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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著箱子下了火車，一出站就看見宇暉在等我。, U/ u9 M- Y) |$ L, x
把箱子交給他，我松了一口氣——那箱子裡面是三十多個鬼魂，是我從“五·七”空難的現場接過來的，在火車上，我一直怕他們跑出來把那車廂變成鬼窟。現在好了，雖然我的任務還遠沒有完成，但總算是有人能替我分擔了。
5 l: o1 O V/ w! | 每一次接鬼都是這樣緊張而又辛苦，接引人這點工資真不好賺。8 n! v5 a' A# G' q
凌晨三點多，所有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在去搭乘冥府快車的時候，得給鬼們換上統一的服裝，不然的話，他們在搭乘冥府快車時會由於承受不住那種地獄的速度而魂飛魄散。: `& j; z# G7 b9 `
我伸了伸懶腰，看來已經沒法睡覺了。
. p$ x ?5 z8 a 鬼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我家的床上、地上、沙發上，這些迷茫的靈魂睡得如此安然和靜謐；不管他們生前做過什麼，前世是誰，在我這裡，他們都好象嬰兒一般，對未來毫無知覺，即將面對一個前所未知的地方，而卻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簡·愛說：“我們最終將通過墳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沒錯的，沒有誰能逃脫掉時間的流逝，就算沒有事故也是一樣的。當上天發怒或者疏忽的時候，我們所能抓住的東西是那麼少。+ i4 H3 t, A$ k8 e1 b/ ^) D
我和宇暉相伴著來到花園，我們只能在這裡望著星星枯坐到早晨，因為我想讓那些鬼魂在人間睡最後一個好覺。在把他們送到嚴峻那裡之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些。
9 ]) u! f; u8 m3 Y) h8 w' k$ G 冥府快車靜靜地停在北陵門口，像普通的遊覽車一樣，在它左邊，就是一輛真正的遊覽車，載著陽間的旅遊者們。( f/ G1 I9 w# @* X
我和宇暉燒了紙，上了車。我把皮箱打開，鬼們魚貫而出。
9 W, t9 D+ X& ~- q0 c* H 售票員朱顏讓他們挨個站好，然後拿出本子記了個數目——司乘人員的獎金跟運送了多少鬼有關。' ` T; n5 \. i9 [! ?$ Q
胡師傅坐直了腰，我知道，他又要挨個看看這些鬼了，像過篩子那樣從他們樣貌的中尋找些依稀的痕跡，因為他要找尋前世的愛人。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匆匆一瞥，就搖搖頭示意沒有。有時他會專注地看某個鬼魂，最後喃喃地說：“不，不是的。”' g5 @$ k7 L+ l( Q" w
據說，他已經這樣找了很多很多年了。
8 G0 C7 G( @* Z* q3 | 究竟有多少年，我也不知道，因為關於他的一切我也只是聽說。
* O4 T0 O5 @9 z$ b1 u 有個小女鬼上前去摸了摸胡師傅的臉：“他長得真好看哦。”% q$ P1 u( ^' @8 O& }
胡師傅竟不發火，他只淡然一笑，那種笑，帶有種慣看風月的神情。
* P$ c3 S) t, N1 X$ T, ^2 n9 ~ 人人都有故事，我不知道胡師傅淡定的笑容背後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v3 ^/ d) Q3 L! }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知道，這三十幾個鬼中又沒有他要找的。& y, Z2 t% {. v4 i9 J+ `
車開起來了。
: H; h6 ?6 B" M5 b: [. T “呼”地一下，沒有扶穩把手的鬼都飄了起來。他們嘰喳地喊叫著，我極力安撫他們，現在車子只不過是利用四維空間在陽間行進，這只是剛剛開始，等到過了皇陵，進入了真正的地府空間，這車子的速度將會是令人窒息的快。 R* o9 z6 U' t. Z: K; ]) N
才幾秒中，車子就穿透了陽世空間中的電流、電波、光波、無線電信號、衛星訊息飛速地來到皇陵前，那些空中的微電纖維在窗外呼嘯而過，眼看前面就是皇陵的城墻了，從車窗看去，它已經逐漸開始旋轉，等到它旋轉得變成一個空洞時，我們就會穿越陰陽，進入真正的冥府空間。
+ J6 ^& [. c, C3 R4 R4 ^ 突然，好象突然急剎車一樣，冥府快車的車頭“嘎”地停住，後面的車廂甚至一節節地撞在了一起，車身“轟”地顫了兩顫。車上有好幾個鬼都被顛得摔到了座位下面。我和宇暉也勉強扶住把手，才沒有摔到。
) f/ J& ]2 A. j4 o! J% Z. l 車停了。
: H8 ^$ ]: D* z" L 就在皇陵前。
! { S K, n! k! `- C 皇陵的影象仍然在旋轉，但卻越轉越慢，最後，停了，不轉了，恢復成了巍峨聳立的樣子，只不過，那是在我們腳下。) Z3 g; X, l9 I. D8 ?
我們懸在了半空。
, z( O: y8 M; {& Z/ D; i( s+ s! p 或者說，冥府快車懸在了半空，在這一次元空間中，冥府快車沒能用極速穿越陰陽洞，而是停了下來。8 \4 H# @* h' P
“怎麼回事？？”宇暉大聲地問。
9 l: a( f9 Y& e3 L' s+ G; p; t “線路阻塞。”胡師傅站起身，“我只能停下來，剛才那一剎那，陰陽界突然關閉了，我要是不停車，我們會撞在皇陵上。”% g, ~! a9 I4 ?8 B3 Q
“關閉？怎麼會這樣？”我詫異地問，然後我從胡師傅的身後朝皇陵望望。+ O# ~- N. P* T2 v6 \2 m4 T: R
的確，皇陵的門上有個什麼東西，現在看不清是什麼，但是以前沒有——任何多出來的附件都會影響到陰間訊號的穩定，如果它偏出，我們就會以地獄的速度撞在皇陵上。' h6 e) L8 r' s) B/ ^( M
胡師傅拿出電話，我想他是打給冥府交通處。
7 ?; o# C- H4 M/ o4 D" I “什麼？線路受到干擾？什麼時候能修好呢？哦，知道了。”然後他轉向我們：“我們只怕要懸在這裡過一整天了，或許還要過夜。”, b$ i0 W9 v( R
“啊？”我哭笑不得，“我們就這樣懸在半空裡過夜？” K6 }/ W. ?6 | A3 l) m
胡師傅還是淡然地笑：“不是說頭上三尺有神明嘛，我們就當一天的神明又有何不可——只是這次線路的故障很奇怪，是有不明干擾波干擾所致，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修好，當一天神明只是保守估計。”
5 v+ i1 ~4 |5 K* s- G “不明干擾波？”是何方神聖如此大膽，竟敢干擾冥界快車的行進？
& W+ \/ b8 H2 y% F; F% m1 Y 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們也只能在這裡懸著等待了——現在我們就是在陽世頭頂上，像微粒一樣懸浮著，還不時地被空中的電波訊號穿身而過。
& J+ S% [) S/ f3 n! e* e. ^* e5 Z9 j 我點燃了一些印度迷迭香，以令鬼們沉睡。這種香料有安神的作用，可以左右人的靈魂，因此，對於鬼來說，它更有效。最後，連朱顏也打了個大哈欠然後睡了起來，我才記起她也是個死了才一年多的新鬼。
- B# U) W0 W) k+ |8 R 一小時過去了。
! h7 l7 u7 C9 b7 h4 v 兩小時過去了。) y+ J G% m9 y' e: {4 N2 m) Y
數小時過去了。
; z% R7 t; T' p, g% g7 Q0 M0 \ 我要無聊死了。
6 B& P" M8 K# I O' K) y “胡師傅，說點什麼吧。”我百無聊賴，提了這麼個建議。
h* ^5 z6 Q8 r& B7 {6 c) t2 q7 Y3 v- \ “你想聽什麼？”2 r+ Z( G i9 q
“說說你自己的故事？”宇暉坐直了脊背，“我無數次聽說過，但是從來不知道真實的情況……”
- V# A- C' ^1 p6 z6 |8 ^" | 胡師傅又笑了：“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好奇。”- p: u3 j% [/ _2 a0 N+ i
宇暉也笑了：“我這話就是替這個女人說的。”
4 g4 V: p" e' J% V2 D) G; W6 n& z “那好吧，”他望望車窗外，眼神一片空洞：“反正再講一次也無所謂……”
! @0 r. J3 t- I* a “就像你們知道的那樣，我是一隻狐狸。一隻白色的狐狸。
( r8 o# T* S5 k5 _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一直驕傲於自己狐族的身份，因為狐族可以通神。
4 y0 ?5 ?3 l3 a' Q2 y. R 我還驕傲於自己雪白的毛皮和俊美的容顏，這個地方的狐狸中，我幾乎可以算做最美麗的一隻；狐族的同胞們都說，如果我是隻母狐，那麼每年一度的狐仙選美就不會總是寶君奪冠。
6 {. K9 | G0 g* S* V$ C 寶君是一隻小小的母狐狸。5 v6 }/ ~5 f7 j3 b1 g
有的時候看到寶君我會恍惚地認為看到了我自己。
8 l3 c4 k; d6 H/ D 她也是那樣的美麗，毛皮如雪，有著尖尖的下巴和漆黑的眼睛。從寶君一出生，她就是這裡最美的一隻母狐。* D/ q+ C2 V. ^) @9 L
寶君是我的鄰居。6 A+ M2 l* m/ g; P) E% A
北陵後山鬧狐仙的傳說你們也聽過吧？其實那是真的。這個地方一直是我們狐族生息繁衍的故土。從前，這裡大大小小住著上千隻狐狸。我們跟人們相安無事，因為狐性多疑，很少敢在人類面前露面。6 ~7 H. D* {( v" o
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寶君對我的感情。
' \7 `5 z. }* l" U 她總是在我的面前慢悠悠地梳理她光滑如綢緞一般的雪白皮毛，用漆黑的眼睛注視著我，有的時候，她還會唱歌。
1 O- n. @2 e& O6 D% `; Q* r& e 每到星光燦爛的時候，寶君就會對著我住的土洞唱歌。幽幽地，唱些我聽不懂的歌。' T, S4 D8 g# o1 |
狐狸的歌聲是有魔力的。9 T" @" W9 ^7 c
那真的是一種充滿了誘惑的聲音。
, G4 Y2 _8 v+ T+ u 有時我會覺得，也許我長大以後，會跟寶君成親——我是這裡最美的公狐，她是這裡最美的母狐，事情不就是應該這樣嗎？或許大家都是這樣想的。
( e Q5 w5 f; V7 v; b 可是，我的心裡總有些什麼東西，很不對勁，別彆扭扭。0 S0 M0 T2 {# v$ t9 `8 F0 Y( N
大概是因為日子太平淡了。
' h- o, F9 k4 l Z# V! x 我總認為像我這樣的一隻狐狸應該有更多彩的生活。
8 J, c; d1 `/ n6 w- o 沒錯，寶君是很美麗，甚至，很可愛，可是我不認為跟她一起做兩隻平凡的善於東躲西藏的狐狸是我應該過的生活。
! O6 ^. i4 c$ _- a+ X6 V 我就這樣一邊別彆扭扭地抗拒著寶君的追求，一邊渾渾噩噩地過著一隻很有姿色的狐狸的平凡生活——有時我會嗅嗅山野裡的花兒，或者偷些蜜蜂們辛勤的勞動果實，我喜歡那花兒的味道；有時我在山丘上逡巡，尋找蝴蝶破繭之後留下的空殼，它們是那麼輕，那麼薄，透明的，好象一碰就會碎掉，殘留著蝴蝶從幼稚到成熟所留下的體液；大多數時候，我只趴在我的土洞裡，從白天趴到晚上，望著小小的洞口上方圓型的天從湛藍變得漆黑，變得綴滿星星，我就那樣只望著天，直到餓得發昏才去獵只田鼠，因為無論是湛藍還是漆黑，那天空都有種令我眩暈的光彩。5 J- W- T v% f4 |( Y: G
我就這樣一天天地混著，心裡憧憬著些什麼，自己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7 f" j0 ]) U0 Z$ G6 H 而寶君，仍然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我，有時歌唱，但是從不跟我說什麼，從不打擾我。7 B$ s% ^" s' Z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明白了我所憧憬的是什麼。
9 H9 D) G$ k' g5 P0 k9 ^ 有隻住在我們附近的很老的狐狸終於修成了人型，所以我第一次見識到了人是什麼樣子。
: I* O! K p; e0 @- Q8 D 狐狸天生就是羡慕人類的。
" k) g0 G' o, ~2 { 尤其是像我這種不安分的狐狸。( L5 u# G' D3 A& q4 n3 c
哦，我是多麼震驚啊——人，多麼優美！8 l3 p7 |# R7 U8 E8 j$ q
他們竟然可以用兩條腿優雅地走路，竟然可以用前肢做出各種可愛的動作，他們身體上沒有毛皮，卻可以用他們想用的任何美麗皮毛來裝扮自己。多麼神奇的一件事！2 @* B! c; I* I0 Y O. c' J. e
從那時起，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9 i, A& \. p7 D4 w5 e4 D0 q) t
是的，我想要，或者說我應該成為一個人。; ~/ K) y' c- h. R5 A3 |: r) P% X+ i4 D
我暗暗地下定了決心，我也要修行，而且要比任何狐狸都修行得更好。: _+ R. i- l. |- c$ v
你們是知道的，狐狸是一種陰性的動物。
, U/ l8 m+ d) e M# ~6 w$ \ 就像獅子，無論公母，都是陽性的一樣。 j; Z& _" V0 Z* W- E
所有的狐狸都具有陰性動物的特徵——愛美，所以我們通常沒有很強的體力而只有超凡的智慧，因為陰性的動物是使心不使力的。6 Y/ S7 ?) X. `# w7 U9 i
但是，正因為這樣，對於狐狸來說，修行成了一件難事。
& M. Z! f: W& T1 U7 }9 U, w 我所說的那隻修行成功的老狐狸足足努力了三千年才僅僅修成了一個女人的形體——對於陰性動物來說，女人的形體要更合適也更容易修成。所以你們現在所知的那麼多狐狸精都是美麗的女性，不是因為狐狸沒有男的，而是因為所有的狐狸都具有女性的特質。
$ J% C# G! C- c' { ^- b 而我，非常篤定地認為自己一定能修成男身。
5 o1 K8 I& a: {3 N) A4 F 我就是想和一般的狐狸不一樣，就算修行，也要得到和他們不一樣的正果。
1 {4 @" J6 k3 y9 Y+ [. ` 當我對狐族宣布我的決定時，大家都說那將是非常非常困難的，因為即使我能修成男人的形態也將會是一個非常弱小的男人，這樣一來，我費盡辛苦所求到的結果在人類看來就變成了可笑的事。可我不管，我依然堅持，於是我就開始修行。0 \8 F2 c5 s0 u% h+ d
我躲進土洞修行的那天，寶君來找我。
# j4 b( ]- }& w9 I. q( R 她定定地看了我很久。9 d9 l5 e& l, t9 k4 r# \/ L
然後她說：‘那好吧，既然你堅持，那就修行吧。’5 W3 i7 z5 C6 h5 O9 y
後來我聽說，從那天起，寶君也開始修行了。
& W7 i3 n7 e1 L2 y- s8 G: h4 l0 [4 f+ { 我隱約地覺得，寶君是為了能夠和我一樣才修行的。不過管她呢，我一定會變成一個英武的男人，如果她真的也變成了一位美麗的人類小姐，我會娶她也說不定。. T/ `, {9 @5 m+ e9 b
於是我開始每天採集山間的露水和林間的甘泉來滋潤自己，午夜的時候我會躺在月亮下面吸收她的精氣，日出的時候我會收集七種顏色的光線溫暖我的眼睛和心，如果下雨，我會洗滌掉雪白皮毛上的灰塵——我想我終究有一天會不再需要這值得炫耀的皮毛，在告別它以前，我要好好珍惜。' D& l) n4 R5 y' s/ W( Z
就這樣哦，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月亮每個月圓了又缺了，樹葉每年掉了又長出來。& V* M0 G/ `/ U; t; {0 }& L
就這樣，一千年很快地過去了。' u- A, |# N1 D" b4 @: C) Y) O
在這一千年中間，寶君每天都跟在我後面，默默地，有時也唱歌，但是依舊從來不打擾我。
& m3 v: d- R+ Y* v 有的時候她會把採集好的露水放在我的洞口，不說一句話就走了。& i* D9 ]6 ^6 ?
有星星出來的時候，我會突然地想，等我變成人類的時候，我還能聽見寶君唱歌嗎？$ `' B; L1 v. U: P% I/ | a
我想因為我習慣了寶君的陪伴我才沒有質問自己為什麼一千年的修行毫無結果。
8 D& |( @# i. ^4 I. p- @; q3 A9 v3 m 我依然是一隻美麗的白色狐狸，從來都是。& Z1 [% E2 I; @6 c+ J
寶君也是。 @+ D! p. G( G5 R; b# `
但是好象修行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 K" \' j* Y' I3 T 是不是會變成人類，我也不那麼篤定了。& V) f4 R& Y' E! |; `. _% A- j
可是，我竟沒有失望。, t- @7 O$ n+ u1 b5 C
我甚至會想，如果就這樣再過一千年，也挺好。& T$ Q. J; _; o% V y# c* H
終於有一天，我跟寶君說了這句話——如果就這樣再過一千年，也挺好。
7 v, _# E' W5 Y, r/ k 寶君很高興似的，因為我看見她笑了。8 C4 q. S% C" j8 n5 S3 }. F
但是寶君好象又有點傷心，因為我看見她哭了。- h0 K$ ^! Q' j- `) x' _( [
無論是笑還是哭，她都那麼美麗。, c g0 H# N; h6 G5 j
好像有些什麼，在寶君的面容中漸漸化掉了。無論是笑容，還是哭相，都好象滲到了我心裡的某個部位，抹也抹不去了。 _; y) _6 N( Y+ G
如果這個地方沒有變成皇陵，我和寶君的故事大概只有兩個結局，一是相互鼓勵著雙雙修煉成人類，二是做一對平凡的美麗狐狸。
0 Z9 \2 }& X" w1 Y! X 可是，如果這個詞竟是那樣神秘，以至於每當人們用它的時候就是什麼都無法輓回的時候。 A, ?& i! M9 L+ n4 s) y
在一千年之後的某一天，這個地方被那位雷厲風行的皇帝圈做了自己的墳墓，據說他的皇后首先走進了這裡。我和寶君依然只是修行，我們甚至不知道很多同族的同胞都已經在這座華麗的墳墓的修建過程中死於非命。0 x8 i$ `, V6 ~
等我們發覺四周改變了模樣的時候，恰好是那位皇帝走進了自己修建的墳墓的那一天——也許老天故意讓我在那天走出我的洞穴，走出我的後山，來到了皇帝的葬禮之上。. X+ Z: q8 Z2 y1 r
一千年的修行使我已經有了某些神通，我可以迷惑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然後借用他們的眼睛四處看看。當我把一個殿前侍衛變成我的傀儡時我只是為了好玩，但是，馬上我就不覺得這僅僅是好玩了，因為我看見了她。/ J* a- q, M/ j
在我人型的傀儡面前有一個非凡的女人。
1 z* V B6 O& l" H6 d( D 我第一次看到了真真正正的女人，不像從前看過的那個是狐狸變的。
% B: I: _0 A6 g) g! f; P; ? 她像顆渾圓的珍珠，像只飽滿的水蜜桃，像早晨草葉尖上的甘露——她全身都裹在白麻布裡，烏黑的頭髮梳著低矮但是光亮的髮髻，上面還纏著白布帶子，她白皙而又紅潤的臉龐和豐盈而又小巧的嘴脣都是那麼健康，她的整個身體都是那麼健康而又充盈，就像灌滿漿的稻谷，有種令人欣喜的生命力，迸發著一種天空一樣令我眩暈的光彩，雖然她的眼睛腫著，可是絲毫不損傷這種光彩，跟她相比，那隻修行成功的狐狸變成的女體是多麼孱弱乾癟，而我和寶君這狐狸的皮相又多麼醜陋可憐。& l( [7 A$ \' p* ~
只一剎那，我失神，然後迷失了自己。
& ^! c! N. A$ k8 k0 F. ~ 我那想要變成人的想法前所未有地爆發出來。
5 y9 ~! \! g4 z6 c# K9 c 不一會兒，從旁人的稱呼中，我漸漸知道了，她是死掉的皇帝的三女兒端靖公主，她是回來吊孝的。——很多年以後我研究過那個時候的歷史，知道了她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嫁給了蒙古科爾沁部落的王子，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成熟婦人。' o) F6 h+ V) J3 [1 e
應該說，是她身上作為成熟的人類而存在的鮮活生命力使我迷醉的。很多年以後我也搞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生而為人卻不知道珍惜自己，甚至還有人自殺，毀掉自己的生命——在我們狐狸的眼裡，那真是件珍寶，是耗盡千年也難得一求的。
- {* w: J9 Q M 就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什麼是自慚形穢，我知道了我活下去的意義——是的，我活下去，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修煉成人，好配得上端靖公主。+ e2 ^) s5 R4 f4 |- D0 Q8 e
我悄然收回了迷惑侍衛的法力，悄然回到了我的洞府。: X9 `* F& p0 T _
我呆呆地，寶君似乎覺察了什麼，然而她卻只是看我，仍舊不說話。
3 J4 |6 g3 H) x, v5 Z 我多麼希望她問我些什麼啊，那樣我就可以搜集我作為一隻狐狸所能知道的最美的詞彙來形容那位具有絕世仙姿的公主，也許喋喋不休才能使我咚咚跳著的心平靜。
( Y/ p8 t& O$ t, |* O2 ` G3 @+ J 然而寶君還是什麼也不說。1 l5 Z( H8 W; `! ^7 U' O
多年以後我才明白，寶君是多麼聰明的小狐狸啊。
* c* |! |8 N8 `- }) Y 她的沉默，造就了我的自由，也造就了她自己的自由。 ?0 H' u5 a# S6 p. s
第二天我醒來之後，我立刻又跑到公主的行宮，我再一次地利用侍衛的身體，痴了一樣，守護著她。當我聽說公主要在這裡守孝三年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很卑劣而又危險的決定。
* S9 f% @0 }- J0 X9 j 我決定真的當一次狐狸精。
0 x" b+ D( X4 o* \% T1 C; F# I; z+ F 你們應該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 v3 R; u/ D+ u 你們聽說過有人被狐狸精迷住的故事吧？狐狸有種天生的魔力，那是種誘惑的天賦，當狐狸修煉了之後，這種天賦就變成了特權。很多狐狸最後成了精就是因為濫用了這種特權與人類親近而造成的。我當時只想親近這位公主，哪怕從此變成妖精也再所不惜。/ T; G" J3 a$ p& C1 [& p
於是我化身為她的侍衛，一位英俊的侍衛從此變成了我的傀儡——這跟鬼附身有點相似，就是人們通常說的‘鬧狐狸’，因為我還沒能變成人型，所以只能如此。$ b) k" Z: l) U+ z
我開始引誘公主。( ^% Y6 }8 H( o: ?1 R- C* U. Z
一旦走出第一步我就知道我無法回頭了。# e' R6 [5 C# R! M: s
我突然發現作為狐狸我在某一方面是強於人類的，那就是誘惑的本能。我曲意逢迎，用盡心思，一點點地討得了公主的歡心。我發覺或許公主只是一個引子，我喜歡的是引誘的過程。我有一種罪惡的征服感和滿足感。& b2 n$ f: I) N: v: u0 ]& A
終於，公主失身於我。
* M& x5 B& r; `" i3 A5 o 那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午夜。
6 G' o x6 t1 |7 `- J3 R 在我筋疲力盡氣喘吁吁的時候，我突然，好似聽到了寶君幽怨的歌聲。8 I- j& [9 E, H7 ~* b |
我悚然一驚，出了一身冷汗。
9 N" R. g. |4 U/ g/ ?3 I( y 後來，公主沉沉睡去。 }6 k& T$ \" E; I+ k
我撫摸著她絲緞一般光滑、美玉一般豐潤的軀體，卻落下兩顆大大的淚珠。
& [1 S$ z9 G, e" k, A 歡娛過後的白天，她就會把我忘掉，因為對她而言，這只是一場春夢；或許她在回味這場春夢的時候會痛悔自己怎麼會在父親的靈前做這種夢，然後，她就會甩甩頭，把我忘掉。
( z6 C' `2 z( v( ? 而我，已經萬劫不復。
' S; E( E7 f0 [$ e* d 我成精了。8 w3 Q/ f ^) w7 g1 y7 P
只怕，再也無法修得真身，變成狐仙或者人類了。
: `, ]& e5 [* P# ^; h* Y* D1 u 之後我頹然地回到了洞府，心裡一直在問自己，我究竟是在幹什麼？6 {8 m, E E) Z, U% i x2 u
當漆黑的雨點敲在洞口的時候，我聽見了寶君的飲泣。
0 t- K3 Q0 u/ z5 @. Z& T 她什麼都知道。( m. c& z+ K6 x2 f3 P" ]7 C& d
是的，她什麼都知道。
/ B: U& x/ R+ W6 v4 R: j2 k 睡去之前我想，我將難以再面對寶君漆黑的眼睛，可是，她的哭聲竟然像她的歌聲一樣好聽。8 d$ m6 s" {( L' v% B
也許我真的迷戀著公主豐腴的軀體，也許我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從那以後我就跑去行宮，夜夜與公主在她的夢境裡幽會，用盡我所有的狐媚曲意承歡，給她，也給我自己最大限度的快樂。我悄悄地告訴公主，其實我不是她的侍衛，我是一隻狐狸，她嘟起嘴脣笑彎了眼睛，然後，她開始叫我‘胡生’。
# N3 x- h# j1 M* _ 我想，這也好，就算不能修煉成人，至少，我有了一個人類給起的名字。
) k6 ?) N. j: {+ X8 ], l- p6 q: m& V 只是，寶君的歌聲一直縈繞在公主的枕邊，我的心頭。6 E( R$ a4 }6 @. R- Z, I
漸漸地，行宮裡的人們發現了公主的異樣。她像所有被狐狸精迷過的女人或者男人一樣開始在白天極度睏倦，夜晚卻極為興奮——她和娶了三個不同族的側福晉的丈夫已經分房好幾年了，可是現在卻有人聽見她的房間裡有調笑的聲音和濃重的喘息聲。3 c+ ~& f9 ~6 {* t; [. q3 J
公主的貞節開始受到懷疑，然而人們同時發現她開始面目黃瘦，而且神情迷頓，經常會走路摔倒。我也發現她開始失去那種健康的豐潤的生命力，可我卻變得法術越來越高強。& C8 D1 a. M- R$ }- G; d& z
我驚覺——狐族可以通過交合取得人類的生命力。我會害死她。3 \% N9 a c2 u, x/ K S, y
這個時候，有關‘鬧狐狸’的傳說開始在行宮流行，最終主事太監請來了一個法師。
# c" k2 q6 x; _/ F6 J 在法師到來之前，我倉皇離去，回到了我那已荒廢了兩年多的洞府——在和公主夜夜偷歡的時候，我竟然從來沒回來過。# i' k9 Z: w/ \! j
驀地，我發現，不僅僅是我的洞府荒廢了，寶君的洞府也荒草萋萋，而她早已不知所蹤。% x, X& S( C+ t, d
我的心像被重錘打了一下，那樣地沉下去，沉下去……; Z1 q) b% I0 _8 h. Z
寶君走了。
8 \4 ?- d4 W3 }. e4 q$ _3 Y" M0 X 從此我的天空裡再也沒有襯著繁星的歌聲了。
, h. X" ]3 f+ _3 S: J* J 我哭了。
# b! \9 h% X( B" m5 z% Z0 W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無論我怎麼胡作非為，寶君都會默默地，一直等著我，不說話，不打擾我，偶爾歌唱。
h+ f' F, m6 I c 可是我憑什麼要求一隻跟我一樣美麗的狐狸為我做這些？
. } [+ J' |9 x$ @ 我有什麼資格在不付出任何的情況下得到寶君的等待，或者，愛？
) G! j8 N2 |* z) \ 現在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0 i# @# F1 n# a% N 我不可能再修煉成人了，我變成了一隻淫亂的狐狸精。而且，再不會有誰為我哭泣和歌唱了。) e' t% R9 P- t, v! b" j- i
我枯坐在洞府門口，連下雨了也沒感覺到，直到天空中打起霹雷，我才發現自己的毛皮已經全濕了。可我仍然沒有動，就那樣呆坐在雨裡。. O: S; d, n# ]$ j
我想起了蜘蛛的故事。0 K2 @$ g& P- c$ ~4 f
那是在我潛心修行的那個千年裡聽到的最好的故事。
; o9 e7 ^- Z K 可惜我只聽過了就算了。' p3 G# C- Q8 K! R
從前，有一隻蜘蛛，在寺廟的廊廡下靜靜地結網。由於她經常聽到講經誦法，所以一千年過去了，她變得有些懂得佛理了。
2 Z. g$ W, x) [ n& m# y/ v 有一天，佛從這間寺廟路過，看到了這只有佛緣的蜘蛛，於是問她：‘你說，什麼是最珍貴的？’蜘蛛想了想說：‘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笑笑，然後走了。
( `" l2 s# Z# C3 F9 V x 就這樣，一千年過去了，蜘蛛一直被香火熏陶著，變得更深沉更知佛法。有一天，佛又路過這個寺廟，於是又問她：“現在你修行加深了，你認為什麼是最珍貴的呢？”蜘蛛不假思索地說：‘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又微笑著走了。
0 y/ m# _7 u4 S/ J! m4 p! z9 z 又是一個漫長的一千年，蜘蛛變得更加悟道，她每天都坐在網上深深地思索。在這個千年結束的某一天，一陣大風吹過，一顆露珠落在了蛛網上，蜘蛛看見那晶瑩剔透的露珠，心內禁不住歡悅起來，呵，那露珠是多麼美好而又純淨，反射著太陽的光華，蜘蛛入迷地看著這滴露珠，充滿了愛的歡欣。可是，就在她欣賞愉悅的時候，又是一陣大風吹來，露珠瞬間就被刮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9 P( Q4 f2 A1 P) ^
蜘蛛嗟呀不止，心內忍不住嘆息而沮喪，幾乎哭起來。這個時候佛又一次路過這個寺廟，再次問她：‘現在你覺得什麼是最珍貴的呢？’蜘蛛帶著哭腔地說：‘當然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還是微笑著，對她說：‘好吧，看來真要讓你到人間去領略一下了。’
( m. G0 V$ R) V5 K8 S& k 於是佛把蜘蛛送到了人間，托生成了一位貴族小姐，名叫蛛兒。
6 ^# h. L+ @' U v" z- Q+ Z# q5 L6 V 有一天，蛛兒邂逅了新科狀元，他的名字叫甘露。蛛兒立刻記起前世的事，她歡喜極了，認為這是佛在此生賜與她的姻緣。! H& J, T* R% ?, {
過了一段日子，皇上為貴族們指婚，出乎蛛兒的預料，甘露竟然被指給了皇上的女兒長風公主，而她被指給了太子枝草。0 g" C+ {& Z- V( Q) f. g; _* m
蛛兒忍不住哭泣禱告，於是佛來到了她的跟前，問她：‘這段姻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嗎？’蛛兒哭著問：‘佛爺，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讓我與最珍貴的他見面卻只給我得不到和已失去？’佛說：‘你難道還不明白？甘露由長風帶來，自然還是由長風把他帶離你的世界，他只是你生命裡的過客，只能做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枝草，就是你結網的寺院墻角下的那株草，他已經默默地望著你三千年了，這才是你現世所能抓住和擁有的姻緣啊。’蛛兒頓悟。於是佛又問她：‘你現在知道什麼是最珍貴的了？’蛛兒說：‘我知道了，最珍貴的就是我現在所能抓住和擁有的。’- O7 F$ B- W% g8 [" Y1 [
我也頓悟，我就是那隻傻傻的蜘蛛，不，我甚至比她要傻一千倍、一萬倍——我迷戀於得不到的甘露，卻把我所能擁有的變成了已失去。
, l1 B: u2 @4 b) D" L: t 我一直坐到天亮，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 u3 g! S' x5 }$ L0 j( I 雨停了。( a9 m' g8 r* b; R+ G8 y) k
我卻聽見某個方向有人聲叱吒，等他們逐漸近了，我才明白，這一群拿著弓箭和長矛的人是來捉拿我的！
6 U1 E0 C6 F) ~- ^ 他們在法師的帶領下找到了我的蹤跡，一路追蹤而來。- G3 c; L0 q" U2 H
連夜的大雨並沒有湮滅我在法師符咒裡的氣息。
0 c7 _- m3 a( y. ~( E2 W( J 我倉皇逃竄，那群人在後面一直追著，羽箭不時地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我害怕極了，只有拼了命地快跑，我繞出很多圈子來迷惑追兵，可是我發現他們的人越來越多，最後把我堵在了一個小山頭前。
6 H0 w/ d3 g7 ^0 [ 我朝山背後跑去，那後面竟是個湖！我不會游泳，我想，這下完了。但我死也不能落在追兵的手裡，他們一定會凌辱我的屍身。
) Z) v# t7 m$ l$ l1 H% d 正當我準備投湖自盡的時候，一道白影‘唰’地從我身邊掠過，朝山前的另一個方向跑去，我聽見人聲也朝那個方向追去了。
7 I3 z* m, c) D j7 U 我定睛一看，一隻跟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狐狸跑到了山頭那邊，站在了一個小山包上，無所畏懼地看著追來的人群。7 M9 p" @* r, n# k
那是寶君！！！！！8 J; s: _% G' J5 X
所有的羽箭剎那間爆發，寶君雪白的毛皮頓時開滿了猩紅的血花。2 r) i' J5 S7 u/ I9 Z" e
我痛叫一聲，然而寶君卻使盡全身力氣用那會唱歌的喉嚨叫了起來，蓋過了我的聲音。人們沒有發現我。
/ X. O+ b1 a( b+ `4 k$ t, Y 寶君倒下了，眼睛望著我的方向。8 A8 r) r) K2 }' G+ {
那雙漆黑的眼睛。
" l' ]( J" g0 _0 Z; t 我痛暈過去了。
+ G. R5 _! L8 M# n1 e: `# D! T B 等我醒來，四處已是一片寂靜。我跑到寶君死時的那個山頭，卻只剩一大片快要乾涸的血跡和幾根染了血的白毛。他們一定把寶君的屍身當做我的送到了公主的面前，或許還會剝下寶君的皮毛給公主做為鎮邪的戰利品！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我的牙齒咯咯打戰，我痛恨我自己。; l1 k# p; x+ r0 I1 a3 _7 T
我再次來到了那個湖邊。
7 F+ H7 C) c; L" i5 Z0 e 我心裡已經什麼念頭都沒有了，我只不停地叨念著‘寶君、寶君……’然後我縱身跳到了湖中。
2 g9 _# s2 r# d& c$ M6 @* d3 n 我醒來的時候，以為過了幾世幾劫，四周已經大不一樣，我也不知自己是在地府還是在哪裡，過了很久，我才看出，我並沒有死——因為湖還是那個湖，山頭也還是那個山頭。1 Y* H5 z$ v" r9 _6 K, c6 G8 t' b
我萬念俱灰，這是上天在懲罰我，上天絕不會這麼輕易讓我見到寶君。# V1 ]% o& T% p. n& O
於是我從湖裡站起身——我驚叫起來，我可以用兩條腿站起身！我望向湖中的倒影，我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2 E: ^9 p6 M# Y" D6 f. M 身體裡流動的誘惑之血告訴我，我依然是狐族，卻有了人類的身體。! ?* L3 a, v5 ` z4 C u3 A% n6 {3 `
我猛然醒悟，也許這是上天在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5 J1 L* N& L: }/ \+ i" T! R, W& N
修煉過的狐狸，死後是可以轉生為人的，也許，上天讓我有人的形體，好在寶君轉世成人之後好好愛她，補過我所有的罪孽。
+ x5 j4 o0 C3 }4 ?* [* B 可是我將要到哪裡找我的寶君呢？
2 Y8 W, I; x$ b" |6 n: F8 x 好在狐族有通神的能力，我直接找到了閻王，也就是嚴峻，我在他的王座前懇求了七個日夜，他終於答應讓我開冥府快車，我想，不論寶君作為狐狸還是人，只要她轉生，她一定還會死去，那麼，我開這輛車就總會有遇到她的那一天。. z9 J% h+ F& q3 w+ e/ B+ a
不管多久，我都要在這裡等，直到遇到她。! R. k: c: L1 t, a/ k$ }
等多久都行，這就是我所能擁有的，而不會永遠是‘已失去’……”
- t a2 W' q& k2 O* q 沉默。9 S$ i1 r F1 `
他望向車窗外。不再說話。1 A) e. Y4 s: t# G2 l* _0 W. D
鬼們還在熟睡。 e9 Y$ c: I8 ]* V+ m- G
我和宇暉也無話可說。, A1 D4 P2 c k" X3 a
濃烈的哀愁籠罩著整個車廂。
6 E/ S; h# Z _9 z3 E. D6 b 一陣電話鈴聲打碎了這種沉默，胡師傅拿出手機：“喂……哦，好的，我知道了。”. H; e8 U% E/ C% J+ k$ j
然後他轉向我們：“交通處的人說現在干擾波弱了一點，可以通行了，只是要用最高速，你們坐好，把鬼也看好。”他臉上縱橫闌干，分明是淚痕。我只好假裝沒有看到，隨口答應了一聲：“好。”% y! o3 y0 S8 h2 T. m6 R9 P n& k' [2 Z
冥府快車再次啟動了，我和宇暉心情沉重地保護著睡著的鬼們。
}6 m/ Q/ v ^. A* M8 e 車在瞬間加到了最高速，我胸口開始悶起來，皇陵開始旋轉了，越轉越快，冥府快車也變成了光線一樣電磁束，連我們的身體似乎都要變成速度線了。
! ~/ c3 D- P) }0 k% ] 皇陵的門轉成了一個空洞，車子朝這空洞中飛馳過去。
+ U% f, ?7 }( w* V6 I" V6 `0 o$ D1 l 突然！! ?# J; E- `7 P
一道雪白的電光迎著車頭撞過來！) Z4 x. ~+ G/ I! T7 A7 X' m; C) n
有什麼東西穿越了冥府快車已變得像光線一樣虛的車窗飛進了車廂，“啪嗒”落在了車內。
+ n. d! A- H+ Y' w0 f 在我的驚呼聲中，冥府快車急速地穿越了陰陽洞，然後速度開始逐漸放慢。
0 `/ f# s) A' J 等到我能看清所有東西的時候，我迅速地轉身去查看。
7 S" G/ b/ d$ S) I5 L 哦，天哪！
$ W% J) [ h' L 我驚叫道：“胡師傅！！停車呀！！”
2 U4 g% D0 O2 i Y 那是一隻雪白的、極為魅惑又極為艷麗的狐狸！
$ ~0 O: n. k' v& ?" [: x- b" ^' a 胡師傅聽見我由於激動而走了音的叫喊，停了車。當他轉頭的時候，他臉上由震驚到狂喜再到悲從中來的複雜表情證實了我的判斷，我知道是誰飛進來了。$ K0 |# T' |4 A! u
那小狐狸有著又秀又媚的雙眼，不正是寶君那在夜空下閃爍的漆黑眸子？0 }) I1 T: T% R+ D
胡師傅震驚得一動不動。! z1 W7 D- v; Z6 G
小狐狸卻聳身一搖，雪白的皮毛在車廂中閃出五色七彩的光華。2 Z2 E- D. P0 i
我終於親眼見識了什麼是“搖身一變”——隨著她的一聲“成功了”，她漸漸長高褪去皮毛變成了一個我前所未見的大美人兒。
$ @$ i) Y/ H3 W, N0 Q4 R* Y5 ?8 A# z 白雪公主有著雪一樣白的肌膚和烏木一樣黑的眼睛，寶君也有，她還有著淡金閃光的及腰秀髮，曼妙如柳枝的腰肢和渾身閃耀的流光溢彩。; t( b$ G3 Y# }
然後，她在我們的注視下走向胡師傅，然後開始嘰嘰呱呱地說：“傻瓜，你在開往陰間的車上怎麼可能找得到我呢？因為我根本不曾死啊！你用了一千年學會了怎樣當狐狸精，難道我那一千年都是白修煉了嗎？呵呵~我用一千年只學會了一種法術，就是金蟬脫殼啊！我用皮相誘使他們以為我死了，其實我已經逃脫了。可是我回去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後來我到處找不到你，我就一直找，一邊修煉一邊找，終於有一天修成人型了呢！我好不好看？你說話呀！傻了？前些日子我才聽說你在這裡開車；可是我怎麼也沒法走進你的車子，好象因為沒有接引人的帶領，我沒法靠近。我只好想些辦法，所以我藏在城墻上，等你的車經過時就發出干擾波，你果然停下來了，因為再啟動的時候能量很大，所以車子會出現流線型的縫隙，我就從這些流動的粒子中間飛躍進來了！呵呵，還好成功了，不然我掉落陰間就麻煩了！”; m3 w4 l# U* @) J3 x7 U+ [$ O! y
胡師傅傻傻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後，他猛然一下把寶君抱在懷裡，兩手箍得緊緊的，好象怕她會再次飛掉，他只喃喃地叨咕著：“寶君寶君寶君……”9 W' {1 @- {- v: u
寶君又呵呵地笑了：“傻瓜，我在這裡呢——現在好了，我們又一樣嘍！你說，我們是繼續裝人還是做回狐狸呢？”: u R, l" w" w$ O5 o9 m/ `
胡師傅囁嚅地說了句什麼，寶君咯咯地笑了。6 [0 Y; A9 a) H/ u0 ~- Z
這個時候，鬼們陸續醒了，他們揉揉眼睛，有的疑惑地說：“怎麼還沒開車？”: p/ ?$ l' ~* Q% o ?% _3 b
我和宇暉笑著。
: C) {, A7 ^7 |3 ~. N8 o) u5 S 大概，下次送鬼的時候就會看見新換的司機了，因為我聽見寶君說：“那好啊，你說的隨便我，那你就得聽我的，我們就做一對快樂的平凡小狐狸好不好？”
8 S3 i1 \+ s/ {4 O 把握住所能擁有的，做一對快樂的平凡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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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9-19 12: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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