 o8 D- d; U- J" [/ _
+ a; y3 ]% i4 A1 G3 I  q! m5 {
“不是它與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樣，而是兼盛的和歌跟它一模一樣。”
6 v4 ^4 x! g4 m# O, P
“也就是說，兼盛的和歌以此作為原歌，倣作了‘深情隱現’的和歌。”

“是的。”6 U* u; [% d. b
0 f6 y0 ], b8 u  ~! {! o
“擔任裁判的實賴大人或聖上知道這件事嗎？ ”# X9 Z1 M8 u8 I# @6 q5 n5 |

“恐怕不會不知……”# @0 F( ?8 d% ^4 [- p2 N
, T/ q3 O: N9 m, N( c) Y& i
以某一和歌為原歌，模倣原歌男作——這種被稱為“摘取原歌”的手法，在當時是普遍的做法之一。

但是，歌會時若出現這樣的和歌，無論多么好，評價都很低。. {! ?2 j1 \& O1 s7 Y4 L

尤其是與對方的和歌難分高下時，如果一方的和歌是沒有原歌的新作，當然是新作獲勝。

也就是說，以此看來，兼盛的和歌應輸給忠見的“戀情未露”和歌。, J4 \+ u) O$ r) [! u2 [
2 Q$ m! e1 E$ e6 \( P
然而，兼盛卻是勝者。

“不過，這件事兼盛大人沒有責任。”忠岑說。　　如果有人應為此事受到指責，那就不是兼盛，而是擔任裁判的藤原實賴，或者是推崇兼盛之作的天皇。此事與他們的和歌修養有關，雖然裁決是根據天皇意志的，但是又不能對天皇說：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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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 J# h0 Y* M. u% ]/ ]+ y8 J

晴明抱起略膊，凝神閉目。; I4 P6 o$ G3 Q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說道：“總之，我們三人先去見一次忠見大人，應該沒有錯的。”# E! k6 R3 h% ]' F& O: @8 p' ?
1 k% G# \' n2 M  n$ X2 y+ F( K
“我們來努力一把的話……”
0 S- a/ r! S& _* p* u0 K$ s; g
“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數呢。”

“那么該怎么辦才好？ ”/ X7 U) x. N+ f

“究竟會怎么樣，看今天晚上。忠岑大人且先觀賞一下京城裏的櫻花什么的，請晚上再到這裏來。”0 ?5 k) Y" I9 f8 N

“打擾了。”

“博雅，你也可以吧？ ”1 P9 |8 K- Z+ l: d; V# E

“當然。”博雅答道。1 D. h1 Y0 _7 o! a

“那么．忠岑大人，您走之前請把一個東西帶在身上。”- t% R0 p+ a* s' L% `7 `

晴明說道。

“是什么東西？ ”0 w4 l5 K3 ]; |$ Y/ P
7 Z5 W9 w/ F# K8 Z4 i9 c
“是類似護符那樣的東西。只要有這件東西，你盡可放心地在京城裏走動。”" }; t( p7 u' X" s0 D7 n.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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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揚起頭，“啪啪”地擊三下掌，說道：“青蟲呀青蟲，把我的文具準備好。”

隨即．剛才來報告忠岑來訪的女子，挽著唐衣的衣裾出現了。- h7 A: d' ]: m; c' ]# {

她的手上拿著硯盒、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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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自己研墨，然後取過紙筆，將紙舉起以使博雅和忠岑看不到，揮筆“刷刷”: A- M1 v7 U. [; u2 M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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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幾個字。! U  R" z! Q+ N7 F) L

等墨汁幹了，晴明把紙片折疊幾次。說道：“好，把它放在懷裏，放心觀賞櫻花吧。”

忠岑一邊接過紙片，一邊問：“非得賞櫻不可嗎？ ”% H( I: t8 G3 V6 k+ z* M1 X/ M, t( v

“也不是跟晚上的事全無關係，所以務必……”/ k+ w8 K; S) }% N2 Z, Y

“明白了。”

忠岑將折好的紙放入懷裏。，“哎，博雅，到傍晚還有時間．趁著現在讓青蟲買酒回來吧。”% y  p- S! D& q4 S% G

“買酒？'‘”對，因為等待忠見大人的時候，會覺得冷。“2 [1 U/ _;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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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朗朗地說道。6 U% G& G% t. v. f2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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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u( b, P5 z' T# k. c& S; o$ N( d

紫宸殿前，四周被黑暗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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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懸天上，灑下滿地青光。只有大門和建築物的背光處黑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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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鋪了墊子，晴明、博雅、忠岑坐在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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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手中端著酒杯，飲酒。; w( u3 W" s" ]3 Q! |: C; k% f

斟酒的是青蟲。

“怎么樣，博雅？幸好備了酒吧？ ”6 ?- a6 j, B9 R( U+ W7 }; v! |

“對、對……”8 n+ i# ]4 W1 j0 Q

博雅表情勉強地點點頭。3 ]0 y% b3 V: ^. P2 }

夜深入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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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們今晚沒有一人留在清涼殿。

聽說有忠見的亡靈出現，眾人都在天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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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見大人今晚會出來吧？ ”博雅同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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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吧。”4 g1 O% f# _9 B8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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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端起酒杯。

不久．從清涼殿方向冒出一個高亢的聲音：“戀情未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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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W* r# x* P1 P6 K. h&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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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小聲說。: E5 X. s7 H% d7 z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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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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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緩緩地接近。

不僅僅是聲音。某種動靜也隨著那聲音一起向紫宸殿方向移動過來。) r6 u% c7 Z* \/ ^4 k2 I
* K# e4 T/ u% ~
“晴明，是忠見大人……”" u; P  h# S*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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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壓低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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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發出朦朧的磷光．從清涼殿方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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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 g6 H8 d$ h.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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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腳緩緩地交替邁向前方——壬生忠見慢慢走來。. O  M) m* N; d* ~+ w  g

“本欲獨自……”8 g2 ~* o8 `5 c6 m2 D  L

細弱的尾音長長地拖著。( z( x4 c" C' e0 K/ v3 ^& j+ _; h

“忠見！ ”

忠岑向兒子打招呼，但忠見的視線沒有任何變化，倣佛這邊空無一物。& z8 Q2 f5 ]1 S4 d

——他只看得見自己。6 Z" I% u) @: S: d) E

他只是走著。, v3 l% r" R" k& a5 K7 n+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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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凝望著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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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相思……”: W( Y5 @0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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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聲音在月光下拖曳，倣佛蜘蛛絲細長地延伸，然後消失。　　在聲音消失的同時，忠見的模樣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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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茫然呆立。8 L% P2 H* n2 S* |0 Q, z8 y0 o2 w; ~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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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那樣的鬼嗎，晴明……”

博雅喃喃地嘆息道。

此時——“忠見……”

紫宸殿前，掩面站在忠見消失之處的忠岑小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o" ^% [# p# @/ B/ x( N! G

“忠見，忠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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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奇特。9 _4 d  y1 ?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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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之前忠岑的聲音。

“忠見，忠見，你變成那個樣子了嗎？忠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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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頭來。1 c8 t7 C6 w: a" ]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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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在月光下閃爍。& f0 n+ O* H3 _) @& Y# G3 }3 u

是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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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岑在哭泣。; r1 q2 y, h( N7 @5 P5 C9 c2 U' E

“忠岑大人——”

博雅想走過去，被晴明阻止。2 }% ^0 h7 z% J& \) [% `3 F

“等等，博雅。那人不是忠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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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2 ?6 ?) c5 f- x6 _1 z2 g

博雅僵住了，他細看原以為是忠岑的男子的臉。  \- t( d; `) @

那男子嘴巴歪著，長牙突出，放聲痛哭著。: S  e& M+ b0 G3 _' p- a/ D- L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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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晴明？這人究竟是誰？ ”' Q9 K2 k1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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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附身於壬生忠岑大人、忠見大人兩代人的鬼嘛。現在，它以忠岑大人的身體為憑借，附身於忠岑大人。”) _: J, U5 @" P6 ~4 L4 D+ k
; v! M) Q  l- t8 ^- @# K. W3 f
“晴明，這是你幹的嗎？ ”8 c" n5 M: F# ]! t

“對。我把這鬼所詠的‘新芽嫩綠’和歌寫在紙上，作為咒使用，讓忠岑大人拿著，喚它進來。鬼便附身於忠岑大人，一直來到這裏。”8 U7 D* W- k9 r/ Y" T

晴明來到忠岑跟前，向附身於忠岑的鬼問道：“歌會的時候發生過什么事？ ”4 i. T" c/ z8 t# u, G: N
  r8 i4 _# b' f5 D
但是．鬼答不上來。

鬼抱著頭說：“啊啊，忠見啊，對不起。是我把你弄成了那樣的鬼。
+ r% k7 V- j5 N6 L9 j9 s
弄得跟我一樣。“$ Q! r& s* \8 U! K  c: T% u

“發生了什么事？ ”晴明接著問道。8 o, T# v+ }) C3 {- x
9 w9 _. B) X1 I9 s8 e& W. y- \' b
“那家夥——忠見那家夥，最後一首沒有讓我來作。他說要自己作，然後就作了……”

“就是那首‘戀情未露’的和歌嗎？ ”  l# \. }2 \! \# o! e* @. s

“對。忠見第一次拿自己作的歌參加歌會，然後輸掉。”& p" s4 a) Z* _) G/ T; I( ]

“這樣一來就明白了。”9 c5 W3 w5 c% P4 q5 F2 U

“你明白了什么，晴明？你們陰陽師懂得什么？陰陽師能做的，就是這樣子把我們抓住、又放掉而已。那又怎么樣呢？ ”- Q* K1 H( B5 m3 r+ g
5 K( T6 @& O+ `2 c
“你喜愛忠見父子，對吧？ ”

“當然喜愛。我就是喜愛他們。他們愛和歌懂和歌，但是．沒有作和歌的才華。0 E+ O  A! G# q. p' A
0 \# E; M; s3 o& \5 _' z' t
所以，他們需要我。“4 l4 v; j7 |9 ^' n3 L

“……”* O. V/ n) l! H  c0 m* A
: f' b. B4 @5 ?: J
“我給他們創作歌會的和歌很快活。這次特別高興。如此奢華的宴會前所未聞。; X1 X: ?/ i+ R) \

我也很樂意和他們一起作。哎，F 回要作什么和歌？ “
  I4 h- E+ r- D0 v& `
“我想問一下：是忠見大人說他自己想作和歌？ ”

“對。他說無論如何也想作。就這次。所以我就說，你作吧，不妨一試。無論是怎樣的和歌，由我做點手腳，能贏下來……”

“忠見拒絕了你的幫忙？ ”

“對。忠見說，別多此一舉。我要以自己作和歌的實力來參賽……”0 S6 {3 y% `7 T
% T: l( m5 w; M$ V8 @7 {* V
“然後。那首和歌就與兼盛大人的和歌比拼第二十個回合了。”

“對。我對忠見說了，我隨時可以讓你取勝。歌會那個晚上，我也在現場。我說，我會在場的，一定會在場。所以．無論什么時候，如果你想借我的力量取勝．馬上站起來說‘我想贏’就行。我還在。我留在現場了。忠見啊，為了告訴你這一點，我在講師的耳邊嘀咕了，使他弄錯了讀和歌的次序。你不覺得那事情不尋常嗎？通過那件事，你知道我在現場了吧？ ”- o: x- x/ u7 ~- g
% [4 k3 x# E' ]: _
“那是你幹的呀？ ”( m0 |+ p9 ]- D# Y- _

博雅的聲音變粗了。# x8 u, W6 u- l- ~% L
' h0 g" b- Q! w$ h, [& Y0 `- Z2 m
“對呀。就是我幹的……”3 k$ F' \9 f, w+ v

“為什么沒有實施？ ”

晴明還是接著追問。

“我原打算無論忠見想不想．都要讓他的和歌獲勝。可沒想到……”0 k- `* j& G! k% r* D$ n' }
) x( A1 ^1 E% T" D
“沒想到什么？ ”
* U' E" |$ @* F& [
“兼盛提交的和歌，竟是我的作品！ ”/ L0 H! B. v) z7 k8 f' l+ q
' P& N; w) D% A' F1 f
“你的？ ”

“眉宇之間隱深情．人間是否我相思。”

“那不是兼盛大人所作和歌的原歌嗎？ ”

“兼盛把它稍微變一下拿出來了。而且，他改過之後，竟比我的原作又好了幾分……”
) G! h4 a- ?  d- l
鬼的聲音顫抖著，將忠岑的腦袋左右搖晃。5 x: N1 S* ]8 a  d# l; a

“我心亂如麻。不知讓哪一方獲勝為好。無奈之下，便撒手不管了。我逃走了，勝負就看天意吧。沒想到……”6 f" B0 J7 ?3 @8 I1 f
. w+ O5 F. D: F( K% ]5 D: a+ n0 L
“‘深情隱現’勝了……”  Y% n$ w: X6 K7 ^# J
# J# a1 S( r, }& [1 M
“對。”

“……”2 t# U5 l, E9 J- f

“然後，他竟然那樣就死了。我真糊涂，沒想到他是那樣固執的人。”
5 g( E) V( o; o
“原來如此。”) n, v4 A3 E" L; O7 J# W3 E: r- y

“晴明，你要把我怎么樣？把我消滅嗎？ ”& _3 B: H5 j+ h+ w4 s  a  o% }
: w2 o/ V" b  M- C4 U
“不。”4 b3 Y( o. B& I6 J; [( e+ S3 p

晴明伸手到忠岑的懷中，取出寫有和歌的紙片。
  y  E# a; O9 M7 L5 a
忠岑神色哀傷地望著晴明。

“消滅掉也無妨吧……”
: @2 K9 _( E/ C! B5 X* N  P3 K
鬼小聲嘀咕道。! U: T, ~, L% Z( o

他凝望著黑暗的虛空，好一會兒才凄涼地笑笑。4 a7 K$ |( u) c' P) o% W
8 j1 Z+ Q5 X9 d  ]7 e2 C
“嘿。”) E7 c* d; b/ i
$ ?3 f. K/ a* P* A& L
像抽走了什么東西似的，忠岑的表情復歸原樣。  W( q7 @* N( z8 O" c: m8 a& ]
7 P# p, o: Y/ ~9 B( `
“晴明大人，這是怎么了？發生過什么事？我剛才是怎么了？ ”% ?& {9 T% F6 P* G  H+ A) }( z
" A; ~* b8 e2 n0 ^7 h/ o
“鬼附體啦。”6 W7 r! Z3 k" X
! l9 I2 _) b3 W) V. B8 t) A  a
“鬼？ ”% b" M* i6 ~6 r: Y8 c

“以後再詳細告訴你。都明白啦。”) V5 {) j/ M5 c, X

“忠見呢？ ”) A: K, w1 o$ L" _# Y: Z
4 L5 E( i$ @& Q: i5 M- i
“忠見大人已經無可挽回了。這樣的怨靈不是我晴明之力所能應付的。由得他是最好的辦法——我向聖上稟報好了。”3 e: e3 }/ r3 P  L% @

“晴明．鬼呢？ ”

“走掉啦。”( y# ^8 J( r6 y2 ~7 M/ m) L

“走到哪裏？ ”
2 w2 _/ B% _, w9 I
“哦，去哪裏了呢？ ”+ j+ F0 R! I1 T* X

晴明喃喃道。/ h6 u* z  Y3 H' K. o4 R

結束

“竟有那樣的奇事！ ”

廊內，博雅感慨良多地喝著酒。
1 z2 k; L8 y* }% o9 X# g
事過一年，匆匆春又來到。: a! u/ a3 X6 Y- y

“哎，晴明，忠見大人今晚還出來嗎？ ”
! i! @% L4 I' V" {" @
“應該會出來吧。”: g( C+ O- z' q" x! ?9 \; f  K; P% w
3 i5 q' w( r; T- ?6 k' o( q" d  V
晴明的聲音顯得落寞。4 ]. I1 b9 {5 m

“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見見忠見大人。”. h& V9 ^8 J- A  \7 r/ x

“是啊。”+ Z4 L/ ?; o6 q7 i, w+ _7 E
2 E8 W/ E6 {  L* k# N& P$ O
晴明點點頭。
; d0 `3 R; N0 @0 V' I+ x
“要去嗎？ ”

“走吧。”/ }9 z# a9 F; W# _1 U! f

“走。”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3 R! i+ p& }: @/ i( {% b
提著酒瓶，晴明和博雅在夜風之中，向宮內走去。% s, h* o- S0 @. W+ J  s: s

“忠見大人也要喝酒吧。”$ r* w" B( W, w" z
2 o# V' H# Y( @) b, n  J
“是啊，他喝不喝呢？ ”

二人邊走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月色好啊，晴明……”4 x. t( H. U% N0 X1 O

博雅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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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調

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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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07-8-26 11:40 PM | 只看該作者

迷神; \' z: i/ N  w' B; k4 W% t
4 r: o' N6 f( B0 \) h, q7 |

% r# m6 t) g5 k4 }+ D* g
一

櫻花盛開。

密密麻麻的花朵，連枝條都壓低了。

沒有風。
: V, p/ j+ N  m% ?* v! n* @
風連一片花瓣也不願吹動。- l2 `( s6 X$ f. E) k, a* o
# e1 m. D) o! L+ v0 \0 \
陽光明媚，照著這些櫻樹。: d" r8 h  g2 R

在安倍晴明的家裏——源博雅坐在外廊內，和晴明一起眺望著庭院裏的櫻花。* X  V" W7 K8 R. h* C

二人跟前有一個裝著酒的酒瓶，各一只酒杯。杯子是墨玉做的高腳杯。

那是夜光杯。
9 L4 \/ ?# @1 D* M9 W7 H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是來自大唐的王翰吟詠過的杯子。2 m5 i3 b2 V% h2 i8 v5 [' x

看一眼櫻花，喝一口酒，放下杯子，再看一眼櫻花。

突然，一片花瓣飄落地上。) I! ?3 I3 E- u: O% t# G$ ?

僅僅一瓣而已——倣佛照射其上的陽光滲入了花瓣，令花瓣不勝重荷。  U: [6 I0 b& p" O0 T8 R
* V4 K, g1 d* _  m5 G' h$ j
“晴明啊——”

博雅壓低聲音說話，倣佛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落花瓣。

“什么事？ ”

晴明的聲音近於冷淡。
8 j4 j6 ?9 e: I. G* N1 C7 T
“我剛剛看見了動人的一幕。”& B# F- ?) N: B* c) p9 m
, @. g* Z  d5 o" A
“看見什么了？ ”) }3 V! t$ G( k9 h% P

“我看見櫻花的花瓣，僅僅那么一片，竟然在沒有風的時候飄落地面。”

“哦。”
4 W& v; g# ?8 l  ~5 F
“你沒有看見？ ”& X2 D2 {+ r. S% s  I7 [- k) w
! C5 i9 ^5 U) L( U& Q
“看見了。”

“你看見了，沒有產生什么感想？ ”6 u. h. G7 F9 e, [
6 P: J9 _! I. i$ y
“什么感想？ ”

“就是說呀，晴明，那邊開著那么多櫻花…．．”

“沒錯。”

“在那數不清的櫻花花瓣中，在連風也沒有的情況下．卻有一片花瓣掉了下來。”! `. p* B$ `+ a+ w5 X% b& N
: Y$ [. Q1 {1 N
“噢。”

“我看著它掉下來。可能過不了幾天，櫻花的花瓣就開始逐漸散落，到那時，落下的是哪一朵哪一瓣，就完全無從知曉了吧。可是，剛才掉下來的那一瓣，說不準就是櫻樹今春落下的頭一片花瓣呢……”
# k; u  q& P8 j8 ]. C* n* }3 o' e. x
“噢。”" y( U$ Q+ H6 I5 m

“總而言之，第一片落下的花瓣讓我看見了。這豈不是動人的一幕？ ”
: l. v  _0 A+ Q6 `, w! S- r
博雅的說話聲大了一點。
7 y( }! _( }  y) b- b8 ]. [( f. ?
“然後呢？ ”$ h# g0 k' B+ W$ L

睛明說話的腔調還是不冷不熱。

“你看見了那一幕，什么也沒想？ ”
# E' y: Q0 q3 n+ m  a+ M& o
“倒也不是沒有。”: }+ _' m3 E( z& `0 p3 Y
: n1 }& z0 ]" L1 Y- |' y
“還是有吧。”
# w. J* ?. ^' m  u3 Y/ |
“有。”7 |$ `0 R3 e  Q) e

“想了什么？ ”
/ F( }3 x& P+ y6 P
“比如說吧，因為花瓣落下這件事．使你博雅被下了咒之類。”9 H, C2 C$ C' N% C: N
3 y8 L- s6 a- w/ K
“你說什么？ ”
# b  |+ M  B+ ]6 K& y$ U% G( G
博雅似乎不大明白晴明的話，追問道：“那花瓣掉下來和咒有什么關係？ ”
' o7 y5 G9 B0 V6 _1 T
“噢，說有關係也行，說沒有也行。”
# v4 j& b$ Y$ b9 |: V8 ]% g) u
“什么？！”

“博雅，就你的情況而言，應該是有關係。” 　　“等一下，晴明。我一點也聽不明白。如果說是我的話就有關係，換了別人，也可以是沒有關係嗎？ ”
& J% B4 Z% K6 K% F, c
“正是這樣。”
' k. m, T% v1 k. i! [
“我不明白。”+ o, |  X) Q: `' O* y' Z) H
( _: a* Z. ]. n, F
“聽我說，博雅。”

“好。”
. O, F/ S9 B' F: u# v8 W
“花瓣離枝落地，僅此而已嘛。”

“嗯。”# W% W; E# K' @- m
! D% h! D6 x  v
“但是，如果一旦被人看見，咒就因此而產生了。”. C) T% ^% b( r$ Q" f
/ |* u2 Q' b" E/ Z. G; ?
“還是咒？你一提咒，我就覺得你把問題弄得麻煩起來？”
! ~2 U0 j) `( k" n- Z4 L" ]
“哎．別這樣，聽我說嘛，博雅。”. {5 O7 C! D; e; e, r" L; @

“聽著呢。”) `8 I& q0 ^7 o
2 K6 a& U. h+ q/ h
“例如，有所謂‘美’這回事。”
' Y* ]) t- G3 z
“美？ ”
! _' k3 N  F5 ^
“也就是漂亮呀、愉快呀什么的。”% d% ^* |' o( U: x- d1 I
1 T4 W& u4 D2 `6 F3 ]
“那又怎么了？ ”. d6 O  o- U: x' N
. k4 F: m7 I) v% j4 S$ ~, V7 k
“博雅，你會吹笛子，對吧？ ”

“對．”) S7 B) p7 ?5 w, v$ X$ ]* q

“聽到別人吹出的笛聲，也會覺得美吧？ ”
3 {1 V! B- ~- L1 k$ J' d3 r: D  K. w
“會。”

“但是，即便聽了同樣的笛聲，也會有人覺得美，有人不覺得美。”4 u. y- F  l+ d
- t: ~5 i/ z& q2 h- Y3 y" \+ K+ s
“那是當然。”

“問題就在這裏，博雅。”# ?% D: K/ Q+ F" |7 v* ~

“在哪裏？ ”1 r5 h2 p( }/ D# d5 B6 p* a

“就是說，笛聲本身並不是美。它和那邊的石頭、樹木，都是一樣的。美，產生於聽了笛聲的人的內心。”

“唔，對。”
9 g' a' b" o3 d1 \
“所以。笛聲僅僅是笛聲而已，它在聽者的內心產生美，或者不產生美。”
0 M) q/ c+ P: h( p
“對。”4 X! ]* x  H9 |. [4 n
! ?3 w/ L% f& _( O
“美也就是咒啦。”8 m, h* t+ `5 {, E2 z9 ]- X

“對。”

“如果你看見櫻花瓣落下來，覺得美，被感動，那么它就在你的心中產生了美的咒。”
$ F2 a" ?( b8 U
“對。”; O$ p6 W0 q4 N

“所以嘛，博雅，佛教教義中所謂的‘空’，正是指這件事。”

“你說什么？ ”/ p4 [/ C+ @+ c7 y

“據佛家所言，存在於世上的一切，其本然均為空。”
; z& }% L6 a- j& k  l! w
“你是說那句‘色即是空’？ ”) J- @5 [8 p, \! ^0 i

“說‘有東西在那裏’，必須同時有那個東西，以及看見那個東西的人，才可成立。”/ n8 }* ]$ N  v! N0 v  k4 w1 Y' A% w

“……”, q( z) I) I3 O% _

“光有櫻花開在那裏，是沒有用的。源博雅看見櫻花盛開，才產生了美這東西。( q( s# _2 T+ W5 c1 l/ v+ r# `

但是，光有源博雅在那裏也不行。有櫻花，有源博雅這個人，當博雅看見櫻花後被櫻花所打動，這才產生了美。“: }! O* j# k) V- e
: _$ N) J; `. |" n. n  W
“……”

“也就是說，唔，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通過咒這一內心活動而存在的吧。”9 M- u" Q5 j& ^7 y% m

“晴明，你平時看櫻花的時候，老是想得這么復雜嗎？ ”

博雅泄氣地說。# V, q- ]9 u1 x3 _: g6 f
7 U  K$ c! s" y4 a3 f
“不復雜。”

“晴明，你直白點吧。看見櫻花落下，覺得美的話，你就認為美，不就行了嗎？要是覺得很奇妙，就認為很奇妙，不就行了嗎？ ”( K. _/ z# }# s9 N# {, z$ t

“是嗎．很奇妙嗎……”

晴明喃喃道，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沒有說話。# m+ k! Q, k1 ~: [& r. o% @
; H; J3 p+ j$ Z2 k' I! t
“喂，晴明，你怎么啦？ ”

博雅催促沉默下來的晴明。' i2 E/ M: A+ C* ~

但是，晴明沒有回答。* W# [& C* {& G" N7 C  B

“喂喂……”4 F& C3 K6 j% E9 t3 b- R

當博雅又一次向他搭話時，晴明說了一句：“是這樣嗎？ ”

“什么‘是這樣嗎’？ ”
$ G6 G6 s3 X, g4 Y5 T" |/ X5 Y) C( }
“櫻花呀。”- z3 C4 }+ _' d" x*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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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 ”9 A: R* ]9 N3 q0 Y) o

“櫻花就是櫻花嘛。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 T/ \7 Y9 a% d8 \% N) G$ ^! u, v

這么一來，博雅不明白了。

“博雅，這是你的功勞。”
' V/ I) H& ]3 S2 z' u& l# r/ k
“什么是我的功勞？ ”, a6 \7 r2 [  @& v" W/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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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你跟我談櫻花的話題。”) _% f7 a" H: l! l7 ]* L
7 Z/ G5 o2 B0 g- q
“……”

“雖然我自己說過櫻花僅僅是櫻花而已．但我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C' _- F( L& M5 U9 ^5 \, c
6 A4 K( Z8 A- `% s0 @
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博雅還是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8 S: d! ]# H# u/ k

“其實從昨天起，我就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怎么想都捉摸不透，現在終於明白該怎么做了。”

“晴明，是什么事？ ”
* u  I# A, Q+ D/ x+ o' D. j
“稍後跟你說。在此之前，先要求你做一件事。”+ Y$ A' l. z! U) o+ n4 a
: m4 [8 X' y& L. }
“什么事？ ”

“在三條大道東面，住著一位叫智德的法師。我想麻煩你走一趟。”/ a& O# A' f" ^$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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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問題是，到他那裏幹什么？ ”6 |% y0 S) f. j. O%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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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法師．其實他是從播磨國來的陰陽師。三年前起就一直住在京城。稍後你去他那裏，幫我問一件事。”

“什么事？ ”7 c, C0 ^' D+ S) n, V' E6 d
, J6 A- d5 D1 x' n4 A- i
“你就問：鼠牛法師現在住在哪裏？ ”6 O$ K8 G5 ?" L1 m

“就這句話？ ”# q5 L2 V4 l6 M4 X' O
" {7 X! Z# M1 r* c2 s
“他可能說不知道。但是，不能就此罷休。我現在就寫一封信．如果對方答不知道，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智德法師．請他當場讀信。”
; H8 _! V8 z. \- ~
“接下來呢？ ”  |8 H* l- ?4 Z. E0 e! F9 W
' E! U4 a+ d) p' y2 G- c9 E1 m
“可能他就會告訴你了。那樣的話，請你馬上回來。在此之前，我就會做好準備工作。”

“準備工作？ ”

“一起外出的準備工作呀。”: w, ]6 h. a2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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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 ”3 }/ l* ?3 s1 K5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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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等會兒你會從智德法師那裏獲悉的地點。”) q) s+ J+ N+ W& ~+ c) A
* o& f1 c* v4 R- ], N7 A6 ]8 `
“我不明白．晴明……”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對了，博雅，我說漏了一點：你不能對智德法師說是我派你去的。”& A$ l2 L, Q$ `+ ~& Z4 f
8 H7 i- ~$ n$ k9 {( c' z, k& {4 H
“為什么？ ”
- ?( H% W+ Y* o" v
“因為即使你不說．他讀了信也會明白的。聽清了？到了那裏，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雖然不明白，博雅好歹還是點了點頭，說聲“明白了”，就坐上牛車出門而去。) n7 s5 F" M4 _) i/ k

二! z/ ~# l. z! P2 s; R, \' [
! P! i% m7 o  D: Q( x
過了一陣子，博雅返回。

“嚇了我一跳，晴明。跟你說的完全一樣啊。”

地點和剛才一樣，仍在外廊內。, z2 y/ E, I' R! x* T( P: R4 X2 r

晴明穩穩地坐著，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
2 z4 l! ~3 o: v* M
“智德法師身體還好吧？ ”+ x- B8 S/ G/ Q1 m& q+ J2 F8 Z

“誰知道他好還是不好。他讀了你的信。一下子臉色蒼白。”
9 `. g+ _5 h3 e2 a
“不出所料。”) q; O& P4 A) h/ |, n8 ^% v

“之前還說不知道什么鼠牛法師，結果一下子就老實了，乖乖地說了。”

“地點呢？ ”
5 c9 }# O2 Z, t9 |+ a7 W4 Q" s9 h
“在京西。”7 y/ z$ R: {- p* ]5 _,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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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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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晴明，你信上寫了什么？智德法師還畏畏縮縮地問我：你看了裏面的內容嗎？我說沒看，他竟松了一口氣，叮問一句‘真的嗎’。看他那模樣挺可憐。”. t8 z8 {  ^- M- E5 q. K6 V
5 A- p: p. y% j2 y
“因為你是櫻花嘛，博雅……”' F$ d1 a- n& O8 j5 ]
1 g( d; C& h9 d# i& n
“我是櫻花？ ”& P9 P' v( \3 e* D

“對呀。你只是作為你存在於那裏，是對方自作自受落入不安的咒之中。你越是誠實地說沒有讀過，對方越是害怕。”

“跟你說的一樣。”- K* u2 D" h0 ]8 M. y$ a- \( L+ g# M% ?
# n0 {# s+ i  t
“那就太好了。”
; J" `* e3 D0 a) }; T7 d4 i" I
“哎，晴明，信上究竟寫了什么嘛。”
  R# b! y( z/ `  C8 T
“名字。”5 `3 K" c2 J( w# y

“名字？ ”

“是智德法師的真名。”! T: S: c( C" k% ^/ e$ x

“那是怎么回事？ ”1 q* C7 L/ r$ E- x

“明白嗎，博雅？做我們這種事的人，一定是將真名實姓和另外的名字分開使用的。”

“為什么？ ”
* z& V: r: f/ C( z, e
“如果真名實姓為人所知，而他又是陰陽師的話，就很容易被人下咒。”7 @0 a, U' @( I* S& @& w" b
% }: `8 M: R  X6 e, J& h" }! v
“那么．你也是除了晴明之外，還有別的、真的名字？ ”. Z2 B  ^  F; \( C' {( L( R' r
" l$ E  F' c0 h
“當然有。”

“是什么名字？ ”

隨即又道：“不，你不說也可以。如果你不想說，問你你也不會說．我不想讓你為了不想說的事花心思。”

博雅連忙加以補充。, G) v  S/ [3 z$ e% a
: @4 r' \* O7 l
“還是問這個吧：你跟智德法師之間，以前發生過什么事嗎？ ”
5 T) T* E. l7 e6 Y
“說有也是有的。”2 h* ~' y6 G+ W
: A6 n! b0 S; \8 U9 Y" K' I
“發生了什么事？ ”

“約三年前，智德法師要來考驗我。結果，智德法師所用的式神被我收藏起來了。他求我還給他，我就還給他了。智德法師竟然因此而將真名實姓寫下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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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把如此重要的姓名交給了你…∥‘話說到一半，問題又變成：”晴明，你是使了什么手段，讓他把自己的姓名寫給你的吧？ “
  ^1 O' ]4 p7 v9 A* m
“算了……”" Z3 y2 N: N& V5 e# n

“如果是他自己主動要寫的．他見了我也不至於那么慌張吧？ ”9 I2 i4 w1 F+ g

“唉，先不管它啦。”

“不管不行。而且，晴明，你讓我去跑腿兒，自己就一直在這裏喝酒賞花呀？ ”
1 w. ~. Z; U8 O4 ~4 v6 y% ?
“沒錯。”
* r3 T( P# U8 |0 u6 W+ G
“我是因為你說要做許多準備工作才去的。可是你……”2 G+ k# y9 {+ v0 z
1 }8 T/ l* P4 ?7 J: j5 @
“哎，別急嘛。這趟差事不能由我出面，所以才請你出馬。”

“為什么你就不行？ ”

“因為照我的想法．這鼠牛法師應該是智德法師的師傅，我一問他就說出來，事後鼠牛法師可要生他的氣了。”. p8 r  ^% [' U% z
( Z* L: s3 i& i, F
“為什么要生他的氣？你正和那位鼠牛法師鬧矛盾嗎？ ” 　　“不一樣。信上絕對沒有晴明兩個字，只是寫著智德法師的名字。所以，智德法師對自己也好，對鼠牛法師也好，都可以辯解說沒有受到晴明的威脅。這點是至關重要的。”) |% I( f  a; V$ u' U) n% k/ |1 R
" d" o: Y8 F1 M5 `, F1 k! K
“晤……”: h9 R; ~: o, k, o5 }- `

“總之，既然知道了鼠牛法師的所在地，我們動身吧。”
" }. ]+ W  A/ ~( r( }
“唔，也好。”3 M9 d. B0 w% k' F; H% C2 V

博雅還想說什么，但他點點頭，把話吞了回去。
+ Y& [2 A  B: t- D  N' d1 X2 x2 R
“能動身了嗎？ ”
1 N' `$ _2 n% W$ |' F
“走吧。”7 {( e2 x/ \" d- J8 D) p# v9 D
# G7 c- @8 O; p! u2 m: P. g4 g
“走。”$ K5 O; M& h3 J' o0 |' x+ j' a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三

牛車四平八穩地走著。+ |% l# a! _4 Q( w% s) J+ V( @) X

大黑牛慢吞吞地拉著載了晴明和博雅的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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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沒有牧牛的小童跟隨，也不見趕牛車的人。牛只是隨心所欲地向前走。  u' B( b. ~6 v6 y* {/ z0 A7 n
9 e" E8 N9 q* n1 r8 ^5 K7 O. l% e
“哎，晴明，你把來龍去脈告訴我吧。”; q5 y' Q9 ]5 b6 J9 t1 m8 U2 a6 T7 R3 L9 t
* ?6 i. K1 N& V/ }
在牛車裏，博雅向晴明道。) v7 K: m; W& A* d

“噢……該從何說起呢？ ”( I6 K$ x5 ~* p. x
5 V  A! w* S* b; t- M+ b% I5 m
晴明似乎已經決定說出來了。- w. w0 ?$ [/ l0 i' a. r

“從頭說起吧。”4 n/ r) t- x( I, X% o
" d6 C% p/ q, r, s2 }
“既然如此，就從菅原伊通大人的事說起吧。”
% b% H/ S$ d% G# a- z! M; u
“究竟是誰呀？ ”: D0 a& k' V6 H* k" z( q3 {

“他是住在西京極的人，去年秋天亡故了。”

“然後呢？ ”: Q' h( i# i& D. g6 C6 g, Q
5 G' r) ~' k+ W
“他的妻子名叫藤子，藤子還活著……”0 J/ f: W1 N! X# l* x' V
% a7 Z3 r+ U: ^' O5 h; D
晴明開始敘述起來。

四, v( K( x0 }- z6 P8 p" X

菅原伊通出生在河內國。+ j% F% W0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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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輕時即已上京，因為頗有才幹，所以在朝廷裏做事。0 d0 ^3 Q' [/ _+ v$ [

雖然沒有專門拜師學藝，但吹得一手好笛子。6 ?6 f0 g* }2 Y* b

伊通娶的妻子叫藤子。

藤子出生於大和國，她父親為給朝廷效力而進京．她是跟隨父親來京城的。
( X# ~- p7 S2 ^: i: v; c
父親和伊通相熟，成為伊通和藤子相識的機緣，他們互通書信，以和歌酬答。

在藤子父親得流行病去世那一年．二人結為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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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琴瑟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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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明之夜，伊通常為藤子吹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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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藤子成為伊通妻子的第三年，伊通也和藤子的父親一樣染上了流行病，不幸去世。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晴明說道。0 h- c1 e# P' U+ H' x6 v7 S' {

藤子夜夜以淚洗面。

一到晚上，她就回想起伊通溫柔的話語和摟著她的有力的胳膊；每逢月出，她就回想起伊通吹奏的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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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見不到伊通了，再也不能被他有力的胳膊擁抱了，再也聽不到那笛聲了——每念及此，藤子淚如雨下，萬念俱灰。

最終．就算丈夫已死，她也想要再見死去的丈夫一面。7 Z2 B. a1 Q# P( k#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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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找的是智德法師。”

藤子哭著懇求智德：我無論如何也想見丈夫，請法師成全。( m/ e9 d+ e! k$ z
2 m& o" X9 X; {
“很遺憾……”

智德只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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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讓死者回到這個世界。”; C1 Z/ p+ l4 X( B. h$ |
0 q5 X2 u9 [# p9 u: }+ P
“那么．法師知道誰夠能做到嗎？如果能夠滿足我的願望……”. k& @1 N- {( J6 |( M

藤子說．多少錢她都願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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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丈夫留下來的財產多少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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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稱，甚至賣掉房子也在所不惜。0 j! t7 x8 a( _1 i9 ^" V

“好吧……”/ W) E9 P# F7 ?8 S5 y'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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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德法師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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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德法師不知從哪裏給她找到了鼠牛法師。”

“原來如此。”. W7 Q0 b4 c/ Q4 P

博雅點點頭。2 B4 }' E5 Z: M5 H

論歲數，鼠牛法師是五十出頭的樣子。3 s: Q. A1 u' |* h% H& R) @8 u1 @

他很快就收了錢，施了秘術。　　“不會馬上就出現。需要五至七天，有時要花個十天才能現身。因為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的路程很漫長。”4 n0 ]* {5 S* o# {4 C$ Z( j- M+ I6 \
7 j/ c- |7 s1 Z& s) I. U8 S
鼠牛法師說完就走了。

“今晚會來嗎？ ”
4 Z9 s$ `$ f7 u! c
“明天會來嗎？ ”

在焦急的等待中，迎來了第十天——是一個美麗的月夜。0 _. J3 Q& q/ |

在臥具中無法人眠的藤子的耳朵裏，聽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笛聲。再側耳傾聽，是久違的伊通吹出的曲子。, K% K7 a% X$ ~' z

笛聲越來越近。; D  D3 F3 N! |4 s

藤子大喜，立即起來，等待著笛聲靠近。, A# v+ d. M& c

笛聲更近了。

隨著笛聲接近，與歡喜有所不同的不安心情．逐漸從藤子心中滋生。

他究竟會以什么模樣返回呢？變成厲鬼、以鬼的模樣出現？或者，變成像空氣般沒有實體的靈回來？見到了死去的伊通，又能怎么樣呢？但是，即便伊通已死，還是想見他。: \; w/ P  Z$ b3 e/ c

可是，自己心裏很害怕。4 G! n! g; V# h" ?! Q" B

雖然害怕，還是想見他。

藤子被這兩種心思折騰著的時候，笛聲來到了家門口，停住了。

“藤子呀，藤子……”

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

“請打開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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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正是心愛的伊通的聲音。1 b/ X6 Y# |) d- g

從板窗的縫隙向外張望，只見伊通全身沐浴著月光，站在那裏。2 a. Z  ?4 w4 `/ L* z: x# {( }; A" S; g
3 r) E! U% ]8 F- [+ ^" U* l$ V
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與生前並無二致。可她既愛他，又莫名地感到害怕。

他裙褲的帶子解開了，看到這一點，她體內升騰著依戀之情，但卻話不成聲。/ z+ T! c* \& d$ V" w
5 K5 x) x8 M0 ?- F
是開門還是不開門？就在此時，伊通吟誦了一首和歌：; `3 q+ r5 r, D* z7 v1 e1 {# l
) @* T' _4 S. {8 Q
翻越死出山

心傷失故人
7 ^* L, H$ R; y- X* a/ f0 H
和歌的意思是：跨越了死出山，如今身在冥途的我是如此哀傷．是因為見不到我愛戀中的你……
3 s; D& a5 v4 T+ w' G' f
但是，藤子開不了門。9 O3 x, p$ ~, l" u* a

“因為你太想我了，你的念想變成了火焰，每天晚上我都被這火灼燒啊。”

透過板窗的縫隙仔細打量，只見伊通身上各處都有煙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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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也是有道理的。念及你那般苦戀著我．不忍心看你這樣，就告了假，好不容易才趕來，但若你覺得害怕．今晚我這就回去了……”

說完，伊通又吹著笛子離去。! f! u8 W% R( b. s
8 o* q# o# A8 D
連續三個晚上都是這種情況。2 Y$ B; o$ a" |* N" m+ y% f4 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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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每次藤子都開不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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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W$ I. H: W9 r+ p1 ^4 I

一想到這種情況以後天天晚上都將持續．就連藤子也害怕了。  e$ f3 J% B( w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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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藤子夫人又到智德處泣告。4 S4 a4 R7 ^7 X5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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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見亡夫也可以了，請設法讓他不要來行嗎？ “那叫做‘還魂術’，豈是我這種人處理得了的？ ”智德說。! h) X, [* J. x4 t- z

“那．不能再請鼠牛先生來嗎？ ”4 `7 S  i8 Y, P+ M6 j

“我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即使知道，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即使他肯來，恐怕也得再花錢。”5 v0 _1 E6 ?7 J+ B$ O
# x9 V# F$ y, V) _0 C2 w
藤子被冷落一邊。, k: U6 ?0 d+ e6 J4 D, A/ w

“於是，她就來哭求我。”

“原來如此。”
6 c+ ]* M3 }9 f( W
“可是，還魂術並不是誰都能做的。在京城裏，除了我晴明，大概還有兩個人吧……”

“你心裏有數了嗎？ ”
) \( l  i1 i& a  A4 O! \
“算是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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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

博雅發問時，晴明突然往簾外望望，說道：“好像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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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掀起簾子，向外眺望。/ A* R& y7 z( W, R8 l3 p
. D- a" I6 Y7 B
“沒錯，已經來了。”) r) Z- l: y7 s  {! J

“什么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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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鼠牛先生那裏派來接我們的人。”' N' M1 t! d9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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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 ”% K* |2 o( U) }5 {

“對。鼠牛先生很清楚，接下來我們會去找他。”2 n7 u3 \4 Y( A

“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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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智德法師跟他說的吧。”
) [. r& K6 p. h4 v. H4 E/ w" n
“他說了‘已經告訴晴明’這種話嗎？ ”

“管他呢！不外乎發生過如此這般的事情吧。即使我沒有報出姓名，像鼠牛法師這等人物，自當看透是我晴明在背後。現在派人來接，正說明了這樣的情況。”% a; K/ o4 L/ R1 E* h( g. ]

晴明邊說邊把簾子挑得高高，請對方看。; E8 f+ i- C5 [# e3 r$ X8 F# b4 n0 }
% {0 W% t; i5 e( ~
博雅往外窺探，見一只老鼠漂浮在空中，盯著牛車這邊看。" y6 W0 f- ?) U5 ]"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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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老鼠有翅膀，正吧嗒吧嗒地振翅。/ v) G* \8 s( y$ n: [; Z, @
1 T  ~" s* k$ h! g( [& {
不是鳥那樣的翅膀。是蝙蝠式的翅膀。但是，它並不是蝙蝠，千真萬確是只小萱鼠。有翼的萱鼠一邊輕輕扇翅膀，一邊在牛車前面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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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牛車停下。
  J+ [- L) a* k  d
下車一看，是一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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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向西邊的山後傾斜，紅光斜照在春天的原野上。3 R; T. p7 K7 D  j$ g* r

牛車前面有一所荒廢的房子，沐浴在紅紅的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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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廢的房子旁邊有一棵參天大楠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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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注視著破房子，他的前頭，那只有翼的萱鼠在飛翔。; @) b+ g' ~- O5 i

晴明伸出左手，萱鼠停在他的手掌上，收攏翅膀。

“你的任務已經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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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著，合起左手掌，再次打開時，萱鼠已經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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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博雅問。

“式神呀。”1 i) X" d2 L4 l; g! z#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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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說完，邁步朝破房子走去。# W, v* V' N* m! v

“晴明，你要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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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跟鼠牛法師寒暄。”8 W/ R7 I. f" x# I) h$ d

博雅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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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挺狂的呀。鼠和牛，只把幹支的第一和第二連起來就算名字，不嫌乏味嗎？ ”+ ~" ?* Z' u/ r" ?3 [' N- K) a) [! C

晴明說著，進了破房子的門。& F) q  `7 j. ^! d! `: C1 W4 W7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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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房間。3 B4 |$ {% p8 w. T3 ]0 K0 P- i'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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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間房子是泥地。5 C4 R9 w, u5 r% E/ L
: b0 H$ J; e& t+ ^# r  S
有一個爐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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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裏面半間有木地板。# r: F8 L* D" ^6 u; }% r

強烈的光線從窗戶射進來，另一邊的板壁上，倣佛懸挂著一塊紅布，形狀和窗戶一樣。另有幾線陽光從板壁的空隙射進房來。

微微有一絲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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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間裏躺著一個法師打扮的男子。) v+ D2 x" K; D$ T: f

右肘支在木地板上，右掌托腮躺著，身體的正面向著晴明和博雅。

頭發亂糟糟，臉上長滿胡子。3 ~: \& w1 o) t1 S6 [, z

男子面前放著一個酒瓶，和一個有缺口的陶碗。% Z, J7 g8 j. @. s9 U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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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味彌漫屋裏。/ U/ X0 ?% j# c) x% u/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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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來啦。”0 P2 Y% a/ E: p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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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照舊躺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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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歲數，應該在五十有半的樣子。

“久違了，道滿大人……”

晴明說道，紅唇上略帶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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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晴明，你剛才說什么？ ”' ~  E8 q$ C9 X# J1 y

“博雅，這一位是鼠牛法師——蘆屋道滿大人……”

“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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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與晴明齊名、在京城裏廣為人知的陰陽師。; t! |+ r$ X* F

播磨國有賀茂家、安倍家係統之外的陰陽師集團，作為來自播磨國的陰陽師，蘆屋道滿是最出名的。

自古以來，播磨國就是盛產陰陽師或方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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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過來喝一杯怎么樣？ ”1 ~! p' d7 o/ ]$ o; v, X3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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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笑著找話。# w3 g% z- v6 Z* z! u3 b/ u9 z0 T' ]

“那種酒不合我的口味。”0 u( e/ `4 ~8 L) \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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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晴明的目光向上瞥了一眼。4 n" o/ o( j' V&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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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方垂下兩條線，分別倒吊著一只老鼠和一只蝙蝠。

它們的嘴裏淌著血，血水一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酒瓶和陶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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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那、那是……” 　　“博雅，你也看見了吧？剛才在空中飛的老鼠嘛。那式神是道滿大人在這裏如此這般炮制出來的。”- v: A# l: ~  o0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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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貴幹，晴明？ ”- k, _' Q' v+ B$ S4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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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對向著博雅說話的晴明說道。

“你做了罪過的事啊。”

“你是說我給那女人的丈夫施還魂術的事？ ”, Y* H8 a. r, S* ]8 A1 J$ y#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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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我只不過是滿足了她的願望而已……”

“你置之不理的話，那男人就會每天晚上上門找那女人，最終會把那女人逼瘋或者逼死。”* N9 X8 i& }5 o3 U&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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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這個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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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和活人相見是不好的。”/ c7 k- B) U, u

“說得好聽，晴明。還魂術，你不是也幹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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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欠起臃腫的身軀，盤腿而坐。$ ?1 d: I) {: c/ a; t" g

“道滿大人，你是為了錢而那樣做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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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往晴明身旁一站，說道。

“你說我是為錢而幹的？ ”2 F# y8 `9 _& E' m& R8 d  n6 ?( A

道滿哈哈大笑。& d5 Y2 I6 w8 Y9 [  ]

“哎，晴明，你告訴他。做陰陽師達到你我的層次．那么一點錢算什么？智德那種小人物姑且不論，錢是打動不了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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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Z$ Y3 h+ U$ y*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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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做的，是咒。”5 Z* B2 I9 R3 @. _

“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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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咒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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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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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的話變得含含糊糊。; s; g  i$ k- {1 S* \# s/ B

“是為了人心嗎？ ”博雅說道。" _7 E1 @% F* @  |( E&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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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咒還有些認識嘛。你說對了，我們是根據人的心願做事。明白嗎？即便是還魂術，沒有人的強烈願望，我們也是無所作為的。正因為那個女人的強烈渴望，那男人才到她那裏去的。誰阻止得了？ ”

博雅“噢”地欲言又止，求援似的望向晴明。

“道滿大人的話是真的……”6 G# Y3 R) x&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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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對於人間的事，你就適可而止吧。我們介入人世間，只是即興而已。% v+ ~3 e4 {4 |" e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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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晴明？你也是這樣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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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又哈哈大笑起來。

“即興地猜猜匣子裏的東西，猜不中的也有。怎么把有生之年過得有趣一些，僅此而已吧。唉，近來甚至還覺得，連這一點也無所謂了。有趣也好，無聊也好，活夠時間就得死。對了，晴明，這種問題，你不是比我懂得多嗎？ ”0 T, ], C; ~2 u* i5 ]; {

照射在壁板上的、紅色的夕陽，慢慢地褪去顏色。- E& @2 |8 ], D; m: N3 [* n

“道滿大人，由別人來解開所施的還魂術很危險．一不小心，女方也會死掉。”

“你別管，晴明。看著那女人發瘋，不也有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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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最近覺得，看花開花落，多少也是有趣的。”  _5 G) X* Y# ^( i9 X: m: f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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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你去看吧。”9 P8 e: ]6 G# k. K# X$ R

“若是順其自然，任由花開花落，是有趣的，可道滿大人已經介入其中……”

“你是要我阻止花落嗎？ ”6 ^. |) O8 x6 p7 q/ d

道滿還是笑。2 G& }8 C9 t' j2 p

“不是。只想讓它自然地落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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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話挺有意思，晴明。”0 h3 z. O3 b+ _9 x$ Y1 ~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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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笑得露出了黃牙。

“既然如此，你不妨一試吧。也好見識一下你怎么解開我道滿的法術。”* q% W/ M: ~6 j0 X#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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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允許我自由行事．對吧？ ”

“噢，我不加指點，也不幹涉。”" r4 h! I9 O5 p; i( c- U3 L
2 p6 W1 Y  J+ v2 r# w9 y( K
“請不要忘記這句話。”7 N3 u- Z2 z! t- b% H

“行。”  A) ^& q+ k" x7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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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答話時，陽光已經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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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事情很急，我這就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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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略低一低頭致意。* j: i; L" C5 M! ^* r% y2 ^

“走吧。”

晴明催促博雅出門而去。

“行了嗎，晴明？ ”. @0 e; H% q* X4 a# A0 y

“他對我說，對此事將不幹涉。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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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急急走向牛車。* {9 k" p! c& o/ r/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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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來的天幕開始出現繁星點點，在漸濃的暮色中．傳來道滿的笑聲。

“有意思。難得這么有趣的事，晴明……”+ {: R4 x6 F; d: D! }

六. z, ?8 \- ?+ O" P7 F0 D$ v
: k: K' C9 _3 ~, X) G
抵達女子在西京極的家時，天已黑下來。
1 {) C9 l: v* g, x3 S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與藤子相對而坐。$ h& _5 T% o! n3 B7 {% y2 G' a! r6 t

“請問——”2 K1 {9 M6 |$ c6 m+ F

晴明向藤子問道。; ?3 h8 R# t" n- _6 C' h) m

“您是否給了鼠牛法師屬於伊通大人的東西？或者是伊通大人身體的某一部分？ ”2 q' D  q( S'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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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著伊通大人的遺發，所以就把遺發……”' ]. _$ l2 a" k# U$ C0 T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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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了頭發？ ”
1 F; y- \2 v4 S4 ]! L/ x- H
“對。”; H% w* `4 |+ ^& e7 W1 Q

“鼠牛法師沒有打算要你的頭發嗎？ ”% r& {: X& M" U(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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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要。”& F/ V4 p9 [3 A1 ]1 `) [

“那，您給了嗎？ ”7 h# t: ]6 B3 H! a+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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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伊通大人的遺發還有嗎？ ”

“沒有了。全都交給鼠牛法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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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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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壞事嗎？ ” 　　“不，不會。我們採取其他辦法。為此，需要你正式與伊通大人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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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正式法呢？ ”

“打開門，把伊通大人接進來，或者您自己走出去——能夠做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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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想我能夠做到……”9 V/ U& F& M' {0 b$ s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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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點點頭，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那么，我和他來做準備工作。”* c2 T4 ~! c/ n  Q

“準備？ ”* @; ?* {' `' H; v$ z4 ]

“可以給我一些鹽，以及您的一些頭發嗎？另外，這裏的燈火能否借給我一盞……”2 V2 s9 v% l$ [/ B

七( {, t7 e( H- c" \8 e1 a8 F

晴明走在手持燈火的博雅旁邊。* ?6 B, o* R" C5 S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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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邁左腳，接著右腳上前，左腳向右腳並攏。然後再先出右腳，再邁左腳，右腳向左腳並攏。之後又再左腳先邁出——反復地走著這樣的步法。; k/ l/ H2 I% h. _3 y

這是驅除惡靈和邪氣的方術。. N3 [% M( w) o# H- x6 h/ t, S4 v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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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口中念念有詞。

是泰山府君——冥王的祭文。- @8 [' V( H4 U# f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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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做的事，最初是將得自藤子的頭發引火燒掉。然後將燒成的灰一點點撒在藤子家周圍，現在正像是在灰上描摹似的仔細踩踏一番。- ~% M: ^0 `  J9 Z/ X

是在如水的月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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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晴明踱完步子。1 s* j5 b. }3 s! u3 G*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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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伊通大人闖進這結界之中，和泰山府君的緣分就斷了。”4 x+ L* D/ Q. Q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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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因為泰山府君也是我的神，所以不能採取過於粗暴的做法。這樣應該剛好吧。”

“啊？ ”3 }; b/ f! W- I: c( v, E8 V

博雅完全摸不著頭腦。; j9 K4 {1 i% f" G. y0 O$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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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伊通大人要來的醜刻還有段時間。在此之前，有事想要問我嗎．博雅？ ”1 _2 [5 r1 W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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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多的是呢，晴明。”0 x5 B3 |% M5 X/ {$ v

“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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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談到了頭發．那是怎么回事？ ”6 G& o/ E& S0 q. L5 r* \: K& R

“我是想，要用最省事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

“最省事的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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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還魂術有好幾種方法。聽說鼠牛先生要了頭發，我猜想道滿是用頭發來搞還魂術吧。”3 H/ ?2 p* Q#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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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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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滿大人恐怕是將藤子和伊通大人的頭發焚燒，用灰來作修法。”" Y2 ]" B( t( e9 @; @

“怎么修法？ ”

“大概是在埋葬伊通大人遺體的墳墓上面，激下二人頭發的灰，在那裏讀一二日泰山府君的祭文之類的吧。還有其他種種方法。如果仍留有二人的頭發，我會將其切碎．撒在墳墓上，由我取代道滿來向泰山府君祈求解開還魂之法即可。此時，若道滿要幹擾我，他只需相反地祈求不要解開還魂之法即可。”- n. E' s1 r4 h8 o# T

“原來如此。”: K  C3 t3 W& r$ ~, p9 W* \" g1 K0 B

“如果對方是不如道滿的人，事情總好辦，但這一回．應該是先施了還魂術的道滿的咒更強。”: R* z- B* a3 }+ N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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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才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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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櫻花的花瓣啊，博雅。”

“花瓣？ ”

“是你教給我櫻花花瓣這回事啊。”* C$ R5 ~7 Z"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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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經你一說我才醒悟的。關鍵時刻，直接出示櫻花花瓣原來的樣子就行……”

“道滿也說過吧？不僅是還魂之法，所有的咒，其實都是人心的願望……”, I3 j& v& @7 J+ w5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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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意義上，咒可能比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強。因為咒擁有比我、比你更強——甚至於有能夠推動泰山府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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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 i% R( M: Y8 g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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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理它。你對於咒，其實可能比我懂得更深也說不定呢，博雅……”2 o$ i! V" L* t- j

“真的？ ”

“嗯。博雅，葉二帶來了嗎？ ”

“哦．在我懷裏。”; Z9 O/ ]. _; P1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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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大人可能還會吹著笛子走來吧。他來到結界附近，可能會有所察覺而停下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你就吹葉二．好嗎？ ”4 S) e# x4 ]' r+ W- u+ F

葉二——據說是博雅得自鬼手中的笛子。

“明白了。我照你說的做。”

八

燈火之下，晴明和博雅在藤子身後等待著。

可能有一點點風，門扇不時發出很小的聲音。

“沒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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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小聲問道，她仍舊端坐。

她的聲音之所以顯得沙啞，是因為太緊張而使嘴巴和喉嚨幹澀。, V0 b- n  R1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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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您把持得住，其餘的事情由我和博雅設法辦妥。”

晴明說話柔聲細氣，與平時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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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下來。三人靜聽風聲。: O6 y  E1 i0 u%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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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來啦，晴明……”- r* N- P. d- l. V( b/ D0 q3 X( x

博雅低聲耳語道。

不久，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笛聲。開始聲音很小……但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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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2 i6 H6 B6 d9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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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點頭，藤子站了起來。

倣佛等待握手似的，晴明和藤子一起來到板窗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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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緊隨其後。$ ~. u) E" w0 y2 @$ ?" [4 V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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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板窗旁等待，聽著笛聲逐漸大起來。  p& c  @9 b  O;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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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已握笛在手，調整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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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了。8 o, F& }/ ?  p7 X3 b4 }

晴明稍微啟開板窗。" \2 y7 I- r1 @& y' I1 ~. S/ a

從縫隙窺探，看得見屋外灑滿月光的景物。

有一道矮墻，墻外有一個人影。

是個男子。) H9 s. [$ q# s. |" N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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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生前的公卿禮服，戴著烏帽子（舊禮帽．現神官戴。）。& {) G% Q8 R$ E)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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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吹著笛子走來。) o- ?6 H/ h! S1 Z1 x

在圍墻前，男子突然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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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 ”% H5 X" p) B' C% J$ D& S8 S

晴明一開口，博雅便將葉二貼在唇上，平靜地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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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博雅將唇貼在葉二上．一種無法言喻的聲音便悠悠地擴散到夜間的空氣中。! t$ R! M& B; }+ X4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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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不但攝魂奪魄，甚至連身體倣佛也變得澄澈透明了。

那男子和博雅都專注地吹奏笛子。博雅和著他，他和著博雅。7 ^4 L8 L7 \5 s7 I, n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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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說不上是哪一方在前，和悅的笛聲像溶入了春天的空氣裏一樣消失了。

“藤子呀，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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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聲從外面傳來。5 A% H' y% P9 P% N  ^" v

倣佛蜘蛛絲從門口的縫隙潛入一樣，是低低的、若有若無的聲音。3 q& }) F- u% l2 B7 b# }1 h

“請打開門吧……” 　　見晴明的眼神示意，藤子便用顫抖的手開了門。7 H' T! u; y. Z3 [

門打開的瞬間，混雜著春野氣息的濃烈的泥土味撲面而來。

“終於肯開了啊……”伊通說道。) z% x+ @) \1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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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氣帶著腐臭，讓人想別過臉去。3 b& \6 j& w+ ?1 V(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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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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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禮服到處冒煙。

月光如水，灑在伊通身上，泛著青光。$ z3 \# O. n* a

伊通對站在藤子身邊的晴明和博雅倣佛視而不見。: |8 q4 y# X% K9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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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心裏那么痛苦，我就回來待在你身邊吧。”5 V. m, J2 p- y' }( Y% N, d

伊通的聲音溫柔體貼。4 e( l" Y0 m; m9 R. x,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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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熱淚盈眶。* j5 w/ b6 V6 ~, ]. C& H/ T9 n1 E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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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呀……”

藤子的聲音細若遊絲。9 r+ \/ k- S3 [/ H0 Z- ^1 P$ o

“已經足夠了。已經可以了。對不起，還把你叫來了。/ ^; _* [$ O6 Z1 O! U. m1 d8 c! {

你可以放心了。“) Y& _5 |: O- z, Z3 y: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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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著說道。

“你不再需要我了嗎？ ”! y" t1 ~4 n1 f0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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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通聲音備極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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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藤子搖晃著頭，倣佛說著一個“不”字。然後，她又像說一個“是”9 Y! W3 y8 c8 ^4 y1 M  j

字似的點點頭，說道：“你可以回去了……”

伊通望著藤子，幾乎要哭出來。他又求救似的望望晴明。望望博雅。

他的目光落在博雅手上的笛子上，說：“剛才是您……”" K: l: B. P; x+ ~- H& V2 c. J  L

博雅的聲音哽咽在喉間，他只是點點頭。: S5 w* ~( |, [-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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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吹得真好。”+ x' T! y/ T5 V7 i% Q6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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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伊通的臉慢慢潰壞。: p+ e+ U5 ^( _: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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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膚的顏色在變化、溶解，眼球凸出，露出白色的頰骨和牙齒。+ o) b' m. Y- _" @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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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伊通想要喊叫般地張大嘴巴，卻沒有聲音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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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潰敗下去了。

呈現在月光下的，只是一具人的腐屍，且是在土裏已埋了半年的樣子。/ f9 {7 k& W3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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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成骸骨的手上，緊握著一支笛子。

解除了咒的櫻花花瓣，飄落在骸骨上面。

女人默默地啜泣，過了一會兒，變成了壓抑著聲音的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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